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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马

    张绣衣要的不是个死人,而是个活人,必须能言能动,能入宫,魂魄到此无用。”

    曲乌冷笑道,“若非如此,有我在,哪里还用得着你!”

    曲家最为出名的一个本事,就是招魂。

    招魂这种法术,很多灵师都会,有各种法门,就连一些尚未觉醒灵觉的普通人,经验丰富了,通过一些手段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那都是魂魄并未完全离体,只是走丢了一魂半魄。

    真正魂魄离体,下入幽“冥,想在人世间打开鬼门,把魂魄召回,使其复生,哪怕一时片刻,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曲家却曾经有一个精才绝艳的灵师,把死亡超过七日的死人魂魄召回,还让他复活了。

    虽然灵师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个死人也只复活了不到两天,但这种事儿,还是争相传颂,曲家的名望也更上一层楼。

    也难怪曲乌一听红尘说要招魂,就嗤之以鼻。

    在红尘来之前,她已经试过。

    不光没有成功,连一点儿成功的征兆也没有。

    所以才百分百确定,这已经是个死人,魂魄入了地府,再难还阳。

    若非如此,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失败!

    红尘闻言挑眉:“要求这么高的话,确实要费些力气。不过我都答应了,总要试试。”

    曲乌慢慢坐好,不再多言。

    张绣衣沉默半晌,低垂着眉立在大堂里。凝望着桌子上的‘尸体’,胸口起伏不定。

    刚才曲大师就招过魂,他也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却失败了。

    所以这次红尘再提出招魂,他也没有多激动,只是道:“有什么需要准备,请尽管吩咐。”

    他有一张很奇怪的脸,五官分散看很不显眼,眼睛有点儿小,眉毛不够黑。嘴唇有些发青。唯独鼻梁挺直,可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张力,好像他心中藏了一只猛兽。随时可能爆发。一爆发。便是尸山血海。

    红尘抬头看了看天,笑道:“那就劳烦张绣衣到厨房拿一把米,再拿一根草绳过来。”

    大堂里一时静默。半晌张绣衣问:“没了?”

    “就这些。”

    曲乌:“……”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曲大师招魂,光是拿罗盘测算方位,就花费了大半日,准备的各类符纸法器,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动用了曲家很要紧的一个招魂铃,现在眼前这位郡主,堂堂郡主,听说灵师考核更是拔得头筹,每次出手都黄金铺地的灵师,只要一把米一根绳儿?

    张绣衣克制地吸了口气:“去拿。”

    只两个字,可红尘却从他的口气里听出很多意味,到不是说是威胁,而是自带气场,让人不自觉服从他。

    红尘以前听林师兄说起过,这位张绣衣原来有八条舌头,能言善辩,简直凭一张嘴就能扭转乾坤,但后来忽然变得惜字如金,没有必要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曲乌只冷眼瞧着。

    很快就有米和草绳送来。

    红尘不着急不着慌地拿起草绳,隔一掌,就打一个空心的小绳结,自己动手。

    本来曲乌的心情不太美妙,她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此时更对红尘有一丝微弱的失望感,但目光随着对方一下又一下地编绳结转动,心居然静了下来。

    一回神,她陡然一惊,见日影偏西,这一出神,怕是一个时辰都过去,抬头细看,荣安郡主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舞动,指尖一动,就带出一道灵光,始终那么平平常常。

    曲乌略略低头,默默念了几遍曲家家传静心咒。

    世间灵气,若要为己所用,多少灵师锤炼身体,锻炼神魂,****苦熬,也不一定能有幸入门,但总有天赋异禀之人,平常行事,不经意间就能做到别人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她终于有一点儿理解,家中兄弟姐妹看见她时那复杂又古怪的眼神。

    曲乌眯了眯眼,一瞬间就把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专心致志地盯着前面。

    她到要看看,好好看看。

    整条绳子都打完,。

    红尘站起身,让张绣衣和曲乌坐在一起,顺手却把草绳递给一直守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蒙面绣衣。

    “拿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松手。”

    张绣衣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命!”

    这个绣衣御史点了点头,沉默无言。

    红尘笑道:“时辰正好,可以开始了。”

    所有人都特别特别的紧张,虽然口中不提,其实连曲乌都很紧张。

    她在心里把荣华郡主当成对手来看待,十分重视,恨不得拿目光现在就把红尘给凌迟掉,剖开肺腑,仔细研究,眼下这位要施展曲家最擅长的招魂术,自然要更认真一点儿看。

    然后……

    然后红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抓了碗里的米一路撒,从大堂里撒了三圈儿,再把草绳的另外一头,系在那‘尸体’的手腕上,又拿出张符纸,往尸体心口一贴,就拍手道:“行了。”

    一共加起来,片刻而已。

    曲乌脸上大怒,怒气还没有发出来,只听嘤咛一声,案上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那女子,居然呻吟了几下,醒转过来。

    只是似乎心神不定,眼睛迷离朦胧。

    戴面具的绣衣一个哆嗦,瞬间扔了草绳。

    他手上肉眼可见,浮现出一层火烧火燎的泡,红尘只当没看见,其他人也根本没心思去关注。

    尤其是曲乌,她简直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甚至都没有出买路钱!”

    招魂术中。最大的一个常识就是必须出买路钱,离魂时间越久,需要的钱越多。

    这个钱可不是人世间的银钱,更不是纸钱,而是一些特别的东西。

    例如他们曲家,每次招魂都用家中特制的香烛,一根香要做成,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

    还有其它的宝物也可以利用,但像红尘这样,轻轻松松。连张纸钱都不给。随便拿点儿白米引路,一根草绳,一张符纸到是最大投入,就能把魂招回来。岂不是荒唐?

    可这荒唐事就是发生在眼前。

    曲乌沉默半晌。走过去给那个女人检查。仔细看了半天,都是正常离魂后魂魄回归的后遗症,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她都有点儿怀疑自己一开始看错了,这个人只是稍稍走丢了一小部分魂魄,没有到死亡的地步,如果招魂真这般简单,他们曲家又算什么!

    “……你真的办到了!”

    “是有点儿麻烦,还要计算时辰,编织草绳也很累。”

    曲乌瞪着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的扭曲,红尘却没当一回事儿,她还是很有把握,没有把握也不好接这桩明显有点儿麻烦的差事。

    她早在几年前就发现,别的灵师把联系上神,沟通地府,当做最为高深玄妙的法术来对待,十分郑重,只有寥寥几个灵师敢运用这一类法门,红尘却觉得极为平常,也完全感觉不到跟别的灵师交流时,人家感觉到的压迫,恐惧和窒息感,更不会使用一次就耗损寿命,灵力什么的,所以一度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别的灵师交流这一类法术心得。

    张绣衣额角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紧紧盯着那初初转醒的女孩儿看。

    红尘再检查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就开始收拾行囊,收拾完,盯着那个面具御史道:“鬼火焚身,你手上既然受伤了,说明你与亡者有约,但你没有履行,现在我告诉你你听好了,这个女人只能活三天,你要在三天之内,完成约定,消除她心中的怨恨,否则……后果自负。”

    那个戴面具的绣衣御史没有吭声,但从他忽然瑟缩了一下的身体上也看得出,他心中的确有许多惊恐。

    张绣衣派人送了红尘回去,曲乌却没走,看她的样子,是想在绣衣楼守上三日。

    红尘回到郡主府,罗娘她们也松了口气。

    两个人都吓坏了。

    “郡主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等地处?”

    罗娘现在想起来还发抖。

    红尘摆摆手,让她们赶紧上些吃食:“尽量简单,能饱腹即可。”

    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在绣衣楼也不好意思喊饿。

    好在厨房的汤菜永远都热着,大部分主子爱吃的东西也是常备,没一会儿就上来一碗面,配上各色的切好的小菜,牛肉,调上酱汁,红尘热热乎乎地吃上一碗,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舒服地歪在榻上,枕着个迎风枕,红尘才有精神扫一眼玉珏空间。

    任务进度果然进了一截。

    可事实上,这一次根本就没有详细的任务描述,红尘这次是真正发现,其实她这玉珏空间虽然偶尔会有正经的任务出现,可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在试探性地,按照她的心意,她关注的东西来布置任务。

    很有意思啊,就像自己思想的一部分,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自己!

    她还是习惯叫自己的这个空间是玉珏空间,但事实上,现在玉珏和书都化入她的身体,看不见,摸不着,成了虚幻的东西,不过叫习惯了,随意就好,也用不着改口。

    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有十点积分,十点积分在商城里能买一捆马草!

    也就是说,她那么辛苦地做任务,做完了,也只值一捆马草,换了别人非要气死,也再没有积极性,红尘却只觉得非常有趣。

    想了想,到底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红尘就叮咛了小严几句,让她盯着点儿荣华郡主那儿,有什么异动,马上通知一声。

    红尘当日看,到没觉得有大危险,就算那个戴面具的绣衣御史没处理完他那点儿事,最多就是吃点儿苦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可她终究是有七八分怀疑,戴面具的那个,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郡马王国栋,要真如此,还要顾忌郡主府别被波及到,关注几分为好。

    绣衣楼里不知为何,总是缺少镜子,好像楼中众人来去匆匆,很少常驻,也不需要这等生活用品。

    杏核以前也不用铜镜。今天却忽然特别想看一看自己的模样。

    她入楼十五年。从三年前开始做暗子,这些年下来,就没有一次仔细看过自己这张脸。

    曲乌翻出自己手边的铜镜递过去,那是个八卦镜。也能当铜镜使唤。

    杏核微笑。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拢了拢头发,调整了下头上的珠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不老呢。”

    曲乌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有点儿烦躁:“我问你,你想活下去吗?继续活着。”

    杏核一愣:“……”

    人哪能不想活?

    “我有一秘术,从没有施展过,是一种借命之法,你要是能马上找到愿意借给你一半寿命的人,就能试一试。”

    曲乌说这话时,也是咬牙切齿,肚子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这确实是秘术,她曾经听说,夏红尘,那位郡主娘娘,曾经为人续命,还成功了,所以翻遍家中典籍,也寻到一法,此法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据说是绝不可能成功之法,她看了到不觉得不能成功,不过,也不可能轻易就尝试,毕竟灵师做这等逆天之举,也要付出代价。

    此次……只当她是犯傻一回。

    再说,这可是招魂成功的样本,多么难得!

    杏核的目光闪了闪:“愿意为我献命的?到有人说过愿意。”

    她的目光落在门口一直不曾离去的身影上面。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

    绣衣楼那边到是毫无动静。

    不过他那种地方,没动静就是好事。

    红尘的情绪也松缓下来,这两日一直闭门写书,为薛柏桥准备礼物。

    她想来想去,正经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到是云家大小姐那边,特别喜欢红尘写的书,她就想用神文配合译文给那两口子写一本。

    这可要小心推敲,就是不用灵力,神文也不能乱写。

    为了这个,连续好几****都在家闭门不出。

    这日,忽然打了两声闷雷,雨水到没落,可天气闷热的难受。

    “郡主,郡主府出事儿了。”

    红尘正在家写书,小严匆匆进来,脸上惊惶中带着强烈的愤慨。

    “慌什么,咱们家能有什么事儿?”

    如今家中侍卫闲得天天逮老鼠玩,她又老老实实不出屋,能有何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红尘一挑眉。

    小严顿足,喘了几下:“不是咱们家,是荣华郡主府里……郡马忽然持刀去追杀郡主,还杀了郡主身边的两个小婢女,听说满院子的下人们都傻了眼,连那个十一娘都让砍了一刀,正好砍在眼角,也不知道眼睛能不能保得住!”

    “……”

    红尘慢慢放下手中的笔墨,深吸了口气。

    小严咬牙:“此事已经惊动陛下,都说是郡马喝多了酒,跑去耍酒疯,陛下下令不许声张,令禁军押送王国栋进了宫,现在还没出来,皇后娘娘也把荣华郡主叫了进去。”

    “我进宫去看看。”

    红尘吐出口气,轻声道。

    事情不对!

    她也顾不上别的,把排场摆得十足,全套郡主仪仗都摆出来,一路横冲直撞就进了宫门。

    一进去,先不去皇后的寝宫,她扫了一眼,直接弃了舆车,径直往勤政殿去。

    皇帝陛下这会儿正在小歇。

    即便陛下醒着,红尘这般过去也不妥当,引路的宫人紧随其后,脸色都绿了。

    侍卫们更是连忙阻拦。

    红尘是郡主,又从没有这般不守规矩,一群侍卫也不知所措。

    好在红尘刚到门前就停了,到没有冲动闯宫的意图,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那个王国栋,脸色一下子阴沉,一顿足扭头就走,先去皇后娘娘那里。进去就把娘娘屋中的摆设全换成自己箱子里的东西,尤其是卧室,铜镜上,床头全贴了黄符。

    皇后这会儿醒了,靠在床头,看红尘里里外外的忙活,抿着嘴唇轻笑。

    荣华坐在窗前。

    阳光洒下来,洒了她一头一脸。

    她的容色还是那么艳丽,神色间略略有些麻木,却也没有太多的痛苦。只是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皇后也不劝她,反而把红尘叫来问:“咱们宫里又犯了什么煞不成?不稀奇。”

    就宫里这藏污纳垢的破地方,隔三差五地不让灵师清理清理,连她们这些人都觉得阴冷难过。更不要说那些宫人。

    红尘蹙着眉。想了想还是道:“娘娘这几日千万莫要见那位郡马。离得越远越好。”她是真没想到,曲乌竟然还敢挑战人性玩借命,而且用的还是那个王国栋。那人身上沾染的因果层层叠叠,说不定又是什么前生孽债,今生再作孽,积累下还不完的债,绝对碰不得!

    她提起郡马,谁都知道是哪一个,可荣华郡主的表情却纹丝不动。

    皇后的心中也不好受:“他以前是个好孩子!”

    能选中做荣华的郡马,宫里那是下了好大的力气,仔仔细细遴选出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王国栋自然出类拔萃的很。

    自幼就饱读诗书,虽为世家子,却不曾和一般纨绔子弟一样,只等着享用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一路苦读,又兼习武,文武双全,深得陛下信任,前途一片大好。

    只是有一点儿,拼搏地太过头,到是耽误了婚姻大事。

    陛下爱重他,才把京城最美的明珠之一,荣华郡主许给了他。

    荣华郡主虽然因为种种缘故,在姻缘上有些不顺利,但配给王国栋,也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曾想,王国栋婚后居然就变了个人似的,流连花丛,一见郡主就阴沉着脸,大发雷霆,连面子都不顾。

    皇帝简直要气疯掉。

    连王家那边,也弄不明白自家相当看重的嫡子这是要做什么。

    荣华郡主差一点儿就绞了头发。

    可是两个人已经成亲,真要让皇家因为男人贪花好色,在妻子面上冷冷冰冰,越发变得糊涂起来,就让两个人和离,也没那样的道理。

    要是差不多能过去,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地过去算了,男人嘛,好色不是大毛病,但如今发展到持刀杀人的地步,皇帝却不能不管了。

    总不能让人说,朝廷欺负功臣之女。

    而且荣华郡主的娘家人也不会答应。

    荣华郡主的父亲成平王早年为平叛而战死,家中如今叔父当家,叔父虽然也有一子二女,却待她极好,极为疼爱,比对待自家女儿还要好些。

    王国栋的事暂时还没有掀开,所以风平浪静,可这事儿也不可能瞒得住太久。

    皇后难得沉默下来,半晌叹气,抬头看荣华郡主:“你哭几声,哭不出来也哭,别憋着。”

    良久,荣华郡主忽然嚎啕。

    “墨染,墨染,墨染,墨染!”

    她哭得撕心裂肺,一声连着一声。

    红尘连忙帮皇后娘娘把被子盖上。

    皇后被噎了下,好半天顺了顺气,她老人家记性还好得很,想了想,哭笑不得。

    墨染是荣华郡主家的一匹老马。

    她记得荣华小时候,她父亲送给她的,不是特别好的马,很温驯,就是让她学着骑一骑,以后长大了,学骑射自然要换更好的。

    她记得荣华一早就不骑墨染,比较常用的坐骑是一匹胭脂红的红云。

    “墨染都不肯陪着我。”

    荣华郡主还哭。

    红尘眼睁睁看着一匹特别矫健,特别漂亮的大白马围着她打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还拿尾巴在她脸上拂过,抖搂抖搂泪珠子水花,心里拿点儿烦闷抑郁,一下子就散了,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这会儿可不能笑!

    也不能让郡主看见这些。

    她现在有经验了,若是主人能看得到,这匹马永远也不会肯离去。

    它会一直一直陪在主人身边。

    那其实不好,生命有始有终,它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

    在皇后这儿待了一会儿,红尘心情平静舒缓,再不生气,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到还算好,就由着她老人家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安抚那位郡主,自己出了宫门回家。

    红尘回到郡主府,就在花厅里看到了一个‘贵客’。

    “曲大师刚来。”

    罗娘小声道。

    这可是个稀客,也不知道怎么招待。

    红尘点点头,板着脸进门,坐在曲乌对面看着她道:“恭喜曲大师更上一层楼,借命续命的手段都施展得这般炉火纯青,难得难得。”

    曲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来。

    红尘简直要气笑了,不过一口气哽住,想了想,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略微变得柔和,连语气也变得温柔些:“曲大师,你很有天分,也很幸运,如果换了以前,我绝不会劝你,可这些天,我忽然发现女子不易,能有所成就更难,所以我想说,不要走歪路。”

    曲乌静静地坐着,是啊,当然不能走歪路,她从小到大,得到耳提面命的教训就是不走歪路,她也不会走。(未完待续。)

    ps:  ps:26号就能恢复正常的更新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哪儿?

    无论如何,救人都不能算歪路,这话也是家里长辈常常说起。

    曲乌以前不当回事儿。

    她修行为自己,世间庸庸碌碌众生,生死富贵,她都不放在眼中,这些人,也是她修行路上的工具,但后来遇见了夏红尘。

    她看不到夏红尘做她心目中身为灵师该做的事,那人陷在滚滚红尘中不得自拔,心不够硬,遇见闲事就要管,也不看是不是对自己的修行有益,大部分的行为,落在她眼中,不过浪费灵力,浪费生命,可她偏偏好好的,修为精进,出类拔萃。

    曲乌从不赞同她的道,可那日见了杏核,却忽然有一种做点儿什么的冲动!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她忽然想到,也许是因为杏核是特别的,她是夏红尘又一次违背自己常识的证据,她忽然想在这个人的身上,跟夏红尘一较长短——你能让她还阳,我能让她长寿。

    这次总是我高一筹。

    红尘如今和曲乌坐在一起,彼此之间,其实有一点儿微妙的心意相通,她甚至隐约能感受到曲乌的想法,干脆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

    “我也听说曲家有很多秘术,虽然不知你是怎么给那个女子借命。”

    “她叫杏核。”

    曲乌忽然道。

    红尘一愣,也不知为何,一颗心忽然就更柔软下来,“好吧,杏核。”

    就算是飘萍一样的女孩儿,也应该有个名字。

    曲乌有些变了。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出来,但她从一个大冰块儿,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个难得的姑娘!

    红尘在现代呆了那些时候,回来后嘴里不说,面上不显,其实多少有些不适应。

    那种不适应,潜藏在梦里,时不时就翻滚出来。

    她要是个男人又该如何?

    世上没有假如,她也知道没有假如,可管不住自己的心去那么想一想。

    红尘叹了口气:“世间续命的法子还是有几个。多积功德可续命。这是最堂堂正正的法子,没有任何后遗症,借命的法子自然也有……”

    父母借命给儿女,儿女借命给父母。

    有时候面临亲人的死亡。悲痛欲绝之下。真是什么都愿意的。要是能把命借出去,别说借出去一半,就是全部都给出去也无妨。

    红尘不光是从书中。玉珏空间里了解到那些事儿,以前和王半仙聊天,也经常遇见想要把命和亲人们分享的事情,王半仙自己从来不接这种生意,接了他也做不来,到问过红尘。

    此事绝不是嘴里说说那么轻松。

    要是命都能借来借去,阎王殿必然是大乱。

    她就知道一种方法,一种祈祷的仪式,负责主持的灵师要许愿,发下一些大宏愿,若是上天答应,仪式就可以开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灵师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人还因此猝死。

    其它种种刻薄条件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个心甘情愿借出命的人,他不是一时心甘情愿便罢了,要一世都心甘情愿,只要有一丝不甘,就会出现缝隙,且生出煞气,神魂混乱,最终导致两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曲乌有点儿意外,到也不是太意外。

    红尘知道这类法子,再正常不过,她听长辈们提起过,有一种人,灵窍一开,才气天生,至于能领悟多少,全看悟性。

    显然,她绝不能怀疑荣安郡主的悟性。

    “你不要小瞧了我,我既然做了,就有我的打算,也有几分把握。王国栋一开始神魂不稳,让脏东西冲了身,导致狂性大发,现在已经没事儿。”

    曲乌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过来就是知会你一声,别大惊小怪的。”

    红尘:“……”

    她还是怀念当初不通人情世故,骄矜高傲的曲乌。

    事已至此,红尘也只好翻出一把静心凝神的符咒塞给曲乌,至于丧气话就不说,二人神交已久,谁还不知道谁的性子!

    曲乌也没客气,这些符咒光是研究价值就很高,她早想要些,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主动找红尘去要。

    红尘送走了这位,皱眉沉思:“只希望一切顺利。”

    “郡主?”

    “没什么,回去歇一会儿,累了。”

    罗娘在一边也听得模模糊糊,交代下人收拾桌子,自己跟郡主回去休息。

    一晃眼暑气越来越重。

    家里人都开始裁制单衣,连小宫人们也一个个换上清淡的颜色。

    罗娘把库房打开,搬出来好几箱子绢帛,各色的都有,全是新的。

    “别的都好,就是这类料子储存太难,穿上几次就旧了,实在可惜。”

    有些衣服做起来很难,可穿上三五次,洗的时候再小心,颜色也会发黄暗淡。

    “还是穿大红的好看,也鲜亮,就是天色太热,月白的,粉色,杏黄,鲜绿这几类也好。”

    红尘没什么偏爱,罗娘和小严把她装扮成一朵大红花,还是装扮成嫩绿嫩绿的小草,她都接受,身上金银的首饰都摘下,换上一套白玉的,稍显素淡,配上一些彩色丝绦,稍稍点缀,到也可爱。

    正好罗娘她们的冰铺子开张,红尘干脆就和罗娘去看看,也享受一下。

    铺子里客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到是在外头喝免费绿豆汤,还有在后门小窗口那儿买少量冰块儿的,都是些普通人家。

    红尘坐下算了算客流量。

    这一共是上下两层,雅间六个,外面的桌子是二十张,始终满座。或者只空一两个空位。

    的确该是如此,红尘亲自给挑选的店面,调理的风水,就是王半仙那个半吊子过来,一看客人的情况,也能说出无数溢美之词。

    “咦?”

    罗娘正拿过账本来打算看一眼,目光扫过去,愣了下,“是荣华郡主和郡马爷。”

    红尘怔了怔,隔着二楼的藤蔓。一眼便见荣华郡主和郡马站在门前说话。

    郡主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气色却不算特别坏。

    郡马低声说着什么,目光略有些空洞。

    “两个人和好了?”

    罗娘叹了口气。

    红尘抿着嘴唇,一只手按住扶栏,凝神看过去。只见那一匹雪白的。健康的马。此时毛色发污,目光焦虑,一个劲儿地想把王国栋顶开。却一碰触,便哀嚎一声,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滚而落。

    原来马也是会哭的。

    红尘一瞬间决定对家里的那几匹马,尤其是那几匹老马要好一点儿。

    草料里多加把黄豆?把家里的霜糖给它们吃些?

    王国栋忽然低声咳嗽了几声,荣华郡主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忧虑来,两个人相携而去。

    “……死了两条人命!”

    红尘在舌尖上蹦出这句话。

    罗娘都没应声。

    两条人命算什么,死的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出些罚金便能了事。这是闹出来的,那些大宅门里死得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婢女还少吗?

    “荣华郡主现在很高兴。”

    红尘隔着窗户,忽然有这么一个念头,也不是说荣华郡主脸上的笑容有多大改变。

    那个姑娘是京城闺秀里的佼佼者,笑容始终是温柔亲切,或者大方爽朗,即便再难,也没见她在外人面前露过怯,失态过。

    两个人走远,红尘和罗娘又看了会儿账本,各自喝了些茶水,正说着闲话,又见王国栋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底下的茶棚里。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僵硬了些,身边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拖着他的袖子,在前面跑来跑去,时不时回头,很是高兴的模样。

    二人说不上耳鬓厮磨,却也十分亲昵。

    罗娘吓了一跳:“好大胆!”

    应该说这个郡马爷真是狗胆包天,刚和郡主分开,竟在同一个地方和小美女厮混。

    那小美女长得真是不错,脸色雪白,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青春活泼。

    红尘目光一凝,瞳孔收缩,刚才一瞬间,她忽然在王国栋的脸上看到另外一张脸。

    炎炎夏日,红尘后背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符纸,折叠了下,折成一只纸鹤,随手一挥,就洒了下去。

    那纸鹤嗖一下钻入王国栋的后背,王国栋身体一震,有些迷惘地回头,看到身边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好半天才镇定,迷迷糊糊地拉着走人。

    红尘苦笑:“怎么回事儿?”

    王国栋的身上附了一个魂魄,而且特别完美地附身,她不注意,一时都没有发现,这怎么可能!

    一直到回了郡主府,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红尘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决定明天进宫一趟,刚刚睡下,朦朦胧胧间,爬起身推开窗户一睁眼,就见不远处煞气冲天,滚滚的黑雾笼罩了大半个天空,连月亮都看不清楚。

    好像是荣华郡主府的方向,那地方很独特,距离皇宫十分近,占地面积也广,地理位置也好,一眼就能看出。

    红尘披上衣服起身,招呼铁牛背马,路上正好和衣袂飘飘,手持长法杖的曲乌碰上。

    曲乌拿法杖一勾,就勾住车窗,红尘也帮了一把,顺手把她拽上来:“看见了?”

    岂不是废话!

    不独她们两个,满京城的灵师都炸毛。

    红尘一路上就看到大云寺的几个高僧,静安禅院的两个,还有零零散散的灵师们,国师府想来也被惊动。

    不过,红尘速度最快,她的马车上有郡主府的招牌,巡查的官兵不会阻拦。

    国师府派出来的人,本来速度应该很快,奈何毕竟是官面上的,出了事一层一层向上报。传到国师耳中,再派人去探查情况,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

    红尘第一个赶到荣华郡主府门前,整个郡主府大乱,黑灯瞎火的就能听到里面的宫人四处奔跑,看见火把乱飞,大簇大簇的火花在地上滚。

    荣华郡主花容失色,只穿着一身亵衣就在院子里跑。

    王国栋疯了似的扑过去,用力掐住荣华郡主的脖子,那些宫女。太监。侍卫,纷纷上前,却是一下子就被甩开。

    “让开。”

    曲乌跳下车,伸手一扔。法杖甩出去。愣是砸得王国栋一个踉跄松手。整个身体似乎僵硬了下,她就上前又是一杖,正好砸在王国栋的脖颈上面。

    “禁!”

    一声短喝。

    法杖上的龙纹闪烁。略略吐出一丝金光,金光飞入王国栋的眉心,他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曲乌这才松了口气。

    但也只有一瞬间,王国栋就又弹起来,虽然身体还有些不灵活,脖子却轻轻扭动,四下里看了看,火光照到了他的脸,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连荣华郡主的咳嗽声都立时就止住。

    “两,两张……”

    所有人揉了揉眼睛,清清楚楚看出那是两张脸,其中一张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应是个女子。

    “快拿黑狗血。”

    “不,不,拿盐,盐。”

    郡主府内的众人一片混乱。

    “阿弥陀佛!”

    外面其他人也都到了,大云寺来的大师很陌生,但看样子应该也算德高望重。

    其他人有些到是神交过,毕竟算一个圈子,不过红尘初来乍到,不认识的居多。

    “大师,您看看是不是鬼母降世?”

    此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虽然很多人对红尘这个年纪轻轻,就名声大噪,还过了最终考核的灵师颇为好奇,这会儿也只能点点头。

    “先看看,各位,谁有手段便快快使出,郡马要脱困了。”

    其中一个大云寺的僧人叹了口气,手持佛珠,默默念佛,心中也不自觉生起几分恐惧。

    如此深夜,若是让这个鬼母逃出去,那可是生灵涂炭,到时候,所有的孽障可不光是算在以身饲养鬼母的王国栋身上,他们这些灵师都要承担。

    这种孽障,沾上一点儿边,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给消除了,万一消除不了,那这一世修为就算毁了,再怎么修行,恐怕也难精进。

    几位灵师各凭手段,都只能让王国栋安静片刻。

    红尘看了看,有点儿肉痛,咬咬牙,还是把自己手腕上的龟甲给投了过去。

    只听咯一声。

    那龟甲就好像变成了一只乌龟,恶狠狠地咬在王国栋的嘴上,一瞬间,他整个人僵立当场,噗通倒下。

    众人又等了片刻,见他完全不动,这才松了口气,看看那龟甲,红的通透,一看就灵气逼人,不觉羡慕。

    还是得有一件好法器!

    时间紧迫,所有人这时都顾不上别的。

    “大师,不如请您念诵经文,取出邪祟?”

    几个大师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念诵金刚经。

    在众人灵师眼中,经文仿佛点点星光,如雨一般洒在王国栋的身上。

    王国栋却瞬间发出一声冷笑,到像是醒了。

    几个大师脸色都变了,声音越发如雷霆,奈何全无作用,只能无奈摇头。

    其他人顾不得许多,纷纷出手。

    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无论是不是鬼母,反正是没有驱赶出来,到是王国栋渐渐镇定。

    因为隔着一具被完全附身的肉身,是活的,大家投鼠忌器,诸般手段也有点儿施展不开。

    所有人都没有提,可以先将王国栋杀了,鬼母未曾大成之前就脱离肉身,应该还可以对付。

    但众人心中都这般想,不觉互相使眼色。

    红尘心里其实不怎么拒绝这种提议,奈何一看荣华郡主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匹漂亮的大马,围着它的主人轻轻撒娇,小声叫,她的心也软了。

    想来荣华郡主至少想要一个结果,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就这般平白无故地死了。

    显然红尘所想不错,荣华慢慢地走过来,身上已经批好了斗篷,头发蓬乱,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荣安,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国栋怎么了?”

    红尘摇摇头,走过去盯着王国栋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谁?”

    王国栋的眼睛里冒出一道绿光。

    几个大和尚都下了一跳:“果然是鬼母!至少养了三百年。”

    究竟是哪个该挨千刀的养的这玩意!

    众人叫苦不迭。

    红尘皱眉,再一次厉声喝问:“你是谁?”

    王国栋的身体一僵,翻了个白眼,显然这鬼母本不想搭理她,可却不由自主地开口:“哼,本座苦苦守了三百八十年,就是等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这声音阴测测的,虽是女人的声调,却充斥着一股子阴狠气。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只要那人一死,名额就到手,你们却偏偏给她借命续命!”

    那声音狂乱不堪。

    随着声音爆开,一股绿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气息散开,所有灵师都脸色大变,捂着鼻子退后三步,红尘一身拉荣华郡主,气怒道:“算了,懒得耽误时间,各位,注意一下,我们走。”

    走?

    去哪儿?

    曲乌从始至终,脸色都阴沉沉一片,此时忽然变色,就见红尘甩开衣袖,手一挥,前方就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

    那洞里的味道,但凡灵师都很熟悉,那是黄泉路鬼门关的味道,真正的黄泉路,不是金顶山上的那一个。

    去哪儿?我们去地府走一圈,看看这个鬼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查清楚她的来历,哪里还谈得上解决?(未完待续。)

    ps:  ps:今天无论弄雪写成什么样,大家务必原谅我,是顶住只在电视上出现过的各种骚扰,努力写了这么多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地府

    红尘伸手招了招,那黑洞就延伸开来,变成一个大门,她当先一步,向前走去。

    其他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跟上。

    灵师们有一瞬间惊慌。

    有几个脸色都发青。

    浓烈的罡风狂吼。

    耳边一阵又一阵鬼哭狼嚎。

    活人入鬼门关,可不是一件好事,传说中也有过活人踏入鬼门关的经历,说是身体会变得特别沉重,寸步难行,阴冷一片,脑子很快就会迷迷糊糊,等到好不容易苏醒逃离,他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垂垂老矣的老翁。

    当然,大部分进去之后就出不来。

    但是好几个灵师身体都激动得微微发抖。

    身为一个灵师,谁没去探寻生与死的界限,他们的追求中,最大也最难的,恐怕就是超脱生死,能进入地府黄泉游一圈儿,那感觉一定很特别。

    可王国栋的面孔却扭曲成一片,狰狞惊恐,拼命挣扎,数次想逃跑。

    但他刚一举步,面上就露出更害怕的表情,嗖一下又缩回来。

    凄厉的女声哀嚎:“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一进入门内,连那声音听在众人的耳朵里,也显得特别远,像是隔着漫长的时光传来的回声,到让人少了几分惊惧。

    抬头看不到天,只看到蒙蒙的雾,像是忘川水汽所化。

    地上一走一陷落,全是粘稠的东西。但也看不清楚。

    众人刚刚感觉到刮骨钢刀一般的风,还有阴寒的气息,前面红尘身上就一亮。

    无论是风还是雾,都瞬间退散。

    连整个地府,都仿佛多了一点儿活气,暖意融融的。

    “郡主?”

    一个大云寺的和尚忽然惊呼出声。

    红尘茫然回头,就看到垂在耳边的流苏,对着脚下流淌不觉的水照了照,她好像换了一身衣服,到不是如梦中女子总穿的青袍。而是更正规也更严肃些。还是青色的,袖子上镶嵌了一圈墨色的纹路,腰悬白玉,头戴玉冠。

    “怎么回事儿!”

    “鬼门怎么偏了。谁开的鬼门?”

    无数灵师耳边出现奇异的嘀咕声。仿佛围绕在周围。分不清楚方向。

    但耳边无数沉重的脚步声,他们都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气氛,似乎下一刻就会出现无数鬼卒把他们捉拿归案。送去阎王殿受审。

    几个大和尚不停地默念经文,问题是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也很难相信佛祖能把佛光照下来庇佑信徒,越念经,脸色越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而感觉到压力更大。

    红尘到是悠悠闲闲停下,举目四顾。

    她眼中的地府和别人不同。

    地府显得有些萧条,脚下忘川流淌,绵绵不绝,无数黑色的影子在里面浮浮沉沉,再远处到是有些‘人声鼎沸’,大概是阴间等待轮回的鬼们居住的地处,应该是繁荣之地,只是她要找的地处,肯定不是那边。

    红尘叹了口气,把王国栋拎过来,冷声问道:“别让我费神,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在哪里栖身?”

    那鬼母恍恍惚惚的,半晌没有动静。

    养出只鬼母可不容易,那等埋在聚阴之地自然形成的鬼母,刚出世懵懂无知,鬼气四溢,很快就会被引渡入地府处理,像这类一看便知,肯定是特意养出来,要先按照生辰八字挑选怀孕女子,以金针闭锁她的关窍,择一阴气汇聚之地活埋,上面压设阵法。

    至于多久能成,那就不得而知,连施术者自己也不清楚。

    有时候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鬼母一旦养成,能以恶鬼为食,凶猛异常,等到诞下鬼子,就更是不得了,先不说鬼子的厉害,甚至在一些歪门邪道的记载中,用鬼子煲汤,连续饮用四十九天,就能返老还童,起死回生。

    只是传说太离谱,大部分人不信。

    到现在很少有人养这种东西了,实在无用。

    鬼母要是有了灵智,肯定都想逃脱施术者的控制,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主动进入地府等待轮回转世。

    除了这个法子,便是施术者死了,鬼母也要被困于一地,不得自由。

    地府轮回按说世间生灵都少不得要走上一圈,鬼母却不同,那是天生恶鬼,天道不容,想投胎十分困难,而且在地府里也无容身之处,但凡鬼差见到,肯定要捉拿。

    眼下这个鬼母不好驱除,因为她和王国栋融合的特别完美,红尘都不必尝试都知道,那是王国栋心中的破绽被她抓住,已经差不多快要没有意识,真动用点儿真格的,这家伙也得死。

    他就是死,总也要给荣华郡主一个交代才行。

    红尘看了荣华郡主一眼,现在这般诡异的情况,可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惧怕,只是用很陌生,很迷惘的眼神看着王国栋。

    要是不能把心中的那根刺拔出来……好好一个姑娘,这辈子就毁了一大半。

    鬼母栖身于地府多年,身上的气息和那里最亲近,回到栖身之地,应该能把她驱赶出来。

    奈何地府这么大……又上哪里去找?

    红尘在那儿沉思。

    其他人都要吓死了。

    幽幽鬼火闪闪烁烁,鬼差们正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若是被拿到,他们岂不是真要命丧黄泉?岂止是一个死字,还指不定得受多严重的惩罚!

    光是想一想,大家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又恨不得它不跳动,能伪装自己不是活人。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面的浓雾破开,走出个身着黑衣,脸上戴面具。手中持锁链和钢刀的‘人’。

    “难道是黑白无常中的某一个大人?”

    可这打扮不对啊!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轻的灵师忍不住叨咕了一句。

    其他人屏息凝神。

    还有几个暗暗捏住护身法器,就是不知这护身法器……在地府管用不管用。

    却见那人出来,一眼看见红尘,当即拜倒,“原来是仙子大驾,恕我等失礼之罪。”

    红尘记性好,一听声音就响起来,记得那次他扮黑无常出面的,诧异道:“你怎么又变了装扮?”

    “好叫仙子知道,因为最近巡逻鬼差人手不足。我暂时借调过来帮衬一把。”

    红尘点点头。到也不惊讶。

    可后面跟着的这一群灵师算是长了见识。

    早些时候就传说,这位便宜郡主的身份来历不一般,真是上仙转世,能通鬼神。他们还八成不信。那些个江湖骗子都喜欢往身上贴各种光环。别说是上仙转世,说什么的没有?难道都是真的?

    这等话,听过也就罢了。不必多想。

    众人收敛心绪,回过神,便见郡主立在那位很像无常大人的人面前,皱眉说话。

    “……地府广阔无垠,除了这阴曹地府十三层,还有很多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我们鬼神也不敢轻易涉足,仙子欲寻的这鬼母,若真栖身的话,也不会敢挑太危险的地方,请上仙放心,您尽管安心在殿中等候,我这就调派鬼差,鬼卒去搜查,一定尽快办妥。”

    说完,这个黑衣‘人’就转身而去,不多时,周围本来给他们巨大压迫感的那些鬼卒鬼差们也散了开去。

    还有两个女子上前,引领他们到旁边一小殿内坐下,那小宫殿虽然不大,装修却是异常精致舒服,桌上摆满了瓜果,个个都是十分香甜可口。

    众人:“……”

    很诱人,可谁都不敢吃。

    地府里的食物,活人哪里能吃?谁知道吃一口是不是就变成这里的常住人口了?

    红尘到是略微尝了尝,从茶水到点心,都还凑合,富有灵气,却比不上她平日里享用的。

    “你们都吃些,不要紧。”

    她吃了,其他人才下口。

    只一点儿,众人顿时享受到好处,一个个看似斯斯文文,下嘴却不停,恨不得连吃带拿。

    红尘也不管,趁着还有时间,就问那脸上已经露出僵硬表情的鬼母。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要和你过不去,不如你说说条件,究竟怎么样才能放开这个人,要是我能办到,那么皆大欢喜,也省去很多麻烦。”

    鬼母冷笑,发出一阵阵和哭一般的声音来。

    “省麻烦?条件?你知道这三百年我是怎么熬下来的?每天都拼命抵抗脑子里那些疯狂的东西,无数次觉得,我疯了很好,疯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冷,不疼,不害怕,记忆在一点点消失,我快要忘记我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家在哪儿,甚至连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了怀疑!”

    “哼,他们想让我孕育鬼子,我偏不,我儿子就算要出生,也应该生在阳光下,要有鸟语花香的地方。”

    只有一瞬间,鬼母的表情柔和下来,但下一刻,就又变得癫狂,“我每天都在忍受,忍了三百多年,终于出现了契机,那是个小姑娘,命格和我十分相符,命绝之日,竟然还和我绝命之期一样,也该是阴年,阴月,阴时,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她一死,我占了她的肉身,就如投胎转世一般,我等了三百年,才等到这一次机会,却让你们……轻轻松松就给毁了,既然如此,那你就赔我一个肉身,虽然不好,可也能暂时用用。”

    她说到后面,到没有一开始那么疯狂,可这般冷静理智,却也更让人惊慌。

    红尘一拍额头,笑了两声,最后还是觉得不雅观,这才敛容坐好,轻声咳了咳:“既然是这样,那到好办,不如我找地府的人帮你查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机会,纵然没有,我也必想办法助你去轮回。”

    鬼母一愣,半晌冷笑:“你当我会信?”

    她早不信任何人的话!

    很多年前,她也曾尝试信很多人。还是那些修为不俗,按说应仙风道骨的人,但无不是遭了背叛,人的手段,一日比一日狠毒!

    红尘也不生气,笑起来道:“这里可是地府,有神有鬼,而且我是灵师,大道可欺,如今三尸神在。口中若有一字虚言。必然上报天听,我岂能为了陌生人,坏了自己的修行,绝不会为了这些事撒谎。”

    这话到也中肯。那鬼母一时迟疑。

    此时便有鬼差来报。说是已经寻得一处可能之地。就在忘川附近。

    那鬼母的脸色骤变。

    红尘点点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便要过去。鬼母脸色变了又变,急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她显然也知道,只这般看着,红尘的能力也是很不一般,自己就是不配合,也讨不到好处。

    叹了口气,众人只觉得身上一冷,就见一团黑雾从王国栋的身体里挣脱。

    王国栋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雾犹豫了半天,终于变作一女子,低着头,立在殿内,轻声道:“……我也很久没有以这副模样出现了。”

    身为鬼母,在地府里绝对人人喊打,整日东躲西藏的,还是不成形的时候方便。

    她看了看自己,又很好奇这座小殿,事实上她虽然不自由,可在地府也待了很多年,当然很了解此处,却从不知道这座小宫殿是做什么用,而且此处也从来不开,别说孤魂野鬼,便是有一次,府几个大人物联袂而来,也仅仅是在殿门前略站一站。

    这次能进来,她也好奇。

    红尘却把注意力集中在王国栋身上,抬起脚来踢了踢,笑道:“醒吧。”

    王国栋果然悠然转型。

    荣华郡主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表情,还没开口,就看到王国栋抱着肩膀坐下,瑟瑟发抖,小声地喊:“贞娘,贞娘,我这就来寻你了,来寻你了!你莫怕,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郡主的脸色登时大变,一片雪白。

    那个鬼母冷笑了几声:“真是个没担当的男人!”她见荣华郡主转头看她,叹了口气道:“我附身虽然是附身,却不可能窥探他的记忆,只是知道,这人还是你们皇帝的绣衣御史,和杏核搭档时,杏核都他产生好感,两个人关系越来越近,不过我看他不算是玩玩,有点儿真情,也是廉价的真情了,至于现在冒出来的贞娘是哪个,我可不知道!许是你们家的小妾也说不定,他对你这个郡主那么冷淡,一点儿也不好,谁知道心落在哪个身上去?”

    荣华郡主咬着嘴唇不说话。

    红尘挠头,这算是画风突变了。

    奈何她宁愿去和恶鬼大战一次,也不想解决别人的感情问题,她就是想解决也没有办法,作为一个两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爱情的女人,去管这种事儿,纯属开玩笑!

    而且这里是地府,那匹白马也不敢进来,没有白马卖萌,她的耐性就多多少少差上一点儿,直接便问:“你要知道详情,我便带你去查问查问,反正到了地府,王国栋小时候踩死几只蚂蚁也问得出来。你要是不想知道,这便带他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如何,那就是这两口子的私事。

    她虽说接了任务,那匹白马却不能强迫她连这位主人的终身大事都要管。

    荣华郡主的性子其实也颇为果决,忽然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是难看。

    “能提前来地府参观,也是我的幸事。”

    她先说了句题外话,才慢慢道,“这一段时间,我终于有一点儿高兴,丈夫其实也有温柔体贴细腻的一面……怪不得那些女人喜欢他,却没想到,原来温柔体贴的那一个,并不是我的丈夫。”

    她又笑:“身为一个女人,总不能连枕边良人内里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那好,我们便去查一查。”

    刚才领命去办差的那个黑衣人又再次出现,红尘一示意,就带他们过去。

    一众灵师简直想象不到,原来竟然这般简单!

    地府的人,人家也可以随意支使。

    好在白痴不多,他们心里清楚,恐怕红尘的来历确实不凡,也没做什么自己也掌握这等法门的白日梦。

    红尘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在眼前,他们看着也不觉得多特别,任凭他们学,恐怕这也不是能学的东西。

    黑衣人大概是带着众人走的捷径,几步路,就到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大殿。

    刚一过来,黑衣人退后一步,大门洞开,红尘也没带人进去。

    此地不光森寒,还威压甚重,她还好,荣华郡主身娇肉贵,连手腕上都有点儿发青。

    这还是在外面站着,若是进去,这一大片就得倒下三分之一。

    “还请阎罗王请出此人生平,供小女一阅。”

    红尘想了想,直接朗声道。

    里面片刻之后,就传来一声笑声:“只要莫撕了就好。”

    声音也分辨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一帮灵师却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这可是地府里第一个大人物,虽然没露面,听听声音也好,回去吹捧一下绝无问题。

    红尘挑眉伸手,不多时,就见一面两个巴掌大小,略有些椭圆的铜镜飞出,落在她的掌心里。

    背面刻了许多奇怪的纹路,红尘摸了摸,小声读道:“赏善罚恶,不枉不纵。”

    再一翻开,上面烟雾一落,就浮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王国栋来。

    荣华郡主屏息凝神。(未完待续。)

吐槽(前一章是正文更新)

    ps:昨日一件小事故,有劳各位小天使关心,在此概述,略长(不吐槽下弄雪不痛快)

    近日,弄雪与一干同僚共赴省会公干,23日白天工作完,晚上大部分同僚相约看话剧《琥珀》,弄雪回酒店码字,十分钟后,外有人敲门,出门一看,密友女a,和一男同事b在,小a一脸茫然道:b没有跟上大部队,也想看话剧,约a同行,a于是答应,奈何b不肯和a二人行动,提出必须多带一个同伴,小a只好找弄雪一起去。

    (到这里,弄雪以为b乃性情羞涩,不好意思和女生独处)

    弄雪要码字,只好拒绝,苦劝良久,让他们二人同去便好,b死活不肯,挤入弄雪房间说要聊天,弄雪只好作陪,小a担心打扰弄雪码字,聊了几分钟就要回房休息(弄雪以为a一走,b肯定走的),没想到送a走了,小b又回来直言不想回去……于是只能继续陪聊,从晚六点,一边码字,一边聊到10点,弄雪无数次问他需不需要回去休息,已经懒得应付,他说十句,弄雪嗯一声……然后小b说他不想回去睡觉了,反正我房间是双床标间,室友又不在,他想睡在这里……

    弄雪以为是玩笑!!!!

    十一点,b仍然不肯走,又说要住下!而且还真躺在床上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

    弄雪简直要懵了好不好!

    ps:困死了,洗漱睡觉,明天晚上继续吐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温暖

    王国栋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一副已经死了一大半的模样。

    阴曹地府里的鬼也没他这么凄凉。

    已经有几个巡视的鬼卒交头接耳,大约是很担心这个新来的鬼能承担的工作量!

    这会儿能在阎王殿前站一站,还有无常大人作陪的,那肯定要入地府做官的。

    他们也该添些人手。

    这些年亡魂多了好几倍,可正经的有灵智,能干活,能做鬼差的却寥寥无几。有的鬼卒都工作好几百年,就等着轮回转世,只因为地府太忙,放不了他们走。

    所以最近,鬼卒鬼差都盼着地府多招收些新人。

    王国栋坐在石阶上,瑟瑟发抖。

    鬼哭狼嚎,狂风咆哮,昏黄的天,黑压压的地,无数迷离的游魂在脚下徘徊。

    他甚至有一种,身体被剥开,露出**裸的心脏的感觉,无尽的羞耻。

    红尘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小的铜镜随着她的心意,前面所有的成长过程都是虚虚的,只追踪那个十四五岁的王国栋。

    小小儿郎,刚是可以被当做成人对待,却还少了几分成人心性的少年,允文允武,相貌英俊,和所有大户人家被呵护长大,没经历过风霜的少年一样,他也渴望去外面的世界。

    于是,私自跟随世交家的好友去江南游玩,青莲桥下,偶遇采莲女……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少年情怀,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少女如此美貌,秀色可餐,少年也是翩翩风度,世间难得,相知相许,私定终身,自然是顺理成章。

    红尘什么话都没说。

    镜中表露出来的感情十分质朴,也很美好。并无那等可怕的。肮脏的东西。

    荣华郡主也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很平淡,似乎习以为常。

    “要是做个妾也就罢了。”

    事实上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要是连这个都稀奇。那大周朝的公子哥们得多么没见识!

    更不会有家长出来棒打鸳鸯的笑话。家里的儿子一开始就教好。不让出这等事,可是出了,也绝不会硬来。就如荣华郡主说的,别说这是采莲女,就算是个青楼里头的,不喜欢归不喜欢,弄回家门找个地方一搁,当看不见就是了,回头仔细教训儿子,给他掰扯清楚,也就是碰上只有一个独子的人家,可能会麻烦一点儿,大人们会很是生气,儿子多的,若是小儿子出了这等事,骂几句多劝劝也就过去了。

    就是到了王国栋这儿,虽然出了一点儿小问题,比如说那个采莲女有了身孕,再比如说,这女子竟是个面上柔弱,心里古怪别扭的,听说要进王家当妾,也不哭也不闹,下人端来的汤药,她不喝,可那些婆子硬是给她灌下去,她也只是默默流泪,到没别的,当时王家还以为这姑娘好对付,想着回头教导教导规矩,给了儿子也不是不行,当然,要等儿媳妇先进门。

    却不曾想,女孩子性情比想象中古怪,竟然去逼问王国栋,问他愿不愿意带着自己私奔。

    王国栋心中为难,咬牙道:“我为你死都可以,但不能让家族蒙羞。”

    “那好,我们一块儿死。”

    女孩子叹息,“这世道,也让人活不得了。”

    说着,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王国栋心中大痛,也万分难过,一咬牙,竟就这般答应下来,两个人相约,同一时间吃下毒药自杀。

    两颗毒药也不知是女孩子从何处寻来,剧毒无比,服用后立即毙命。

    那女孩儿叫贞娘,连个姓都没有,跟着一个孤老头子长大,那老头子竟然会读书识字,也教她一些,她自小就聪明,读书识字一点就透,人也长得极漂亮可爱,否则也不会让王国栋一见倾心,可这性子上来,却是个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的。

    当天晚上,她梳妆打扮齐整,到了时辰,就漂漂亮亮地服毒自尽。

    换了王国栋……

    什么也别说了。

    在铜镜中看到贞娘服毒自尽,嘴角一抹嫣红,临死虽然痛苦,嘴角却含了笑,王国栋整个人都啥住。

    他自然是没死成的。

    那一日,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沉思许久,药也三次企图往嘴里面搁,奈何他终究舍不得死,要死这一回,可真是不容易!他终于还是把药丸子给藏了。

    铜镜中,王国栋一日复一日,到淡忘了贞娘,是真像忘了的模样,性子也有些改变,变得多少有点儿贪花好色,也可以说是怜香惜玉,不过到也还算可以,比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们要好得多。

    也就是最近一年,性子就忽然大变了。

    “荣安,你有没有觉得,贞娘很像一个人。”

    红尘也看了出来,她像被王国栋强枪回去的那个十一娘,也不是说五官多么酷似,而是性情上,神态上,言谈举止上,多少有点像,连她们都有这种感觉,也难怪王国栋的举动过火。

    鬼母咯咯地笑起来:“男人啊,男人!你上一次负心薄幸,害了贞娘,这一次又没有完成承诺,还要害死杏核,可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声音艰涩难听,就和幽暗的小巷子里,老木匠锯木屑一般。

    话音还没落,铜镜上又有变化。

    王国栋已经是成了亲的成年人,和郡主妻子不过是面子情,不大喜欢去,心中十分苦闷,便常常回绣衣楼喝酒,他在绣衣楼里能做很多王公子不能做的事。

    他可以喝得烂醉,也可以嬉笑怒骂。还可以调戏女人,在楼里一切都很自由。

    杏核每隔半月,便要给他汇报些事情,两个人见面往来逐渐增多,走得也越来越近。

    这部分,铜镜模糊了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给掩盖住,应该是和他们的人生有所牵扯,所以就不多说。

    红尘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真有一点儿奢望来着。

    虽说她本身也知道些许未来,但毕竟是女子。能知有限。要是能借助王国栋的记忆,一定可以得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不过想来也不可能。

    铜镜里的内容还在继续。

    杏核喜欢王国栋,王国栋看她的眼神却不怎么温暖,当事人看不出。可局外人却清楚得很。王国栋肯定是把她当成一个小玩物对待。

    这一日。杏核又来,两个人都在做准备,应该是出去做事。杏核穿得很美,打扮得也美,脸色发青。

    王国栋嗤了一声笑道:“放心,我就是命不要,也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出事。”

    杏核嫣然而笑。

    也不过一转念,两个人就出现在一处断崖上,杏核在崖边翻滚哀嚎,拼命地喊:“救我,果子哥哥,救救我。”

    她的果子哥哥却远远看着,把面具摘下来,眼睛一红:“我不是怕死,是这事儿必须上报,你放心,你放心,我很快就来救你……很快很快!”

    杏核的声音却是一丝一丝地衰弱下去。

    王国栋拔腿就走!

    众人看得鸦雀无声。

    荣华郡主忽然冷笑:“原来,他对我已经很好。”

    王国栋捂住脸,一声不吭,眼泪从指甲缝里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漆黑的土地上。

    红尘把铜镜收了,一言不发,轻轻松开手,那铜镜就飞起来,朝着她点了点,一溜烟飞回大殿之内。

    “……我身边此女鬼,虽然身为鬼母,我怜她也是被人所害至此,不知……”

    “仙子放心,她命不该绝,有一线生机,而且生机很快就来,本君担保,最多不超过一年。”

    阎王的声音如此温和,到让众人的心中更是忐忑。

    那声音就犹豫了片刻,“那杏核已经死了,肉身也不能用,,到是不如让留在我地府,我给她一个差事,等待下一次机缘来临,若是在此期间,多积累功德,也许会有好事发生。”

    阎王爷说有好事发生,那肯定有。

    鬼母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没说红尘说话不作数,人家是答应给她重返人世的机会,可也没有说要立时能行。

    这一摊事情,总算是有了一点儿不是结果的结果。

    此时黑白无常两位,又恢复他们经典的装扮和形象,笑道:“我们亲自去接引那个杏核姑娘的魂魄归来,她的魂魄受到损伤,恐怕会浑浑噩噩,很难前往酆都,恐怕也只能试试看了。”

    红尘微笑,轻声应了个谢,到把两个无常给吓了一跳。

    白无常后退几步,不敢正面受红尘的礼,扫了王国栋一眼,伸手在他身上一拽。

    一条金线就断了。白无常笑起来:“还挺容易的,看来就是不插手,也系不久,不过太久伤身,早断早了结。”

    下一刻,王国栋胸口闷痛,呕出一口血,咬着牙立在殿前,就像一座石像,“我为什么没死?”

    红尘看了他一眼,叹口气:“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

    不过,曲乌不好受。

    自从进入地府,这一切事,曲乌都没有插手,连说话也没有,和影子一样跟在众人后面,她向来不是那种安安分分的,现在到了这等地方,按说早该有各种举动,眼下太平,大约是她主动承受了大部分反噬。

    红尘看了曲乌一眼,她皱着眉,显然很不明白,为什么契约会想要断开。

    那会儿,王国栋当时是真心想要为杏核赴死。

    红尘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前面有过太多的例子。

    深爱妻子的丈夫,心甘情愿地和妻子分享自己的寿命,千辛万苦寻找到被他们之间爱情感动的灵师,花费巨大的精力,终于达成所愿,也获得大成功。

    却不曾想。丈夫的爱,渐渐变得平淡,以前的浓情蜜意也淡了去。

    这还算好的,只是爱情没了,两个人之间的连接出现缝隙,妻子死去,丈夫的神魂被侵袭,狂性大发,伤了些人,终究还是恢复了正常。虽然丢了大半条命。算是好结果。

    更严重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走吧。”

    红尘扫了一眼,一大群灵师都疲惫不堪,脸色十分的难看。

    在阴曹地府要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不过难得来一次。总要去参观参观。还是黑无常懂眼色。不多时,就使了个秀气的鬼差引路,邀请他们参观地府。

    “仙子这次从远离酆都的旷野开的鬼门。不如由我陪您从正路走一遍?”

    红尘失效:“那就提前走一遍黄泉路,感受一二。”

    话音落下,就有一群通体黝黑的骏马,拉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而来。

    马车都不算大,只能坐一两个人,开口的座椅,坐在一个罩子里面,能欣赏到四面八方的风景。

    众人纷纷蹬车。

    那些灵师连心中的惊惧害怕都散了去,好奇心大起,就是曲乌也勉强撑起精神,靠在车里,慵懒地舒展开身体。

    马车的速度如飞,就像是穿梭了一般,一瞬间就来到一片绵延曲折,让人站上去便神志模糊的路。

    密密麻麻的影子在路上飘飞,像被牵引着似的,飘向远方。

    众人举目看去,一瞬间唯有一种感觉,恐惧!

    人生来拥有对死亡的渴望和恐惧。

    当时红尘开鬼门,走黄泉路时,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可现在却是清清楚楚的。

    那青色的,斑驳的石头,看似普通,却能勾魂摄魄,远远望去,一片火红。

    像鲜血一般。车子在路上飘过,那些亡灵们纷纷闪避,有些还有神智的,甚至企图伸手攀住车马,可惜他们稍一碰触,就哀嚎地滚了出去,良久良久,嚎叫声都不肯消散。

    红尘若有所思,这黄泉路到显得萧条破旧了。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念头是哪里来的!

    众人乘坐马车,去看了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野**和**殿。

    在恶狗岭,一群恶狗呼啸而过,本来气势汹汹,着实是每一只都特别的彪悍,结果一见红尘全都四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哼哼唧唧,气得跟随的鬼差恨不得拿鞭子抽飞这群不要脸的。

    气氛顿时好了些许,哪怕后面走马观花,稍稍看了一眼十八层地狱,众人也没有特别惊慌失措。

    参观完,红尘连忙让鬼差帮忙开了鬼门,一行人就平平常常地走了出来。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几个和尚默默诵经片刻,稳定了心神,纷纷告辞,其他人也连忙走了。

    红尘亲自送了荣华郡主回去,荣华郡主此时脸色却是好了些许,又恢复往日的三分明丽,却是连看也不看郡马一眼。

    王国栋也神志恍惚,浑浑噩噩地进了自己的院子。

    “……谢谢。”

    荣华一笑,“我知道该怎么做,剩下的,你不用管了,你也管不了。”

    红尘点点头,还是看到那匹马忠心耿耿地站在主人身边,好像很想让主人骑上自己一般,一圈一圈地转,展示自己矫健的身躯,略一犹豫,忽然开口:“你这阵子不要骑别的马了。”

    荣华一愣。

    别的马?

    她一时辨不清红尘的意思,红尘却叹气,要让一匹马,看着自己的主人只使唤别的马匹,再也不能看自己一眼,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回过头,那匹马的神色却很活泼,好像在说,我年轻了,我有了力气,我可以驮着你日行千里,咱们再去追赶风吧。

    红尘的心一下子就酸楚了下,虽然只是她的脑补,不过,她就违反一次原则,让荣华郡主再骑一次自己的爱马墨染,至于墨染不肯去轮回的问题,就顺其自然也好。

    心里惦记着这事儿,红尘回去就扎进书房,翻开所有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查找。

    顺便在玉珏空间里发了个帖子。

    这是个难题,想让生者和亡灵接触到不难,难就难在,怎么让亡灵不影响到生者的健康。

    看一眼的阴气,大约不足以让荣华郡主如何,可是真要豁出去了,让她们两个一块儿骑马飞腾……荣华恐怕要大病一场,甚至更严重。

    她翻出来几个方案,正琢磨,那边荣华郡主的人就赶了过来。已经是六神无主。见了她张口就道:“大,大事不好了,郡主娘娘,我们郡马爷可能。可能要自杀!”

    红尘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口点心吃掉。拭了拭嘴角。站起身招呼罗娘出门:“走吧,叫了御医没有?”

    自杀这种事,外人赶过去作用不会很大。救得了第一次,难道还能救得了第二次?

    红尘真有点儿不耐烦再管这个人的闲事,真是各种麻烦不断。

    不是为了王国栋,纯粹是为了荣华……的墨染,墨染不容易啊。

    匆匆赶到荣华郡主那儿,就看见王国栋站在屋檐上,手里拿着一个玉瓶。

    玉瓶保存的到好,是很普通的样式,白玉的,上面的塞子泛着淡淡的黄,有点儿像皮肤的颜色,仿佛时常抚摸一般。

    荣华抬着头,她从来没有把脖子伸得这么长,身体如此僵硬过。

    红尘小声道:“如果想自杀,用不用这么高调。”

    罗娘她们也生气:“要是自杀,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要不然找个地方把自己吊死,怎么着不行,做什么怪样子。”

    她们到底不是王国栋什么人,于是难免冷漠,至少嘴上要冷漠一下。

    王国栋忽然一下子拔开瓶塞,一闭眼,用最快的速度把里面的药丸给吞了。

    扑通一声,就倒在屋檐上。

    荣华身体一虚,委顿在地,红尘上前一步,又退了退,她家墨染正温柔地拿舌头舔她的脸,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荣华能感觉得到。

    一群侍卫上去,七手八脚地把王国栋抬下来,紧紧张张地去喊御医。

    红尘推开众人,上前看了看,上去就是一巴掌,啪一声!

    所有人震了震。

    又是一巴掌,啪!

    郡主府的管家翻白眼要晕死过去。

    然后王国栋的眼皮动了动,掀开,迷惘地四下看:“地府?”

    “地府你又不是没去过。”

    刚回来好不好,又想去一日游。

    红尘冷笑,“是不是看到了那些,反而不害怕死亡?告诉你,知道十八层地狱是什么地方?你这种人,该去几层地狱?”

    王国栋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

    好半晌,他还是迷迷糊糊:“我为什么没死?”

    整个人都虚弱无力,像一滩烂泥一样,怎么努力都捡不起来的烂泥。

    红尘看了荣华一眼,故意轻松些:“也许是贞娘不想让你死,也许是过了这么多年,毒药失效,谁知道呢。”

    说完,转身看向荣华,“你做了决定,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见皇后娘娘,还有陛下。”

    “不用等了。”

    荣华轻声道,“我不出家做女冠,也不去庙里带发修行,我们进宫吧。”

    她还年轻,还有未来。

    荣华转身大踏步地离去。

    红尘紧紧跟上去,也不知道这决定是对还是错的。

    一直到半夜,两个人从宫里出来,红尘就笑问:“是你换了毒药?”

    荣华不置可否。

    “为什么?”

    红尘眨了眨眼,有点儿弄不明白,这夫妻两个,马上就是曾经是夫妻的两人,究竟是相爱还是不爱,王国栋大约是不爱的,荣华呢?

    爱情这东西,真让人弄不明白。

    也许荣华是猜到王国栋的作为,不想他死?服毒一次死不掉,应该不至于再死一次,好像又不像是那么简单……

    “等你有一天成亲,也就能明白了。”

    荣华笑道,“至亲至疏夫妻。”

    ……谁说没成过呢?

    红尘哭笑不得,眨了眨眼,拉住荣华的手:“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

    红尘从口袋里掏出一匹小马驹,特别可爱,白玉雕刻而成,活灵活现。

    “墨染?”

    荣华怔了怔,眼眶顿时红了,有点儿想要,又有点儿不愿意,“我……不要。”

    她不能把墨染的玉像搁在身边,还是这么酷似的,就像小时候的墨染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一般。

    下一刻,荣华触电般地收回手,她有一种感觉,好像墨染舔了舔她的手,很用力,每次墨染不高兴,就会用这种方式抗议……

    再看过去,小马驹还是那么可爱!

    她忽然就舍不得说不要了。(未完待续。)

    ps:  ps:利用工作时间空隙偷偷码出来,晚上还有事,吐槽的下半部分晚上回来再继续吐。

吐槽继续

    没什么好看的了,就是遇见一桩事趁着记忆清楚写下来。

    接着上面继续吐!

    弄雪在久等小b离开,他就是不走,又因为都是同事,不好意思驱赶,忙发微信跟密友a求助。整个酒店,其他同事都去看话剧,除了弄雪和b,只剩下小a。

    (弄雪的意思是,小a到我这里来要杯水什么的,装出很意外b仍然在的表情,说天色已晚,大家都该休息,把他拉出去。)

    小a此时已经洗澡上床睡觉,而且很不耐烦搭理b,于是急呼另一友人c,将她从外面召回,说明前因后果,c携一师兄匆匆赶到,手拿水果酸奶,以眼神示意询问情况,弄雪也以眼神回视,师兄忙大声道:这么晚了,不好打扰女士美容觉,他一个糙汉子就不进姑娘房间了。

    b不说话。

    c无法,只好送别师兄,进屋同弄雪和b聊天几分钟,便说大家该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工作。

    b居然说——你们走吧,我就睡这儿!!说完想打开行李包拿睡衣(弄雪到现在才发现他居然是带着行李过来的,也够马大哈了。)

    弄雪:……

    c:……

    此时弄雪察觉到b可能精神上有点儿问题。

    但是,绝不能真让他住下。

    弄雪忙直说不行,劝他回房,c也劝,b就是不肯回去,弄雪追问原因,b说不喜欢他房间里有酒味(和b一个房间的另一个同事喝了一点儿啤酒),又说弄雪的室友又不在,他就要住这儿。

    c劝说无效,只好打电话给其他男同事,想找找有没有单独一人住的,结果大家看话剧通通静音,时间到了十一点,终于打通一女同事电话,住在上一层楼,她室友也不在,单独住,于是c希望能调换房间,女同事下来,或者弄雪上去,两个女人合住,让b独占一间房间。

    b道:不要了,太麻烦你们了,还要上下折腾,就这么住吧!

    弄雪:……

    c:……

    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半,终于把b劝去楼上,弄雪和另一女同事住了一晚。

    后面有空儿的话,说一说小b其人,分析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可别因为受了刺激再恶化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见鬼

    荣华郡主手里捧着玉像,发呆了半晌,红尘就伸手点了点那小马驹的额头。

    “醒一醒,就让你在此滞留百年,百年之后,重入轮回好了。”

    也许对于一匹马来说,百年时光,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它和自己的主人呆在一起。

    荣华郡主忽然瞪大了眼。

    掌心里的小马驹抬了抬头,前蹄子一撩,很是不高兴地轻轻摇摆尾巴。

    墨染每次很委屈,很委屈的时候,都会如此。

    每次自己都要心软。

    荣华郡主的眼睛一红,先顾不上害怕,到忍不住笑起来,顺手摸了摸它的额头。

    小马驹就一脸委屈地在她的掌心里****。

    一个玉像,居然也能看出表情,到真有趣。

    红尘笑道:“它想驮着你出去玩,不过以后是不可能了。”

    低下头,看了看那小东西。

    “能有个白玉的马身你就知足吧,还想要大的,我上哪里去给你找那么大的灵玉,又怎么有力气给你制作。”

    荣华郡主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直打嗝,如此失态,真是不太像她。红尘心里也高兴。

    这姑娘后面还有福气享呢,很不用着急。

    辞别了荣华郡主回府去,进了家门,家里围着她团团转,罗娘和小严到不说自家主子爱管闲事,主子要不爱管了,她们恐怕至今都没个着落,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只是到底担心。

    荣华郡主的事儿,虽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该知道的,那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要和离,宫里也不知是什么想法,自家主子搅合进去,万一惹得万岁爷不高兴,训斥一顿都是要紧的。

    在京城,皇帝一句话能让人生。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惹了那位厌倦,恐怕好过不了。

    没想到晚上,皇后娘娘又着人送了三大箱子玩器过来,什么都有。连给宫人们的赏都备了好些。各色金叶子。银叶子,还有一堆清淡颜色的布料。

    一群小宫女可乐坏了,都拿了各自的东西。琢磨着做身新衣服待年节时穿,也显得体面。

    现在的料子们,浓墨重彩的居多,要不然就是没什么颜色,灰的,白的,蓝的之类,颜色暗淡,显得陈旧,尤其是下人的衣裳,需要耐穿耐磨,经常浆洗便会掉色,用那等色泽鲜亮又素雅的好料子,只能穿很短的时间,太不划算,通常不会特意去买,份例里头也不会有。

    主子们赏赐下来的可不一样。

    “哟?香风扑面!”

    薛柏桥下了马,一进郡主府的大门,就见那些小宫女们一个个鹅黄柳绿,漂漂亮亮,就不觉吹了声口哨,还笑眯眯和一脸羞赧的小宫女搭了几句话。

    罗娘和小严过来迎他,先给一碗凉茶,闻言都窃笑:“仔细云姑娘听见了。”

    “我哪里会怕她!”

    薛柏桥不屑一顾,“你们那铺子里新出的冰碗,还不快给我整一个吃。”

    罗娘把他引到花厅里坐下,就让宫人去厨房拿。

    都是现成的,现在天气闷热,怕主子们暑热难熬,厨房那边新鲜的冰品都是一直预备的很好。

    红尘正读书,也懒得理他,就让他在外头坐一会儿,自己先把一本小话本最后十几页读完,这才出来。

    薛柏桥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自己不是林旭,不招我们郡主待见,不过,只要有好吃的,不待见就不待见吧。”

    提起林师兄,红尘略蹙眉:“他到有些日子没回来,也不知忙些什么?”

    这个薛柏桥也不知道。

    “反正我成亲,他总要来的,人不到,礼物也得到。”

    薛柏桥惦记这个惦记许久,他想要林旭的一把佩剑,就搁在那位的袖子里,他曾经见过一次,特别喜欢,林旭就开玩笑说,哪****成亲,哪日再给他!

    红尘也知道这事儿,哭笑不得:“大喜的日子,怎么能送兵器?林师兄是在开玩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叫起了林师兄,好像有一次失误喊错了,林旭当时就莞尔说他们两个合该是天生同出一门,叫师兄就叫师兄吧,想来师傅不会在意。

    大约也正因为如此,红尘乃是鬼谷先生弟子的传言才会越来越多,连林旭的那两个师兄,都以为自家师父又收了个小弟子,林旭这个关门弟子到不算名副其实。

    红尘本来觉得,这种误会不会存在很久,却不曾想,连鬼谷先生都没多话,也只能说是莫名的缘分。

    “那我不管,姓林的武功就是三脚猫,连我一半都不及,说他是文弱书生都不为过,好兵器跟着他才是明珠投暗,还不如给我……对了,我好像听律风荷提过一句,那家伙在调查什么东西,似乎挺严重,也不知是何事。”

    红尘闻言,也有点儿挂念,不过到用不着担心,林师兄出身好,能力强,朋友多,一呼百应,只有别人怕他盯上,到不至于顾忌别人去。

    薛柏桥的婚期确实临近了。

    他最近到有一点儿忐忑不安。

    这次过来,就是缠着红尘,非要红尘给他算卦。

    “也不需要你送什么礼,反正你得给我算算,我婚后生活如何?会有几个孩子?嗯,还有,淑君她的寿数如何?我们能不能白头偕老,还有……”

    红尘一边听一边笑:“好,好,好,算,你去找王半仙吧,他最近开了新业务,专门算姻缘,你想让他算算,你将来会有几个小妾,都是什么模样的,他也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

    “郡主!”

    薛柏桥一生气才喊郡主。

    喊了就愁眉苦脸地戳在那儿,唉声叹气。

    红尘都给他气得乐了。

    人家云家的大小姐。都快住他们家来给他操办家务了,大大方方的,在外面完全不顾自己云英未嫁之身,只说自己是薛夫人,多少小人多嘴多舌,颇多笑话,人家也没在意,他到在这儿嘀嘀咕咕,胡思乱想。

    薛柏桥也有自己的理。

    “不能怪我多想……这几天遇见桩让人特别难受的事儿,你听说过陈文和苏芸娘的事儿吗?”

    这还能没听说过。

    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夫妻。伉俪情深。多少女人,甚至男人都羡慕的。

    陈文是一介书生,颇有才华,不过早年怀才不遇。家里也不够重视。有一未婚妻。便是苏芸娘,芸娘生得貌美,说是绝代风华也未可知。又是当朝宰相之女,苏相爷虽然已经致仕,但门生故旧众多,又是深得万岁信任,即便是到如今,也对他颇为倚重,两人的婚约,很多人看不过眼,都劝苏芸娘另择夫婿,连苏相爷也更看重自己的爱徒,犹犹豫豫。

    芸娘当时就折断发钗,发誓女子不二嫁,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生世世都是陈家的人。

    众人终于不敢逼她,后来有人想了个主意,以财色权势,威逼陈文主动放弃婚约,或软或硬,手段百出,陈文不肯,竟然不知道哪个疯子,雇佣人手,弄断了他的手指。

    陈文是书生,画得一手好画,乃是名家,如今连写字都困难,更别说参加科举。

    科举取士,注重品貌,绝不可能要一个残疾,朝廷丢不起那份脸面。

    芸娘跪在当时的神医百草先生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百草先生救自己的未婚夫,终于让他老人家答应,又不顾名节,住在陈家,****照顾陈文,终于使得陈文痊愈,二人成亲至今已经十年,琴瑟和鸣,恩恩爱爱,陈文也无任何通房小妾,哪怕芸娘当年寒气入体,伤了身子,很难怀孕,为此吃了十年的药,还是没生下一儿半女。

    红尘当年就听过,没来京城之前就知道。

    “怎么了?两人不是很好?”

    好什么……

    薛柏桥戳在椅子上,满脸忧愁:“哎,最近很不好,陈文要休了芸娘,娶柳小曼为妻。”

    红尘愕然:“柳小曼?”

    她知道的柳小曼只有一个,擅长弹琵琶,是琵琶大家,朝廷里的官员们,时不时地都想去教坊司听一听她的曲子。

    那是名声赫赫的行首。

    “怎么可能!”

    “我亲耳听陈文说的,虽然还没传开,可我看陈文的样子是下了决心,再过不久,非出事不可。”

    薛柏桥打了个哆嗦。

    他可知道苏芸娘的性子,当然不火爆,平日里也是温柔贤惠,却颇为倔强好强,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相处多年的丈夫,就这般落入别人的手里。

    红尘:“……”

    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事,你自己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淑君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你们两个一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红尘捶了一下薛柏桥的肩膀。

    薛柏桥登时就长长地吐出口气:“大仙开口,我就安心许多了。”

    红尘是什么人,得她一句话,别说薛柏桥,皇帝陛下也要信的。

    正好薛柏桥过来,红尘拎着他一块儿去王半仙的店,她最近写好了一些很奇妙的东西,送到那儿让王半仙帮忙装裱来着,现在薛柏桥来了,就让他拿回去。

    “成亲以后,再取出来搁你们枕头底下,会有好事情发生。想读可以读一读,肯定能读懂。”

    虽然是用神文写的,但因为是送给他们两个,别人读不懂,他们一定能懂。

    两个人就骑着马,一路到王半仙那儿。

    王半仙正好在会客。

    红尘和薛柏桥都没有正经的摆明身份,装作普通百姓,先在店里面坐下喝茶,顺便看店里的东西。

    两边的架子上面,挂着一些小玩意。什么宝葫芦,铜镜,八卦镜,护身符之类,另外还有一些大件的法器,都气场稳定,看来王半仙现在骗人的时候是少了。

    喝了一会儿茶,里屋的门一开,就走出一人,此人身材高大。一脸大胡子。显得很古怪,看不清楚年岁,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怒气,眼神狠厉。

    红尘一见他就皱眉。

    这人却是看也不看周围的人一眼。神情十分冷漠。

    “哟。贵客迎门啊!”

    王半仙从屋里溜达出来。一看红尘和薛柏桥就笑了,故意恭恭敬敬地去柜台上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双手捧到红尘面前:“仙子有礼。小人幸不辱命,瞧瞧可是喜欢?”

    盒子都是灵木所做,能收敛灵气,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金色的卷轴,上面绘制了龙凤呈祥的图样,十分经文漂亮。

    红尘打开来看了看,感觉还行,不觉笑道:“不错,王老神仙可以做这一门生意了。”

    王半仙也抚须而笑:“自该用心。”

    他现在和红尘混得久了,对待人和事,都比以往认真,主要是怕因为骗人再害了客人,到时候会积孽债,他还想多福多寿,可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种人人喊打的混蛋。

    收了东西,红尘才笑问:“刚才那人是来找麻烦的?”

    王半仙叹了口气:“做生意不容易,我怀疑是别的同行来踢馆了,哎!”

    红尘目光闪了闪,细问,王半仙也没什么好瞒着,就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说。

    这人是三天前到他们店里,非说自己的宅子特别阴冷,有阴气,可能有鬼魅,希望王半仙能卖给他驱邪护身的法器,说的特别可怜,又说得很好听,非要王半仙帮忙。

    “您也知道,这类法器护身符我有很多。”

    那到是,红尘介绍了几个专门给法器开光的佛寺道观给他,燕家也能制作法器。

    虽然都属于那种很简单的法器,正经的好法器肯定没人出售,可是对一般人来说,也足够用了。

    “我就给他一个镇坛木,还是上好的灵木制作,他拿回去才两天,就回来闹,说我的东西不管用,非让我卖给给他一个能杀死鬼怪的法器,我见他一脸气急败坏,就又卖给他一把桃木剑,结果今天他又来了,一来就大闹,我说如果他家不干净,我可以请一个灵师去他家看看情况,他当时就恼怒,说我是个骗子,店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大骂一顿就走人。”

    王半仙也气得直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同行来探听虚实,要不就是扰人心绪。”

    红尘若有所思,挑了挑眉:“有点儿意思。”

    不过也没说什么,把东西收了,就领着薛柏桥走人:“薛柏桥快成亲了,我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婚姻和合的法器给他买一个。”

    王半仙登时失笑:“怎么可能有,还是您老人家告诉我,世上最难便是男女之事,别说是法器,就是请一尊活菩萨坐在家里,该闹矛盾还是要闹矛盾。”

    所以他家店里,才从来不肯卖这等东西。

    红尘耸耸肩,笑着瞥了薛柏桥一眼道:“就是个心意而已,省得咱们小侯爷整日胡思乱想。”

    主要是既然出来了,那就不急着回去。

    两个人刚要出门,外头又推门进来一人,还是刚才那人,脸色雪白雪白的,神态惊惶,伸手把桃木剑,还有那个镇坛木啪一声,摔在地上,怒吼:“你个骗子,这东西有什么用,根本就是骗人的,害死人不偿命的混蛋,今天我就砸了你这破店,让你骗人,让你骗人!”

    一边喝骂,一边抄起桃木剑劈头盖脸地朝着王半仙砸去。

    这人的力气虽然不大,可是却极为狠辣,而且王半仙这剑很有点儿分量,打得他浑身疼。

    薛柏桥吓了一跳,连忙一巴掌把木剑夺下,一脚踹开这人,踹得他踉跄几步,跌倒在外头。

    这人咬牙切齿,满眼恨意,看见薛柏桥,目光闪了闪,却没有找他麻烦,只瞪着王半仙。

    薛柏桥也有点儿意外,上看下看,老看着这人眼熟,声音也熟悉,只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王半仙却气坏了。

    他开门做生意。口碑很重要,名声自然更重要,现在外头一群围观的老百姓,街上的行人也很是关注,要是让这家伙把自家的名声搞坏了,那还了得!

    问题是这会儿打人,赶人,都不妥当,王半仙就使劲给红尘使眼色。

    红尘失笑,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主动过去把那人搀扶起来,温言道:“这位客人先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她是女子,生得貌美温柔。这人也就没有怒火朝天。只是还是气愤难平。

    王半仙心里堵得慌。面上还是要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捋了捋胡须,轻声道:“客人这话不妥。老朽在京城也有些名气,客人既然来了,想必不是一无所知,我店内的法器,您尽可拿去大云寺等地,请高僧来检验,若有半点儿不好,老朽愿翻三倍赔偿。”

    那人不说话,只是咬着牙,猛地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掼,怒道:“说再多也无用,这东西就是不能驱鬼,要不然你到是驱一个给我看看,要是能,那我……我就给你磕头赔罪。”

    王半仙登时无语。

    他就是想,这会儿上哪儿抓一只鬼来驱一驱试试?

    红尘一拍手笑道:“也好。”

    王半仙:“……”

    红尘摇摇头:“开门做生意,当然要让客人满意,客人提出的要求,再难我们也得做。”

    王半仙咳嗽了声。

    红尘就弯下腰,从地上把桃木剑捡起来,又对那人笑道:“只是有一点儿,店里阳气重,法器又多,气场强横,我们肯定不可能招来只鬼,驱给客人看,不如到店外,我演示一下给客人瞧瞧。”

    那人一愣。

    “咳咳。”

    王半仙又咳嗽了两声,不过他信红尘,也故意做出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推开大门,请客人出去。

    红尘率先出去,那人犹豫了下,还是勉勉强强到了街上。

    一群围观的都特别好奇,指指点点。

    那人低着头,目光闪烁躲避,到好像不太适应人多的地处,红尘四下看了两眼,略微沉吟:“现在是白日,客人没有开眼,想来看不到鬼魅邪祟,不过无妨,看不到可以感觉得到。”

    那客人闻言猛地抬头。

    红尘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客人您可能不明白,遇见鬼魅之后,阴气太重,反而不是特别冷,而是身体僵硬,心跳加速,体内如浴火一般,恐怖之极,尤其是普通人,更是严重。”

    客人连连点头,目中露出强烈的恐惧之意,小声呢喃:“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我便招来一鬼魅,让您试试?”

    红尘话音一落,客人就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身体抖了抖,吞了口吐沫,不过迟疑半晌,牙齿咯嘣咯嘣的,却还是点头。

    这会儿连王半仙心里也发毛,他隐约看出来,这客人似乎不只是来捣乱那么简单,他这模样,到好像特别害怕某种东西似的,难道真见鬼了?

    红尘面容严肃,举目四顾,一伸手,手中就多出一个小旗子:“这是招魂旗,你拿着他,听我的指挥。”

    “咳……”

    王半仙忍了忍,把笑意忍下去。

    那旗子是他前两天和几个朋友玩一个小游戏时,随手做的,用来指挥,本来是一对,刚才扔门后头了,没想到让郡主给翻出来,这会儿……

    客人却十分慎重,谨慎地接了东西。

    红尘点点头,闭目养神片刻,猛地睁开,厉声道:“四方土地听令,现借一亡魂,请亡魂速来此地!”

    客人打了个哆嗦,目露惊惶,红尘就抬头,眯了眯眼,冷声道:“来了,客人后退三步。”

    那人小心翼翼地退了三步。

    “再向北一步。”

    这人又向北一步,刚一走过去,顿时尖叫出声——“啊,啊,啊,啊!”

    一嗓子,吓得围观者脸色骤变。

    客人却是浑身哆嗦,脸上却红通通一片,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直翻白眼,到像窒息了一样,伸出手指着红尘。

    红尘点点头:“客人是感觉到鬼魅了?”

    那人拼命点头。

    “我现在开始驱除?”

    那人又点头。

    红尘这才轻轻地把桃木剑递过去,塞入这人的手中,下一刻,他紧紧抓住剑身,整个人瘫倒在地,汗水湿透了衣服,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十分狼狈。

    王半仙:“……”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纷纷后退,离那人远些,还有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难道真有鬼?(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吓唬

    红尘笑眯眯地又把桃木剑收回来。

    那客人登时脸色骤变,牙齿咯吱咯吱直响,一脸恐惧,连滚带爬地滚开,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现在可以证明了吧,我们王神仙的法器,个顶个都有用,绝对没有劣质品。”

    客人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支支吾吾:“可是……的确没起作用。”

    他眼睛发红,嘴唇微微颤抖。

    红尘也不着急,使了个眼色,王半仙就一脸正气凛然地命手下小弟子将人扶起来站好。

    “客人不必着急,我早说过,就算是驱鬼作用再好的法器,也不一定可以对付所有的鬼魅之物。也许你遇到的那个,别有不同之处,如果你愿意,不如我请红小姐随你去一趟,仔细查看查看?”

    那人愣了下,脸色阴沉沉,还是摇了摇头。

    王半仙一看如此,只能无奈摊手:“法器并无差错,您又不让我们登门,大家都不是神仙,恐怕是无能为力。”

    看着这人步履蹒跚地离开,王半仙才吐出口气,抹了把汗:“老了,老了,真是经不住事,以前碰上这等捣乱的也从不在乎,现在却是怕了。”

    主要是他如今功成名就,手底下还有了活泼可爱的小弟子,当然要保持自己的风范,遇见捣乱的,实在不好跟着胡搅蛮缠。

    薛柏桥却是特别特别的好奇,来来回回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走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不同。

    那帮围观的行人,同样又惊惧,又好奇。

    红尘使了个眼色,大家回店里坐下,让人上了茶水,她才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这家店门口,哪里有什么鬼魅之物,就算有,恐怕也不敢放肆。只是那人身上染了点儿奇怪的气息。我动了手脚诈一诈他。”

    “奇怪的气息?”

    薛柏桥莫名其妙,他是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得这人十分无礼,红尘摇摇头。也不多说。到是转头交代王半仙几句:“我猜他还要登门。下次他来的时候,你就告诉他几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罪过都是由心生的,若是想要万邪不侵,那就要心无尘垢才好,让他好好想想,怎么做能解脱。”

    红尘交代完,也没心思继续逛街。

    薛柏桥叹了口气。

    他也是听说了,从早这位郡主就想给他挑两样法器摆一摆,有助于婚姻的,可总是出各种事端,就是不让他得好东西。

    红尘却不管,兴致来了便去,兴致没了便回,这等事,难道还需要记挂不成?

    到是回了府,外头来了两个天机的人,送来一个玉瓶,里面插着几支豆绿花苞。

    还没开放,似开未开的,却是有几分可爱。

    罗娘和小严的嘴角都快抽抽皱了。

    知不知道正宗的豆绿,一盆要多少钱?千金也买不到,皇宫御花园里才有两盆,还是愉贵妃娘娘的最爱,当年满城勋贵为了讨好娘娘,欲求一盆而不得,这会儿人家还没开,还是个小娃娃,就让人剪下来讨好女孩子,未免暴殄天物。

    红尘也笑:“好看。”

    那两个天机的少年郎,都莞尔:“得郡主一赞,就不枉咱们公子辛苦一回。”

    他们可是辛辛苦苦把花苞送来,十分不容易,这又不是那些能放得住的东西。

    红尘留下这两个孩子吃了碗冰,又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些点心,才笑问了几句林师兄的下落。

    两个孩子这就不肯说了,只道过两日无事,再来看郡主。

    红尘叹了口气,到底不好逼问。

    林师兄历来都是神神秘秘,还不知道因为何事脱不得身,这都许久不曾来她这儿,连封正经的信都没有,也就是平时偶尔送个条子过来,都是些天冷莫忘加衣,暑气再重,不要贪凉,或者是给出个小题目,让她乐一乐什么的,字迹潦草,看着就让人着急。

    红尘多少有些惦念他,不过,惦念也没办法,那是林旭,鬼谷先生的得意弟子,不是个阿猫阿狗,能随手搁在身边,不许人离开的玩物。

    送走了那两个天机的孩子,红尘忽然叹了口气,她到京城日久,好像杂七杂八的事儿也做了许多,闯下偌大的名头,当了个郡主,可其实真正要做的事,连一个边边角角都没有够到。

    她来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总要代替小莫来看看京城,过小莫曾经渴望过的生活,让身边的人,得到幸福,至于报仇,当然也想,但却总有些恍惚和茫然。

    该去找谁报仇呢?

    夏蝉?

    区区一个夏蝉……啊,连夏蝉都不该叫,她到底叫什么,谁又能知道,她自己可知道?

    要是夏蝉的话,她已经死了。

    至少在红尘心中,那个女人失去了灵魂,失去了一切,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完全可以化作烟尘,在心中抹去。

    剩下的,为林家平反,那是林师兄的事情,这件事也必须要林师兄来完成。

    红尘反思过往,思考未来的时候也不见多,略想了想,转头又去读书画画,顺便写写文。

    玉珏空间的任务系统,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她现在养成个习惯,喜欢躺在玉珏空间里,举头看天上的星辰,辰星每一丝变动,都很震撼人心,也很美。

    只要想到,那些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个世界,她站在此地,就能欣赏到一个世界的兴衰存亡,感觉真的很奇妙。

    在家里休息了两日,王半仙就跟后面有什么古古怪怪的妖精追赶一般,匆匆而至。

    进门先气哼哼地戳在门口,捏着红尘的袖子。扭扭捏捏地道:“你得给我出出气!”

    红尘顿时哭笑不得:“王神仙不在外头发财,又出什么幺蛾子?”

    王半仙讪讪一笑,摸了摸头:“其实,就是那天那个客人果然又来了,我就把你说的话转告给了他,那人吓得不轻,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

    红尘点点头,托着下巴,似笑非笑:“你觉得这门生意好做。于是主动想拉拉生意?”

    王半仙老脸一红。

    那不是觉得红尘忽悠住这小子。这人又看着是个能出得起价钱的,只看他在店里买法器,但凡觉得好,掏钱都掏得极为痛快。大把大把地贡献出来。

    王半仙也是一琢磨就知道。这人必然是心虚。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就调查了一番。

    “那客人用的是假名,我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他是谁,郡主也知道老朽,老朽可不是个性子倔的,既然查不到,那也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至于为了一门生意大动干戈,却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店里就出了事。”

    想起来,王半仙心里就不舒服,叹了口气,“昨晚,大约就在子时,我盘完账就没回去,睡在店里,睡着睡着就听见外面有动静,结果出去一看啊,满地都是污秽之物,哎呀恶心的我,差点儿连夜饭都给吐出来,还在墙上写字,让我少管闲事,要是再做丧了良心的生意,就让我脑袋搬家,这可真冤枉,最近两****哪儿做过生意,郡主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不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吧,可也不是****都能接到好生意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上次见到的那一桩了。”

    红尘失笑摇头,却是略略按了按眉心,半晌道:“不算大事,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回头就给你解决了,保证太平无事。”

    王半仙鼓着脸走人,他可不担心事情交给红尘之后会不妥当。

    “哎!”

    应了王半仙这事儿,就得给他办了。

    红尘的至交好友寥寥几个,王半仙怎么也能算多半个,实在珍贵的很,为他多费上些心思,他也是极甘愿。

    不过,她也不知道那个客人是谁,但想查却极容易。

    和以前比起来,京城在红尘眼中,几乎是没有秘密。

    也只是一日过去,客人的身份就确凿无疑,红尘却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忽然有一些别扭。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如林师兄,如她所遇见的那些人,别管是好人坏人,性情如何,总是会对心爱之人,多几分真心真意的。

    “罗娘,给我备轿,我去陈家转转……轿子用那一副平常的。”

    罗娘一愣,就是说不摆仪仗,不显身份。

    不过……陈家?

    一转念才道:“可是现在的兵部侍郎陈文他们家?”

    红尘点点头,罗娘就出去招呼铁牛备轿,还琢磨了下,他们家郡主什么时候跟陈文有交情了?

    提起陈文,最出名的不过是他和妻子的爱情故事,但凡女儿,总要羡慕一下。

    罗娘来了京城,读书时和同窗谈起,同样免不了羡慕。

    红尘坐着轿子,一路到了陈文家门前。

    门前白幡招展,大门紧闭,显得萧条至极,墙外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看着都让人不舒服。

    红尘先不去敲门,四下看了看,叮嘱罗娘去买了几色礼物,还有香烛,才吩咐铁牛去敲门。

    敲了好半晌,里面终于出来一个青衣的小仆,满脸诧异,惊问:“敢问何事?”

    红尘下了轿子,叹了口气道:“我和苏姐姐早年相交,没想到姐姐这么早便去了,今日特来拜祭。”

    门里那小仆愣了下,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道:“那您稍等,我进去通禀。”

    不多时,小仆又回来,开了小门,还来了一个管家请红尘她们进来喝茶。

    “我们家老爷身体不好,正在休息,实在不能会客,就由鄙人带您过去。”

    红尘道了声有劳,就跟着老管家进了灵堂。

    灵堂上棺木还在,是上好的,香雾弥漫,红尘肃穆上前进香,口中念道:“苏姐姐若是在天有灵,请来我梦中一会,我虽与你无甚交情,却敬你性情,爱你才貌,如今天人相隔,再会无期,呜呼哀哉,何等可悲,还望英魂不散,长存人间。”

    默默拜了拜,管家连忙道谢,就请红尘去偏厅略坐一坐饮茶,红尘也不推辞,只是一走出门,就忽然蹙眉,轻声道:“奇怪。”

    她盯着蹲在墙壁上的一只黑猫,默默出了半天神,连这家的管家都被吓了一跳。

    罗娘跟在后面,小声问:“主子,何处奇怪?”

    “嗯……”红尘略微犹豫,眉眼间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怪异,小声道,“这家的男主人,肯定是五行缺木,看这布置便可知,不过,最近竟然新换了家具,连卧室都改了,不妥不妥,我看过不了两日,这家的主人必要生病,肝病最可能,还要倒大霉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低,前面的管家也隐隐约约听得清楚,登时就皱眉,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红尘装作不知,叹了口气,到偏厅坐下,还跟罗娘唠唠叨叨:“我看他们家的男主人,应该年过三十,不是年轻人了,在这家居住超过十年,气息相连,本来不该轻易有变动,变动则易乱,最近竟然书房卧室都换了新的,还有,看看地上那一片草,别看现在欣欣向荣,最多几日,必然要枯萎,且容易招来祸患,哎,可惜了。”

    管家气哼哼的,咬牙切齿,可人家客人又没和他说,他也不能冲过去教训人家一顿。

    当然,最主要是管家年纪大了,经验丰富,一看红尘便知这不是一般人,气质摆在那儿,又和自家夫人交好,肯定是大家闺秀,他这等下人,也不好去得罪。

    红尘坐着喝完了茶,也没多呆,又说了一些请主人家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还感叹苏芸娘天不假年,死得可惜,又把自己的帖子递过去,上面留了名号,这才带着罗娘走人。

    罗娘扶着自家郡主一上轿,离开陈家,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等他主动来找,或者等给王半仙添堵的那家伙找过来。”

    红尘的心情不大好,板着脸,有些不痛快,说完就闭目养神。

    罗娘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个陈文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不是个好得罪的,朋友众多,声名极好,名望也高,自家主子闲来无事,挤兑人家做什么!

    就如红尘所料,那管家听了一堆耸人听闻的话,回去就和自家老爷抱怨了一顿。

    陈文心不在焉的,也没多在意。(未完待续。)

    ps:  ps:对不起大家了,今天好少,弄雪本来下定决心恢复正常更新的,偏偏三姨又腿部静脉血栓,家里一个人没有,都在外头,我和表姐们轮班去医院伺候,哎!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探

    罗娘心里也不存事儿,虽说觉得自家主子在陈家的举动有些不大妥当,转头也就忘了。

    现在她心气高,区区一个陈家,可不至于惦念太久。

    红尘到是很关注,一直派人去盯着。

    也就不到两日,陈家就有了动静。

    陈文送了帖子过来,想要求见郡主。

    他身为朝廷命官,又是男子,想见郡主其实不好直接登门的,可这次他就不顾规矩,直接跑到郡主府门前候着。

    红尘在家,也没有为难他,接了帖子就让人请这位进来,在客厅稍候。

    结果陈文一看来人是红尘,脸上登时变色,忍不住低了低头,好半晌才想起起身行礼。

    红尘只当不认识,上下打量了下笑道:“陈大人?我看着面善呢,想来是在宫里碰见过?”

    陈文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没想到是郡主大驾莅临,是陈文失礼,还望见谅。”

    他整个人都变得很憔悴,脸色铁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颓废气息,又显得衰老了好几岁,他连说客套话都有气无力的。

    “时间也不早了,回头我还要进宫给娘娘送补汤去,我们就开门见山如何?”

    红尘叹了口气。

    陈文点点头。

    “陈大人应该已经重病缠身,又遇到不少倒霉事,而且很快还要更倒霉,我猜,今天最倒霉。”

    陈文还是没说话。

    事实上,他今天办差办砸了。陛下大怒,将他革职查办,虽然现在还平平安安地坐在这儿,可过一阵子,能顺当脱身,辞官回家,就是万幸,万一要是万岁爷还不高兴,那可连抄家流放,都不是不可能。

    他辛苦这么多年。终于把陈家重新变成了官宦人家。将来他的儿子,再也不会吃他吃过的苦,可是宦海艰难,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哎。都是风水变了。”

    红尘摇摇头。“您说说,您闲着没事儿,家里乱变动什么啊。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肯定是最近才翻新的,那些家具换了,你的书房,卧房,本来好好的,这么一改可好,一塌糊涂!”

    陈文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无论如何,还请郡主救我一救!”

    红尘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也容易,只要你把你房子恢复正常,自然就妥当了,否则你就是搬家都没用,你在那个房子里住了很多年,彼此气息相关,就是你搬得再远,它也能影响到你。”

    陈文浑身一颤,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浑身发冷,使劲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猛地起身,哆哆嗦嗦地道:“……我知道了,麻烦郡主。”

    说完,他就踉踉跄跄地走人。

    罗娘一路送人家出去,回来就默默跟在自家郡主身边,一路跟进卧室,嘀嘀咕咕地小声呢喃:“这人有点儿怪,换了别人,就算跪下磕头也该让郡主去帮他把一切恢复正常啊,这是闹哪一出,竟然就这么走了。”

    红尘冷着脸不说话。

    小严坐在一边,很随意地绣帕子,闻言抬头:“如此古怪,肯定心中有鬼。”

    这两个丫头是不知道,陈文还乔装打扮,去王半仙那想办法驱鬼,要是知道了,肯定更惊讶。

    他的妻子刚刚去世不久,他不想着妻子英魂不散,入梦而来,到是想驱鬼,真够奇怪的。

    红尘吐出口气,冷笑:“这人到想粉饰太平,就是看能不能做到了。”

    夜黑风高。

    忽然开始下雨,细细密密的雨帘把月亮都映得昏昏沉沉,好像半睡半醒的样子。

    王半仙打着伞,一步一哆嗦。

    红尘也撑着一把油纸伞,天蓝的底子,上面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很精致漂亮。

    “郡主啊,大半夜的咱们不在家睡觉,出来大街上溜达溜达就算了,干嘛要到这地方来。”

    此地是一个小巷,幽深昏暗,这也就罢了,地上还飘着一地的黄纸,起起伏伏。

    前面是白烛,白幡,又是树影婆娑,别说晚上,就是白日里过来,乍一看也心虚气短。

    “真么阴森森的,可真怪吓人!”

    “坐一会儿。”

    红尘径直走到一个棚子底下,这地方比较隐秘,前面有棵大树,枝繁叶茂,正好能挡住人影。

    棚子下也安放了三五个石墩,还有块儿青石板,以前偶尔有闲暇的老百姓坐在这里聊天笑闹,到是一派热闹景象。

    王半仙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饽饽,掰开,分了一半儿给红尘,“我记得这里很热闹,最近一段儿时日也不知怎么的,人到显得少了。”

    他做生意的特点,就是要看人。

    以前走街串巷,整日看人,现在虽然正经有了店面,也不知属于骗子一流了,可还是抽空会四处走走看看,带着徒弟们一起,要学他那门手艺,憋在家里可不行,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就没有这老骗子不知道的。

    “我跟你说,我的好郡主,这里不干净,可千万别呆了,你知道吧,前面那一户,户主姓陈,叫陈文,做礼部侍郎的那个,对了,最近刚刚被革职,哎呀,他是礼部侍郎这事儿到没什么人关注,朝廷的侍郎没几年就换一次,但他和人家苏芸娘,苏大美人的爱情故事,那是家喻户晓,别说京城了,外地人都很关注,当年我在外头算命,那阵子无数小姑娘,小伙子来找我看姻缘,说想要一个陈文,要不然就想要一个苏芸娘。”

    “您也知道吧,当年苏芸娘虽然是陈文的未婚妻,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在呢。她那表哥可比陈文出息,生得更是好容貌,在京城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读书更是出类拔萃,又是苏相爷的得意门生,得相爷看重,欲把爱女许给他,可惜了,苏美人重情重义,不肯退婚。她那表哥失意之下。离开京城远去,从此没了踪迹,为了这事儿,连苏芸娘自己心里都不痛快。到是那个陈文。好像颇为自傲。时不时地和他的文人朋友们提起此事,话里话外,关怀备至。可谁不知道,他哪里是担心人家,明明就是很得意!”

    王半仙叹气。

    不过,把一个天之骄子喜欢的美人弄到手,那的确很值得他得意。

    “你瞧瞧,现在苏大美人芳魂早逝,她能放心得下自己的男人?说不定就在附近徘徊呢。”

    王半仙压低声音,“我可不是胡说,前几天我的线人就说过,这附近有人看见女鬼,披头散发的,可吓人呢。”

    红尘失笑。

    王半仙的线人就是一堆小乞儿,在京城混饭吃,还是红尘给他出的主意。

    他以前都是掏钱买线索,可比不上现在,花钱花得少,获得的消息还多。

    “因为这地方邪性,我都没敢在这儿做局。”

    平时遇到什么地方传说有鬼之类,一帮骗子通常会推波助澜一下,借此机会做生意获利,不过在骗子这个行当混久了,什么样的生意能做,什么样的生意不能做,到也能分得清楚,像眼下这桩,就是不该碰的那种。

    至于是怎么确定的,那到是很难说清楚,反正不是全靠直觉,经验更多吧。

    王半仙絮絮叨叨。

    红尘眯着眼,竖起手指,小声道:“你听。”

    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啪啪啪,啪啪。

    还有怪异的敲击声。

    忽然起了风,连雨都下得更大。

    “呜呜呜——”

    阵阵怪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来,王半仙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红尘一把捞住他,登时就笑了:“形象,形象,一会儿我们还得抓‘鬼’,您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高人,这副模样要是让你的客人们看到,生意可不好做。”

    话音未落,王半仙一下子就站直了。

    虽然他脸色还是苍白,可那气派的样子,确实比大部分真正的灵师还像灵师,不过,却挪动脚步,紧紧贴在红尘身边:“郡主,我年纪大了,你是年轻人,可是该你冲锋陷阵。”

    “啊,啊啊啊!”

    这时,前面陈家的大门洞开。

    里面连滚带爬地滚出来一大群下人,四散奔逃,最后一个是陈文,可他刚一离开大门,就打了个哆嗦,一头又栽回去,嚎啕大哭。

    红尘等了等,等这人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才举步上前,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模样:“陈大人?您怎么了这是?我的老天,难道您就没按照我说的把宅子复原?”

    陈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满身狼藉。

    “郡,郡主,救命,救命!”

    红尘上前一步,进了门,举目看去,就见整个大院子一片凄清,冷冷戚戚的模样。

    她干脆拉着陈文,带着王半仙一块儿入内,一进入卧房,忽然就发现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杂乱无章,摆件落地,地上还滚着一些首饰,两颗大珍珠落在外面的石阶上,还有一幅苏芸娘的画像,也摊在地上,裂成两片。

    陈文一走一哆嗦。

    王半仙开口念道:“此地冤魂怨气之重,我平生仅见,郡主,咱们还是速速离去,不要管这桩闲事。”

    陈文紧紧地咬着牙关。

    砰一声。

    里面柜子倒地。

    摇动得那么厉害,偏偏在外面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陈文的脸色更苍白。

    红尘板着脸,低头看了看整个人都虚脱,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浑身都是水的陈文,冷声道:“现在我救不了你,恐怕你也只能自救,马上把你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你就还有救,否则,神仙降世,也救不了自己找死的人。”

    陈文的脸色更白,大声吼:“没有,没有,没有……”

    砰。

    房顶上落下一大块儿瓦片,砸在他头上,顿时砸得他头破血流,脑袋发晕。

    肚子更是一抽一抽的剧痛,头也疼,他汗淋淋地死命忍住,显然不是第一次疼,从怀里掏出一把药丸子,一口气全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文站立不住,慢慢坐在地上,满脸的恐惧。

    红尘压低声音:“你抬头看看,那是什么?”

    他不想抬头,可听着红尘的声音,就忍不住一抬头,一下子僵硬住。

    也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整个身体都开始打摆子,哆哆嗦嗦。

    “啊!为什么来找我?芸娘,你知道的,不是我害死的你,我没有,你是病死的,你得了病,人都有生老病死,人怎么可能不死,你赶紧走吧,为什么缠着我!”

    红尘皱眉,蹲下身猛地一拍他的肩膀,细声道:“你再仔细想想,想清楚,你当真问心无愧?人若问心无愧,百邪不侵,你还怕什么?”

    “不是我的错!”

    陈文呢喃。

    这时,轰隆一声,伴随着闪亮的电光,天上一个闷雷,火花四溅,墙角的一簇不知名的花草登时着了起来。

    陈文瞬间瞳孔收缩,心跳加速,再也忍受不住,开始大吼大叫:“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多么苦,别人一见我就说,我有福气,有一个重情重义的妻子,我妻子对我好,所以我也得对我妻子好,不能负心,有一点儿不好,那就是我的罪过,谁让我是吃软饭的,我靠着妻子的娘家才改换门楣,要不是有苏家,我算个屁!”

    他声音沙哑,甚至有点儿神志不清,“你知不知道,我对着你难受的要命,可是小曼不一样,她多么美好,多么善良,人也娇气,我跟她在一起,才像个男人,我答应她了,要娶她为妻,明媒正娶,你不是很善解人意?你自己说的,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住自己付出的感情,你当年有勇气为了爱情反抗家里,我也有勇气,你应该支持我不是吗?你不该跟我哭闹,更不该回家告状,再坏了我的前程,不对,你就不该存在,你是不存在的。”

    王半仙:“……”

    红尘也无语。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没有逻辑。

    他要真干出那等事情来,哪里还用得着苏芸娘去告状?再说,苏家现在不比以前,苏相爷没了,虽然还有门生故旧,可到底人走茶凉,就是苏芸娘真去告状,对他的损害,最多不过是毁一点儿名声,说实在的,当今圣上看重自己的名声,可不在乎臣子的名声,到还挺喜欢用一些身上有污点的臣子,这家伙怕个什么劲?

    “你哪里有脸来找我……我根本没有对不起你……”

    “放屁!”(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休夫

    外面忽然有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

    虚无缥缈,带着一丝凉意,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陈文脸色雪白,缩着肩膀,愣愣发呆,那声音却冷笑了几声,“芸娘是什么人,你和她做了十载结发夫妻,难道还不知道?”

    陈文脸色一白,讷讷道:“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得了病,死了,不关我的事。”

    “芸娘的身体一向很好,虽不习武,却也精通骑射,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会得病死了?”

    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伤感,像从天边传来的,在这样的黑夜里,让人毛骨悚然,“你陈文,现在有出息,发达了,喜欢上另外的女人,就纵容那女人害死芸娘,你不会有好下场,一定会下地狱的,一定会!”

    陈文抖了抖,一脸恐惧,良久良久,忽然一抬头,双目赤红:“她十年未曾给我生下一儿半女,我想要个嫡子,她无子,休了她也是应该,应该,她为什么不自己走!都是她的错!小曼,小曼没有杀人,她那么温柔又善良,怎么可能……会杀人!”

    “笑话,你想休了她?她给你留面子,担了无子的罪名,难道事实真相就能被掩盖?苏家请得起御医,御医都说过,芸娘的身体再好不过,不可能怀不了孕,到底是谁不能生孩子,你难道不知道?”

    也不知为何,那声音一开始充满恨意,到后来。却多了几分疲惫,不那么暴怒,反而悲凉一片,有气无力的。

    “我也有罪,我明明知道你是个伪君子,真小人,竟然不能说服芸娘,让她被你蒙蔽了,以至于早早芳魂赴黄泉,哼哼。也罢。瞧瞧,我们芸娘现在又回来了,她一向倔强,就是死去。也用不着别人担忧。自己就能给自己报仇雪恨。”

    或许真有神秘的东西存在。他话音落下,天边就起了风,还有阵阵花香。

    窗外一簇不知名的小花。次第开放,粉粉嫩嫩,花瓣随风飘扬,王半仙都看得愣住,打了个哆嗦,离红尘更近几步。

    外面风雨大作,屋内阴气沉沉。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闷雷。

    房间里哐当当,好多瓷瓶,摆件都落了地。

    陈文脸上恐惧,拼了命,疯了似的向外面跑,可跑到门口却一脸迷糊地又跑回来,整个人和傻子似的。

    红尘远远看着,忽然笑了,摇摇头。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个女孩子进门,一把抓住陈文,搂着他站住,高声道:“怕什么,哪里来的鬼,有人装神弄鬼才是真。”

    这女孩子身材高挑,五官明丽,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妩媚风情,怀里抱着一个玉琵琶。

    陈文看到她,茫然片刻,一愣:“小曼?”

    柳小曼扫了红尘她们一眼,略有疑惑,却顾不上,转头看着门外,用力一拍手。

    顿时,灯光亮起来。

    整个院子宛如白昼。

    就见外面墙角,居然有一个人影,灯光照下来,影子恍恍惚惚,但确实是有影子的。

    “你看看,就是那家伙装神弄鬼,从你这房子开始闹事,我就知道肯定是**。”

    柳小曼挑了挑眉,冲到门口冲那人嚷嚷,“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就这点戏法一样的本事,老娘准备准备都能弄出来,一开始先装神棍,趁着陈大人自己改换布置的时候做了手脚,天天装神弄鬼地吓唬他,我一开始不说话,不过是看在苏姐姐去了,你脑子糊涂的份上,可你闹一闹就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

    此时满院子的灯火,诡谲之气,到渐渐散了。

    陈文愣愣地发呆。

    院子里阴影中的男人一步步走出,是个中年人,身上带着奇怪的药香,眉眼含恨,看柳小曼的眼神,疯狂而暴戾,他本来表现得很克制,一步一步走上前,可却忽然一瞬间散发出说不出的凶恶,柳小曼忍不住皱眉,退后几步。

    那人冷笑:“你还敢来?是你杀了芸娘,这是她的家,她的房子,你待在这儿,就不心虚吗?”

    柳小曼伸手抚了抚鬓角,似笑非笑地摊开手:“好啊,你让她出来给我看看,苏芸娘,你个没种的女人,出来教训我啊,我就抢你男人了又怎么样?你自己的男人,自己看不住,难道还有脸了?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怕你,你这样的女人,做了鬼又有什么了不得!”

    那人气得浑身发抖。

    王半仙也忍不住捂脸。

    幻灭啊,幻灭!

    柳小曼是谁?教坊司里的女君子,温柔可人不说,气质高雅,熟读诗书,能写能画,一手琵琶曲,世间罕有……现在这个,气势汹汹,很是不要脸的女人,真是柳小曼?

    陈文低着头站着,一言不发,脸色到稍稍恢复一些。

    外面那人,却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杀人,红尘忽然走上前,轻声道:“你们这场闹剧,本来不关我们的事,不过你们屡次到王神仙那儿找事,他可没心思陪你们玩,所以就尽快撕撸清楚,省得麻烦。”

    没有人说话。

    红尘也不介意:“在场的各位,或许认识我,也或许不认识我,我是一个灵师,刚过了考核不久,陛下和皇后娘娘恩典,赐封郡主之位。”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荣安郡主?”

    此时,连柳小曼眼中都多出几分慎重。

    荣安郡主那是威名赫赫,能通鬼神,整个京城,就连普通老百姓中,都有不少知道的,柳小曼这样的人,消息最灵通,自然更知道,外面那人。明显是圈子里的,一听她是荣安郡主,也不免心虚气短,忍不住缩了缩头。

    只有陈文没有表情,却也抬头看过来。

    “这位,想必也是灵师,应该对药很有研究,精通阵法,这宅子里的阵就布置得很不着痕迹。”

    红尘笑了笑,“我猜你应该是苏芸娘的表哥?”

    那人没吭声。不过这表现就说明。红尘猜测不错。

    红尘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抓住这人的袖子,提起来闻了闻。又忍不住摇头。

    这人想跑。不过刚一动腿。却硬生生忍住。

    红尘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柳小曼:“你觉得,你们问心无愧。不怕苏姐姐?也不相信她的鬼魂就在附近。”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在不在的,我无所谓。”

    柳小曼轻声道,声音柔和,这会儿到有了点儿头牌名、妓的风范,看表情,大约是不想和一个郡主起争执。

    眼角眉梢之间,到是略带了几许轻蔑。

    陈文没说话,这会儿面上的惶恐到是一点点褪去,面无表情地道:“我有什么怕的,她死皮赖脸地赖在我身边不肯走,自己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那也全是她的错……”

    啪!

    那位表哥气急,过去就是一巴掌!

    陈文整个身子后仰倒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带出几分冷笑:“你以为,自己装神弄鬼就能吓死我?我不怕,什么都不怕!”

    墙上,门上,窗户上,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纸,此时显得甚为讽刺!

    红尘一把拉住那位表哥:“罢了,这人不信,我也不知道苏芸娘姐姐会不会想见他,就他现在的样子,迟早也是一命呜呼,没必要多搭理。”

    陈文身上一冷,头又剧痛了下,抱着头,面孔扭曲。

    红尘也不看他:“我看你顺眼,就带你去见见苏姐姐。”

    苏夫人这位表哥登时愣住。

    连陈文都猛然抬头。

    空气凝滞,外面的风雨一下子停了,树叶翠绿,花也显得水灵灵的可人。

    “走吧。”红尘却不理会别人,只拉着‘表哥’的袖子,举步向前走去,顺便招呼王半仙,“老神仙,麻烦为我们开开路。”

    王半仙:“……”

    他很不乐意,可每逢这种时候,都不敢反抗红尘,也不愿意丢面子,只能快步跟上来。

    走了几步,后面陈文追了两下,眼睁睁看着眼前一片扭曲,飘出来一团一团的白雾,又出现一个黑洞,红尘她们进去就不见踪迹。

    陈文扑通一声坐下,脸上发青,连柳小曼都觉得背脊发寒。

    难道这世上,真有魂魄,真有阴司?

    那位表哥脸色不太好看,周围全是浓雾:“幻术?郡主这是何意?”

    红尘失笑:“我不是说了,带你去见苏芸娘,难道你不想见?她已经死去半个月,过了头七,当然是到了地府报道,想见她,自然也只能借一借阴间小路。”

    如果是以前,她只能和徘徊在世间的鬼魂交流,现在她连赶路有时候都会走一走另外的路,省得麻烦。

    红尘一边说,一边取出符纸,只拿手指虚虚地在上面写——麻烦请苏氏芸娘来此一见,红尘留。

    写完一松手,符纸闪了一道光就不见了。

    红尘继续领着人向前走,没一会儿,前面就出现一个亭子,里面有个女子坐着,面容懵懂,抬头看到红尘,吓了一跳,连忙跪拜:“见过仙子。”

    红尘在这里,头上有灵光,鬼魅身上若无邪气遮盖心眼,都能看得到。那种光芒,足以让世间所有的灵物俯首帖耳。

    “芸娘?”

    这人瞠目结舌。

    “表哥?你怎么……这副样子。”

    苏芸娘自己都死了,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表哥方炎,本生得容貌俊美,身材高大,当年不知多少闺阁女儿都倾慕于他,可现在一见,胡子拉碴,身体干瘦,眼窝深陷,简直比她还像鬼。

    方炎看着身前剪影,明明此地不是人间,眼前的表妹,也不是以往********的美人,只是一抹幽魂。他心中却无惧无怒,只是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愣愣地看着……

    红尘可懒得管他,坐在苏芸娘对面,叹了口气:“虽然冒昧,但我还是想知道苏夫人的死因。”

    苏芸娘登时愣住,半晌不说话。

    方炎一下子激动起来:“是柳小曼对不对?一定是她,她气死的表妹,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柳小曼从陈家出去。没过一日,就传来你的死讯,肯定和她有关,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我一定要……”

    苏芸娘板着脸不说话。

    红尘却瞬间了然:“不是柳小曼。”

    她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怀疑陈文。他身上不干净。后来见了他,见了你这位表哥,又跟着他怀疑柳小曼。可也不是柳小曼……凶手竟然真是陈文吗?”

    苏芸娘低下头。

    方炎愣住:“……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芸娘,好半天才又道,“……陈文?”

    他就是在最生气,最愤怒的时候,也没觉得凶手真的是陈文,当然,他恨陈文,怨陈文娶了芸娘,却还勾三搭四,甚至包庇凶手,护着柳小曼,不知道为表妹报仇,可他从没有怀疑过陈文。

    “是他,竟然是他!”

    方炎的身体微微发抖,面孔扭曲,狂怒,“怎么能是他!!要早知道是他,我……”

    他一定把那混蛋剁碎了喂狗。

    苏芸娘却笑了:“表哥别生气,那就是个怂包软蛋,虽然杀了我,可我还是看不起他,也懒得理他,你也不用为我报仇,他那种人,杀了结发妻子之后,怎么可能还落得了好?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吓死了,当了这么多年夫妻,我还不知道他吗?”

    红尘点头。

    苏芸娘说得不错。

    别看陈文努力想表现得镇定,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就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弦,马上就要完了。

    方炎一踉跄,坐下来,呆呆地看着芸娘,满脑袋浆糊,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那个人什么都做不好,脑子有病的,他不喜欢我了,移情别恋,就以为我会痴缠他,会不放过他,不肯和他和离,实际上他连跟我说都没敢跟我说,他脑子里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我苏芸娘是什么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时候,我敢为了他反抗家里,可他要是动了外心,那谁还会稀罕他,只要他表露出一星半点儿,只要他一句话,那和离就和离,难道我还会怕?”

    苏芸娘大概也憋得久了,忍不住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痛痛快快的。

    此地乃是阴间,芸娘已经是一抹幽魂,如此悲凉景象,可红尘忍不住想笑。

    这姑娘性子真好!

    “算了,虽然还是有点儿不甘心,竟然让那个怂包给闷死。”苏芸娘挠了挠头,“可气也气过去,和那种人计较,我都觉得掉价儿,也幸亏爹爹去世,家里也没什么人,我又无儿无女的,毫无牵挂,如果让我家里人伤心,我做鬼也得整死他。”

    说完,转头看到方炎,苏芸娘:“……”

    “抱歉,表哥,让你担心了。”

    苏芸娘脸上讪讪一笑。

    虽然这位是青梅竹马,可十年前就没了消息,说是青梅竹马,到底男女有别,她自幼就有婚约,也没真正正眼看过别的男人,现在看表哥如此,心里也不好过。

    方炎也不知如何反应,呆呆地看着她,张大了嘴,不过,心中的抑郁苦闷,仿佛一下子便消失,脸上通红,良久良久,苦笑道:“果然是芸娘!”

    他在这儿,满腔愤怒想报仇,可人家苏芸娘,都被杀了,还是不染尘埃,不当回事儿。

    红尘看看两人,都不知道应该夸这姑娘大气,还是要说她缺心眼。

    坐了片刻,聊了聊闲话,把陈文的情况简单说了说,苏芸娘只静静地听,听着听着,忽然一拍手:“不行,那混蛋还敢腹诽我?说我的不是,指不定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我怎么怎么离不开他,怎么怎么缠着他,多丢人!我正在下面申请找我爹娘,看看我爹娘投胎了没有,要是没有,我也想父女团聚,万一让爹娘知道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那我的脸面岂不是丢光了,不行!”

    红尘愣了下,忍不住笑了笑:“好吧,你想做什么,我一定帮你。”

    方炎也道:“要不然我们再去吓唬吓唬那混蛋!”

    “表哥你这什么破想法,把他吓死了,难道让我在阴间还要见他那张老脸?唔,既然他觉得我痴恋他,离不开他,会缠着他。那我偏偏要告诉他。我一点儿都没把他放在心上,早忘了那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别让他整天对着我的棺木,想起来就别扭。我可不入他们陈家的祖坟。回头得和离。死了也要和离,不对,是我要休了他。还得让他接受朝廷的审判,要不然也太冤枉。”

    方炎:“……”

    红尘又笑。

    至于跟着红尘过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那位王半仙,此时也顾不上害怕,整个人风中凌乱!

    今天遇见的这事儿,有创意!这姑娘,太厉害了!可惜啊,人鬼殊途,不能常常聊天会面,否则,红尘觉得自己一定会交这个朋友。

    “走,我替你梳妆打扮。”

    红尘取出黄纸,写了封信给地府的人,没一会儿,宝马香车都被送来,还有一些地府的人,捧来锦衣华服,不多时,芸娘就换了一身装扮。

    一身紫色的华丽宫装,头戴高冠,额前缀一明珠,整个人美得如梦似幻。

    红尘站在她面前,也挡不住她的丽色。

    苏芸娘本来就是以美貌扬名京师。

    登上八匹马拉的宝车,前面有一队阴差牵马开路,几乎是只过了片刻工夫,宝车就出现在人间,出现在陈文的面前。

    陈文和柳小曼还在院内站着,低声说话,气色稍微好了一点儿,一抬头,就见宝气冲天,差点儿闪瞎了他的双眼,再定睛一看,正好看到芸娘。

    他脸顿时发白,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从心底深处透出一股子寒意。

    柳小曼也身体僵硬。

    陈文身体抖得和打摆子似的。

    苏芸娘却视而不见,根本没看见他似的,只低声和红尘说话,掩唇而笑。

    也就片刻,陈文就受不了,猛地扑过去,却让两个阴差一扫袖子,一阵阴风过去,他就栽倒在地。

    陈文大声咳嗽,狼狈不堪,哭喊道:“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快活……”

    他喊得嘶声裂肺。

    苏芸娘和红尘说说笑笑的,这时才瞥了他一眼:“哎哟,忘了正事,陈大人,你也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谁有工夫惦记你?还什么缠着你,不放过你……想太多了吧,早知道你这人不靠谱,根本就是有病,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想着要与你和离,就是犹豫了一下,哎,居然就把我这条命给交代了,也怪我,老想着都过了十年,再凑合凑合,一辈子都快过去,和离也麻烦,现在想想,是我自误……郡主?”

    红尘点点头,上前道:“阎君已知,苏氏芸娘与陈文再无感情,允许苏芸娘休夫,芸娘,你把休书给他,赶紧了结此事,所谓夫妻一体,他这人身上背着多重罪孽,将来入地府还不知道要被判什么罪,你和他多牵连片刻都是麻烦,快点儿吧,一会儿还要去与冥河上仙相亲,别耽误了。”

    “咳咳。”

    芸娘咳嗽了声,随手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张扔出去。

    “行了,现在我们二人再不相干,你乐意娶谁就娶谁,别整日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不嫌丢人!还有,表哥啊,帮我把我的尸骨带走,回我们陈家找个好地儿安葬,阴宅可不能马虎,要不然我在下面住不舒服,可要找你算账。”

    方炎愣愣地点头答应。

    陈文也呆住,手中薄薄的一张纸,迎风飘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今日休夫,从此苏芸娘与陈文再不相干,婚聘嫁娶,各不相干。

    苏芸娘似乎连字都懒得多写。

    陈文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脸色陡然涨红,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十巴掌。

    至于柳小曼,那是完全没有进入苏芸娘的眼帘。

    红尘叮嘱了方炎几句,笑道:“苏姐姐下葬的时候别忘了叫我,我给她布置阴宅,要是她相亲完,可以成亲,那还要布置新房,你可别乱折腾。”

    方炎半晌叹气:“看来我和芸娘没缘分,还得等下辈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娘娘

    第二百四十三章

    红尘一笑,“你要是想要下辈子,找王半仙给你个姻缘贴,和月老商量商量,给你在姻缘簿上记一笔,也许真能行呢。”

    说完,伸手招了招。

    宝车开至眼前。

    两个阴差撩开车帘儿。

    苏芸娘看都不看陈文一眼,轻轻地上了车。

    天旋地转,天好像要压下来了,浓云却是散开,月华重新照耀大地。

    天地间却起了雾。

    薄薄一层,到有些像天上的云雾。

    华丽的宝车载着苏芸娘远去,无数的阴差瞬间消失在茫茫迷雾里。

    明明是阴诡至极的场面,他应该害怕,他也确实害怕,可除了恐惧,似乎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薄薄的休夫书在指尖微微颤抖——原来他也有被休的一天。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陈文整张脸上都透着说不出的恐惧,难堪和愤怒!

    柳小曼脸色同样雪白,最后瞥了这个男人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去。

    说实话,她一开始就不觉得陈文是良人,只是年纪大了,凑合一个而已,到遇到今天的事,柳小曼再怎么样,也不敢要这个人,她到不怕鬼魅,人死了都是鬼,有什么好怕!可是能对结发妻子痛下杀手的男人,她可不敢要,还怕晚上睡不着觉呢。

    方炎冷笑:“准备准备,我片刻都不想让芸娘在你这儿呆。她也不乐意再见你,我会先带她回家去。还有,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的所作所为,老天看着呢,将来你下了地府该受惩罚,眼下在人世间也不要想逃脱,朝廷有律法在,你以为杀死妻子就没有罪吗?”

    话音未落。他似是片刻也不想滞留。转身就走。

    砰一声。

    陈文用力地捶地,失声痛哭。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陈文的咆哮声,声嘶力竭。

    苏芸娘叹了口气。

    红尘也叹气:“便宜他了。”

    可不是便宜他了,现在虽说是精神上饱受摧残。让他认清了自己。从白日里走出来。到底还是没要了他的命。

    如果这次芸娘不出面,吓他个一年半载,这人保准从头到脚都完了。比死还惨。

    苏芸娘沉默下来。

    她刚才说得慷慨激昂,做得也潇洒,算得上巾帼英雄的做派。

    “十载光阴,为了他耗费心血,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何其可悲!”

    她已经死了,从此人世间再无芸娘此人,人们也终究会忘记她。

    红尘叹了口气,下了车,目送阴车消失,又送浑身冷汗的王半仙回去,这才折返,一回郡主府,罗娘和小严都在门口等着,一脸焦虑。

    “郡主,皇后娘娘口谕,让您进宫一趟。”

    红尘一愣。

    罗娘脸色也不太好。

    “宫里传来消息,娘娘的病体沉珂,满宫廷的太医都守着呢,情况不大好。”

    红尘心里一咯噔,深吸了口气,连衣服也没换就骑着马直接进宫去。

    甘泉宫里一片肃杀。

    红尘进来,素娘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是挂着笑,领着她一路进去。

    太医们都聚集在门口,低声争论,一群小宫女小太监,个个低眉顺眼,一丝杂乱的声音都无。

    “怎么样?”

    红尘径直进入寝宫,撩开帷幔,看到娘娘,登时就愣住——“这是怎么了?”

    皇后躺在床上,一张和她酷似的脸孔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灰,半晌眼皮掀开,看到她,到是笑起来,也只有笑容,还有几分往日的风采。

    明明前些日子见时,她情况还好,就是瘦了点儿,弱不胜衣,可容色到更好,甚至可以说‘艳丽’二字,红尘那时候还说,娘娘越来越年轻。

    皇后笑起来,撑着身子坐好,拉了红尘的手,也让她在身边坐下:“傻孩子,仔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红尘一摸眼角,湿漉漉的,她竟然落了泪,怎么能在甘泉宫里,在皇后娘娘面前哭呢!

    素娘连忙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

    皇后就笑,笑得前仰后合的,半晌才又道:“哭一哭也好,我们红尘就是哭得太少,人要是能哭出来,那就还有希望,怕就怕连哭都不会哭了。”

    红尘低着头,嗓子里干涩的厉害。

    “说起来,我也没疼我们红尘几年,小时候让你在外头受苦,你娘是个没担当的软弱人,耳根子软,脑子也不清楚,她虽然是我闺女,可我当年也不像话,没教好她,等我明白了,她都长大成人,也管不了了。”

    “可你别恨她,世间的女人都不容易,她那个人我了解,她不会不疼爱你,当时知道你受的那些苦,她差点儿要把换了你的那一家子,蒋家上下都给剁碎了喂狗。”

    红尘一愣。

    皇后到仿佛来了精神,就着素娘的手喝了口茶,握着红尘的胳膊,拍着她的手:“蒋家的罪过,也合该千刀万剐,你知道偷换皇室血脉是什么罪过?那是滔天大罪,前朝有个公主,疑似血脉不对,就造成了尸山血海,连那公主都丢了性命,你虽然不是公主,也是公主的女儿,这事儿罪证确凿,害得你流落在外,蒋家满门被诛,也是理所当然,要是不杀鸡儆猴,以后再出现这等乱子那可如何是好?”

    红尘叹了口气,因为涉及自身,她从没有这么想过,上辈子,还有人因为她不管她那个养母顾氏,就说她冷血无情……

    “蒋家能存活下来,最终逃过一劫,是多方面妥协,多方面顾忌。不想闹大的结果,蒋家是小,可要是折腾出这件大案子,总要追溯前因后果,弄清楚公主为什么会被换了孩子,她怎么会去蒋家庄那种地方,这一切一切,都是咱们那位陛下最忌讳的事儿。”

    “至于忌讳什么,你也就别知道了,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现在被皇帝一床大被捂在下头。谁都不能提,提一句他就要发怒,夏家连私底下都不提,别人也不敢提。我也就不提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说这个做什么,好日子在后面,向前看吧。”

    红尘只是听听。当年的旧事,到底是过去了,她没有那么多好奇心一定要知道。

    只是今天皇后的画风不对,有点儿像寻常人家啰嗦的老太太。

    红尘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位皇后,稳稳当当坐稳皇后之位几十年的娘娘,确实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身上发冷,手也冰凉。

    皇后的手同样很冷很冷,就不觉攥得更紧一些。

    “别难过,我就是去了,也不算早亡,这一辈子,受过苦难,享过富贵,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是做了皇后,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怨的,皇帝再不好,待我也是仁至义尽,给足了面子,愉贵妃再得他的心意,他也没让那女人踩到我的头上去,她就算再得宠,到死也就是一个贵妃,见了我还是要磕头。”

    皇后细细地道,声音冷淡。

    素娘忍不住哽咽。

    红尘心里也难受。

    原来……皇后不是不在意,并不是!

    红尘忽然有一点儿冲动,她俯身过去,贴着娘娘的耳朵,小声道:“娘娘,您想见见金青吗?”

    皇后一愣,大笑:“你个傻孩子,哎,我现在有点儿怕了,就你这性子,又没个着落,我要是一闭眼,转头你就被卖了去,那可怎么得了,行了行了,朝廷里,尤其是皇室那些事儿,你少操心,你是谁?你是灵师,还是过了灵师考核的,就该端着架子超凡脱俗,任凭哪个皇子在那老头百年之后得了那个位置,你都得让他供着你才行,以后别老和金青在一块儿,他那身份,注定了是逃不脱那些麻烦了,就算送出宫去,也逃不脱,我就一直弄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连他也敢管!”

    皇后连连摇头,说的话虽然平淡,可是话里话外,却露出几分怜爱。

    红尘听得出来,她不是不疼爱金青。

    真乱,这些皇家的人太莫名其妙,她的确弄不清楚,搞不明白。

    不过一转念,她也知道自己这话糊涂。

    娘娘是皇后。

    金青现在入朝为官,还在翰林院待过,要是娘娘想见他,又有什么难。

    至于说娘娘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可能!这位娘娘可是女中豪杰,不是个普通的摆设皇后。

    “罢了,不说这个,说点儿高兴的,我自己给自己挑了一块儿地方,素娘,你把地图拿来。”

    素娘应了声,就去拿来一卷发黄的地图。

    “就在这儿,等我去了,你就在这里给我修一个坟墓,把我葬过去便是。”

    素娘叹气:“娘娘又说傻话。”

    这个世上,唯有后宫的女子死后事不能自主,她们生来是皇帝的人,死后也是皇帝的鬼,下葬何处,又岂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

    皇后顿时翻了个白眼:“生前被逼无奈,非要和他关在同一座宫墙之内,不得自由,死了要是还和他在一起,我怕是要再气死十八回。”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红尘心中再难受,面上也被逗笑,却没有接话,只是拿过地图看了看。

    只看图,皇后选的地方算是不过不失,算不上风水宝地,也没有什么冲煞,只能说寻常,风景还算秀丽。

    “我就想住这儿,你也不用给我找风水宝地,我要真想找,哪里还能找不到!”

    她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后。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陛下吩咐送来的参汤。

    据说是陛下特意命人去找的千年老人参,让太医们看过,调配的方子,最是滋补不过。

    素娘捧过来,一口一口地喂了皇后喝下去。

    红尘闻了闻。药味很浓,刚一入口,娘娘的脉搏就显得更稳了些许,看样子很有用。

    皇后一点儿都不推辞,她看着洒脱,可心里还是惦记着很多人,如果可能,她也不想死。

    愉贵妃在甘泉宫门前站定,略站了站,照例是不得门而入。只远远看着陛下身边的太监提着药罐子离去。目光幽深,轻轻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

    身边的小宫女低声道:“娘娘,前两天内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陛下要打造一副双人棺木。还要为皇后重新制作凤冠霞帔。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可是累坏了。”

    愉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来。

    “她是皇后,陛下怎么爱重都不为过。”

    皇后这座大山。终究是要倒下的,挡在自己上面那么多年,这座山一日不倒,她就一日不痛快,只要她倒了,谁管她死后又有多少哀荣!

    等愉贵妃的车驾走得远了,红尘才从甘泉宫里出来,也没坐车,慢吞吞地向外走,她心中杂乱不堪,又拼命去想,其实对别人来说,阴阳相隔那就是如隔天堑,死生不相见,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只要皇后娘娘的魂魄凝实,能变成鬼,清醒地入了鬼门关,想来就能再见。

    红尘皱眉,娘娘应该没问题!

    可这也不好说,她现在了解得多了,知道能变成鬼,那也需要大气运,却不在人间的权势富贵,有些乞儿去了,也能进入酆都,可有些帝王将相,魂魄混沌,早早散了,只剩下一抹僵魂,毫无知觉地入六道轮回,这个样子,恐怕也难投生成人。

    所以娘娘还是千万不要死去为好,还不到时候,她一点儿预兆都没有感觉到,以前为皇室的人卜算,娘娘也属于福寿绵长的,怎么会说出事就出事!

    一路胡思乱想,走到半路,就看见于少将军银鞍白马,立在道旁,脸色苍白如纸,愣愣地出神,红尘一怔,走过去喊了几句,于少将军才回过神,勉强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事,只有点儿不记得出宫的路,劳烦郡主为我引路。”

    红尘失笑:“……你可是宫里的侍卫!”

    于少将军还是心不在焉,红尘摇了摇头,就带着他出宫门。

    “看来我们少将军的方向感不好,以后出门在外,多带几个人跟着,还有,不上战场是好事,以后也不要去。”

    若是让这位少将军领兵打仗,那还了得,哪日派他去增员,一天的路程,让他走一个月都没到地方那还了得,别说增援,怕是战争早就结束,他们自己也要被累死了。”

    出了宫门,这家伙还是神思恍惚,红尘干脆再把他送回家,盯着他进了家门,这才回去。

    回到府里,这次罗娘和小严都没跟着,就不免焦急追问,都问娘娘的身体如何!

    她们盼着娘娘能长命百岁呢,整个宫里,最疼爱红尘的,无疑就是皇后,她们盼着红尘好,自然希望娘娘平安无事。

    红尘回到家,表现得还算轻松,她其实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并不觉得娘娘那儿会出什么乱子。

    “回头我去求一尊药师佛回来,给娘娘送去,必能保得娘娘平安无事。”

    人虽然不能改变必死的命运,但既然皇后还没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便是有死相显现,那也无妨,可以续命。

    而且,皇后这病得的蹊跷。

    红尘回府,越想越不对,仔细琢磨了下,在甘泉宫好像是感觉到一丝阴晦气,但并不严重,甘泉宫到底也是在宫里,宫里气息驳杂,她感觉到点儿异样也很正常,想了想,又回宫一趟,取下自己一直温养的灵龟壳儿,系在皇后娘娘的手腕上。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一戴上,皇后的脸上就多了几分血色,气色显得好很多。

    “素娘,这个不要给娘娘解,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听清楚了吗?”

    素娘点头应了,心里也十分激动,忍不住握住红尘的手:“郡主,您可要救救我们娘娘。”

    红尘皱眉:“什么话,哪里用得着素娘你叮咛?”

    跟素娘说过,红尘又跟护卫皇后的禁军说了几句。于少将军听了传言,亲自出来,就披挂整齐立在甘泉宫的门前,好像他有半个月没回家,一直当值。

    红尘看了他一眼,心里略觉得有点儿不妥,不过也看不出具体详情,便没有多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后娘娘的身体。

    她有些后悔。从娘娘一病。她就该上心,只是当时总觉得是皇后的年纪大了,她又表现得若无其事,只说是风寒。红尘才没有太注意。

    从皇宫出来。红尘也没回去。先去了一趟大云寺,又去四下里转了转,京城那些有名号的灵师那儿。她都转过去,交代大家帮忙找一尊药师佛,真正的药师佛。

    药师佛其实不少,法器也多,可是符合要求,有灵性的,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其他人都答应帮忙找,而且还答应得很痛快,那是为皇后办事,真尽了心,还能没有好处?

    第二日

    黎明时分。

    红尘正睡着,昨日累了一天,今天睡得昏沉沉,正睡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响动,罗娘匆匆进来,抓着衣服就往红尘身上披。

    “素娘来了。”

    红尘吓了一跳,连忙披上衣服,挽起头发就向外面走,连首饰都没有佩戴。

    一出门,素娘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见到红尘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紧紧抱住:“郡主,救救娘娘,我,都是我的错……”

    红尘连忙跟着她进宫,进宫一看,十多个太医守在,门前,脸色都难看的很,个个焦虑不堪。

    于少将军也立在门前,身上批了一层霜雾,头上都是雪白的。

    陛下也在。

    素娘先派人去通传,马上就有人接他进去,红尘一抬头,看到坐在床沿上的皇帝,也吓了一跳。

    他又显得衰老了许多。

    头发白了,连胡子也稀疏,脸上皱纹丛生,皮肤都老化松弛。

    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老人。

    “红尘来了,快来看看……她。”

    皇帝声音干燥的厉害,隐约带着一丝丝恐惧,红尘低了低头,忽然有点儿生气。

    这位陛下现在又来装什么情深意重,真的情深意重,能让皇后这十多年的生活变成如此!

    可这话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红尘也顾不上这次,走过去,到床边一看,皇后娘娘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拿起她的手腕,系在上面的龟甲也没了。

    素娘大哭:“都是我的错!”

    昨夜她是守着娘娘睡的,睡着睡着,就听见娘娘喊,说她戴着龟甲难受的厉害,手腕灼热。

    “我记得郡主的话,就劝娘娘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龟甲那是保护娘娘的,怎么能摘?可娘娘大喊大叫,难受的厉害,我一时不忍,就想着给她松一松,没想到刚一解下来,那,那娘娘就变了一张脸,夺了龟甲转身就跑,我,我……呜呜呜。”

    素娘哭得隐忍,可这也是失态,宫里的规矩,是不允许哭,尤其是主子身体不好,更不能哭。

    “不要急。”

    红尘脸上阴沉,四下里看了看,竟然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瞬间,她也觉得有些不好。

    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隐匿身形,无论是什么东西做的,都不简单。

    皇帝坐在床边,面色凝重,冷声道:“红尘,你的意思是,皇后的病,是被人所害?”

    他的声音瞬间低沉。

    一时间,整个甘泉宫鸦雀无声。

    一群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那帮太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个个暗中叫苦,这还了得?听到这些阴私,他们还能有命在?现在也只能盼着皇后娘娘平平安安,万岁爷一高兴,让他们无功无过地过去也就罢了。

    红尘现在却顾不上皇帝,仔细盯着皇后娘娘的面看了看,又取出毛笔,命人调制了朱砂,自己动手在她眉心上画了一个符。

    “陛下,您马上让娘娘身边亲近的人都过来,我要选出几个人来。”

    皇帝一声令下。

    从一般的宫人,到龙子凤孙,就乌压压站了一片。

    于少将军在。

    所有成年的皇子皇孙都来了,厉王也来了。

    红尘一眼扫过去,点中于少将军,厉王,还有一个老侯爷成侯,还有素娘。

    她亲自点了油灯,让四个人一人手上拿着一盏,分别立在皇后的头和脚,还有左右。

    “记住,油灯不能灭,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皇后娘娘半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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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都郑重地应下。

    皇帝的面色很是难看:“朕也可守着她。”

    红尘暗地里想翻白眼,硬是忍下来,好声好气地道:“陛下福泽绵延,与娘娘乃是至亲夫妻,自然是能护着娘娘,也用不着您执油灯,便是在这里坐一坐,想必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敢近娘娘的身。”

    皇帝这才面色和缓,就在床头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后看。

    那些太医都不能走。

    门外从上到下,所有的太医心里都绷着弦,穿着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湿的。

    哪里敢开方子,娘娘这是年纪大了,到了时候,可这种话,他们能和皇帝说?

    谁敢开口,一准儿陛下都没耐心先把人关大牢,直接就推出去弄死了事。

    红尘又检查了一遍,大门关上,窗户稍微开一条细缝,不能正对娘娘,几个宫女拿来屏风,把床铺稍稍挡住,再命人手中持剑,立在门口守护,至于皇帝,爱坐哪儿坐哪儿,也指望不上他。

    包括那位她很是不待见的九皇子厉王在内,都屏气凝神听她的每一句话。

    交代完,她才匆匆离开宫门,也不坐车,上了马就直奔几个比较亲近的灵师那儿。

    药师佛的雕像到是有,也是法器。甚至还有品质不错的,问题是现在皇后娘娘的情况,一般法器已经起不到什么大作用,最起码需要一个灵器。

    可灵器上哪儿找?

    大云寺到是有几件,大部分是降妖除魔用的,想要延长寿命,那可难了。

    “要是这会儿有一条命线就好了。”

    所谓命线,据说是地府掌管天书生死簿的一任判官制作,用功德笔,沾了龙蜒草研磨的汁液。再取三百三十三位大善人亲手编织的丝线。历经百年制成,制成之后,做成红绳,便是命线。命线能让人续命。

    可这东西只要想想也知道。是极为难得的。别的不说,只一个历经百年,谁能等得起?

    “龙蜒草到是能找到。可她只能令人不死,却不能活人,也没有大用。”

    红尘心里难受的厉害,数次占卜,都是凶兆,虽然还不至于毫无生机,却也是危机重重,她再想请上天指一条明路,却是屡次都失败,不是法器没有反应,就是结果晦暗不明,根本看不懂。

    看来只能碰一碰运气。

    运气这东西就不好说了,红尘觉得自己运气好,可她身边的人,都觉得她运气再糟糕不过,总是碰到各种麻烦事,别人一辈子碰到的,也许没她一两年多。

    红尘一整日都在外面转。

    天上别说下雨,下刀子她也是不肯回去的。

    一直到太阳都快要落山,她忽然感觉到一点儿别样的气息,扭头看过去,从无数小贩的掩映下,就看见一家店面,店面的大门显得古老斑驳,连门前的貔貅都缺了只眼睛,牌匾只剩下大半,上面写着‘一步天’三个字,应该是个古董店。

    大周朝的人,尤其是京城人爱附庸风雅,京城的古董店也很多。

    红尘扫了一眼,就举步走进去,一进门便看出来,这古董店可不一般。

    里面的古董……至少有七八件儿是大内的东西,连印记都不用看。

    她在甘泉宫里把玩过的一柄玉如意,她进上去给皇后娘娘的一盏琉璃灯都在。

    那琉璃灯还是法器,能使鬼魅之物现形,当时是她怕娘娘宫里不干净,特别送了一盏过去。

    除此之外,装修布置也颇为奢华,墙上的书法字画,有不少御笔。

    难道是哪位皇亲国戚开的?

    红尘一转念,觉得这地方的老板应该不一般,寻常人怎么可能弄到皇宫大内的东西……而且,里面还有很多法器,都用琉璃罩子罩着,摆放在柜台上,任人观看,有点儿暴殄天物。

    不过现在顾不上,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

    宝剑到只是寻常古剑,很华美,上面还坠有北斗七星模样的宝石,或许是神兵利器,可红尘看重的却是它底下缀着的一个拇指大小的药师佛吊坠。

    药师佛多为佛像,几乎没有做成吊坠,还挂在兵器上的,这一个十分特别,看材质,应该只是普通的玉石,但雕工一流,温润有光,显然时常被人把玩养护,养得很好,下面缀着丝绦,红色的,很细的线编造而成,红尘的目光落到那线上,差点儿压抑不住心口处涌出来的笑意。

    以后谁还会说她运气不好?逛逛街就能找到命线,而且是这么长一条,简直万幸。

    红尘连忙过去:“这把宝剑怎么卖?”

    她出来的急迫,衣着打扮都不算精心,可京城做买卖的,哪个又能没有点儿眼力劲。

    就红尘这一身寻常衣服,用的布料也是贡品,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连见都不一定见过。

    那店小二分外殷勤,乐呵呵地凑过来笑道:“客官真是好眼力,这把剑可是我们店压箱底的好东西,镇店之宝,乃是前朝名将孙玉明的随身佩剑,后来为咱大周的开国太祖所得,被收入宫中,咱们主人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它,绝对是神兵利器!”

    红尘摆摆手:“多少钱!”

    店小二脸上一喜,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痛快,看来真不是一般人,他搓了搓手,轻声道:“一共三万两白银。”

    红尘愣了愣。

    这数目有点儿大。

    哪怕在京城,这笔银子也能买一处极好的宅院了。上一次罗娘买的一处宅院,地段还不错,统共只花了两千五百两纹银。

    当然,要是看上面的命线,别说三万两,就是十三万两,那也是白捡来的。

    红尘不打算白白占人家便宜,就点头应了:“我手里没有那么多,先付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作为定金。我回头拿了再来。”

    她这次出门。身边没带多少人,虽然打定主意要寻法器,可哪怕是再好的法器,大体上一千两银子也足够。谁知道竟然能找到命线这种东西!

    店小二都呆了呆。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和这位客官好好讲讲价,这会儿忙收了定金,乐淘淘地把人送出门去:“客官放心。我这就给您包起来,您买它,绝对买不亏,亏不了。”

    红尘点点头,再三交代要帮她收好,连忙就回府拿银子去。

    从店铺回郡主府,距离不算很远,来去也就小半个时辰,红尘轻车简从,没有摆出仪仗,用最快的速度取了银票返回,进门就直奔挂宝剑的柜台。

    墙壁上空荡荡的,红尘敲了敲柜台,那店小二正在另外一边招待客人,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她皱了皱眉,还是坐下来稍微等了一下。

    她再着急,也有先来后到,不好耽误人家做生意,等了有小一刻钟,好不容易等到那边店小二招呼完客人,趴在柜台前面盘账,连忙拿了银票出来,道:“小二,麻烦你,我的剑给我装好。”

    那小二一抬头,看了红尘一眼,状似吃惊地一扬眉:“什么剑?客官要买剑吗?我们这儿可不是兵器铺子,您出门左转,那有夏家的管事开的,兵器多得很,宝剑也多。”

    红尘:“……”

    她登时大怒。

    红尘越生气,面上反而越不显,只是那店小二忽然赶到浑身发冷。

    其实,他这会儿心里也有点儿打鼓,对商家来说,信誉最重要,没了信誉,什么买卖也做不下去,他们能在京城开店做生意,上头的主子人脉广是其一,信誉更不能坏了,只是刚才那姑娘刚走,后面就又来了一个客人,大豪客,还是老主顾,且又是玉山齐家的人,一眼就挑中了那把宝剑,当时就发话要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主人便把宝剑相赠,回头他想拦着主人把话说清楚,才提了两句,主子都没听完就追着人家齐老爷走人……

    店小二头疼的要命,一咬牙就下定决心,干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反正对方给定金的事情,只有他和客人知道,又没有留下字据,还没有认证,他为了店里的信誉,就黑心一回,豁出去了。

    这会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店小二脑袋发昏,心中也觉得不妙。

    也许这次走了一步臭棋?还不如磕头赔罪认了自己不对。他怎么就脑子不清楚这么做了!

    可已经做了,那就得做到底,什么都不用怕,主子在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有点儿背景又有何妨?

    两句话,红尘就知自己被人坑骗,心中怒火上扬,面上却越发沉静,冷声道:“你们店我看也是个老店面,店里的东西来历都不简单,今天做起黑店的行径,难道就不怕砸了招牌?”

    店小二面上一沉,轻声道:“这位客人,你既然看得出我们店是老招牌,那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家主人乃是那里面出来的,上头有的是人,无论什么人来我们这儿,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要卧着,我看你小小年纪,又是个斯文人,还是别找事的好。”

    红尘顿时被气得发笑,把怒气压抑住,轻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那把宝剑,老老实实地给我送来,送到我眼前,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我也懒得和你计较。”

    店小二摸了摸头,嘿嘿一乐:“客人可别胡说,咱们店什么时候欠你剑了,这样吧,看你也不容易,一个小姑娘家还跑到我们店里来搞讹诈,我也相信,你肯定有苦衷,哎,这样吧,所谓广交朋友,勿结怨,我们家主人是个大度的,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来来,给你拿着快走,别在这儿捣乱了,省得我家主人生气,再让你个小姑娘吃亏。”

    红尘:“……”

    她运了运气,冷笑:“看来,我真遇见了黑店,好吧,我到要看看官府管不管,。”她摇摇头。拽过银票。转身就走!

    店小二吐出口气,冷声道:“要告官尽管去,官府会不会如你的意,你马上就知道了!”

    红尘:“……”

    很好。很好!

    宝剑不需要。命线必须找到。她不可能让到了手边的东西再飞走,哪怕要仗势欺人,借助皇家的力量。东西也必须找回来。

    但现在,没力气跟他计较,有这工夫,不如赶紧上点儿强硬手段。

    红尘走人,那店小二心里也一松,吐出口气:“还好……是个好对付的。”

    京城里的贵人们个顶个有底气,会这般息事宁人的不多,除非知道他们店大,背景深厚,干脆忍了。

    他这作为,实在冒险!

    好在定金银票还了回去,死无对证,倒也无妨。

    “哎!”

    店小二叹了口气,垂着头,慢吞吞地走回店内,刚一坐下,他家主子就从二楼下来,身边还陪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家。

    “齐公,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健健康康,平安无事。”

    店主人脸上殷勤,一边说话一边从楼上下来。

    这位姓齐的老人家脸色却不大好看,青灰青灰的,满面忧愁,走了两步,忽然停住,皱眉。

    店主人一愣:“齐公?”

    齐老爷子皱了皱眉:“忽然乌云密布,由吉转凶,凶兆来得如此明显……阿光,你这是得罪了高人啊!”

    那店主人挠了挠头:“哎哟,老爷子哪儿的话,得罪人?咱得罪的人还少么?尤其是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小人等着咱家倒霉呢,哪里怕什么得罪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楼,刚走到半截,脚下一空,忍不住惊呼一声,骨碌碌滚落。

    店小二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阻拦,一把把人抱住,惊魂未定:“主,主人!”

    “他奶奶的……”店主人灰头土脸,手肘火辣辣的疼,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嗓子,抬头看齐老爷子立在楼梯上,登时脸上一红,讪讪笑道,“让老爷子看笑话了,这个,咱家太不小心……”

    他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

    一众人都举头看过去,整间店忽然震动起来,四壁抖动,噼里啪啦,所有的琉璃罩子都碎裂,落了一地的碎片,柜台上无数古董法器忽然飞起来,嗖一声,全飞出大门,只掀起一阵冷风。

    冷风呼啸而过,店里空空如也。

    门外也传来一阵阵叫骂声。

    店主人整个呆了,先是气急败坏,扑到门口,连声吩咐下面的人去追,几个店伙计全都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拼命跟着跑,没多时就踪影全无。

    他气喘吁吁半天,咬牙切齿怒骂不休,可一回神转念,忽然打了个哆嗦:“……这怎么回事儿!”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们家的商品竟然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难道闹鬼不成?他要不要请个灵师来驱驱邪?

    齐老爷子叹气:“我不是说过,你们店里的风水忽然从吉转凶,征兆骤变,还不是一般的变化,能做到这些,绝不是一般的灵师,看来你是得罪了高人,而且是大大的得罪,这么做,对对方自身也没什么好处,毕竟是强力扭转乾坤,不借外物,天底下能做到的人也没有几个,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你还是小心点儿,我看这不像寻常的仇怨,那位高人动了真怒,恐怕此事很难轻易解决了。”

    他老人家越说,店主人的脸色就越难看:“这可如何是好?”

    齐老爷子摊摊手:“就算让我开药方,也只有一句话,对症下药,先查查你究竟是得罪了哪位吧。”

    店主人浑身冒汗,绞尽脑汁,问题是他的仇家太多,一数就数出一大堆。

    “我的仇家是不少,但要说敢这么对付我的,绝对一个也没有。”

    他不光不是傻子,反而十分机灵。就算与人结怨,也要看看那是什么人,但凡是惹不起的,他一向是客客气气,绝不惹是生非。

    齐老爷子一沉吟,低声道:“我看这阵势起得很急,而且凶猛,又是你家的店先出事,大概和生意有关?最近在生意场上,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店主人立时就脑筋急转。难道是老区。他才坏了那混蛋一桩买卖,那买卖太不要脸,连前朝贵妃娘娘的墓室都敢盗,简直不要命。他坏了他的事儿。也是为了大家伙着想。这事儿万一闹大了掀出来,可不只是老区一个人倒霉!

    “不对,老区没这么大的胆子。也没这个能耐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猛地转身,把店伙计都叫到眼前,急声道,“都给我想想,这两天咱们店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所有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这些日子也没出什么事儿,他们这种店,向来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生意不算兴隆。

    众人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哐当一声,大门洞开。

    店主人一抬头,怔了下,进来的人身穿银甲,腰悬宝刀,一脸肃然。

    “陈统领?您怎么过来了,我这店里虽然丢了点儿东西,可也劳动不到……”

    店主人一句话没说完,胳膊就被那银甲的年轻人一拧,死死压住。

    后面又进来一队人马。

    “搜!”

    那一队禁军侍卫,蜂拥而上,冲入二楼,一顿摔打,到处翻找。

    店主人顿时脸上发白,隐约感觉不好:“陈统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咱们都是自家人,我是曾南光啊,你不认得我了,咱家上个月刚和统领一起喝过酒来着!”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有什么话,进宫去和万岁爷说。”

    万岁爷……

    店主人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倒,颤抖着喊:“兄弟,这是怎么了,我真不知道,您给指点指点,我,我,感激不尽!”

    他拼命想,难道是从宫里弄出来的这些东西泄了底,应该不会,都是报了损失的,且陛下是个大方人,也不是不知道私底下这点儿猫腻,不过一笑了之而已。

    到底因为什么!

    那银甲侍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无妨,你省事,我们也省事,今天你们店里坑了荣安郡主一把宝剑,那宝剑关系重大,陛下都给惊动了,告诉你,今天你交出宝剑,就算你功过相抵,自然平安无事,你要是不交出来,哼,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曾南光登时愕然:“……宝剑?”

    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自己最近又从什么地方得了宝剑,他可没做过打家劫舍的买卖,店里弄来的东西,个个是有来历,可是,也不大会惹上麻烦的那类,再说了,他连荣安郡主都没见过,怎么会坑人家的东西。

    “误会,一定是误会!”

    扑通!

    站在楼梯口的店小二脚下一软,坐倒在地,脸色雪白,瞠目结舌。

    难道是那事儿……怎么可能!

    “我,我……”

    曾南光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他,那店小二心虚的眼泪都落下来。

    “……就刚才,有客人已经买了咱们家淘来的那把剑,我跟您提了,您不是没……搭理。”

    齐老爷子:“……”

    曾南光猛地转过头,一脸急切地看过去,齐老爷子点点头:“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拿,小三子,快回家去,速速把那剑再给请回来。”

    不光是这位店主,就连押着他的银甲侍卫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儿。

    要紧的是东西,别的事儿都能不计较。

    甘泉宫。

    围在床前的四人脸色煞白,汗水滚滚而落,手中的灯烛一时闪烁,一时微弱,所有人的手臂僵硬,瑟瑟发抖。

    皇帝的脸色也一片阴冷,目光落在妻子的脸上,隐约带着几分愤怒,又有焦虑,他忍不住伸手握住皇后冰凉的手腕,手指微微颤动。

    多少年了,他都忘记这种感觉,有十多年了吧,两个人甚至没有真正面对面说过几句贴心话。

    “你怎么就这么倔!”

    皇帝叹气。

    你也不看看,我有多少个皇子没有养住,这么多年,长大成人的寥寥无几啊!

    皇帝又叹气,他不是个软弱的皇帝,更不会相信自己是那种连儿子都保不住的白痴皇帝,可偏偏他的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的夭折,无论怎么查,查出来的结果都是意外!

    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

    他杀了一批人又一批人,可他的嫡子,他盼望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年,寄予厚望的嫡子,竟然还是病了,病得那么严重。

    “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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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感

    报应……

    哼,世间若有报应,他到看看那些个乱臣贼子是个什么下场!

    一扭头,看向门外,皇帝轻声问道:“郡主还没来?”

    “回陛下,郡主刚刚写手令调动禁军去办差了,说是找到一件很有用的灵器,只是得遇小人,出了点儿麻烦。”

    “我不管什么麻烦,皇后的病要紧。”皇帝深吸了口气,“若有人阻拦郡主,杀无赦!”

    “是。”

    大太监又出去传话。

    事实上宫里的人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哪里用得着叮嘱,傻子也到不了陛下面前。

    收回视线,看着皇后苍白的脸,他甚至觉得自己悟了些什么——他老了,梓童也老了。

    此时,他却忍不住想起他和梓童的嫡子来。

    那孩子,他也曾经渴盼他出生,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那孩子既然生来不该是皇家的人,何必留他在这个地方吃苦,梓童也该懂的,她最懂的人便是自己了,所以,送走那孩子,梓童不光没哭,反而难得一笑。

    皇帝忽然感觉有点儿冷,森寒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所有人都面孔狰狞。

    恍恍惚惚中,他仿佛进入一团迷雾里,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得腿脚都累了,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前方。

    “梓童!”

    “陛下。”

    皇后的眼睛里落下泪来,“我想儿子了。”

    皇帝连忙伸出手去。把她珍而重之地护在身边,柔声哄道:“好,好,知道你想他,回头我就叫他进宫,哎,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别担心,我一定给他说一个好的。”

    怀里的身影越来越清淡虚无。

    皇帝吓了一跳:“梓童?梓童?”他瞪大眼,就见一只巨大的乌龟正张大嘴要吞吃了皇后。他登时大怒。拔剑就砍过去,拼命地砍,可是总有无数只手束缚着他,让他伸不开胳膊。展不开臂膀。皇帝更是大怒。

    “谁敢拦朕!”

    皇后的病床前。无数人目瞪口呆。

    太监宫女瑟瑟发抖。

    皇帝拿着剑拼命向皇后的脸上砍过去,于少将军整个人扑上前,恶狠狠地把皇帝按住。

    几个太监和宫女快晕死过去:“救……”

    这是该叫救驾。还是该叫救救皇后!

    身边的厉王几个,脸色也十分难看,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他们总不能冒犯圣驾,可是皇后在床上躺着,皇帝莫名其妙地要杀了皇后,这也不是闹着玩的!

    于逸脸色惨白,胳膊上挨了一刀,鲜血横流,整个人也顾不上冒犯,横档在皇后身边,还要努力护着油灯。

    一阵冷风吹过,四个人手里的灯火都闪闪烁烁。

    皇帝脸上涨红,举起手又砍下去,所有人忍不住闭眼,就这架势,于少将军恐怕招架不住了。

    那些宫女太监们失声痛哭——吾命休矣!

    今天别管是谁出事,他们都得不到好儿,必死无疑!

    灯火闪烁,越来越微弱。

    厉王胆战心惊,咬咬牙,上前一步,只要皇帝的剑下来,他也要去接,总不能让母后出事,不等他上前,外面的大门一开,人影一闪,他手里的油灯就转移了位置,被好好安放在桌台上,其他人的灯也被抢了去。

    红尘出现在房间内,左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黄符,右手拿着油壶。

    油壶里的油一浇上去,轰一下,火苗窜出老高。

    红尘轻飘飘的,一手按住皇帝,把他推到旁边的软榻上落座,一手捞住于少将军,把他从皇后身上拽起来扔到地上去,一挥手:“都退开点儿。”

    所有人都退后。

    “把窗户打开。”

    宫女连忙扑过去开窗。

    只开了一条缝,缝隙里忽然有一股清气渗透进来,满室生香,香味让所有人的精神,略微舒缓了些许。

    红尘四下看了看,正好看见皇帝拿着剑,冲着一只大龟比来比去,登时无语,过去一手夺过剑,又拍了皇帝的肩膀一下,皇帝整个人就愣了愣。

    在皇帝的视线中,他看见红尘劈开迷雾冲到眼前,安抚地拍了拍那大龟的头,大龟甩了甩脑袋,特别乖巧,四肢都收回壳子里面,挪动巨大的身体。

    这时他才察觉到,原来大龟没有咬皇后,而是把她护在身后,他手里的剑,就在皇后的喉咙处比划。

    身体一软,皇帝差点儿虚脱。

    红尘又端来一杯茶水,往里面塞了一张黄符,交给太监,“给陛下喝。”

    太监登时愣住。

    皇帝可不是一般人,他老人家进口的东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说吃食,御膳房的御膳出锅,都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大厨要贴红签,进了食盒,更是必须密封,但凡开了封,都入不得万岁爷的眼。

    进上去,掌膳太监还要令试膳太监尝过,过一刻钟无事,才能呈给万岁爷。

    所以别以为万岁的御膳好吃,大部分能进口的东西,不说寡淡无味,也算不上怎么好,至少比不上御膳房的太监们吃的好。

    红尘扫了一眼过去。

    那小太监一咬牙,端起来微微颤颤地喂给皇帝喝了,连忙就跪下磕头。

    皇帝的眼珠子总算活泛,一转头,看向红尘:“荣安……怎么样?”

    “陛下别急。”

    红尘皱眉,低声道,“我有办法,不过先找一味药,吊住娘娘的气,等我拿到灵器,才好处置。”

    “什么药?”

    于逸忽然插口,急问。

    红尘叹气:“叫龙蜒草。不能活人,对皇后娘娘现在的状况却很有帮助。”

    “我这就去找。”

    于逸挣扎着站起身。

    红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疼的他额头冒汗,坐了下去,“用不着你管,那东西地府才有,人间难寻,我去就是。”

    皇帝都给吓了一跳,沉吟片刻,也只能点点头应了。看了于逸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叹息:“好孩子,知道你孝顺,快传太医,赶紧给你包扎一下伤口。伤在胳膊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我还指着你给我冲锋陷阵。咱们大周朝可没有折了一条胳膊的将军。”

    于逸跪下磕头谢恩。

    红尘站在一边看,总觉得这恩,他谢得不甘不愿。忍不住也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

    看来,于君于家主,希望儿子尽早成亲的愿望,是很难实现了,人生果然奇妙,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那是皇后啊,年过六旬的皇后。

    我老君未生,这等悲剧,谁也没办法解决。

    红尘咳嗽了声,叮嘱太医用药仔细些,“他身上染了阴气,若是用药效果不好,再跟我说。”

    说着,到底是不动声色地把于逸向外推了推,不让他在皇后身边多呆。

    皇帝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物,若是于逸的小心思泄了底细,哪怕为了皇后的清誉,皇帝也不会置若罔闻,说不定能把于逸这小子打发到边疆聊度此生,这还要看在于家世代忠良,乃是大周朝开国功勋的份上,还要看在于老将军一辈子为皇帝效命忠心耿耿的份上。

    红尘扫了一眼,总觉得厉王脸上隐约有些讽刺之意,心下一跳。她能看得出来,厉王比她可和于逸还有皇后娘娘相处的时间更长,也许也能看得出来。

    那些龙子凤孙们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都能把人吓死,只希望这个厉王的性子,更如他表面一些,别害了于家才好。

    “荣安?”

    红尘一回神,收摄心神,轻声道:“陛下放心,我已经找到能用的灵器,只要灵器一到,必然让娘娘平安度过这一劫。”

    但要是不根除掉罪魁祸首,避开一劫,还有下一劫,可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罪魁祸首是不是她臆测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救人为先。

    皇帝的脸色十分郑重:“无论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救一救……她。”

    红尘点头。

    这种时候,到能看得出几分真心,也是啊,人怎么能没有真心呢,他便是皇帝,孤家寡人一个,兄弟被他弄死了大半,一个太皇太后,那是亲娘,可和他也不交心,唯独结发妻子,闹也闹过了,打也打过了,折腾了这么多年,早就血肉相融,不分彼此。

    皇帝这么多年下来,和皇后闹得再凶,他也只立了这一个皇后,从没有想过要换一换。

    红尘出了宫门。

    皇帝也不回去,就在甘泉宫里,皇后的床边上再设一软塌,又让人拿了一卷图纸过来,指给皇后看:“你看看,咱们两个也不要浪费陵寝了,劳民伤财,就住在一起如何?棺木我打造得更宽一些,舒舒服服的,你也别跟我闹别扭,你不在我身边,还能去哪儿?都老太婆了,外孙女长那么大,越长越漂亮,你自己也老了,腿脚又不利索,老老实实跟我过吧。”

    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几个太监宫女在外面听着。

    跟了皇帝半辈子的大太监,就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心中长叹一声。

    皇帝老了。

    红尘出了门,宫女就领着她避开大道,走得小路,她远远看了一眼,那边乌压压的一片,人很多。

    “娘娘生病,大家都要来侍疾,万岁爷交代,让别吵了娘娘,都不敢进去打搅。”

    “人还挺多。”

    原来皇家的人还不少呢。

    红尘这些年,没怎么和皇家的人打交道,就是参加个大宴,小宴,也多是和女眷接触,还是那么几个。

    皇后爱清净,不喜欢吵闹,也不许人烦红尘,这会儿一看。皇子也有那么几个。

    那边齐王赵瑞,安王赵琦都在,厉王陈玮在寝宫内,还有一些小的,大概都是皇孙。

    齐王和安王正站在一起说话,面上带着忧色,举止很是亲密,可她的情报还算灵通,这两个亲兄弟,也是面和心不合。

    尤其是安王。私底下没少说他这个哥哥齐王虚伪。愉贵妃疼小儿子,也比疼大儿子多一些,不过有愉贵妃在上面压制,这两个王爷的竞争。前几年还没到白热化的地步。可往下。却没有那么多兄弟情深能表现了。

    皇帝年老体衰,终究还是要选择继承人的。

    除了这两个王爷,七皇子赵珑。那就是个小透明,皇帝好像忘了他似的,到现在还是郡王,要知道,厉王赵玮已经领兵打仗,入朝十好几年,七皇子比他还大两岁,至今连一个差事都没当过,整日在王府闲着,唯一的喜好就是下棋,号称棋痴一个,那些朝臣,有投奔齐王的,有投奔安王的,连厉王如此凶暴之人,也有朝臣不怕死,非要来烧他这口灶,可七皇子却是门庭冷落,向来不招人待见,想来与储君无缘。

    除了这几个外,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十六皇子,才不过五岁而已,是个‘美人’生的。

    皇帝这把年纪,撑不到他长大成人,除非有权臣当道,非要一个好控制的皇子继位,否则他是没有指望了。

    别看现在那位陛下年老体衰,但那群臣子还玩不过他,想来不至于有幼君登基,权臣当道的可能。

    红尘一边出门,一边胡思乱想。

    大周朝别的不好说,忠臣良将到是不缺,好像别管皇帝怎么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杀了一批忠臣,没有逼反一个,但凡是反了的,从一开始就能看出反心。

    禁军那边,已经紧急传来八次消息。

    带队的统领,乃是一位宗室,姓陈的本家人,按照辈分,还要叫红尘一声姑姑,和于逸交好,也算熟人一个。

    红尘上了马,看最后一份情报:“齐公?”

    原来那家店蒙骗了她,是把那把剑给了齐公,不过现在齐公一听这事儿,已经命人把东西拿了回来,现在就在那家店等着。

    禁军那边本想尽快送到宫里,只是毕竟不知道实物是哪个,担心出现差错,才请荣安郡主速去一趟。

    马是好马,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店里。

    红尘一眼扫过去,登时皱眉:“错了。”

    那店主人一下子就扑倒在地,那个店小二更是泪水狂飙,哭得不能自已:“……郡,郡主娘娘,您可仔细看看,就是这把剑,没有错啊,一点儿都没错,小的绝对不敢造假。”

    他是真怕了。

    曾南光更怕,小腿肚子直哆嗦。

    齐公也皱眉,低声道:“郡主,老朽保证,从店里送去我家的剑,正是这一把,老朽家人,必不敢作假。”

    这老人一句话说出口,曾南光心里也一松,简直感激不尽,幸好齐老爷子是个讲理的人,又慈悲,这若是换成别人,早一推四五六,全推他头上,哪里肯惹这一身骚气。

    红尘的脸色也很难看,抓过宝剑,咬牙:“挂坠呢?”

    她要的不是剑,而是上面的剑穗,但现在,剑还在,下面的剑穗流苏通通消失无踪。

    齐公和曾南光都怔了下。

    尤其是齐公,皱眉招呼他手底下的人进来,小声追问了几句,脸色瞬间阴沉,摇了摇头。

    红尘也听见了,那剑穗送到齐家时还在,但从齐家重新拿出来,送回店里,就已经消失。

    这东西又不算要紧,大家注意到的肯定只有这把剑,谁会把上面零零碎碎的挂件放在心上?

    曾南光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哼哼唧唧:“郡主,小的真不知道,那把剑是从外头收来的,上面的剑穗也是本身就带着,小的也没当回事儿。”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犯什么蠢,当时为什么不让小二说清楚,为什么不停下来问问情况,他一时爽快,说当成礼物给齐老爷子,就给了他老人家,可事后的麻烦,简直要了他的命。

    禁军这边,所有人的情绪瞬间紧绷。一个个兵器出鞘,寒光闪闪。

    红尘看了齐公一眼,却不好太市里。

    玉山齐家,在朝廷里到没有多大的权势,但却也同样不可小觑,所谓看一个人的本事,要先看他的敌人。

    玉山齐家,和姚宗师所在的姚家,乃是世仇,祖孙三代交恶。没少硬碰硬。死在对方家人手上的子弟,起码有三位数了,但玉山齐家,至今还稳稳当当地立在大周朝。姚宗师如今武力大为进步。只差一步。便是真真正正的大宗师了,但齐家的人,还是活蹦乱跳地生活在玉山。照样滋润的很,由此可见,齐家的确不简单。

    红尘上辈子就想过,若是夏家能有齐家的坚韧,也许早就更上一层楼,不再如履薄冰,世世代代都为皇家所用。

    对皇室来说,世家是毒瘤,最好没有,对世家来说,依靠皇家才能生存,那就是屈辱,至于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天底下本也没那么多的对错。

    反正无论哪一路占据上风,老百姓们的日子依旧是那般过,丰年有口饭吃,灾年听天由命。

    “齐老爷子,不知您为何要买这把剑?”

    红尘心念一转,轻声问道。

    齐公愣了愣,略微迟疑,半晌才道:“只是喜欢而已,并无他意。”

    喜欢?

    红尘不信,别说红尘,就是其他人也不大信,那把剑是很华丽,但齐公不是喜欢华丽的人。

    看看他的打扮,一身粗布衣服,深蓝色的,黑漆漆的千层底布鞋,领子磨损了些许,还有肘部,膝盖处,也有些泛白,若不是这人的气度在这儿,便是粗布衣服也气质卓然,让人一看他,就先被他的气势压倒,顾不上关注衣服,恐怕就算不被当做乞丐,也要被轻视,说不定连店门都进不来。

    再说,谁不知道齐老爷子最是节俭,有一日,他与姚宗师相约吃饭,说是吃饭,其实是谈判去了,姚宗师点了一碗面,吃了大半,走后还剩下些许,齐老爷子便先就着他的碗,把面吃了,这才要店家重新送来两个馕饼,一碗白水。

    他在家也一样非常节俭。

    当然,不是说齐老爷子小气,但凡修桥铺路做善事,齐家从来都落不下,去年南边闹灾,老爷子还特意捐了三千两,让小辈买了米面药材,千里迢迢送了过去。

    姚宗师都说,他这位敌人乃是正人君子,作为敌人,他很荣幸,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买把剑回去,说是放着观赏,谁又肯信?

    红尘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老爷子不要不放在心上,我说实话,此事事关皇后安危,请您务必说清楚一切细节,无论有用没用。”

    齐公一愣,更是迟疑,终究还是道:“今日我家侄子路过他们家的店,相中宝剑,十分喜爱,那孩子平日里很少要东西,过几日便是他十八岁生日,我见他爱得很,这才想买给他,并不是那孩子要的,这件事一定是巧合,与他无关。”

    红尘没说话。

    看起来似乎确实没什么关系。

    齐家一个小辈,喜欢这把剑,于是齐公去买,她正好路过,也看中了剑上的剑穗,只是身边没有带着现钱,于是付定金回去拿钱,就这么一点儿时间差,宝剑易主,似乎不是不可能!

    只是,未免太巧了一点儿。

    这等古董店不比别的,不要说一天一桩生意,就是十天做成一桩买卖,别的生意人也要夸赞一句生意兴隆,会来光顾的,那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差不多好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她走开一会儿,怎么就能把宝剑让别人带走?

    “劳烦诸位随齐老爷子回齐家看看,沿途寻找,所有经手的人必须问到。”

    到了这等地步,红尘也没有办法。

    算了一卦,到并非凶相,可算卦这种事,也不是特别精准,红尘放开灵识,四处询问,可就是四下的灵物,也很少去关注这些小东西。再有,神物自晦,它知道隐藏自身,若非有缘,也看不出它的特别。

    红尘叹了口气,虽然也能找到一星半点儿的线索,可零零碎碎的,想找到东西,恐怕还需要花费些力气。

    她要先给皇后娘娘去找药,然后再说其它,若是皇后逝去,再想让她还阳,那就几乎是不可能了,至少正常手段不可能。

    叮嘱了几句,红尘四下看了看,“我去地府一趟,你们若是找到东西,不要耽误,马上送回宫,交给陛下,绝不容有失。”

    禁军的人连忙应了。

    齐公和曾南光都差点儿以为眼前这位郡主娘娘,也许脑子出了问题,不知道万岁爷知道,会不会以为是他们气的?

    这店就有点儿意思,阴气很重,红尘随手就从墙壁上画了一个圆圈,众人目瞪口呆的瞩目之下,圆圈变成黑漆漆的洞口。(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轻视

    红尘一头钻进去,其他人老老实实地盯着,半天没有动弹。

    曾南光瘫在地上,气喘吁吁。

    那店小二脑子里冒出个乱七八糟的念头——自家的店了不得,能直入地府,不知道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如果他家主子知道他的想法,恐怕非气死不可。

    红尘去了也就一刻钟,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漆的瓦罐。

    瓦罐看起来就和农家用了几十年的那种罐子没多大差别。

    一行人,尤其是那帮禁军,都欲言又止——天底下的灵药难道这么不值钱?去一趟地府,弄来能让人不死的灵药,只需要一刻钟不成?

    红尘却顾不上这些人,匆匆入宫,根本不理会那些御医的碎嘴,连皇帝都不看一眼,直接迅速就喂给了皇后。

    喂的时候,她面上镇定自若,心中还有一丝犹豫,这种东西,只是传说,到底有没有用,会不会有副作用,谁又知道?不过以前她碰运气,从来都没出国问题,如今也只能盼望皇后福泽深厚了。

    “咳咳咳!”

    她们的运道果然都不错,一口药汤进去,皇后便睁开了眼,还是气息微弱,可却有了意识,皇帝小心趋前一步,却又陡然停下。

    皇后也不看他,只握着红尘的手:“给我喝的什么?一股苦茶味。”

    红尘失笑,小声道:“是孟婆煮的茶,平时喝来暖身的。”

    地府森寒。那些鬼差们偶尔也需要阳气补补身子,大部分就喝这种龙蜒草泡的茶,她下去抢了奈何桥旁边小女人的茶壶,那姑娘是做的孟婆的差事,这可不就是孟婆的茶了?

    “如果是孟婆汤到也好……刚才我在梦里,感觉到有人叫我,好像是我娘……当我是傻子不成,梦中无论遇见什么,必须稳住心神,决不能听那些鬼魅之物的话。这是常识。”

    “对。娘娘做得好,若是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入梦,千万不要理会,收摄心神。安心修养。”

    皇后一笑应了。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

    红尘松了口气,幸亏娘娘不是外行人,要是换了普通人。说不得现在都死透了。

    不过,果然是有人搞鬼,有可能是中了什么邪咒。

    皇帝挥挥手,让众人下去,厉王他们转身离开,于逸却是有些舍不得,他难得能离她那么近,气息相闻,好像一伸手就能把她搂在怀里一般。

    红尘起身,轻轻一带,就把于逸推出门,出了宫门疾行而去,什么话都没说,也不能说,不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娘娘身上的问题。

    宫外

    齐家在京城的别院已经被搜了十多遍,连粗使婢女都被问询过,奈何毫无线索。

    陈统领几乎要抓瞎,后面就传来郡主的一封便签,只寥寥数个字——去齐家本家。

    齐老爷子登时愣住:“剑落入我手,不超过两日,就算丢了东西,也只能是在京城丢的,为何要去家里?”

    玉山齐家,可是有十多年不接待外客了。

    齐家在玉山之巅,而且没有任何通路,进去或者出来一次,没大道的地方步行,起码需要大半日的光景。因为家里所有人,连同仆妇在内,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再差也不怕走山路,齐家也就从来没想过要修出一条大道,而且,齐家不是那么容易去。

    他们家族以前号称有十八子,人人通玄术,在山上家门前布置了一座护山大阵,寻常人都不得其门而入,如今虽然衰落,这一代的齐家子弟只有寥寥数人,嫡传的也只有两个,也就因为齐公还在世,尚能撑撑门面,等齐公一去,恐怕好好一个齐家,也要烟消云散。

    连姚家如今也不再和齐家作对,姚宗师私底下都感叹过,两家的恩怨,恐怕很难绵延到下一代去,不知下一代的姚家人,还能不能找到好对手。

    人若无对手,总是寂寞得很,尤其是高手。

    齐家衰落,但家中子弟还是相当骄傲,大部分都不愿意外出,只在家中隐居。

    齐老爷子算是家里非常开明之人,常年在京城别院居住的时候较多,也知道家里人的性子,他家那些人,无论年长的还是年幼的,性子都骄矜的很,不给朝廷面子,哪怕是郡主当面,也一样不放在眼里,让人登门,有点儿不合适。

    但此时,他显然也不好拒绝。

    红尘的马足够快,而且齐公那边,虽说也着急,可人比较多,走起来就有些拖延,再加上那小吊坠又不知道何时丢的,寻找更是花费时间,还没到玉山脚下,双方就汇合一处。

    “郡主!”

    陈统领见到红尘,也松了口气,如今他责任重大,一直提心吊胆的,有郡主在,他总算是轻松些了。

    众人来到玉山脚下,沿着小径走了半日,上面就是悬崖峭壁,山路陡峭至极,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那些禁军的人,手臂直打哆嗦,却是连手里的刀剑都快拿不住,前方浓云密布,齐家的老宅还看不见一点儿踪迹。

    齐公身边跟着七八个小厮,都长得十分精神,同样短打装扮,深蓝色的棉布衣服,到比齐公那一身粗布显得精神得多,此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眼角眉梢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轻视,他们这帮人,自来看不上朝廷,虽不好明面上轻忽,可从头到脚流露出来的意思,谁都能察觉得到。

    为首的那个扫了红尘一眼,噗嗤一声就笑了。

    “咳咳。”

    他旁边一少年使劲掐了把他的腰:“那是郡主,尊重些。”

    “我知道她是郡主。听说还是个灵师,颇有本事。”为首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道,口气轻佻。

    要说京城那些灵师们真是越来越会捧臭脚,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给吹嘘到天上去。

    哎,好好的,自由自在的灵师不做,非要去讨朝廷的欢心,还非要朝廷认同不可,什么毛病!

    从有齐家以来。家中子弟就没人去参与灵师考核。

    “咱们齐家向来少出玉山。与朝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可好,说搜查就要搜查,把咱们老爷子当贼防呢!”

    老爷子叹了口气。也不多话。这话说出来更不好听。他本身一样对朝廷没有太多敬畏,但他性情稳重又温厚,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从不会有半分失礼之处,这一点儿上,齐家的人就做不好。

    红尘扫了一眼过去,却不以为意,要说这些人轻视朝廷到也没什么,她对皇帝都没多少敬畏之心,但现在被轻视的不是朝廷,是自己,那感觉便不大好。

    忽然起了风。

    山上沙石俱下。

    齐家那边一小厮推了推身边的人,扫了红尘一眼,扭头道:“郡主,要不要我们找个轿子抬着您?”

    其他人纷纷扭头,只是视线终究还是不敢在红尘的面上过多停留。

    他们这帮人嘀嘀咕咕地说小话,未尝没有掩盖自己羞赧之情的意思在。

    红尘确实是美人胚子,还是绝色美人。、

    不光是她长得好,而且底子还好,美人都是金尊玉贵地养出来的,那些世家女子,为何大多美貌,除了父母祖辈皆美人之外,她们****锦衣华服,读诗书,习礼仪,出入仆从成群,做得最重的活儿,不过是缝几下针线,指挥着厨娘烧几道可口小菜,年复一年,想不美也难。

    所以,在京城富贵之地,看到美人不算太困难,红尘虽绝色,却也不至于让人失态。

    但离开那个富贵窝,就大不一样了。

    齐家也不算穷,可齐家不在朝堂,而是在江湖,家中女眷也多为江湖女子,餐风露宿是小事,于家中也是要下地耕种,纺纱织布,各类活计,半点儿不少,如此风吹日晒,除非天生丽质,否则论起美貌,实在无法和贵女们相提并论。

    家里的子弟难得出门,如今乍一见红尘这般的女子,难免进退失据。

    不过,他们这反应却让人不高兴。

    红尘便看不出,这是贪看她的美色,又很不意思的表现,只当这帮家伙埋汰人呢,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山路陡峭,乘轿子太慢,不劳烦。”

    略站了站,伸手试探了一下风,红尘就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符纸,覆在手心里,笑道:“望清风为我传讯给土地爷,红尘欲借灵兽代步。”

    说完,就点燃了符纸。

    符纸随风飞走,越飞越远,红尘又拿出一个酒葫芦,打开盖子,轻轻洒在地上。

    “略备薄酒,土地爷赏光。”

    周围所有人都扭头看她。

    齐家那些人也是低着头,似笑非笑的,心里觉得这位郡主挺有意思。

    忽然清风又起,到好像在回应红尘的话。

    齐老爷子都不觉挑眉,只听大山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各种脚步声响起。

    山林仿佛一下子就活了!

    “啊,你们看!”

    有个禁军的人惊呼,众人闻声看去,便见远处林子里嘶鸣一声,乌压压一片,飞出来好多鸟。

    其中就有一只展开翅膀足足两臂长的白鹤,体态优雅,动作轻盈,毛色雪白,一看就仙气十足。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么大的白鹤,他们在山上住了这些年,从来没见过。

    尤其是它当头飞,后面无数色彩各异的鸟儿跟随,气势壮观至极。

    白鹤一直飞到红尘面前,在半空中徘徊了一圈,长鸣一声,便翩然落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叫声十分温顺。

    红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翎毛,那白鹤也乖乖巧巧地任摸,还伏下身体,又是一声清啸,充满欢愉。

    “那我就先走一步。诸位馒来。”

    红尘坐上去,瞬间冲天而起,无数鸟儿跟着飞到空中,如众星捧月,簇拥着仙鹤载着红尘向山上飞去。

    掀起来的气流,吹落了无数枯枝败叶,劈头盖脸地砸了其他人一头一脸。

    众人:“……”

    齐老爷子叹了口气:“这手段,比北燕皇族的御兽术只强不弱,不是人间能有,哎。咱们终日坐井观天。看不上人家朝廷册封的灵师,却不知道,若是始终幽闭山中,不与人交流往来。终有一日。传承断绝。”

    不说别的家族。就说夏家,也一直在蒸蒸日上,齐家却有日落西山之态了。

    齐家比起夏家。传承更久,更加自由自在,实力也更强大,更清高,可历代子孙都在吃老本,靠着祖宗的威名吃饭,夏家却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能人辈出,便是将来有一日因为入世太深,卷入朝廷纷争,有灭门的征兆,可只要有种子留下,就一定断绝不了传承。

    他们深居山中,自然很安全,但族中传承下来的绝学,却是断了不少,剩下的也没多少人能学得会,而且那点儿东西,在外面恐怕已经落后别人甚远。

    红尘不知道齐家人的想法,乘仙鹤飞翔的滋味,却是再好不过,不光迅疾,而且众多鸟儿环绕,挡住烈风,只有微风徐来,吹拂发丝,长袖飘飘,还真有一点儿羽化登仙的滋味。

    山林中还有无数走兽飞奔护送,红尘心中难得畅快,便拍了拍白鹤的头以示鼓励,听立时便更是精神抖擞,飞得更高,更稳,一路长鸣。

    远远看到青砖绿瓦的齐家老宅。

    红尘驾仙禽而落,白鹤也不喜欢靠近凡人,等她落了地,远远在空中徘徊三圈,才昂首而去。

    “什么人!”

    齐家看家护院的家丁听到动静,脸色惊异,寻到眼前。

    红尘这才走过去,取出一张帖子,交给对方:“荣安奉陛下口谕而来,有急事拜会,还望通传一声。”

    那家丁很是不可思议,瞪了红尘好几眼,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先迟疑道:“稍等。”

    转头就走。

    他一闪身就消失,显见齐家的护山大阵颇有门道。

    红尘目光闪了闪,饶有兴致地看过去,默默点头。

    那家丁一路小跑,刚一冲回去,就一头撞上一个一身青袍的年轻人,立时停住,“绪少爷。”

    “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回少爷,这个,有个女子登门,自称奉皇帝的口谕,小的正想进去通传。”

    那年轻人一愣,脸上微微色变,却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冷笑:“有女子?还奉皇帝口谕,我还说我是奉玉皇大帝的口谕来着,别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回去做你的事。”

    家丁欲言又止,但这年轻人显然威严颇重,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等他一走,年轻人却是四下看了看,一拐弯就走到后院,直奔西厢房,推开喊道:“母亲,母亲。”

    “绪儿吗,什么事!”

    帘子一撩开,内室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额头微微见汗,脸色略有些苍白。

    “母亲,外面有人说是朝廷派来的,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东西的事儿!”

    ********皱眉,半晌一笑:“怎么会,那只是个小物件,我们用灵鹊从京城带回来,速度极快,便是有人发现不对想要追查,也追查不到我等身上。”

    年轻人沉默。

    ********叹了口气:“本不应该牵扯到你叔公,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要留一条后路,到了万不得已,只好牺牲你叔公了,他年纪那么大,以残躯为我齐家尽一份力,也是应该。”

    年轻人这才重重点头。

    “至于外面来的人,无论是不是朝廷派来的,都与你无关,老太太自然会应付。”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年轻人脸色骤变,面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美妇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推搡他几下:“你去吧,没事儿别来。就说我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你。”

    深吸了口气,这人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吞吞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齐家老太太算是齐公的嫂嫂,一头银发,面容和蔼,同样简朴,待小辈却宽和的很。

    齐绪一进来,就腻乎在老太太膝下撒娇:“奶奶。小丫太过分了。又管着我不许吃肉,我是男人,整天还练武,不吃肉怎么行。”

    老太太大乐:“回头我说她。怎么能不让我们绪儿吃肉。就是戒斋。也轮不到你们正长身体的小孩子。”

    正说话,外面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

    “荣安奉万岁爷口谕,请见齐老夫人。”

    话音落下。外面半晌没有动静。

    老太太一下子就阴沉了脸,心中同样不知所措。

    齐家和朝廷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皇帝老儿的使臣来做什么,心中虽然惊讶,却还是命人开门。

    红尘就登上台阶,落落大方地进来。

    老太太年过七十,是老人家,她行礼也行得心甘情愿,齐绪却一下子冷了脸,哼了哼:“朝廷?那贵使前来,所谓何事?”

    红尘也不绕弯子:“一件朝廷急需之物,在齐老爷子手上遗失,陛下特命我等寻回,还望老太太协助一二。”

    齐绪脸色骤变,瞬间阴沉:“还请姑娘慎言,这是指责我齐家时贼不成?我们齐家向来奉公守法,朝廷难道是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强扣在我等头上?经手人那么多,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叔公之过?”

    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奉公守法。

    红尘也不气,挑了挑眉:“看来齐公子已经知道始末,否则怎说经手人很多?”

    齐绪脸色更难看:“哼,我叔公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他出门大家不放心,自然不让他孤身一个,猜到经手人多有什么稀奇!”

    老太太便叹了口气:“吵什么,吵得头疼,哎,万岁爷的口谕,我们也不敢不听,可我等确实不知您说的挂坠,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要是姑娘一定要说东西在我齐家,你就尽管自己去找。”

    说完,老太太直接就捂着头喊头疼,“哎呀,年纪大了,有点儿动静就难受啊,难受。”

    红尘一下子笑起来:“有老太太这句话就行。”

    她扭头出去,外面还有两个小厮过来,一路护送她出门,才过来回禀:“那位姑娘哪里也没去,径直离开了。”

    齐绪一愣,皱了皱眉。

    老太太坐起身,叹了口气,看了孙儿一眼,拉着他坐过来:“她自称荣安,应该是朝廷的哪位郡主,也不知来咱家真实目的是什么,我看来者不善,绪儿,这两日小心门户,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咱们齐家可受不起折腾了。”

    齐绪低声应下,笑道:“奶奶不用担心,万事有我们小辈,您就安安心心享清福吧。”

    哄着老太太睡下,齐绪的脸色却是白了许多,径直去找他娘亲,一进门便道:“娘亲,咱们必须把他送走,那人就是来找那样东西的,她一个小姑娘到没什么,怕就怕后面真跟来朝廷的人……那东西能保他的命,绝对不能让人夺走。”

    ********也吓了一跳,想了想才道:“这样吧,咱们家的护山大阵乃是一等一的阵法,便是朝廷真派兵来搜,也搜不到那里去,你把他送去护山大阵的密室内,小心些,不要惊动别人。”

    齐绪咬咬牙答应,拍了拍心口,努力镇定——怕什么,一个小女子而已,虽然身有清气,但进入家门护山大阵都不曾阻拦,想必是手无缚鸡之力,毫无威胁的人而已。

    许久,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母子两个才松了口气。

    红尘站在大门外,把手里的花收回荷包里去,总算松了口气,其实被人轻视轻视,也不是没有好处,时间不早了,赶紧拿了东西回去给娘娘用是正经。

    不多时,太阳西沉。

    齐公那些人顶着一身的风霜,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登上山顶,刚一上来,齐家所有人都愣住。

    有两个小厮吓得脸上发绿:“阵,阵……”

    其他人一头雾水,可齐家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家门口的桃树哪去了?那座山头呢?家里供养的守山犬怎么一只也不见?大阵在家门前近百年,怎么才出去没几日,就会变成这般样子?

    家门口一片凄凉,秋风落叶,萧萧瑟瑟。

    一瞬间,所有人都想到了有人来寻仇,家中妻儿老小全部罹难等等惨剧上去。

    “哇!”

    两个小的害怕得嚎啕大哭。

    里面守门的家丁听到动静,连忙开门看过来,也愣住,惊道:“怎么回事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醒来

    面对这样一块儿山头,破碎不堪的护山大阵,所有齐家人的心里一片冰凉。

    齐绪猛地色变,连滚带爬地向密室里扑去。

    齐老爷子满头雾水:“绪儿?”却也举步跟了过去。

    护山大阵之下的密室,是齐家的一条后路,先祖留言,等到齐家生死存亡关头,可进入密室,有大阵护卫,总有一条生路,里面不光留有齐家历代祖先留下的秘籍,还有无数钱粮,极为要紧,只有嫡系子孙才知。

    他们显然没想到,原来有朝一日护山大阵竟也是能被人破了的。

    齐绪越着急,竟然越找不到入口。

    他自幼就在密室出入玩耍,再熟悉不过,但今天撞得头破血流,愣是进不去。

    齐绪眼泪都要落下来:“爹,爹,爹!”

    齐老爷子吓了一跳:“喊什么!你哪来的爹!”

    他几乎以为自己这个侄孙要吓疯掉,登时有些心疼。

    齐绪的母亲齐红,二十三年前生下齐绪,齐绪是早产儿,身体很差,他父亲是赘婿,没想到后来被人发现,他竟然在外头纳了小妾,还生了孩子,齐红一怒之下病了,齐家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早在十年前,齐绪的爹就死在玉山脚下。

    齐绪咬着牙,挣脱开小厮们的搀扶,就四处乱窜,努力寻找,找了半天,旁边一小厮战战兢兢地道:“大公子……您看这个?”

    众人闻声看去,旁边一棵树上。缺了半块儿树皮,树皮里露出几个字——入口向左三十步,第一个入内之人今日之内,有血光之灾,还请谨慎。

    齐家人:“……”

    唯有齐绪,心中火烧火燎的,根本什么都不管,直接向左边冲了三十步,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掉了下去。吃了满口泥土。

    其他人这才发现,地上枯木掩映之下,有一个只能供一人进入的洞口。

    齐家的人都不知道自家密室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齐绪已经下去,老爷子叹了口气。一挥手。所有人都只好跟进去。那帮禁军心里虽然很记挂他们那位郡主,这种时候,也只好跟着。没有别的办法。

    小心翼翼地进入,没想到洞口很小,进去之后却是个很大的大洞穴,而且特别亮。

    “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齐绪吐掉嘴里的泥土,一抬头就看到了红尘。

    红尘靠在墙上,好像在和什么东西说话,目光悠远,眼神略有些迷惘朦胧。

    事实上,她能听见齐绪的话,但此时却未曾理会,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

    齐绪的目光四处飞,整个洞穴空空荡荡,根本找不到他要找的人,他就不免心中惊疑不定。

    但这种时候,他反而恢复镇定,咳嗽了声:“姑娘为何在此?”

    “无礼!”

    齐老爷子怒叱,“此乃荣安郡主,还不拜见!”

    齐家人面面相觑,被老爷子一通骂,都行大礼拜见过,红尘摇了摇头,由着老爷子请她离开密室,去梳洗一番,并不反驳,仿佛她就是随便玩一玩,坏了人家的护山大阵,这会儿玩过了,寡然无味,便丢开一边。

    众人出来,也不急着走远,就在几步远的凉亭处赞坐,有婢女拿水过来,服侍红尘洗漱。

    那些齐家的主人仆从,立在凉亭外,纷纷互相使眼色。

    实在是此事过于离奇,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坏了阵法。

    老爷子也惊讶,到不好兴师问罪,使了个眼色给一脸恍惚的齐绪:“绪儿,快给荣安郡主敬一杯茶,以示歉意,咱们齐家太过失礼。”

    齐绪怔了怔,回过神,走出去没一会儿,果然捧着茶杯过来,冷着脸奉上,低声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郡主,还望见谅。”

    这话有点儿僵硬,不过姿态到也不是很高,红尘接过茶碗,只高高看了一眼,嘴角就露出一抹笑,轻声道:“这位公子请小心些。”

    众人都愣了下——眼前之人真是郡主,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威胁起主人家?

    “……我看你阴云罩顶,恐怕有血光之灾!”

    齐绪呼吸重了一下,随即当没听见,只道:“郡主请喝茶,这是我叔公珍藏的上好普洱,已有百年之久,别处可喝不到!”

    红尘微笑:“是啊,就是可惜了,我不爱喝。”

    齐绪登时噎住。

    她就轻轻巧巧地把茶碗搁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凉亭外,远一点儿的地方站好。

    齐老爷子眨眨眼,刚想开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凉亭倒塌,石头滚下来,所有人抱头鼠窜,烟尘滚滚,好半晌烟气才平复,齐老爷子连忙四下看了看。

    其他人也扑过来护着老爷子,见周围的人都还好,他老人家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有没有受伤的?”

    众人纷纷摇头。

    “咳咳咳咳!”

    就在大家想快离开此地,找人来平整山地时,底下传来一阵咳嗽声,齐绪从一堆碎石之下爬出,满脸的血。

    齐老爷子大吃一惊,连忙和人一起去搀扶,又命人去找大夫,忙忙活活把人扶着坐好,取来金疮药,才猛然惊觉——可不是应验了这血光之灾?

    众人扭头看红尘,却不好多言语。

    还是老爷子看着周遭杂乱的一切,苦笑道:“郡主,如今家中混乱,对不住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只是那把剑确实未曾拿回家中,想必您要找的东西,也不在此地。”

    红尘笑了笑,伸手从腰里拿出一个挂坠。掂量了一下,笑道:“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齐老爷子一愣。

    齐绪捂着头,顿时脸上发白。

    红尘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事关重大,不好耽误,我这就回宫去。”

    话音未落,齐绪忽然朝着一边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脸色骤变,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挂坠。

    “啊?”

    齐家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齐老爷子:“该死。不许无礼!”

    那是郡主,真当他们齐家不惧怕朝廷精兵强将不成,平日里私底下腹诽一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就算了。江湖人都一样。提起朝廷。个个一脸不屑,可江湖人多,法不责众。朝廷也没力气和一些草莽中人一般见识,但你在这儿对人家郡主动手动脚,那便是大罪,让打上门一门剿了,你也没理。

    红尘轻轻一弹手指,指尖缠住红色的丝线,绕了两圈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至于那一尊药师佛,便由着那小厮拿走。

    那人紧紧捏住挂坠,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凝重,厉声道:“你便是郡主,也不能强取豪夺,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齐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狗剩,你胡说什么!”

    狗剩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来,一口把吊坠塞在自己嘴里吞了下去:“老爷子,我不服,凭什么咱们家的东西,别人想拿走就拿走,她说这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成,小的再清楚不过了,老太太说的,这是咱们家的家传宝,老爷子好不容易寻回来,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否则我齐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这话说的,齐老爷子脑子一乱——传家宝?

    “狗剩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绝不接受这等屈辱,这劳什子郡主想拿走我们齐家的东西,就把我开膛剖腹吧!”

    这小厮一脸决然。

    齐绪的嘴角都直抽抽——这个笨蛋,看人眼色都看错了!

    其他齐家的人也愣住,只是比起外人,当然更相信自家人,虽然是小厮,却也是家里好生培养出来的亲信,脑子里便转出不少弯弯绕绕。

    他们家有宝贝遗失在外,朝廷看重要抢夺,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出?

    红尘也是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齐家的人这般有才,不按常理出牌。

    她觉得,这帮人比夏家人适合战场,弄到战场上去,别管领兵打仗的功夫如何,至少能让对人摸不到头脑。

    摇了摇头,红尘一笑:“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至于那药师佛,虽然有点儿意思,却不是我需要的,提醒诸位,有些东西不能碰,若是碰了,恐怕会带来灭顶之灾。”

    说完,她转身便离去。

    齐绪完全不知所措,刚才那个慷慨激昂的小厮也没着没落的。

    红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大踏步地向外走。

    齐家除了护山大阵之外,家中也是阵法无数,寻常人想出入很是不易。

    齐老爷子刚打算找人送郡主,便见她走入园中,山石自动让路,鲜花为其绽放,尤其是家里养的两只守山犬,摇着尾巴,一脸讨好,哼哼唧唧地送她出去。

    “……”

    红尘莞尔一笑:“罢了,知道他们不是恶人,如果他们不作死,我也不为难他们便是。”

    话音落下,旁边一棵巨大的,足足有一人怀抱那么粗的老树,就伸出枝桠,很温柔地拥抱了她一下。

    众人:……

    一群禁军傻愣愣地跟着红尘下山,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下山竟是这般容易,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入了京城。

    红尘直奔甘泉宫,于逸远远看见她,几乎要扑过来,只是红尘闪避了一下,迅速入宫门,没给他近前的机会。

    “荣安?怎么样?”

    皇帝守在床前,一只手握着皇后的手,急声道,“她刚才醒了,又睡了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

    红尘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低声道,“陛下请到外间休息。”

    这老头子待在这儿,恐怕皇后娘娘更不愿意醒,谁愿意看他那张老脸!

    清场完毕,红尘深吸了口气。才取出红线,拴在皇后的手腕上,心里砰砰直跳。

    听说命线只救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

    红尘刚一系好那根线,眼前忽然一黑,随即便是一片浓雾。

    她看到一个和林师兄很像的身影,坐在云头,他的身量笔直,正襟危坐,膝前却依偎着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子。女子虽然看不清五官。给人的感觉,却充满压抑和愤怒。

    “为什么你能为她做这么多?”

    “你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但她都不知道!”

    “……”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她的根底只是一只鸟。难道比我还高贵不成?还是说,你喜欢她长得美?但我也很美,我并不丑陋不是吗?喜爱我的上仙。也能从天上排到地下去!”

    ‘林师兄’似乎显得有些困惑。

    “美?”

    想了想,他才迟疑道:“她长得美,我爱她,她长得不美,我也爱她,我只是爱她而已,又不是美貌,也不是才华。”

    他说这话,很是平淡。

    “至于我的生死,我为她怎样,那是我的事,又和她有什么相干?便是我爱她胜过我的所有,却也不肯拉她下着苦海,她愿意爱我,我自欣然,可她若不爱我,我更开心,爱情之苦,只有爱过的人知道,她已经够苦了,又怎么舍得还让她再多十分苦楚!”

    伏在他面前的身影,瞬间僵硬,却是大笑出声:“这是你的劫数,你个傻瓜,这世上无论神佛人都一样,爱情是穿肠毒药,谁先爱上,谁就堕入了无边苦海,哈哈哈哈,好啊,真好,我到要看看,你生生世世尝此苦果!”

    红尘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好像流泪了,泪水滚滚而落,心里没有感觉,不知道为何而哭。

    不觉皱了皱眉。

    真是奇怪,心中冰凉,头脑清明,可身体却有种种异样,红尘摇了摇头,伸手轻轻一拨,眼前的迷雾就散开,影像也消失不见,她扭头,这才看向皇后。

    皇后也醒了,一睁眼便道:“看见了另一条路,没有入宫,一生追求大道,虽然寂寞,却是难得舒畅,差一点儿便随人去了,不肯回返,可是,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红尘轻笑:“那便放不下吧。”

    她给皇后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忽然轻叹:“娘娘,陛下的寿数快尽了。”

    “是啊,我也能看得见。”

    皇后叹气,“这一次我半只脚踏入地府,隐约听阴差们说,过不了几日阳世帝王就要受审判,入轮回,他至多是条假龙,罪孽要是多些,来世还不知会如何。”

    皇后笑起来:“这话我听得也挺开心的。”

    红尘拍了拍娘娘的手:“睡吧,您倦了。”

    一离开寝宫,皇帝便叫了御医进去诊治,都说娘娘身体恢复,他才多少放下心,可心中依旧狂怒,直接把红尘叫到身边,厉声问:“皇后的病,究竟因何而来?”

    皇后病时,他顾不上追究,此时却十分后怕——能让皇后病成这般,对付他,岂不是也很轻松自在?

    红尘摇了摇头:“娘娘确实是中了别人的咒法,不过对方道行高深,红尘也看不出始末。”

    世间高明的灵师果然数不胜数,便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

    朝廷虽然供养灵师,可皇帝最怕的就是有人以玄术作祟,但凡发现,绝对是追究到底,绝不轻忽。

    他是皇帝,掌生杀予夺之大权,可是却还是**凡胎,挡不住那些灵师们的毒辣手段,不怕不行。

    不管这位陛下怎么去追查,红尘先回郡主府去,进了家门,忽然很想念林师兄。

    奈何天机那边的消息似有若无,只说他有要紧事要做,再问,一帮小子的牙关就紧得不行,根本撬不开了。

    红尘叹息一声,也只能放下,痛痛快快地去洗了一回澡——反正薛柏桥成亲,他总要回来的。

    林师兄朋友遍及天下,恐怕也只有薛柏桥一人,属于很无用的大麻烦,偏偏又是林旭不肯舍弃的麻烦。

    红尘沐浴,罗娘她们还找了一大堆花瓣给她撒进去。心疼她连日奔波,更是各种香精都涂抹了身上。

    罗娘按摩的功夫甚好,没一会儿就按得红尘昏昏欲睡,却不免觉得自己到底是腐化了,以后恐怕过不得苦日子。

    这日晚上,红尘睡得正香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总是沾染些不是人间的东西,神魂不安定,忽然有东西入梦来。

    是一块儿大石头,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齐字。

    也就一闪而逝。红尘的梦。不是那么好入的。

    一觉醒来,红尘就叹了口气——那是齐家的功德所化,就那么一下,恐怕齐家仅剩下的一点儿功德就要被耗损掉七七八八。

    她起来了。就让罗娘拿来齐家的详细资料。

    当初没来京城之前。他们就多方调查京城各个世家的资料。虽说齐家在朝堂上没多大的实力,可调查姚宗师的时候,却免不了要涉及到。

    不过那时候很粗疏。这次她再要,天机那边送来的具体是密封的,涂了红漆的绝密资料。

    仔细一看,红尘才大吃一惊,甚是不可思议,原来齐家看似低调,也很不简单,主要是祖上不简单,他们家祖上原本是陈国的一位公主。

    和陈国大部分性情骄纵的公主不同,这位公主生性温柔悲悯,在战乱之前,便怜贫惜弱,对宫中那些老宦官,老宫女,也很是尊重善待,时常请太医帮他们诊治,若是宫中众人有事相求,但凡不是什么坏事,她必要伸手帮忙,别的龙子凤孙生活奢侈,她却不注重衣食,幼时喜欢吃鱼汤,后来发现她要吃鱼,就要有手脚干净的年幼宫女,每天早晨起来辛辛苦苦地剔除鱼刺,她吃一顿鱼汤,要消耗掉至少百余条鱼,鱼身上只有最鲜嫩的部位才会给她烧汤喝,从此以后,十年不沾鱼腥,以至于后来的宫人都以为她不爱吃鱼。

    陈国没了之后,宫人们最心疼这个公主,就有忠肝义胆的宫女迷昏了公主,自己替换,放火焚烧寝宫,救了公主出去,但公主醒后,虽然手下人百般隐瞒,可公主却是聪慧之人,怎能不知始末?她知道了便沉默许久,并没有大吵大闹掀开一切,毕竟她绝不愿意手下人的牺牲没有意义。

    她所做的,便是花费了五年时光,找到那个小宫女的家人,本来只是资助收养,希望能让这个小宫女的家人们生活得好,后来干脆嫁给了小宫女的兄长,也就是齐家的祖上。

    终其一生,公主救人无数,每年救助的贫寡孤独,数都数不清,但她却从不扬名,更多时候,救人甚至不让对方知晓,正因为这位公主,齐家显得特别神秘,后来竟然被别人以为是大世家,在前朝,便屡屡出重臣云云。

    其实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对。

    再大的重臣,能比得过公主重吗?

    怪不得功德这般深厚,应该能福泽后世才对。

    红尘读了半天八卦,一拍额头——她用不着这么追本溯源,看看近期的就好。

    这才向后翻,翻最近的。

    最近的资料也很有意思。

    是关于齐绪父亲的事儿,齐绪的父母本来感情特别好,别看齐绪他爹是入赘,但天资极高,不光会武功,还精通玄术,是个正经的灵师,尤其精于御灵术,能和时间的灵物沟通,支使它们做事。

    这是天分,齐家所有人都不会。

    结果,有一年却出事儿了。

    那一年齐绪的母亲刚生下他没多久,就听闻丈夫在外面纳了一房妾,偷偷摸摸地养在玉山上。

    齐家因此大怒,非要杀了那女人不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齐绪的父亲就为了保护那个小妾,自己撞死在山壁上,齐绪的母亲受了惊吓,从此之后身体就特别不好,一直不见外人,在家休养。

    红尘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有点儿不妙,要是动了那个药师佛,恐怕要出事儿。”

    齐家现在却已经开始不安定。

    正是吃饭的时候,气氛却很阴沉,阴沉沉中,齐绪忽然摔了碗筷,猛地站起身,大喊一声:“爹!”

    齐老爷子大怒,刚想斥责,一抬头顿时大吃一惊:“赵熙?你没死!不可能的,不可能!”

    再一看去,人影已经没了。

    齐老爷子的冷汗却落了下来——当年赵熙犯下大错,为了保那个妖女的命,自己一头撞死在山脚下,害得他们齐家跟着丢人现眼,那么多人看着,连姚家的人都在,姚宗师也在,别人便罢了,那个姓姚的,难道还看不出他是死是活?

    他死了,刚才看见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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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