章三十四 人生的选择
恺撒根本没想和阿尔法这样的强者正面硬撼。
冲能一击也不过是吸引注意力和拖延时间罢了，与此同时，小龙其实已经悄然飞到了静的身旁，把她带回到恺撒这边。
阿尔法是看不见小龙的，所以他看到的，只是静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托浮着，稳稳降落在恺撒身边的一幕。
阿尔法却忽然笑了：“所以呢？现在你带着一个拖油瓶，还想从我的手心里逃走不成？”
恺撒没有回答。
这时候，那名已经死去的战斗法师的身体终于倒下了，恺撒的目光终于再无阻滞地落在了对面的阿尔法的身上。
然后，恺撒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幽冷的杀意。
冬季里的那场假面宴会之后，恺撒就将几乎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他渴望获得力量，选择阿尔卡纳，也正是为此而来。
虽然这段时间，恺撒的修炼重点都在专属武器的多重穿刺效果的彼此融合上，其他方面的训练都放下了些。
但有些东西是共同的，比如说，对力量的控制和掌控。
充能一击的原理，就好像用大坝蓄水，然后在一瞬间开闸放水，将力量尽数地倾泻出去。第一次在美食岛上施展时，恺撒能做的只是单纯的倾泻，对释放出的力量的控制力却很差；后来渐渐能控制能量，形成一个定向的爆发，并大致进行瞄准；而现在，恺撒已经具备了一个新的能力——
那就是调整倾泻出的能量的方向！
这一刻恺撒额头上几根青筋有些夸张地爆起，双臂高举，然后用力地做了一个拧腰拉拽的动作，似乎要将那漫天雨幕都扯下来！
冲能一击的能量强度，取决于恺撒储存了多久。
而冲能一击的能量密度，则由恺撒的控制力、爆发力、三段瞬开和龙之力的强度决定。
原本直线释放的、并且已经被阿尔法避开的冲能炮，陡然间在空中转向，然后在阿尔法错愕的目光中，正正轰中了战斗法师强悍的身体。
这才是恺撒的全力，这一击不止包含了三段瞬开和龙之力的驱动力，冲能一击的高额能量，恺撒甚至还在其中加入了自己专属武器蕴含的强大穿刺效果。
静用十分虚弱、有些陌生、且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到阿尔法被青紫色的能量狂潮淹没，然后狠狠冲刷。
战斗法师似乎在奋力地怒吼着什么，声音却被能量阻隔了。
雨夜之下，群山之中，就看到一道极亮、极长的光柱横穿而过，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最后裹带着衣衫几乎尽碎的阿尔法，狠狠撞上这片空地一侧的山崖壁面上，才最终停下。而冲击所造成的震荡，则在群山中持续作用着，那深沉的轰鸣，就连暴雨和风声都无法遮掩。
“你……卡卡你……”
静看着恺撒，张了张嘴，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对恺撒的印象，还是那个天资卓越的地龙杀手卡卡；刚才从战斗法师的口中得知卡卡就是那个年轻一代中颇有名气的恺撒时，静其实还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只觉得难怪卡卡会这么强，原来是被帝国看好且专门保护的恺撒。
直到这时，静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帝国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来保护眼前这个其实叫恺撒的少年。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一个十级的帝国新兵能爆发出的战斗力好吗？
这小子根本是个怪物吧！！
噗的一声，恺撒张口喷出一口血，原本红润饱满得有些过亢的脸色，在瞬间转为极致的虚弱和苍白。
强烈的疲惫和透支感席卷了全身每寸角落，恺撒知道不能再多呆了，自己现在已经算是手段尽出，强弩之末。
想走就只能趁现在了。
所以尽管静似乎还想让他把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头类龙怪物一起带上，恺撒根本不为所动，就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便沉默而果断地把静软绵绵的身体负在背上，深吸口气，调动起剩下的全部力量，全速退入黑夜和雨幕之中。
静手脚无力地爬在恺撒的背后，感受着少年身体散发出的高温和平日里感受不到的那种朴质却真实的力量感，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所谓的天纵之才，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她甚至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风雷之力从恺撒的身上渡过来，帮助自己稳定住已经岌岌可危的伤势。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救援。
虚弱之下，静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她真的被震到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想起来：恺撒私自回来救她的举动，其实是完全违背了之前在山洞里她的命令的！
“谢……谢谢。”静复杂难明的心情，最后就变成这么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恺撒这时其实已经累得头晕眼花了，暴雨中没太听清静的话，本能地点头随意说道：“应该的……呃——？！”
他忽然呆住了，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
……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做不到就这么逃走。”
群山之中，希洛看着龙琪琪和可怜，认真说道，“开玩笑，让卡卡那小子一个人跑回去，我们却要灰溜溜地跑回去，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希洛说得很慢，看得出这番表态的背后，他的内心其实是挣扎和纠结的。
十二圆桌家族的势力庞大，野心更大，且手段肮脏卑鄙，自私自利，道貌岸然，这是他们一直为世人所诟病的地方。
希洛作为十二圆桌家族的人，而且是代表性的人物，身上自然具备了许多流淌在这个家族联盟骨血里的东西。
但希洛终究是个年轻人，冬季里的那场宴会上的连番打击，以及来到阿尔卡纳至今经历的一切，似乎唤醒了他心中的某些东西。
他其实差一点就要说出我们快点逃走吧这样的话了，并且能够给出一百个说服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宴会上自然而然地胜过了自己的那个易，再想到这些天来一次次刷新了希洛对战斗的原有认知的卡卡的面容，希洛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倔强地将所有逃走的理由，都硬生生压了下去。
直到开口表了态，希洛才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似乎完成了一次升华。
可怜没有任何表示，但实际上她不需要表示什么，旁人也知道她的想法——她恨不得立刻折返回去找恺撒。
龙琪琪也没说话，只是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盯着希洛看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道：“你是认真的？”
希洛这时已经被不再犹豫了，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淡淡道：“你如果害怕就别跟着了，正好这个叫菲洛的没用小子也需要一个人带走。”
龙琪琪听了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说：“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一个十二圆桌家族的人，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谈什么骄傲？你们家族的人不是都以利益为最高准则吗？”
希洛听了沉默了片刻，说：“那确实是家族大部分人的风格，也是我的一部分，但……这不是全部的我。”
顿了顿，希洛看着龙琪琪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决定？”
龙琪琪吸了口气，平静说道：“抱歉，我不去了。”
希洛眼神里明显闪过失望的神色，进而变得冷漠，甚至有些愤怒。他的本性里终究有自私的一面，自己要回去做那么危险的事，龙琪琪这个严重伤害过自己尊严的女人却可以轻松地逃脱，这让希洛觉得心里很不平衡。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复杂。
龙琪琪认真补充道：“我也不赞同你们回去。”
可怜倒是没有多纠结，只是有些淡漠地向龙琪琪表示道：“如果你想走就快点走吧，我和希洛这就折返回去。”
龙琪琪感受到了可怜态度里的不满，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屑。也是，这些天来，我们能活下来，要多亏了他的经验和能力。选择在这种时候逃跑，看起来确实不仗义。但是……但是！”
龙琪琪特意顿了顿，然后认真问道：“我们三个都回去的话，静姐交给我们传达的消息怎么办？”
“我们三个都回去救人的话，菲洛怎么办？是不是就是要抛下他让他死在这里？”
希洛冷笑一声：“没人指责你什么，你可以不用这么急着自辩。消息的传达和菲洛的生死，不都有你龙琪琪吗？”
大雨还在下着。
从发现恺撒消失到现在，其实一行人才停下没多久，但气氛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对于这些还很年轻的人而言，这样的选择真的太过残酷而艰难。
希洛毫不掩饰的嘲弄口吻，让龙琪琪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希洛摇了摇头，最后问道：“没别的要说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你就带着消息和菲洛，赶紧逃走吧。”
可怜则根本不再多看龙琪琪了，转身直接向着来路赶去。
大雨落在龙琪琪的脸上，这个少女自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她也没有心胸狭窄到为了报复恺撒当初不愿意帮助自己，就在这时候落井下石。龙琪琪和可怜不一样，可怜虽然不会说话，也从未明确表示过，但单纯的森林族少女早已将恺撒当成了自己必须守护的对象。希洛则是恰好处于一个人生的价值观不确定期，换了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他更有可能做出和龙琪琪一样的选择，并且给出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
龙琪琪和希洛还有可怜都不一样，她也很担心恺撒，这些天来的患难与共，其实在龙琪琪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
她不想让恺撒死！
真的不想。
其实若论对恺撒的生死的担心，龙琪琪不会比可怜差多少，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坚持认为一行人应该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
因为龙琪琪和希洛还有可怜不同，她知道恺撒的真实身份，内心深处，她觉得恺撒会选择回头，意味着恺撒有相当的把握把静姐救下来，并且全身而退。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行人的贸然折返，是不是反而害了恺撒？
“等……等一下！”龙琪琪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快要消失在雨幕中的希洛和可怜两人大喊，“卡卡他其实是——”
轰隆一声巨响，突兀地打断了龙琪琪的话语。
不远处的地面发生了严重的龟裂，有一个身影如炮弹般急速降落在那里，那是一个美得让人惊叹、却满脸阴狠煞气的女人。
沧澜微微喘息着，如狼盯视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咬牙狠笑道：“在哪里？恺撒那个小鬼……在哪里？！！”
章三十五 无解之局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没有半点悬念，黑白根本就没有出手，沧澜一人只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就将几名少年少女全部放倒。
而在发现恺撒并不在俘虏之中后，黑白笑了：“现在我真的开始对这位叫恺撒的小鬼感兴趣了。他居然还敢折返回去？真的是很有想法啊。”
沧澜则手一挥，冷冷命令道：“把人带上，我们回去。”
战斗法师的效率很高，即便是大雨也没能减缓他们的行进速度，于是在折返回去时，一行人恰好看到了恺撒那一记穿透雨幕映亮群山的冲能一击。
看着那横贯了山间空地的晶亮粗巨的能量炮，沧澜两眼放光，狠笑着自语道：“就是这招，没错了，就是他！”
一旁的黑白，则罕见地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希洛浑身被束缚，视线却没有被阻隔，远远看到冲能一击的刹那，他还以为是营地的援军来了，否则那一击又岂是普通帝国士兵能发出来的？
直到希洛看清了雨幕中，那个背负着静的身影的面目，他脸上的表情完全被错愕所取代了。
“……卡卡？”
……
……
大雨依旧。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原点。
恺撒背负着静，脸色铁青地凝立在雨中，没有再移动脚步。他不能动，因为可怜、休斯、龙琪琪、还有希洛他们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架着一柄战斗法师的利刃。恺撒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因为愤怒不甘。除了沉默地看着黑白和沧澜为首的战斗法师们一步步走来，恺撒什么也做不了。
局面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
冲能一击的光芒和余波很快散去，能量炮最终在空地一侧的山壁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疤，阿尔法浑身冒着青烟，有些艰难地将自己从破碎的山石中拔出来。这位强悍的战斗法师罕见地沉重喘息着，脸色沉凝得好像要滴出水来，然后一步步走回到黑白和沧澜边上。
黑白看到了阿尔法的样子，眼皮不由微跳。
沧澜眼中却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了，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恺撒——也就是如今的卡卡——说：“又见面了。”
沧澜自己都有些惊讶于真正见到恺撒时，自己口吻的异乎寻常的平静。
恺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将静从背上放下来，从指尖射出一缕风雷之力，形成护罩，护住静的身子不受风雨吹打。
他这才回过头来，与沧澜对视着，点头说道：“又见面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得让人吃惊呢。”沧澜忽然笑起来，瞥了一眼身旁狼狈不堪的阿尔法，完全无视了阿尔法眼神里的阴沉和恼火，对恺撒说道。
恺撒叹了口气，没有回话。
他转过目光，看向可怜、龙琪琪、还有希洛他们，低沉问道：“你们怎么会被抓的？”
黑白替几人回答了这个问题，看着恺撒平静说道：“他们本来有机会逃跑的，但我们追到的时候，这几个小家伙似乎正在讨论要不要回来接应你。”
听到这话，虽然已经有预料了，但恺撒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
是的，恺撒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只有愤怒。
恺撒的计划虽然谈不上完美，但至少是理性思考的结果，事实也证明了，虽然风险极大，但最终恺撒成功地完成了救援。
那么，只要龙琪琪他们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自己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带着静，从容地离开这里。
谁都不会被俘，谁也不会死，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现在呢？！
黑白捕捉到了恺撒眼神里的怒火，这位低调却实际上极为可怕的年轻的门徒之徒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感叹：“很愤怒吧？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换了我的话，估计也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另外，就像沧澜刚才说的，你确实很让人吃惊呢。”
“我们谈谈吧。”恺撒说。
他还想争取一些时间。
黑白却微微一笑，直接说道：“抱歉，没有谈谈的机会了，对于能够让阿尔法如此狼狈的你，我可不想给你任何机会了。”
现在的局面，对于恺撒这边而言，确实已经是无解了。
黑白很强，而且从不因为自己的强大而骄傲懈怠，恰恰相反，他一向严谨而慎重，习惯将所有可能存在的不确定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即便休斯昏迷，可怜龙琪琪希洛被俘，静重伤垂死，恺撒气力已尽，黑白依然习惯于立刻将事情彻底了结。
在恺撒的视野里，黑白的身影很突兀地消失了。
职业者的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往往会给人瞬间消失的错觉，其实是因为太快而导致观察者的视线丢失。
但一般还是会留下些许的残影，黑白却不同，他就是很干脆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恺撒的反应很快，他没有本能地后退，反而向前跨了一步。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面对高速突进而来的敌人，都会习惯性地后退，但恺撒知道这种时候后退只会加速落败与死亡。
必须先顶住压力，然后再后退，否则立刻就是一败涂地。
“了不起的反应。”黑白淡漠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他的脸庞和身影浮现出来，几乎和恺撒贴面相闻，一双纯黑色的眼睛占据了恺撒的全部视线。
恺撒肩膀上的小龙刚刚要动作，恺撒已经闷哼着倒了下去。
就在刚才双方照面的刹那里，黑白已经用不同的角度和手法，在恺撒身体的七个部位，轻重不一地各拍打了一下。
无法言喻的灼烧感席卷了恺撒的身体，黑白的力量并不像阿尔法那般刚烈，而是在柔韧中无声地彰显霸道。
他不仅直接封住了恺撒的全部力量，更是将自己的力量强行灌入恺撒体内的关键节点。
这些力量节点都是瞬开体质的运转力量的关键，黑白显然做了充足的功课，他居然如此了解瞬开的特点，并针对性地做了强力压制。
一直以来，恺撒能够在对抗战斗法师的过程中屡屡占得先机，靠的就是他对战斗法师的优劣势的深刻了解。
这还是第一次，恺撒感觉自己反倒被对手完全看穿、摸透了。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充溢着脑海，恺撒发出一声好似困兽的低吼，倒地的瞬间硬是反弹起来，似乎想要反抗。
黑白眼中再次闪过惊讶，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门徒之徒今天经历的惊讶，比过去几个月都要多。
但也就仅仅是惊讶而已了。
拳头自上而下，轻描淡写地轰击在恺撒的头顶，彻底将他捶入了湿漉泥泞的地面里。然后黑白抬脚，稳稳踏住了恺撒的后脑勺。
自始至终，他的动作都迅疾而稳健，给人一种极有条理的感觉。
他并不粗鲁，但就是这样的平静从容，才最伤人！
“黑白你干什么？那是我的猎物！”沧澜不满地叫道。
“哦，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事情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罢了。”黑白耸耸肩膀，说，“现在好了，要不你过来继续接手？”
“你都把人放倒了，我还接个屁的手？”沧澜骂道。
“随便你。”黑白说。
自始至终，他的脚始终踏在恺撒的头顶，稳得没有半点颤动。可怜的眼神变得极为可怕，这个平日里温顺呆萌的小哑女，这时候正死死盯着黑白，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谁都听得出充满暴怒和杀意的嗬嗬声。
这时的希洛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握住了。
之前被俘时，几乎都是沧澜动的手，黑白并没有怎么参与。所以这算是希洛第一次见到黑白出手的样子。
而黑白出手之突然，下手之沉重，都让希洛单单看着都感到呼吸困难。
希洛曾经引以为傲的才智、气度、背景、天赋、实力、地位、荣耀……在个阴森可怕的雨夜，尽数被撕扯成粉碎！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盯着一脸平静的黑白，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这算什么？有这个必要吗？你这样级别的门徒之徒，有必要对一个帝国的新兵下这样的手吗？你们这样级别的人到底来这儿要干嘛啊？！”
希洛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
死亡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真正的战争，在剥去了许多外在的东西之后，就只剩下了最野蛮残酷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相比起从小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龙琪琪，希洛的心理承受力反倒差了很多。
啪的一声，沧澜反手将希洛抽翻在地，冷冷说道：“吵死了，别嚷嚷。”
希洛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挣扎着却爬不起来，根本说不出话来。
沧澜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看起来你似乎才是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人啊。希洛.奥古斯都，风雷帝国最年轻的神匠是吧？你连自己的同组队友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吗？”
说着沧澜走到了恺撒的身边，轻轻从恺撒脸上揭下了一层人皮面具。
“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帝国新兵卡卡啊。”沧澜说，“他叫恺撒。”
大雨之中，龙琪琪凝望恺撒半浸在泥水里的脸，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照面。希洛则呆呆愣愣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沧澜起身拍拍手，冰冷地说：“好了，任务完成。杀掉无关紧要的，带上重要的几个，我们可以回去了。”
雨似乎开始变小了。
但绝望的气氛已经无法抑制地在年轻的少年少女之间弥散开来。这样的局面下，如果真的还有转机和活路的话，在哪里？
章三十六 进食
龙醒之地。
恺撒的意识正站在龙醒之地的中心，小龙在他身旁飞舞，恺撒凝望着静躺在自己面前的灰色铠甲，低声说：“老实讲，我现在没什么信心。”
“咿呀……”小龙叫了一声，神色有些担忧，它还是第一次看到主人如此挫败的模样。
“那个黑白，有点太强了。”
恺撒的脸皮抽搐了几下，咬着牙齿慢慢说道，“就算动用了灰色铠甲，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脱身，跟别说带上可怜他们了。”
小龙没再叫唤，而是飞到了恺撒的肩头上，安静地等待着。
无论主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它都会竭尽全力支持的。
恺撒的真正意识在龙醒之地中，而在外界，他的身体已经不动了，在旁人眼中，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和反抗。
可怜因为过度强烈的反抗，被不耐烦的沧澜直接打晕过去。
龙琪琪沉默着，反倒是这时候最冷静的一个。
至于希洛，他什么话都不再说，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目光偶尔扫过恺撒，会变得极为复杂难明。
阿尔法走到黑白身边，低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恺撒，叹了口气说：“这小子确实不简单，难怪上头把他列为和当年的森林族二公主一样的等级序列。”
黑白看了看阿尔法身上的伤势，问道：“你没事吧？”
阿尔法无所谓地咧嘴笑了笑，说：“你在跟谁说话？”
黑白点头说：“那就好。回去的路上你注意盯着点恺撒，以沧澜的性格，被我抢了猎物可不会像刚才那么简单的算了。”
“呃，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那疯女人说不定会在途中找机会弄死这恺撒小子。”黑白似乎有些无奈，“女人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极端，你注意看着点吧，还是带活的回去比较好。”
“行吧，我知道了。”阿尔法应了下来。
对战斗法师一行来说，此次的任务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非常顺利。不仅轻易地抓住了恺撒，还连带俘获了龙将军的孙女龙琪琪，十二圆桌家族的希洛，以及另一个被风雷帝国保护的休斯——虽然休斯看起来一副就快挂的样子。
至于静和可怜，在战斗法师们看来反倒是无关紧要的人。或杀或俘，都没太大的区别。
这个世界的主题其实从来没有变化过，从百年前，一直到现在，战争都是唯一的主旋律。
风雷帝国和战斗王朝之中，都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已经逐渐淡忘了战争的残酷和恐怖。
但双方的高层们一直没有忘记，也无法忘记，因为战斗其实从未停歇，只是淡出了许多民众的视野。
事实上，无论是帝国这边的身份保护计划，还是北边针对恺撒的此次行动，都还是为了下一次的龙道开启。
龙道，那将是双方下一轮较量的核心，是这场已经持续百年之久的拉锯战争的缩影。
雨还在下着，战斗法师们却根本不打算耽误，准备趁着夜色离开。
一名战斗法师忽然咦了声，问道：“阿尔法大人，达莉亚呢？”
达莉亚正是之前和阿尔法一起留下来的那名女性战斗法师，结果被恺撒直接斩杀了。
阿尔法叹了口气，说：“她死了，遗体就在那儿，好好带回去吧。”
战争就是如此，战斗法师一方就算是强势方，依然无法避免死亡的出现。
那名战斗法师应了一声，目光扫视两圈，却反而更加疑惑了。
因为他没有看到达莉亚的遗体。
“怎么回事？”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难道被雨水冲走了？不可能吧，这才过了多一会儿……”
这时他忽然呆住了，因为他发现前方的泥泞之中，有一只手，一只断手。
而就在那孤零零的断手不远处，匍匐着那头酷似龙族的怪物。
某种极为可怕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名战斗法师呆了片刻，才终于确认了某个让人不愿相信的事实。
面对同伴的死亡，他可以比较平静的面对。但对于眼下这样的惨剧，战斗法师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于是发出了一声痛苦、愤怒、且不解的嚎叫，扑向了匍匐在地面上的类龙怪物，他要杀了这该死的东西。
“怎么了？”阿尔法有些不满地转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部下的嚎叫声戛然而止，随后软绵绵地扑倒在地面上。
之前已经被制服的类龙怪物不知何时已经恢复过来了，而且让阿尔法惊怒交加的是，那怪物杀死了自己的部下后，居然在……啃食！！
“混帐东西，你……你在干什么？”无论在哪个民族，这都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阿尔法愤怒地狂喝一声，直接冲了上去，在他看来，即便自己受了伤，但对方之前被自己打得几乎快挂了，就算恢复了点，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结果却不是这样的。
阿尔法只觉眼前模糊了一下，然后胸腹之间一阵疼痛，他低头，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强壮身躯上出现的恐怖血洞，只来得及说了半句：“什么鬼……”
便眼前一黑，永远地倒了下去。
对恺撒等人而言无解的死局，所出现的转机，竟然不是恺撒的灰色铠甲，也不是什么及时赶到的援兵，而是……那头怪物！
它在吃战斗法师！！
怪物在吃掉了战斗法师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之前所受的伤势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于是当恺撒的意识从龙醒之地退出来，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搏上一搏，动用灰色铠甲和黑白拼一次时，他反而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这怎么和之前的印象差了这么远？！
阿尔法就倒在自己不远处，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战斗过的强悍战斗法师，此刻只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而除了黑白和沧澜以外的所有战斗法师，都已经死了。
沧澜已经施展拟龙之术，化身为沧澜之龙，黑白浑身浴血，立身在沧澜的头顶，却依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怎么回事……”
前后的反差太大了，以恺撒的心理素质都有些消化不了。他不由看向了两名战斗法师对面的对手，心脏顿时停跳了一拍。
如果说，之前那怪物只是一头类似龙族、却因为丑陋和邪恶而给人似是而非之感，那么现在的怪物，真的好像一头龙。
一头被雷霆环绕的巨龙！
章三十七 群山间的一场爆炸
黑白站在沧澜所化的巨龙头顶，盯着对面那体型更大、气息也更浓烈的雷霆巨龙，低沉而急促地喘息着。
北国高层中，最被那位大统领和诸位门徒们看到的这位门徒之徒，此时此刻却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但就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局面就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没时间为阿尔法的战死而伤感，也没时间去多看那些死去的部下们了，黑白咬了咬牙，低声对沧澜说道：“带上恺撒，我们立刻走。”
恺撒是门徒们亲自交代，必须处理掉的角色，拥有和当年的森林族莲公主同样级别的序列。
此行的任务，最好是能活捉，其次则是当场击杀。总之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恺撒这个可能成为今年的龙道开启的最重大变数的人物，彻底掌控在手里，或是干脆地抹杀。
其他门徒之徒可能不知道今年的龙道开启究竟有多重要吧，比如沧澜，她参加此次任务更多是出于个人目的。
阿尔法也只是以为龙道开启在横断山脉这一点比较特别。
但黑白心里清楚，今年的龙道开启，将会是南北双方的第一次最激烈的争夺，毫不夸张的说，到时候将会是一场战争！
若非如此重要，诸位门徒也不会派他黑白来参与到此次任务中来。
沧澜似乎有些不甘心，问道：“那这头龙——”
黑白知道沧澜贪心的个性，一字一顿地强硬说道：“这头不知道是不是龙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立刻走！”
他不再理会沧澜的反应，身形微闪，瞬间从沧澜的头顶来到了恺撒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了恺撒的胳膊。
如果说之前黑白对恺撒动手时，动作平淡中透出强硬，那么现在就完全是粗暴了。
狂野的力量顺着恺撒的胳膊涌入体内，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以恺撒如今的级别和实力，根本就阻拦不住。
三段瞬开也好，龙之力也好，虽然赋予了恺撒越级挑战的资本，但和黑白相比，两人的差距有点过大了。
“小鬼，我知道你醒了。”黑白冷漠地看着恺撒，说道，“不过别挣扎！你很厉害，而且我看得出来，你是真正懂得战斗的人。不过，我比你更懂战斗。”
我比你更懂战斗。
这话不可谓不嚣张，但从黑白的嘴里说出来，自然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霸道味道！
一柄青色的木制巨剑横斩在黑白的脖颈上，之前的战斗余波中，唯一没有被波及而晕过去的龙琪琪脸色苍白，用尽力气对黑白完成了这一记斩击。
恺撒有些意外，他知道如果可怜或静还有战斗力的话，这时候一定会冲上来，但没想到龙琪琪也会这么做。
“恺撒，你还有力气吧。”龙琪琪咬着牙说，“还有力气就男人一点，快点站起……”
她没能说完，因为黑白反手一掌，将巨剑打得高高飞起，龙琪琪的身子也如断线风筝般，远远飞了出去，然后毫无意外地陷入了昏迷。
至于少女斩在黑白脖颈上的那一剑，就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至此，整个战场上还有意识的人，也就恺撒、黑白、还有沧澜了。其他或死或伤，都已经没有了战斗之力。
这时候，恺撒反而笑了。
“比我更懂战斗吗，我承认，现在的我确实比不上你。”恺撒放松了身体，似乎放弃了抵抗，任凭对方的力量在自己体内肆虐压制，接着说道，“我没信心赢你，不过我也不觉得自己会很的输给你。”
“是吗？”黑白冷笑一声，只当恺撒在逞强嘴硬。
恺撒不再多说，龙醒之地中的灰色铠甲自行悬浮而起，这件恺撒深藏着的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大杀器，已经准备就绪！
这是恺撒第三次要动用灰色铠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穿上铠甲这个过程，似乎比之前更加困难了，似乎需要一些时间。
而黑白已经粗暴地将恺撒整个人拎起，就要和沧澜汇合后，立刻逃离这里。
“见鬼，别到最后因为传不上铠甲而栽在这里啊。”恺撒心里有些焦急。
如果说之前只是隐约的感觉，那么现在几乎是确认了，如今的他似乎真的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才能穿上铠甲，不再是之前可以很轻易地穿上了！
“完了。”恺撒心想。
这是他之前完全没预料到的，居然在关键时刻，拿不出唯一能扭转局面的兵器。
一只修长白皙却透着力量感的手掌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黑白抓着恺撒的手腕。恺撒愣住。
只见休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着黑白，说道：“放开他。”
恺撒心说你小子总算是醒了，但这时候以这个状态醒来有个鸟用？没看你自己连站都几乎站不稳吗？
黑白面无表情，反手拿住了休斯的胳膊，一左一右，同时擒住了恺撒和休斯两人。
“沧澜，我们走！”黑白喝道。
但沧澜没有回应，她的身躯颤抖着，慢慢从巨龙形态，萎缩成了普通的人形，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已经彻底被那头雷霆之龙击溃了。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夜幕被耀眼的雷光映亮。
黑白，还有他手里拎着的恺撒和休斯，眼睁睁看着击溃了沧澜的那头雷霆之龙，踏着让群山都为之颤抖的沉重脚步，好像一座山，迎面撞击而来。
“……该死的！”
黑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当机立断地丢下了恺撒和休斯，没有贪心，而是选择自保，横向闪避。
但看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群山中响起一记无法言喻的剧烈轰鸣声，耀眼的雷光化为黑色的蘑菇云，高高地冲上了夜幕，经久不散。
战斗法师的尸体在爆炸中变得破烂不堪，进而彻底毁灭。
沧澜勉强找了个掩体，逃过了一劫。
实力更弱的龙琪琪、希洛、可怜三人本来都是要死的，但静好像回光返照般，用出最后的力气将三人抱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然后静回过头，看着那巨大的爆炸，以及完全淹没在爆炸光芒里的一龙三人。
她眼中掠过一丝古怪和复杂的神情，最后喃喃了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如果，你是能被将军看中的……那个恺撒的话……”
请假一天
状态很差，最近其实思路都比较乱，或许是这段的原本设计太复杂，导致我没信心写清楚吧。
打算早点睡觉，明天调整好继续。
章三十八 无法理解的落幕
强烈的爆炸带起狂暴的冲击波，席卷了附近一片相当广袤的群山地带。
强光之中，就看到一个身影斜斜地飞射出来，脱离了爆炸核心，还有那温度奇高的紫黑色的蘑菇云团。
“咳咳！咳……”黑白剧烈咳嗽着，他的脸色苍白之极，前所未有地虚弱。
不过他似乎没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和伤势严重程度，反而眉头紧蹙，双眼中有一种对他而言十分罕见的疑惑神情，像是更见证了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哒。
黑白在空中飞旋了几周，然后落地。着地的瞬间他又喷了口血，显然连这样的反震之力都无法完全化解了。
群山中还回响着经久不散的爆炸轰鸣声，黑白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挺直了腰板。
然后他深深凝视了一眼那还未消散的蘑菇云，似乎要看透云团，看到爆炸的最中心去。
最后黑白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背负起已经晕迷在一片碎山石之中的沧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像是在逃离着什么一样。
雨彻底停了。
而且，天也快亮了。
蘑菇云终于消散，之前那庞大无比的雷霆恶龙却不见了，那怪物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也就是那个普通野兽大小的丑陋的类龙生物。
奇怪的是，它似乎伤得比黑白更重。
它有些愤怒、又有些不甘地低吼了两声，然后……也逃走了。
和黑白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这时，才露出了爆炸最中心的两个人，恺撒搀扶着休斯，孤零零的，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站在那里。
东方一抹肚皮白透出的微亮，划过群山，照在恺撒的侧脸上。
他浑身衣衫破烂，并没有灰色铠甲。
至于恺撒身旁的休斯，这家伙醒过来了一小下，说了一句“放开他”，便又晕过去了，让恺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了啊……”
恺撒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
“那就是……那怪物……应该是冲着休斯这小子来的啊……”恺撒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低声喃喃了一句。
随后他陷入了沉默。
再然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茫然，和之前的黑白一样，似乎还在为之前碰撞的那一刹那，所发生的某些事情而感到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那怪物的伤害……”
“我……明明还没来得及穿上灰色铠甲啊……”
晨光升起。
恺撒的视野却逐渐被黑暗所占据。
扑通两声，他和休斯接连倒下，整个战场凄惨一片，那些战斗法师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在剧烈的碰撞所引起的爆炸中化为灰烬。
就连那位强大的门徒之徒，阿尔法，也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一场发生的极为突然，结束得如此惨烈，甚至说不清楚到底谁才是胜利者的战斗，就此落下帷幕。
小龙有些无助地叫唤着，但能听到它的两个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且看两人的伤势，躺在这样的雨后的泥泞冰凉的地面上，恐怕再拖些时间，就要彻底没救了吧。
就在小龙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了一小队身影。
小龙立刻警觉地看了过去，这时候如果再出现一支战斗法师小队的话，就完了，不会再有半点转机。
就算是一支最小规模的巡逻小队也完蛋了。
但好在，出现在山头上的人，穿着风雷帝国的士兵服饰。
那人盯着眼前的状况，闻着空气里还没消散的爆炸后的味道，还有现场凝聚不散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流动，眼神变得极为震惊。
然后他回过头喊道：“大人，就是这里了。”
话音落下，山头上很快出现了整整一大队的人，而且看服饰，其中根本没有新兵，全都是些三勋四勋的老兵。
这样一支队伍，在阿尔卡纳战区，只有在真正的战争时期才会出动的。
就算是察觉到了这里的爆炸，也不应该一下子就来这么多人吧，是什么人下达的命令？
一个精悍的身影出现在队伍的最前方。
那人穿着简单的长裤，上身是无袖的战斗背心，装束简练得连帝国最初级的士兵都比不上，但他往那里一站，自然就有一种无形的气势。
阿尔卡纳战区的负责人居然亲自到场了!
“来晚了吗？”负责人以极快的速度扫视了整个战场，旋即眉头紧紧皱起，神色变得有些阴沉凝重。
“一队警戒，二队去探查伤员状况，立刻进行治疗，三队立刻搜索敌人的动向，能追就追，不能就算了，别硬来。”
负责人想了一下，很快地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显得非常果决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就这样，战区最专业的医疗小队很快抵达了恺撒和休斯的身边，为首的医师刚看了两眼，便脸色大变说道：“立刻进行应急救治，见鬼的，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伤得这么重？尤其是这个……咦，等等，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战斗中，恺撒的假面已经被揭下来了，如今是恺撒的样貌，而不再是卡卡。
医师也顾不上多想，因为在他的感知中，休斯还算状态可以，属于立刻治疗就能救回来的状态。但这个没见过的小家伙却几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救治在进行。
小龙紧张而疲劳地在旁边看着。
龙醒之地的储备能量都已经消耗光了，这时候小龙就算想要帮助给恺撒输送一些风雷之力，也是无能为力。
这时一名士兵来到了战区负责人身旁，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负责人沉默了一下，没人察觉到他的眼皮在听到部下的汇报时急速跳了跳，然后他点头说：“知道了。”
这名士兵很快退下。
负责人叹了口气，身形微闪便消失在了山头，下一刻，他已经掠过了恺撒和休斯所在的地方，来到了一块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的背后。
可怜、龙琪琪、希洛都在这里，几个年轻人虽然都状态不佳，意识模糊，但都还有救，和恺撒休斯比起来伤势并不严重。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三人带到这里，躲过了那恐怖的爆炸的静，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静的脸色看起来很红润，看到负责人到来的时候，双眼中亮起明媚的光芒。
“大人！”她叫道。
负责人温和地笑了笑，俯身下来，说：“抱歉，来晚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静的生机已然断绝，此刻只是回光返照。
“不，不算晚。”静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负责人问。
“有啊。”静很开心地笑着，再也不像平时那样掩饰自己的深情了。
就在负责人以为静会说出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语时，静罕见地露出了天真的模样，转而说道，“大人您真是骗得我很苦啊，我原本以为我的组员里，龙琪琪和希洛才是大人物，一个是龙将军的孙女，一个是十二圆桌的年轻主人。没想到……那个恺撒居然也在！不过，那小子确实厉害，我其实早该想到……的……”
静没能说完，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负责人握住了她的手，勉强帮她续住一口气，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静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动了动嘴唇，说：“我想说，您的眼光真的很好。恺撒那孩子，会成为帝国未来了不起的栋梁的。”
说完这句话，静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到了最后，她依然没有勇气说出珍藏已久的心意。
但对恺撒的评价，静倒是没有夸大。
最后的那次碰撞中，除了身在爆炸中的人，只有静勉强看到了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黑白和那恶龙都身受重伤而逃。
没看错的话，黑白承受了雷霆巨龙五成左右的冲击力，而另外的接近一半的威能，本来是冲着休斯去的，却被恺撒接下了。
按照双方的力量差距来计算，恺撒应该在瞬间就粉身碎骨的。
但恺撒狠狠地反手戳在了巨龙的身上。被追杀了多日，恺撒一直在逃，那其实是他第一次和那怪物做正面的碰撞。
手掌就像热刀刺入奶酪，只一击，便重创了那怪物。
所以是的，重创那怪物的人，根本不是黑白。
而是恺撒。
没有穿灰色铠甲的恺撒。
章三十九 我不需要
一夜之间，原本并不处在战斗季节的阿尔卡纳战区，就忽然间进入了最高的戒备状态，警钟长鸣。
大队大队的帝国士兵出动，不仅营地的防御工作大幅度强化，更有相当一部分军队被派入山区内部巡逻。
帝**队最重纪律，面对如此突然的调派，士兵们都无条件服从着命令。
但内心深处，不少人都在疑惑着：为什么？
“因为，恺撒的身份暴露了啊。”
营地最中心的指挥部里，战区负责人默默想着，“现在看来，凤凰的判断真的没错，恺撒这孩子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极为不凡之处，以及，战斗法师真的将他列入了最高的击杀序列。”
恺撒的身份保护计划的提出者，是凤凰。
当初其实在军部内部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包括蓝将军本人在内，都觉得这样是否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但毕竟凤凰在北方呆过，甚至以战斗法师的身份，进入过王朝的高层，尽管后来暴露后逃亡归来，但说到对北国的了解，或许三大将军也不及她。
所以，身份计划被很快地执行，恺撒变成了卡卡。
这时候，一名使士官级别的男人来到负责人的身后，沉声说道：“大人，您找我。”
负责人点头道：“是。那四个年轻人，立刻把他们送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让他们都回帝都去吧。”
士官没有多问，干净利落地说道：“是。”然后他顿了顿，嗓音低沉了些，“那，静的事情……”
负责人略一沉默，然后平静地说：“按照标准规格安葬。给她在帝都的家人发信。另外，有关静此次的调查结果——就是关于那头类似龙族的不知名生物的事情，整理好之后，给帝都的将军们都发一份。”
负责人没有忘记最初派出静这支小组的理由，而且从活下来的组员们口中，他也得知了小组此行的遭遇。
这是大事，虽然现在迷雾重重，但务必要将第一手的资料和情报尽快整理好，然后让其他将军们也看到。
士官领命离开。
战区负责人凝望着窗外充满肃杀气息的景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恺撒的身份如此突然地就暴露了，战区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恺撒等人前往帝都的路线也已经安排好。
但还有一个问题，在负责人的心里梗着。
且不论那头来历不明的类龙怪物，单说战斗法师，那些家伙看起来是早就知道了恺撒就是卡卡这件事，所以才来到阿尔卡纳，甚至派出了三位门徒之徒。
要知道每一名门徒之徒，都是帝国校官级别的人物，甚至一般的少校和中校都不是对手！
“到底是哪个环节，导致恺撒身份暴露的呢？战斗法师没道理知道他来了阿尔卡纳……”这时负责人脸色微微一动，“难道是……森林族的那些叛党？兰德里、还有黑寡妇他们？”
恺撒以卡卡的身份去过一次森林族的事，负责人也是知道的。
但他很快又摇摇头：“兰德里他们虽然已经投靠了战斗法师，但并不熟悉恺撒，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识破恺撒的身份。就算真是他们透露的情报给了北方，识破恺撒身份的人，却未必是他们……”
负责人沉默着，凝思着。
精悍的身子笔直地立在指挥部巨大的落地窗前，如同一尊挺拔的雕塑。
……
……
阿尔卡纳是有战略飞艇的，但恺撒等人并没有乘坐飞艇离开，因为那太招摇了，很容易被战斗法师盯上。
此刻，在战区西部的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几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摇晃着驶向帝都的方向。
恺撒等人就在这些最朴素的马车上。
对于外界的变化，恺撒并不是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不在那让人想起来就后怕的山间了。
“咿呀，咿呀咿呀！”小龙原本迷迷糊糊地趴在恺撒胸口，看到主人醒来，它立刻欢呼了一声，用力抱住了恺撒的脖子。
恺撒被勒得半天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小家伙安分了点，才无奈苦笑着问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小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然后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你醒了？我还好，同组的龙琪琪和希洛也没事。不过很遗憾，组长她……战死了。”
说话的是休斯，他和恺撒同在一辆马车上。
恺撒勉强起身，转头看过去。
休斯看起来状态一般，脸色依然苍白，配合上他那张俊美且无表情的脸蛋，给人一种异样的美感。
他的气息很弱，但至少，已经不是之前在山区里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休斯很平静地和恺撒对视着，接着说：“我们得救了，不过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我们现在正在前往帝都的路上。”
“……这样啊。”恺撒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慢慢地重新躺下，单手抬起搭在脸上，遮住了眉眼。
他忽然说不出的疲惫。
从小到大，恺撒始终一无所有，所以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后来，小龙出现了，诺诺出现了，蓝老师出现了，恺撒有了一些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恺撒从来没失去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心里的某个部分不见了。
怎么一睁开眼睛，那个大咧咧的、自来熟的、逼迫自己叫她静姐的人，就这么忽然间不存在于世界上了。
这样的感受恺撒从未有过，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
长久的沉默，之后马车驶过崎岖路面的噪音。
最后休斯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
“什么？”恺撒还是躺着。
“要是没你的话，不止静姐，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吧。”休斯认真地说。
“……嗯。”
“以及，”休斯犹豫了一下，问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恺撒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恺撒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最后关头，自己能轻而易举地破开那雷霆巨龙的防御。
灰色铠甲的力量吗？当时自己还没来得及穿上。
三段瞬开或龙之力的隐藏效果？或许吧。
又或者是四重穿刺融合的效果？穿刺能力强大到连那巨龙的护甲都能轻易破开？恺撒虽然对自己的专属武器充满期待和信心，但还是觉得，有点太夸张了。
以及更重要的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恺撒反问，口吻变得有些冷漠。
休斯不由一怔。
“那东西，我是说那怪物，和你有什么关系吧。”恺撒看似不经意地问，“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让我知道你和这阿尔卡纳到底有什么渊源……还有，冬天那次你到底是被什么人袭击了，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别跟我说什么你也不知道被谁袭击了，之前我大概会相信，但现在不会了。你其实知道些什么吧，否则你不会来这阿尔卡纳的。”
恺撒并不知道休斯遇袭重伤的一天，和阿尔卡纳地龙暴动的日子，其实是同一天。
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恺撒确认：休斯被那东西盯上了。而那怪物，则吃掉了阿尔卡纳最强大的一头地龙皇后。
静小组的原本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那头地龙皇后是否是地龙暴动的源头。
现在看来，或许是那头怪物给予山区的其他地龙巨大的恐惧感，才导致地龙们四散奔跑，导致了那次地龙暴动的吧。
沉默。
这一次，换成了休斯长久没吭声。
最后恺撒耸肩说道：“不愿意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理解。所以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真的累了……”
没想到休斯仿佛笑了笑，说道：“可以啊，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假面宴会那天——”
笃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恺撒和休斯都还没回话，马车车厢的门就被人直接拉开了。
外面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帝国士官。
“都醒了？”士官扫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年轻人，然后淡淡地说道，“醒了的话，就快点把正事做了吧。”
正事？什么正事？
恺撒有些困惑，这马车不是正在驶向帝都的路上吗？除了等待，还有什么正事需要做吗？
他看向对面的休斯，就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嘲弄，很是微妙。
休斯对着自己的脸蛋刮了两下，说道：“我们的脸，现在都是原本的脸。而这，与身份保护计划不符。”
恺撒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战斗法师识破了，就连卡卡的人皮面具也被剥掉了。
他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所以呢？”
“所以？”这次说话的是外面的士官，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幼稚可笑的事情，撇嘴道，“所以当然要给你们俩新的身份了。好了被废话了，这过程你们都经历过了，很快的。等会儿就有专员来帮你们做新的身份伪装了。”
说完他关上了车厢门，没有给恺撒和休斯任何说话的机会。
显然，这只是一个通告，或者说是命令，而不是征求意见。
这一刻，恺撒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烦躁，甚至感觉到愤怒！
“不需要了。”他说。
“什么？”对面的休斯没听清。
“我说，不需要了。”恺撒抬起头来，脸色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凶狠而强硬，“这个什么见鬼的身份保护计划，我不需要了！！”
章四十 风雷大厅
阿尔卡纳战区一场雨夜中的血战，原本满是萧瑟肃杀的气氛。但随着一个消息在帝国高层中的传开，反而让很多人感到吃惊愕然，进而哭笑不得。
——恺撒打死也不愿意再接受身份保护计划了。
是的，他在回到帝都的路上，甚至为了此时和负责护送的士官爆发了冲突，脾气倔得让人吃惊不小。
毕竟是少年心性，恺撒觉得太憋屈了，尤其是在静战死之后，第一次尝试了失去的滋味的恺撒，出于某种骄傲，出于某些愤怒，坚决拒绝再次接受身份保护计划。
“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不止一个帝国高层对此感到恼火。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恺撒的非同一般，当初凤凰坚持为恺撒申请身份保护计划的时候，就连蓝将军也有些疑惑的。而在更多的人眼里，恺撒和三大院里的那些骄傲的、天赋出众的帝国最优秀的年轻人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总之，这样的事情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中，变得颇为格格不入。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恺撒一行人来到了距离阿尔卡纳战区并不太远的帝国第一大城市，帝都。
今天是个好天气。
而且相比起贫瘠荒凉的阿尔卡纳，帝都的环境好了太多了，还没正式进城，已经可以看到成片的田野和村镇，还有辛勤劳作的人们，这些都是在帝都的屏障之后，常年为前线军人们做后勤和粮食补给的人。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是在给你的老师添麻烦吧？”
看着已经进入视野的帝都大门，士官重重哼了一声，对马车里的恺撒说道，“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确实很优秀，但要说比三大院的最优秀的学生们更厉害，也未必。若非凤凰少校一再强调你是今年龙道开启的参与者的不二人选，帝国会专门为你准备身份保护计划？别敬酒不迟吃罚酒！”
恺撒没吭声。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因为没有什么表态方式，比以战斗的方式直接反抗更加明确了。
所以恺撒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多说什么。
那士官脸上闪过极为恼火的神情来，冷冷丢下一句：“你小子可以的。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到了帝都可就不同了，有的是人来收拾你？你以为事事都能如你所愿？还有你……”他恶狠狠地看向休斯，接着道，“你又吃错了什么药，要跟这个恺撒小子一起发疯，不愿意参加身份保护计划？你们俩个小鬼就等着瞧吧！”
是的，恺撒拒绝了之后，休斯也做了相同的表态。
至于理由，他没给。
这才是让护送士官尤其生气的地方，现在这帮帝国小子，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恺撒也不多理会，闭上眼睛继续修炼，之前所受的伤势，直到现在才勉强好得差不多了，这算是个还让人心里愉快点的消息。
士官很快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去，他现在看到恺撒和休斯就烦，眼不见为净。
恺撒凝望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处，那相隔很远却依然有种扑面而来的庄严威严气息的帝都大门，开口了：“休斯，我拒绝身份保护计划有我的原因，你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一个人有脾气有性格的吧。”休斯淡淡回道。
恺撒古怪地笑了笑，低声说：“虽然这一路上我们扛下来了，但你应该知道，一旦到了帝都就不一样了吧，或许会被强迫着去继续参加身份保护的。”
休斯也笑了，说：“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帝国上层的规则，我们这样的行为，尤其是在这样的时期下，不被狠狠教训就怪了。”
恺撒沉默下来。
其实这件事真要说的话，是很严重的。帝**部最重视军纪，而恺撒如今的身份是一名正式的帝国士兵，他拒绝本来已经接受的保护计划，其实与抗命无异！
虽然这一路上，那负责护送的士官因为权限问题，对恺撒两人没什么好办法，但恺撒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恺撒不是没想到这样做会给蓝老师添麻烦，但他真的做不到了，再次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躲藏起来。
隐忍这种事情，恺撒不是不会，但为了安全就变成另一个人，然后被战斗法师无情地撕破面具，这样的羞辱，恺撒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所以就走着瞧吧。”恺撒耸了耸肩，不再多想，“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再参加这见鬼的计划了。绝不！”
因为抗命的这件事情，恺撒本来要问休斯的问题，也暂时搁下了。
而原本打算回答的休斯，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没有主动提起。
眼见距离帝都越来越近，即便以恺撒的心理素质，也难免有些惴惴。
但他还是低估了来自军部的压力的到来之迅速，以及沉重。
“进城之后，什么地方也不用多逛，直接去风雷大厅吧。”
这是入城的时候，恺撒听到城门口的一名看起来很普通的士兵，对护送队伍的那名士官所说的话。
风雷大厅……
那名士官在听到这个名称之后，眼皮也是剧烈跳动了几下，眼神变得十分吃惊，进而变得十分凝重。
他之前放下狠话，说恺撒肯定会在抵达帝都之后倒霉吃亏的，但居然要直接去风雷大厅，这还是大大超出了这名士官的预期。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点头道：“知道了。”
这支表面看来并不起眼的队伍，就这样慢慢驶入了高达百米的通体银灰色石质的帝都大门。
在恺撒和休斯所在的马车之后，还有龙琪琪和希洛所坐的马车。
龙琪琪虽然和恺撒在一个队伍里，但这些天来一直不被允许和恺撒有交流，少女看着车队行进的方向，有些意外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要去哪里？”
与此同时，后方马车里的希洛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们对帝都比较熟悉，很清楚这不是回各自家的道路，而是……一路向着帝都的最核心区域在前行？
“龙将军有令，让恺撒和休斯第一时间去风雷大厅。至于琪琪小姐和希洛家主，龙将军说你们可以旁听这次审议。”那名护卫士官轻声说道。
龙琪琪呆住了。
希洛也沉默下来，久久没有吭声。
两个人都是长久在帝都居住的人，他们很清楚风雷大厅所代表的意义，这两天也隐约知道恺撒和休斯拒绝参加身份保护计划的事。
“居然直接要在风雷大厅开审议会议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龙琪琪有些茫然地想着，“这可是，只有上校和将军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参与审议的，几乎是帝国最高级别的议事场合了！！”
没有人想到，拒绝了身份保护计划的恺撒，来到帝都立刻就要面对的，便是风雷帝国最高决策层才有资格参与的风雷审议。
章四十一 温柔的和残酷的
内心深处，龙琪琪对于恺撒的这次抗命行为，是感到担忧，且不看好的。
龙琪琪太了解帝**部的强势性了，三大将军中，即便是行事相对温和的龙将军，在事关帝国大事的问题上，也是绝对强势，甚至无情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为了稳住十二圆桌而将自己的孙女强行许配给希洛这件事。龙琪琪反抗过无数次，用过各式各样的方法，但最后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无力。
龙将军对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尚且如此，向来风格强势无回转余地的蓝将军作为身份保护计划的总负责人，会如何对待恺撒的这次抗命行为？
“也好，碰一次壁，就老老实实地后退，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吧。”龙琪琪最终叹了口气，脸色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窗外向后流动的帝都的繁华景色，心里想着。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让龙琪琪有些不解，那就是为什么自己和希洛这两个原本和此事不相关的人，会被允许一同去参加审议？
“……大约，是因为龙道吧。”后方的马车中，希洛低声喃喃了一句。
从阿尔卡纳归来的途中，希洛就好象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沉默寡言，像是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变得内敛。
阿尔卡纳的经历教会了希洛何为敬畏。
而从帝国和北国这双方对恺撒的态度，以及所作所为来看，希洛终于认清了一点：在南北双方的真正高层眼中，恺撒比自己重要，而且重要得多。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十二圆桌主人的身份，以及帝国最年轻神匠的头衔，在一个完全不能用常理解释的战斗天才面前，竟然如此无力。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今年的龙道啊。”希洛心里想着，“恺撒会被如此看重的理由，是因为他超出级别的战斗能力，在那个据说不允许高等级强者进入的龙道里，是一张厉害的王牌。能去今年龙道的，必然都是些越级挑战如吃饭喝水的变态。”
神奇的是，认清这点的希洛内心并不十分不甘，反而有些兴奋。
他终究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面临强有力的挑战，最初的沮丧之后，很快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甚至比从前那个觊觎着家族主人位置的他更加渴望胜利。
“而且，这次审议就是一个很好的标志啊。”希洛心里想着，“我和龙琪琪这两个本来没资格参与的人，居然也被邀请去参与，理由应该很简单吧——在帝**部的心目中，我们也是有潜力参加今年的龙道开启的人选啊。”
在此之前，军部方面是拒绝十二圆桌、地球街、以及森林族这三方的力量介入到今年的龙道开启的。
之前的帝国统考期间，这三方联合起来向军部抗议，就是因为这件事。
而如今，军部居然主动让希洛这个十二圆桌的新主人介入其中，这是否代表军部开始感受到北国的强大压力，开始对独自应对今年的龙道开启而感到力不从心了呢？这些都是未知，还需验证。对于不够明朗的局面，希洛向来无所畏惧，因为他一直认为这样的不稳定的局面下，自己才会有机会。
帝国帝都，在百年前的古典时代，曾经是古典魔法师的圣地。
百年前的南北最后一战，就是在帝都外的那片平原上展开的，那一战的结果，奠定了南北双方百年来相对和平，摩擦不断，各自发展的对立格局。
帝都屹立在横断山脉之中，扼守着北国南下的最重要的一条通道，就好象整个帝国的最强大的屏障。
从百年前至今，横断山脉的各个战区烽火不断，唯有帝都没有过任何战事，风平浪静，不动如山。
而如今，随着今年龙道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帝都的气氛也在悄然间变化着。
普通民众或许感受不深，但在那些真正敏感的人们的感受中，气氛转变的方向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
风雨欲来。
帝都某处幽静而极富格调的院落中，走出来一位贵妇人。她穿着简单的衣裙，个子不高，略显丰腴，透着浓浓的成熟女人的气息。如果忽略了她的眉眼，任谁都会以为她是某位帝国将领家中的娇妻。
但其实不是的。这位贵妇人有一双晶亮锋利的眼睛，顾盼之间，给人的压力极大，寻常人恐怕连正眼对视都不敢。
她不是什么帝国校官家中的娇妻，而是让所有帝国校官都必须仰视的存在——帝国三大将军之一，那个凡是蓝将军支持的便要反对的女将军。
“风雷审议啊……有一段时间没开过了呢。上次开，还是凤凰那小丫头从北国逃回来，我们开会讨论如何安排她那次吧。”
女将军一边踏上部下们准备好的前往风雷大厅的马车，一边淡笑着说道，“没想到这次开会，不是因为凤凰，而是因为那个叫恺撒的小鬼头？他是凤凰的学生？哼，本来因为身份的原因，对这小子没什么好感的，但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反抗蓝将军亲自开创的身份保护计划啊，有些意思。”
一名部下谨慎地试探问道：“这么说，将军您打算替那恺撒说话，同意他不再参加身份保护计划了？”
军部高层中，所有人都知道女将军有两个嗜好，第一是她从来不让人称呼她的姓氏或名字，非要叫“女将军”，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女性将军似的。第二点则是，她很喜欢和蓝将军对着干，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本着这样的原则来做判断的话，这次女将军也会站在蓝将军的对立面上，站在抗命的恺撒这一边？
“当然……不会了。”女将军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冷淡起来，“虽然我很想让蓝将军不爽，但这次的事情太大了，恺撒那小鬼，恐怕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吧，现在可不是能允许如此任性妄为的时候啊。”
“这么说，您这次是打算站在蓝将军这边了？”部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也不会。”女将军古怪地笑了笑，“我不表态就可以了。有龙将军那个狠心把最宠爱的孙女卖了的老家伙在，我什么都不需要说，不需要做，就可以了。你没看发起审议的蓝将军本人，如今都还呆在阿尔卡纳没回来吗？就是因为他知道龙将军会帮他处理好这件事的。他太了解龙将军的个性了。”
与此同时，一位位身在帝都的少校级别的大人物们，纷纷动身向着风雷大厅而去。
审议时间估计不会太久，因为在所有人心目中，这都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审议。
在龙将军的高压下，一个不识大体的小鬼能蹦达出多大的浪花？事实上，为了那个胆敢抗命的小子开这么个会议，本就有点多余的感觉。
而在帝都风雷大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三大将军之首——龙将军早早地就到了。
此刻，这位坐镇帝国已有百年的老人，正凝望着远方那缓缓行驶而来的恺撒等人所在的马车队伍。
在老人身后，一身戎装的凤凰无声肃立，面无表情。
“凤凰啊，你的学生来了呢。”龙将军笑了笑，开口道，沉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异常清晰。
凤凰欠身说道：“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龙将军却摆摆手，很是轻松地说道：“不必，年轻人嘛，有些个性都是正常的。你知道的吧，琪琪那孩子从来没顺过我的意思，但我内心却最是欣赏她，就是因为她有着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不是传统观念上的乖孩子。”
凤凰沉默不语，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就是龙将军，他确实喜爱龙琪琪，在婚姻以外的事情上，几乎都顺着这个小孙女，但事关国策的问题上，他又是那般冷酷无情。
凤凰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恺撒了，只是定期地安排人将自己这个学生的情况汇报给自己。
老实说，凤凰对于恺撒这次的抗命行动，是极度担忧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她试探着问龙将军。
龙将军想了想，平静说道：“我的意思，或者说我和蓝将军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意思，其实是一致的。恺撒那孩子在阿尔卡纳的经历和表现，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蓝将军对此很是重视，或许我们还是有些小看那孩子了。在这点上，你，还有北方的那些家伙们，才看得最准。”
“所以——”
老人吸了口气，认真说道：“我打算给那孩子一个陈述自己抗命的理由的机会，这才是此次风雷审议的目的。如果他能说服我，说服你，说服帝国半数以上的上校的话，那么，抗命也就抗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帝**部的气量，难道还不允许一个如此重要的年轻人表达下自己的看法吗？”
听了这话，凤凰沉默了许久。
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毕竟听龙将军话里的意思，恺撒还是有机会的，或许根本不会受到惩罚。
这样的处理方式，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然而凤凰只是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神情。
窗外，恺撒一行人的马车已经停下了，停在了风雷大厅的门前。
而帝国的上校们，早已经在大厅的候场室里待命。
一片寂静之中，凤凰缓缓开口，问道：“如果我的学生，无法说服您呢？”
她没有说恺撒能否说服她本人，也没有问恺撒能否说服校官们，只问如果恺撒无法说服龙将军，会如何。
龙将军微微一笑，说：“你确实很聪明，不愧是蓝将军调教出来的人才。这件事的决策权，确实全在我，蓝将军很信任我，早就跟我说过，我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至于女将军，呵，她大概不会发表任何看法吧……”
“所以您的意识到底是？”凤凰沉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龙将军转过身来，平静看着凤凰，说道：“如果那孩子无法说服我的话，他也不需要参加身份保护计划了，因为帝国不需要一个不听命令的士兵，士兵军衔也好，今年的龙道开启也好，都没他什么事了。”
“而考虑到他自身的能力和潜力，确实让人无法忽视。不参加身份保护计划的话，帝国又没有把握保护他。”
“所以到时候为了避免他落入战斗法师的手中的这种可能性，帝国方面，会考虑无限期地彻底雪藏，抑或是……”
龙将军说到这顿住，没有说下去。
凤凰却已经听懂了，她太了解军部规则的残酷了，事实上若非如此残酷铁血，帝**部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被战斗法师摧毁。
“抑或是直接抹杀，对吗？”凤凰低声喃喃道。
龙将军笑了笑，拍拍凤凰的肩膀，说：“也别这么沮丧，我还是很看好那孩子，很期待他能说服我的。”顿了顿，老人轻松平和地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今天的审议。让上校们都进来吧。”
章四十二 审议（一）
车轮碾过地面的轻微咕噜声终于停下来了。
马车里的恺撒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吸了口气，轻声说：“这就到了啊，挺快的。”
“是的，已经到了。”对面的休斯脸色很平静。
这让恺撒感到有些奇怪，不由笑着问道：“你怎么一点不紧张？这毕竟是风雷审议，而我们两个都是抗命的帝国士兵。”
休斯说：“你不也不紧张？”
恺撒摇头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心脏已经在狂跳了，只是强装镇定罢了。我……其实也没想到会直接闹到召开风雷审议的地步。”
休斯耸肩说：“这次既然闹到了风雷大厅来，如果不能给军部的高层们一个令他们满意的说话，估计我们两个就要倒大霉。”
“倒大霉？”恺撒从休斯看似平静的口吻中，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反而愣住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恺撒挠了挠头，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说心里不紧张也不可能，但看休斯这反应，事情似乎比自己想得更严重。
在恺撒的概念里，大不了就接受惩罚，捏着鼻子认了，服软了，这就是最差的结果了。
但听休斯这口吻，事情难道还更糟？
休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恺撒，说：“有些时候真的觉得你这人很怪，战斗方面你的敏感度高到离谱，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尤其是政治方面的问题，你真的……”
“真的怎么样？”恺撒问。
“真的弱。”休斯说。
恺撒：“……”
“走吧。”休斯深深吸了口气，主动下车，最后说了一句，“你知道百年前帝国元帅建国的时候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恺撒努力回想自己阅读过的有关帝国元帅的传记，最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休斯道：“元帅当年说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会自杀以谢罪。因为帝国的建立，是建立在军部无数次的无情的牺牲他人的基础上的。”
走下马车来，恺撒没有看到希洛和龙琪琪的马车，那两人不是被审议的对象，而是旁听者，所以是从其他入口进入的。
“小子，走吧。”一路负责护送的士官冷冷瞥了恺撒一眼，口吻中隐约有点幸灾乐祸。
恺撒也懒得计较，点了点头，大步主动向那高大肃穆的是风雷大厅的大门走了进去。
小龙在恺撒肩膀上，有些不安地叫了两声。
恺撒摸摸小家伙的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休斯走在恺撒旁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大门门洞中垂下的绚丽光幕闪烁了两下，两人一龙便消失在了幕布中，被传送进入了帝国几乎最高的审议地点，风雷大厅。
风雷大厅的面积非常大，据说曾经这里是一个龙族遗迹，后来在战争中半毁，被帝国接手改造过后，便是如今的风雷大厅了。
大厅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空地，高远的穹顶上一头巨龙雕塑盘绕，双眸之中射出两道光柱汇聚为一，打在大厅的正中间。
周围则是阶梯状的环形座位，恺撒和休斯被传送进入大厅，直接出现在大厅的正中间的光柱之中时，周围的座位上已经零零落落地坐着十多人，这并不是帝国全部的上校级别的强者，但都是最精英的。
其中大多数已是中年模样，实际年龄只会更大，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安静得针落可闻，连呼吸声都仿佛有回声。
任何人走到这里，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甚至不敢呼吸，因为气氛真的太肃穆凝重了。
上校们沉默着，用审视的目光凝望大厅中央的两个年轻人。
恺撒深深吸了口气，稳住狂跳不休的心脏，丝毫不退让地环视周围，然后认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哼，可以啊小子。”一名看起来颇为老迈的上校见状不由笑了，转头看向一个方向，接着道，“凤凰少校，你这学生的胆略不错，虽然抗命这件事让我们这些老人很不舒服，不过，胆子是真的挺大的啊，哈哈。”
凤凰并没有和上校们坐在一起，闻言恭敬地说：“您说笑了。”
整个大厅并没有主座次座之分，龙将军和已经到场的女将军也都和上校们坐在一起，恺撒甚至看到希洛和龙琪琪被龙将军招呼着坐在了他身边。
龙将军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声音在偌大的审议厅里清脆响亮，然后老人简单地说道：“废话不多说了，直接开始吧。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因为我们的恺撒一勋士兵在已经接受了身份保护计划的情况下反悔了，拒绝帝国第二次将其纳入计划之中。恺撒的身份和意义，我想就不必多说了，各位这段时间来看的相关资料相比不少，毕竟是我们的凤凰少校看中的人嘛。”
说到这老人顿了顿，很是温和地看向恺撒，问道：“你有什么解释吗？对于你违抗命令拒绝身份保护计划这件事？”
龙将军的样貌还是挺慈祥的，和青木城的海明威大人有点像。
然而，被对方温和地注视着的恺撒，却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穿看透，没有半点秘密可以留下的可怕感觉。
深藏于体内的专属武器，甚至是和恺撒有着某种联系的那不知道究竟在哪个空间维度里的龙醒之地，都微微动摇了一下！
小龙低低叫了一声，躲到了恺撒的背后，显得很是害怕。
这就是将军级别的人物的天然威压！
帝国的职业者中，十级强者便是士兵级，接近十五级则是士官级，跨过十五级的坎，获得飞行能力的，便有资格成为帝国校官了。少校和中校主要以军功论。但要达到上校级别，则必须有十八级或以上的硬实力！
在场的上校中，没有一个是在十八级以下的，最强的几人已经站在了二十级的顶峰，距离那传奇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罢了。
而帝国的三大将军，也就是足可与北国的门徒们正面交战的强者，皆是传奇。
仅仅一个目光的注视，便几乎要将恺撒的一切秘密看破，这就是传奇级的恐怖实力。
其实审议已经开始了，很多事情不仅仅是要用嘴说的，这个目光中蕴含的压力，已经是龙将军给恺撒出的第一道难题了。
龙琪琪就坐在龙将军的身边，少女太明白自己这位爷爷的手段和风格了，事实上她自己就曾经不止一次面对这样的目光。
所以当她看到恺撒的身子微微僵硬，脸色也转为苍白的刹那，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能顶住吗……”龙琪琪心里想着，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有对爷爷的怨恨，也有对恺撒的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她自己的所有反抗都在身旁这位看似温和的老人面前被瓦解了。
恺撒……他也没有什么胜算吧？
也是呢，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和一个活了超过百年实力登峰造极的帝国将军，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较量！
沉默。
整个大厅都在沉默。
龙将军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多说了，只是安然地看着脸色转白，再转红，最后变成幽冷的青色的恺撒。
是的，如果恺撒无法挣脱目光中的压力，做不出回答的话，那么这场审议就已经到此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校们都耐心而淡漠地看着，没有人说话。女将军倒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场边的凤凰的脸色，眼神深处闪过一抹异样。
因为她发现：凤凰并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惊慌和担忧的表情。
另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则是恺撒身边的休斯，那黑衣少年冷静得……就好象一块没有温度的冰。
直到某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吐气声。
只见恺撒原本越绷越紧的身子，忽然间好像泄气的皮球，慢慢松弛下来。
但他并没有像众人想像的那样，是因为承受不住龙将军目光中的压力而崩溃坍塌了，而是……在长长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以一种极为微妙的方式，将将军目光的压力给化解了！
既然扛不住，那就不扛。
这是很简单的战斗理论，但要做到恺撒这样的游刃有余，而且充满魄力，可就太难太难了。要知道这样的处理方法难度很高，稍微没把握住火候，可能就会溃不成军地直接受重伤！就好象双方交战，劣势的情况下一直顶着，暂时还不会败。但如果选择了撤退，却又没能安排好的话，可能就会瞬间被人击溃全军。
这一刻，龙将军的眼神隐约变化了。
原本淡漠以对的上校们，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脸上多出了一种名为认真的情绪。
然后，就听到恺撒一口气吐尽，略作调整，然后少年沉稳的声音在偌大的风雷大厅中响起：“我承认我确实违抗了帝国的军令，拒绝再次参加身份保护计划，在这里要先对我的老师说声抱歉，当初我答应过她要参加这个计划的，但现在真的不行了。”
“哦，为什么？”龙将军问。
“因为……”恺撒凝眸与对面站在帝国最顶峰的老人对视着，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计划，不适合我。”
章四十三 审议（二）
恺撒在阿尔卡纳经历了很多，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对恺撒的影响最大的，便是静的战死。
所以最开始恺撒拒绝接受第二次的身份保护计划，更多是因为少年意气，是因为冲动了。
人在冲动的情况下，往往做出的都是错误的决定，但在回到帝都的途中，以及刚才进入帝都得知自己要来参加风雷审议之后，恺撒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然后他想清楚了。
理智的思考之后，恺撒最终的决定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他认为自己不再需要身份保护计划这样的东西了。
因为不适合。
龙将军听了恺撒的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怎么说？”
恺撒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用尽可能清晰简练的话语说道：“最初参加身份保护计划，是我的老师为我申请的，她说帝国已经没有足够的把握保护我了，所以要将我隐藏起来。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我已经有统考成绩了，按照道理，我是可以进入三大院中的任何一所继续学习和修炼的，但最终我去了南方凤凰学院。”
“身份保护计划在我看来，其实更类似于赌博。它不是完全的雪藏一个人，因为这样做或许会消磨一个人的潜力和修炼进度。这个计划就好象重新定义一个人的身份，然后把他扔进人口众多的帝国里，就像一滴水被去色后丢到海洋里去，被找到的概率就会变得很低。”
“但问题是……”
恺撒顿了顿，摊手说道：“我不觉得我是一个安分的水滴啊。让我在混迹在茫茫大海里的同时，还能像正常状态下一样地修炼进步，真的很难。所以要么我进步变慢，被禁锢，被约束，以此换取自身的安全。要么我按照我的想法活着，承受一定的风险，但能让修炼生活更按照我自己的步调来进行。”
“简单来说，我觉得反正现在已经暴露身份了，与其再做一遍身份保护，倒不如允许我以自己的身份去军队里服役或进修。”
“如果各位大人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话，我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帝都，或是凤凰城。”
“总之，只要继续让我当我自己，做恺撒这个人，而不是卡卡，就好了。”
“我……说完了。”
恺撒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由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的肯定似的，最后嗯了了一声。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一名在所有上校中看起来最为年轻的中年男人开口了，口吻有些冷漠：“恺撒一勋士兵，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觉得自己什么错误都没有喽？”
“不，我当然是有错的。”恺撒正色道，“我认为自己的决定和想法是正确的，但最初的方式太冲动太激烈了，回帝都的途中还和领队的士官大人发生了冲突，这点我深感抱歉，也愿意接受惩罚。”
“好一个想法没错只是方式错了。”另一名上校淡淡道，“蓝将军专门开发制定的身份保护计划，在此之前保护了帝国多少被北国盯上的优秀年轻人。老实告诉你，我本人当年就参加过这个计划，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有命活到今天，成为帝国上校，能为军部继续服务。你才多大一点的小屁孩儿，就敢否定帝**部的重要计划？”
恺撒想了想，挠头说道：“我觉得……否定也谈不上吧，但这个计划至少不是很适合我。我应该至少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吧。”
那上校眉宇间闪过一抹怒色和煞气，正好呵斥什么，却被从刚才起就没开口只静静听着的龙将军挥手制止了。
恺撒看着场间的帝国的大人物们的表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想说的也都已经说了，风雷审议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结论恐怕会很快给出来。
所以自己是过关了，还是糟糕了？
只见龙将军没有立刻发表看法，反而转过头去，看向身旁的女将军，笑问道：“你怎么看呢，那孩子的想法。”
女将军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恺撒化解龙将军瞳光压力时的惊异，只有平淡和一丝漠然。
“……太孩子气了。”这是女将军的评价，然后她闭上眼睛，不再多看，似乎对这场风雷审议已经失去了兴趣。
恺撒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
龙将军又看向凤凰，问道：“凤凰少校的意思呢？”
凤凰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乎在苦笑，然后她站起身来，罕见地深深鞠躬行礼说道：“还望将军大人能从轻处理。”
恺撒不由地有些茫然了。
他说了自己认为没有问题的一番话，但为什么，看现场众人的反应，似乎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为什么上校们眼中都有着隐约的不屑，为什么女将军刚才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以及……为什么蓝老师要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地来为自己求情？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时候，龙将军再次将目光落在恺撒身上，平静地问：“恺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恺撒低声道。
“恩，那么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龙将军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大厅中央的少年，说道，“老实说，你说出刚才这番话，让我很是失望。你最后的结论竟然是帝国的计划不适合你？但在我看来，是你执行计划的能力太差了。”
老人顿了顿，接着道：“且不论是否要再次接受帝国的身份保护计划，我问你，第一次让你参加计划的时候，你同意了，对吗？”
恺撒点头：“是。”
“既然同意了，那么至少在第一次的身份保护计划期间，你就应该严格地遵守计划条款，不做任何有暴露风险的事情。但，据我所知，你曾经私自去了一趟森林族王庭，并意外遭遇了以兰德里为首的森林族叛党，没错吧？”
恺撒只得再次点头：“是。”
“按照身份保护计划的条款，你这样做是违规的。事实上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你会暴露身份，并引得战斗法师直接去阿尔卡纳战区捕猎你，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因为那次的森林族之行提前露出的马脚，让战斗法师嗅到了你的味道。”
说到这，龙将军的口吻终于完全变得硬冷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计划到底适合不适合你，这点我们暂且不论。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你没有以正确的态度和方式，执行你已经答应过一次的计划。”
“错的是你，而不是计划，你明白吗？”
恺撒没吭声，没回答。
在场也没有其他人说话，更没人帮恺撒说话。因为从上校们的眼神里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想法和龙将军，是一模一样的。
将军身旁的龙琪琪看着下方那个沉默站立的、显得有些孤单的少年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不忍再看。
是的，这就是龙将军，琪琪太了解自己的爷爷了，他很温和，但事关帝国和军部的问题上，他就是这么的难说话，不留半点情面。
至于那位向来以强硬著称的蓝将军，就更加如此了，帝**部的精神就是这样的，纪律是首要条件。
相对而言，士兵们的意志，并没有那么的重要。至少在帝国的高层们看来，你要先听话，先检讨自我，然后再谈看法，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简单来说，如果恺撒刚才的重点是反思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么事情还有转机，但他一番高谈阔论，谈得都是“我觉得”，这在军部的这些老人们听来，其实是最不顺耳的话。
龙琪琪清楚地记得，自己以前也老是哭着喊着把我觉得这个词挂在嘴边，但是没用的。
军部思考所有问题的立场，都不是某个人如何如何，而是帝国的未来如何。
在民众的心目中，军部是帝国的守护者。
但龙琪琪深深知道，军部其实是最没有人情味的，或者说没有通俗意义上的那种人情味，军部的视野太高太大了。
“恺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时候，龙将军再次问道。
恺撒抬起头来，少年的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动了动，最后有些嘶哑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龙将军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恺撒这么轻易地就服软了，点点头道：“恩，那么今天的审议就这样吧，有关恺撒的后续处理，各位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的。”
恺撒举手问道：“请问，可能的惩罚是什么？以及，我的老师会受到牵连吗？如果是的话，我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
其实恺撒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确实，他觉得龙将军的这番话是有道理的。
但是，只有道理，没有人情。
恺撒从小到大都很缺少爱，所以当蓝老师、诺诺这些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后，恺撒格外地珍惜和感激。
军部要惩罚自己，恺撒可以认了，毕竟龙将军说的话有道理，虽然没人情。
但恺撒不希望会牵连到蓝老师。
“凤凰少校和此事无关，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这点你不必担心。”龙将军说道，“至于你……”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是蓝将军来决定的话，你大概会被无限期地囚禁吧。毕竟你的能力很强大，却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这对帝国而言是不稳定的因素。但……我还是不希望做得这么绝对……”
这番话，在在场所有人，包括休斯的概念里，都是很正常的一句话。
但之前选择了默默忍受的恺撒却在听到之后，彻底愣住了。
章四十四 审议（三）
“等、等一下……”恺撒举起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龙将军，问道，“无限期的囚禁，是什么意思？”
龙将军还未开口，一名上校便冷笑着接了一句：“小鬼，别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了，无限期囚禁只是最轻的惩罚了，帝国不需要你这样天真且无法执行命令的士兵，如果是蓝将军决定的话，你弄不好会被判秘密处决的。”
“闭嘴。”龙将军低声呵斥道。
那上校这才不再多说。
但他的话语，什么“无限期囚禁”，什么“秘密处决”，都已经清晰如刀地，一字一字地刺进了恺撒的心里。
少年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完全没有血色。
龙将军看到恺撒的表情，心里再次叹了口气，这孩子大概已经被吓傻了吧，但这就是帝**部的铁律。
违反军令，按律便该当如此。和平年代或许有些夸张了，但遗憾的是，现在根本不是和平时代。
战争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龙将军略微放缓了口吻，说道：“恺撒，你先下去吧，有关你的安排，会有人去通知你的。”
但恺撒没有移动脚步。
他抬眼凝视着龙将军，再次开口了，声音竟显得无比嘶哑：“您刚才问，我还有没有话要说，我刚才说没有，但现在，我想我还是要说点什么……”
恺撒的表情罕见地透出扭曲和狰狞，然后他死死咬着牙齿，努力稳住声线，从齿缝里蹦出几个问题：“你们把我恺撒当作帝国的工具吗？因为不稳定、无法掌控，所以就要销毁吗？！我不能犯错，因为连一个弥补机会都没有？我在你们眼里，是一个人吗？！”
说到最后，恺撒完全是在咆哮。
少年愤怒得好像一头狮子，质问声在大厅里嗡嗡作响。
真的太生气了，恺撒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但至少自己一直为了帝国在战斗着，美食岛一役就不说了，后来战斗法师发动了海啸，恺撒不惜穿上灰色铠甲，才击退了沧澜，后来更是为了阻止海啸灾难，而堕入海底，再说之前的森林族之行，恺撒虽然擅自行动导致身份暴露，但军部怎么不说他也成功阻止了森林族叛党的一次阴谋，如果那次让叛党得逞的话，对森林族是致命打击，对帝国而言也是沉重的一击。
恺撒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奖赏，事实上他也不太在乎什么物质上或名誉上的奖励，他只想尽快变强，追上蓝老师的脚步。
这就是恺撒简单的内心世界。
而这一次，只不过是表达了一次自己的看法，就算方式有问题，态度太冲动，但至于要弄到囚禁我，甚至抹杀我吗？！
面对恺撒突如其来的爆发，在场不少人都愣住了，随后一名反应过来的上校厉声呵斥道：“放肆，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是什么态度？”
恺撒冷笑一声，问道：“如果我恺撒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会面临这么重大的惩罚吗？会吗？”
另一名上校漠然说道：“你不是一名普通士兵，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意识不到自己的特殊性，这才是问题。”
“所以特殊是我的错喽，优秀也是我的错？”恺撒忽然笑了，“很好，我换一种说法吧，既然你们把我视为利用的工具，可以，我可以做你们的工具！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厉害，我这件工具的价值大到，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毁掉。我对你们的意义，主要是今年龙道开启时进入探索的人选吧，龙道是限制高级别的人进入的，进入者的级别最好不要超过十二级，但实际发挥出的战斗力，最好能在十三级以上，甚至最好能逼近十四级。”
恺撒侃侃而谈，他进入过一次龙道，了解很多其他人不了解的情况。
龙道那地方充满神秘，百年前的最后一战之后，悄然出现在这片大陆上，很多人都认为那是龙族最后最宝贵的遗产。
可以看到龙琪琪和希洛都已经竖起耳朵，他们都龙道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
但很快，龙琪琪、希洛、在场的上校们、试图阻止恺撒继续说下去的凤凰，还有原本面对恺撒的爆发依然脸色平淡的两名将军，都愣住了。
因为恺撒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话来。
他说：“十二级的时候，我可以打十五级的对手，这才是我这件工具真正的价值和意义！你们要毁掉我？可以，如果知道了这点还要这样做的话，就来吧，来啊！！”
恺撒的表情在笑，还有些豁出一切的疯狂，但他的眼眶却是红的。
他很想哭。
从小到大恺撒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没有一次比得上今天，他因为经历而对这个帝国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和热爱，但被蓝老师收为学生后，自问也一直尽心尽力地完善自我，准备为帝国效劳，可结果却是被人考虑要不要永久紧闭，抑或是抹杀。
恺撒没办法接受这一点。
原本审议的对象还有休斯的，但这时候已经没人理会他了，所有人都被恺撒的这句“我十二级的时候能打十五级给震住了”。
当然，恺撒这么说，是基于不使用灰色铠甲，也不用冲能一击的基础上，如果动用这两件杀招的话，不用等到十二级，现在的他就有和十五级强者的一战之力了。
之前呵斥恺撒的上校眯着眼睛，凝眉低声道：“十二级打十五级，小子，这样的话可别乱说啊……”
恺撒冷冷看了过去，口吻变得有些讥讽：“怎么，听到我这话，立刻就犹豫了，动摇了？现在怎么不说帝国的规矩，军部的铁律了？？”
那上校脸色一滞，眼中闪过凌厉的煞气。
恺撒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很温和，却也不容抗拒。
凤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座位，来到了场间，此刻就站在恺撒身边，看着恺撒的眼睛，说：“别再说了。”
不知不觉间，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沉重。
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
之前已经对事情没了兴趣而闭上眼睛的女将军重新睁眼，不过嘴角那一抹总是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已经消失，她看起来很严肃，完全认真起来了。
至于龙将军……
老人在面对恺撒的情绪爆发时，显得很冷静，此刻同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熟悉帝国三大将军的人都知道，女将军最可怕的时候，是她不打算跟你说话直接开始打架的时候，非常不讲道理，只论拳头。蓝将军最可怕的时候，是他看似要放过你的时候，因为他其实已经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发难，将你打入谷底。而龙将军最可怕的时候，就是他不笑，不说话，没表情地看着你的时候，这以为着这名理性的将军真的生气了。
之前呵斥恺撒的上校开口了，阴恻恻地说道：“将军，这小子不知目无军法，居然还敢在神圣的风雷审议上当众咆哮，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打十五级，我觉得必须严惩，否则军部的威信在哪里？”
凤凰眉头一皱，凝望那名上校，眼神里罕见地透出凌厉和怒色。
但龙将军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上校不必多说。
然后老人用沉缓的语气，开口说道：“帝国没有把你当作工具的意思，恺撒你多想了。对于你的行为，该怎么处罚，就会怎么处罚。就算你十二级能打十六级，十七级，帝国也是同样的态度。你的价值和军部的态度，这两者之间，是不存在交易关系的。那样的逻辑，并不是我们军部的逻辑。就这样。”
说完，老人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散会。
一切都如之前他已经宣布过的那样，恺撒会被暂时看管起来，等待最终决定的到来。
就这样，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很平静，很简洁。
恺撒很快被人带了下去，休斯也是。
上校们陆续散去，但十二级能打十五级的这句话，其实已经盘踞在他们的脑海里，恐怕很快就会在帝国的高层中流传开来。
龙琪琪和希洛还坐在大厅里，龙将军没让他们离开，也没说让他们留下，所以他们都不敢擅自行动，老老实实地坐着。
别看希洛已经是神匠和十二圆桌的家主，但在两位将军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这样一来，大厅里除了龙琪琪和希洛，就只剩下龙将军、女将军、还有蓝凤凰了。
一阵沉默后，只听龙将军开口道：“凤凰少校，你为什么会收恺撒做学生，我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他和当年的你，很像。”
凤凰笑了笑，说：“是啊，当年那样叛逆的我如今也成为帝国可靠的战士了，所以我希望将军您能给恺撒那孩子一个机会。”
龙将军看着凤凰，问：“如果我做绝了呢？”
这话一出，不止希洛和龙琪琪的脸色变得极为紧张，全身都绷紧了，就连一旁保持沉默的女将军都眼皮一跳。
凤凰略一沉默，然后很是平静地说：“他是我学生，如果他反抗不了的话，我自然要帮他反抗。”
龙将军嘴角微扯，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肃穆和坚定，最终说道：“让他在帝都老老实实呆着吧，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老实呆着就好。否则以那孩子那样的性格脾气，在如今这样的最关键的时期，如果他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那么，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
凤凰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深深欠身说道：“谢谢您。”
估计写不完
明天会补上的，明天本身的更新也会有的，大家早点睡吧，晚安~
章四十五 蓝将军的召见
帝都的天气很好，非常美好。走出风雷大厅的恺撒却好似经历了一场大病，脸色说不出的灰暗难过。
平日里让人觉得明媚的阳光，此刻却晃得恺撒眯起了眼睛，心里很烦燥，却好像连表现出烦躁的力气都没有了。
“喂，恺撒——”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恺撒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去，发现竟是自己的熟人——卡萨丁和绿眸，他们大概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想来这儿看看情况，却没资格进入大厅。卡萨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几名看起来很平凡的风雷大厅的守卫直接赶走了，帝国除了凤凰之外最年轻的少校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在那些守卫的手里简直像个小鸡崽。
但卡萨丁和绿眸的到来，多少让恺撒感受到了些温暖，他勉强冲着被赶走的卡萨丁笑了笑，然后被军部的人带走了。
恺撒和休斯一起被带到了帝都南部的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院落里。
带队的士兵敲响院门后，走出来一个老迈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的老妇人，手里抓着根长长的黑木拐杖，用杖头不断敲打试探着地面，看起来她的视力不怎么好。
然而面对这个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的老妇人，士兵们的态度都恭敬非常。
士兵长行礼说道：“大人，人带来了，龙将军说他已经跟你说好了。”
老妇人点头道：“是啊，他让我帮忙看管两个不太听话的孩子，不过没说看管多久。我可提前说好，我老人家可没那么好的经历，时间太久可不行。”
士兵长笑道：“想必不会太久的，大人请放心。”
老妇人把眼睛睁开一条线，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恺撒和神色平静的休斯，露出一丝让人有些惊悚的笑容，然后说：“行了，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士兵们很快离开了。
小院的大门关上。
恺撒知道，这里就是军部软禁自己的所在地了，而那老妇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但想必真实实力很强。
别看她年纪那么大了，打起来的话，恐怕不会比帝国上校差吧，论辈份或许比三大将军更高，能和元帅还有无大人比肩呢。
换作以往，恺撒或许会对老妇人的身份感兴趣。
但这次他只是对老妇人行了一礼，便闷声不吭了。
老妇人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就暂时住在这里吧，一切随意，只要不踏出这小院的范围，我老人家是不会管的。就这样。”
说完她便颤颤巍巍地自顾自走进了一边的屋里，根本没多理会恺撒和休斯的意思。
阳光洒落在院子里，烘热烘热的，春风里带着草木花香，帝都的春天美好得出人意料，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充满肃杀和血气。
但恺撒已经知道了，以帝都为大本营的军部，真的很铁血，很肃杀。
休斯似乎想说什么。
恺撒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力气说话，然后直接找了个房间，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很多事情，想多了就没意思了。恺撒不愿再纠结什么，该做什么以及能做什么，就抓紧做什么吧。
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在帝国民众们的感受中，都城的气氛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和往常一样。地球街依然充满人气，军部主办的军演和实战对练同样吸引了大量对职业者充满向往的孩子们去观看，帝都毕竟是帝都，是这个偌大帝国的心脏，这里并不只是帝国的屏障和最核心的军事重镇，这里也是整个帝国最安全的地方，是帝国民众的乐土。
没人知道，早上所进行的那场别开生面的风雷审议。
也没人知道，那场简短而激烈的风雷审议的后续效应已经发酵，而且已经在帝国高层中，掀起了一场大浪！
龙将军的效率是很高的，元帅和无大人常年闭关不露面，帝国的众多事务都压在三大将军的肩头上。
而蓝将军着眼于对北国的反击，女将军又基本不管事，所以帝国的绝大多数事务，其实都落在龙将军一人身上，说他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按照道理，审议的当天，对恺撒的最后决定就应该下来了。
龙将军从来都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他一旦有了决定，军部再走一番简单的程序，就可以有正式的处理通知传达到恺撒这里。
于是，傍晚时分，红色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时，便有人再次敲响了一整天都冷冷清清的小院的院门。
房间里，恺撒缓缓从最深沉的修炼中睁开眼睛，少年还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没了各种情绪的痕迹，只有平静。
眼神里则多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这么快就有通知了吗？”恺撒走出房间来。
但让人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是下达对恺撒的最终处理通知的，那人用有些古怪的口吻说：“恺撒，请立刻登录梦境之城。”
“梦境之城？”恺撒更加不理解了。
然后就听那人说道：“蓝将军要见你。”
恺撒愣住了。
站在恺撒身旁的休斯，倒是满脸平静。
来通知的士兵离开后，恺撒想了想，转头问休斯：“你……早就猜到了？”
恺撒此刻已经基本冷静下来，回想起之前休斯要对自己说什么，难道这家伙那时候就已经猜到蓝将军可能会找自己？
休斯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你真的不了解这个帝国的很多运行规律。你在审议最后说的那番话，就是十二级打十五级的那些，不惊动蓝将军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可能会惊动很久没露过面的元帅大人也说不定。”
恺撒挑了挑眉，然后吸了口气，很是认真诚恳地问道：“那，有什么建议吗？”
休斯不假思索地简短地说：“别赌气就行。”
恺撒沉默了一下，说：“好。”
老妇人的规矩是不准离开小院的范围。而登录梦境之城，在帝都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不算违反规矩。
手里拿着许久没用过的梦境之城登陆器，恺撒想到了很多，包括徐文晶带自己去办登录证的事，还有那次统考，现在想来，那些打闹算什么啊……
摇了摇头，恺撒将这些念头都压下去，沉下心来，再次登陆了久违的梦境之城。
梦境之城一如既往，恺撒在早已等在登录处的士兵带着一路进城，最终来到了座落在城池中心的真实殿堂。
“直接上二楼就行，蓝将军在那儿等你。”士兵说。
“谢谢。”恺撒点点头，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了，他抬脚，信步前行。
很快恺撒就在蓝将军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被誉为帝国最强的战矛、三大将军中公认的战力最强的蓝将军。
即便已经做了各式各样的心理准备，恺撒还是在见到蓝将军的刹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是您？”
站在眼前的人不是蓝将军本人，只是蓝将军登录到梦境之城的影像——一个穿着简单的长裤和战术背心的精悍男人。
章四十六 一个机会
“真的……是您？”恺撒满脸愕然。
蓝将军笑了笑，平静说道：“先坐吧。”
恺撒犹豫了一下，然后没说什么，老实地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
老实说，恺撒心里是意外的，也是紧张的。他完全没想到那个在战区士兵心目中神秘的负责人，原来竟是三大将军之首蓝将军！
原本以为会接到龙将军关于自己的最后处理通知，不想却被其实是阿尔卡纳战区负责人的蓝将军叫到了这里。
所以，接下来会由蓝将军对自己进行最终的安排？
……
……
“你别问我了，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恺撒会怎么样？”龙琪琪苦笑着看着面前的森林族少女，叹了口气说道。
被软禁的恺撒不被允许和任何无关的人接触，自然也包括了可怜。
其实在从阿尔卡纳回帝都的路上，可怜就不被允许和恺撒见面了，龙琪琪比较细心，专门派人把可怜接到了自己家里。
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可怜现在当然是满心焦急，而龙琪琪也做了一切可以做的。
她试图去找父亲和爷爷求情，却被告知恺撒已经被蓝将军召去真实殿堂见面了。
龙琪琪看着可怜那苍白而焦虑的小脸，实在不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因为在龙琪琪看来，龙将军亲自处理这件事，只会比由爷爷来处理更加糟糕。
谁都知道，蓝将军才是帝国最强硬、最凶悍、最富有进攻性的人啊……
龙琪琪心里感到十分无力，其实这种无力感已经伴随了她许多年了。
在外人眼里，她是将军的孙女，是罕见的青神体质的拥有者，是帝国年轻一代中最具有天赋潜力的人，常常被拿来和森林族的三公主诺诺做比较。
但龙琪琪自己的真实感受却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普通少女。
龙琪琪讨厌这种无助的感觉，也讨厌看到恺撒无人帮助的感觉，阿尔卡纳的经历已经在少女心中不知不觉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对恺撒的感官，早已经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抱怨对方不肯帮自己了。
在龙琪琪的心目中，如果不是恺撒的话，自己早就已经死在阿尔卡纳了，不会有半点意外。
最终她想了想，咬着牙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可怜说：“你再等等吧，我去找恺撒的老师问问情况，好吗？”
有关凤凰的事，龙琪琪其实知道得不算多。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凤凰和蓝将军的关系很近，是蓝将军最得意的门生，甚至被很多人视为蓝将军未来的接班人。
然而，其实在龙琪琪去找凤凰之前，卡萨丁已经这么做了，此时两人正在帝都地球街的某家咖啡厅里。
“恺撒那小子这次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妙啊？”卡萨丁顶着一个熊猫眼，这是被风雷大厅的守卫们带走时因为反抗而被揍的，让他看起来有点喜感。
不过一向重视自己在凤凰面前的形象的卡萨丁，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只是满脸阴沉地说道：“听说他刚才被蓝将军召去了？你觉得蓝将军会怎么处理他？”
说完他看着面前的凤凰，却见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闷头喝着一杯早已见地的咖啡。
“喂，我在问你话呢，倒是给个回音啊……”卡萨丁叹了口气说。
“老实说，我……不知道。”凤凰说。
“什么叫不知道？”卡萨丁蹙眉，“你不是蓝将军的学生吗？他对你寄予的期望之高，帝国高层里人人皆知，你应该是距离她最近的人了吧，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凤凰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茫然，轻声说：“将军或许是最了解我的人，但，其实没人真的了解将军，别说我了，将军的那些妻子，那些枕边人，又有谁是了解他的？我其实从来摸不透将军到底要干什么啊。”
卡萨丁听了不由沉默，最后他有些烦躁地抬手喊道：“再来两杯咖啡，要最浓的！”
……
……
帝国的高层们都知道蓝将军亲自召见恺撒了。
但和卡萨丁、凤凰、龙琪琪一样，没人知道蓝将军将会如何处理。别说上校们了，其实就连龙将军和女将军，都对此无法猜透。两位将军都暂时没有表态，看起来似乎是默认由蓝将军就恺撒的事情做最终的定论了。
真实殿堂二楼的办公室里。
恺撒看着蓝将军，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蓝将军看起来并不着急，反而很是耐心地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给恺撒也递了一杯，然后在恺撒面前坐了下来，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要审问或宣判的意思，随意得像是在和部下喝下午茶，随便聊聊天。
“听说，你在审议大厅里的反应很激动？”蓝将军抿了口茶水，然后看着恺撒，微笑着开口了。
恺撒点头：“是。”
蓝将军的笑意更盛，说道：“凤凰经常跟我说你的优秀，以前我其实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这么看好你。你和她当年很像呢。”
恺撒不知道今天上午在风雷大厅，龙将军就曾经发出过类似的感慨，也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这时候，蓝将军慢慢收敛了笑容，然后他放下茶杯，看着恺撒说道：“有关抗命一事，我要跟你说一句，你确实做错了。”
“嗯？”恺撒抬眼。
蓝将军平静地继续说道：“身份保护计划是我制定的，在很多人看来，我制定的东西就是完美的，但我自己很清楚，那计划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事实上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不是吗？”
“所以您的意思是——？”恺撒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蓝将军说：“我要说的很简单，你不想再次参加身份保护计划，完全可以，就算有一些上校觉得你太嚣张，最终的决策者是我，而我对此是认可的。恺撒，你这次错在方式。你年纪还小，或许无法理解吧，对于一个以纪律为本的军部体制来说，一个公然抗命的案例会有多么大的不良影响。”
“简单来说，如果对于你这次的公然抗命，甚至和帝国士官打架的事，军部因为你的价值而从轻处理的话，其他士兵们会怎么想？”
“帝**部一直坚守的公平公正，也就成了虚妄了。”
恺撒本来以为蓝将军是一个非常不讲情面的人，毕竟传闻之中，龙将军是温和的****，而蓝将军是绝对的鹰派。
然而听了蓝将军的这一番话，恺撒却感觉心里的冤枉感消减了不少。
蓝将军的口吻很平淡，并没有那些上校们的居高临下，反而像是对自己的一个后辈的耐心的教诲。
有那么一瞬间，恺撒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抓了抓头，低声说：“明白了。还有，那个……谢谢您。”然后恺撒犹豫了一下，问道，“不过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蓝将军道：“一是要让你从此有所觉悟，你必须明白自己有多重要，正因为重要，就更不能轻易做出冲动的事情来。另一方面嘛，我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和军部有任何的芥蒂。你在审议大厅里说，我们军部的这些老家伙们，把你当工具，而不是人，对吗？”
恺撒不知道如何回答。
蓝将军也没让他回答的意思，接着道：“我承认，肯定有不少帝国的上校们是这样想的，但龙将军并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我不介入，而又他做最终安排的话，你不会被杀，也不会被判终身监禁，只会按照所有违抗军令的帝国士兵一样受到相应的惩罚。”
说到这，蓝将军不无感叹地说：“我太了解蓝将军那个人了，他只会按照规矩办事，换句话说，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大的反应。当然了，就算目前我亲自插手了这件事，抗命一事的惩罚和处分，还是会照常下达的，这点我也没有办法。”
“……那您呢？”
恺撒忽然问道，“您说有不少上校把我视为工具，龙将军看似严厉，但实际上还是会秉公办事。那么，您呢？”
蓝将军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慢慢地变了，不再平淡如水，而是流露出了一种好像猛兽般的精芒。
“老实说，我和龙将军，还有那些忠于我、或忠于龙将军的上校们都不同。”蓝将军说道，“我刚才说了很多话，你大概感觉我对你不错，但实际上，我也一定程度上认为你是帝国的一件工具，不只是你，帝国的校官们、包括我在内的将军，其实都带有工具的成分，作为这个偌大帝国的部件，在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所以——？”恺撒盯着对方。
“所以，有关你抗命一事的惩罚，我不会过问，龙将军该怎么判定就怎么判定，你服也好不服也好，都要接受。此为其一。”
恺撒点头，其实只要不是什么终身监禁、秘密抹杀之类的，只对抗命一事进行公正的处罚，恺撒都能接受。
“第二点，也是我今天真正找你来的理由。”
蓝将军看着恺撒，说道，“不少人都觉得，凤凰会是我的继承人，但其实不是的，对于她，有另有安排。而你，在此之前，我对你的判定只是今年龙道开启之事的关键人物，或许还要加上个‘之一’。但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考验，你将有资格成为我未来的接班人。”
恺撒听了这句话，没急着高兴，而是隐约猜到所谓考验是什么了。
果然，只听蓝将军最后说道：“我会指定一个人，十五级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半年内提升到十二级，然后当着所有帝国高层的面，击败他。”
“恺撒你要知道，龙将军对你进行处罚之后，你抗命的这件事其实不算结束。龙将军的心其实比较软，他的处罚，会让很多帝国的强硬派的上校心里不服，会让他们对你作为今年龙道开启后的试炼人选心中存疑。而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让所有在风雷审议上真正质疑你的、心里其实瞧不起你的人，统统闭嘴。让这次事件真正意义上的了结。”
“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