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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07章

    至于找人,这点事儿,他只需要吩咐手下人去附近寻找就是了。

    丁志胜是放下了心里头的巨石,尔芙却是满腹担忧,她能看出丁志胜在找人这件事上是不用心的,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强硬,只好让随行护卫的御林军和府中护卫尽量辛苦些,跟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兵丁出去,一块去各个小渔村寻找四爷和十四爷的踪迹。

    就这样度过了一整天,仍然是全无收获。

    当她来到崇武城卫所的第三天,一条有些尴尬的消息传到了将军府里。

    一件疑似是四爷的贴身玉佩,竟然出现在了漳州府里的当铺里。

    这消息是通过淘沙居在这边儿的分号传到尔芙手里的。

    之所以说是疑似,实在是因为这枚由炫彩坊京城总号玉雕大师亲手雕琢的祥云腾龙纹环佩中内环微雕的数字串码出现了些许墨痕,让其中几位阿拉伯数字有些看不清了,但是这枚玉佩又确实是四爷出行所带行李中的一样,而且据赶过来汇合尔芙的苏培盛说明,当日四爷等船出海前,这枚玉佩就佩戴在四爷盔甲内。

    羊脂玉佩,本就是稀罕的东西,又是有着十分相似的数字串码。

    这让尔芙心里有八成相信这枚玉佩就是四爷所佩戴的那枚,再联想到其出现的地点和时间,这种怀疑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几分,但是没有亲眼见到玉佩之前,她还是不敢肯定。

    “你派人去传信吧,让淘沙居将东西送过来。”尔芙将手里的玉佩拓印放到旁边,低声吩咐道,说完,她就迈步往外走去。

    她迫切地需要去外面吹吹风、醒醒脑了。

    先前就曾经说过,崇武城卫所是一处沿海瓮城,经纪并不繁荣,但是也是有两条似模似样的商业街,来到这里几日,她也没有心情出去走走,现在心情烦闷不已的她,终于打算领着人去外面走走了。

    旁边主院里,丁志胜听说尔芙要出去游玩,忙安排人手护卫。

    不过在将军府的府门口,两列整装待发的护卫,还是被尔芙打发回去了,她很是客气地推辞道:“我就是随便走走,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人瞧见,还以为这城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凌老弟,你贵为钦差之尊,代天巡狩,这出来进去的,可是得多加小心啊!”

    “无妨,你别看我身边跟着的人不多,但是不管是陈福也好,还是青黛这丫头,他们都是精通武艺的高手,有他们在我跟前儿伺候,足够保证我的安全了,而且这崇武城是丁大哥的治所,真要是有事,您还不是能随时派人去解救,总不能不管我吧!”

    “那是自然,别看丁大哥这将军府不大,却是能人不少!”

    “那就是了啊,那我就走了!”

    “好吧,既然凌老弟都这么说了,老哥要是再拦着,非要安排人手护卫,好像就显得有些不是那么回事了,那老弟就随意在城里转转,要是想出城,老哥再派人就是。”

    “如此最好了!”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被奴役仆从簇拥的淡然性格,何况丁志胜安排过来的护卫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彪悍兵丁,被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围着自个儿呼呼啦啦的,那她就更是百般不自在了,现在丁志胜答应不派人保护自个儿,尔芙简直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觉,所以她第一次表现出了动作迅猛若蛟龙的行动力来。

    尔芙简直是话音未落,便已经招呼着诗兰等人陪自个儿往外面走去了。

    约莫两炷香时间后,一条距离将军府不远、颇为兴旺的街道上,便迎来了这么一队满口京腔的外地游客,街边摆摊的小商贩远远望着,暗暗摇头,心里暗道:这该不会是京里来的那位钦差大臣带来的纨绔公子哥吧,好好一个郎君,怎么身边跟着的都是模样清秀倩丽的姑娘呢,真是奇怪得紧。

    尔芙对丁志胜说是要出去转转,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实际上却是出来散心的。

    她这一路也没有往任何商铺里走,更是对身边擦肩而过的小摊视若无睹,而是一直沿着笔直地城门口缓步而行,一路寡眉哭脸,难展欢颜,直到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笑了,转身就往城里走去了。

    诗兰等人,皆是瞠目结舌。

    因为她们都以为尔芙是打算去城外走走,毕竟相比起到处都是高墙狭巷的城里,还是城外一览无余的树影湖色,更加容易让人心情放松些。

    而就在她们满心不解的时候,尔芙已经一路朝前地奔着不远处的一处茶楼走去了。

    尔芙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转身往城里茶楼走去呢?

    答案,太明显了。

    因为就在她打算顺着城门一侧出城的时候,她竟然在对面排队进城的人群里,发现了鹤立鸡群的十四爷了,而发现了十四爷后,她也是毫无意外地发现了身量稍矮些的四爷童鞋了,既然都已经发现了这失踪两兄弟的身影了,她心底的那些烦闷和不安,登时就烟消云散了,为何还要辛苦自个儿往城外去溜达一圈呢……

    回城的路,尔芙走得那叫一个欢快,脚步轻松地简直能够跳起来了。

    她一马当先地走在诗兰等人前头,满脸是笑地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一处茶楼里,连上前招呼的跑堂伙计都没顾得上搭理一句,便已经对着身后跟着的陈福招招手,低声交代他快去城门口守着,免得错过了四爷和十四爷的行踪。

    之所以没有去做那个第一个找到四爷和十四爷的人,实在是她怕自个儿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在城门口闹出太大动静来,引起其他有心人的注意。

    而陈福就不同了。

    虽然他是太监,但是到底是个爷们,又是经年修炼的老仆,早就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瘫本领,总不能如同自个儿似的一见到四爷就不顾身份地冲过去吧。

    再说,她也怕四爷这般狼狈见到自个儿会尴尬……

    尔芙会如此安排,那也是因为她见到了四爷,也知道四爷活蹦乱跳,并不像身有不适的模样,心里有底了,不然她哪里会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一壶馨香扑鼻的碧螺春,两盘并不美味的干果小食。

    她就这样诡异地嘴角微扬地坐在窗边儿,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有一搭无一搭地往嘴里丢着已经返潮的花生米,等着陈福领着四爷和十四爷过来。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随着最初找到人的那种欢喜和欣慰的情绪散去,尔芙又不忍不住担心起来了,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些言情狗血剧里的失忆环节,尤其是四爷明明并没有被旁人挟制,却一直没有找到官府表明身份,愣是让朝中康熙帝急不可支地将自个儿派出来,这让她不自觉地去怀疑这两位会不会是失忆了,不然他们怎么会穿成那副模样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得就要坐不住的时候,已经洗漱一新的四爷和十四爷在陈福的陪同下找过来了。

    一直坐在窗边位置,眼巴巴往楼下望着的尔芙,瞧着由远及近的四爷,眼圈红了。

    “傻瓜!”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瞬间崩堤了。

    而诗兰等一直摸不到头脑的宫婢仆从,也瞠目结舌地瞪大了双眼。

    “你还好吧!”尔芙有些不敢靠近地低声问道。

    四爷闻言,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一点都不顾及两人还都穿着男装的尴尬,一把就将尔芙揽进了怀里,他连连揉搓着尔芙的后背,似乎是在宽慰尔芙,也似乎是在表达自个儿的相思之情,好一会儿才哽咽着答道:“都好,一切都好,见到你就更好了!”

    “四哥,这边上还有人呢!”四爷和尔芙不觉得尴尬,旁边围观群众中的老十四就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瞟了,加之旁边那些诡异的眼神太过锐利,他又是不甘寂寞的跳脱性格,所以他直就凑到了相拥低语的二人跟前儿,有些破坏气氛的提醒道。

    对此,四爷丢给他的是一记明晃晃的大白眼。

    尔芙则有些羞臊尴尬地低下了头,同时动作利落地退出了四爷的怀抱,低声道:“好就好,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就给诗兰使了个眼色,示意诗兰去找伙计换个雅间去。

    要知道,当时她为了能够更快看到四爷才选择坐在二楼窗边散台的,但是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大厅里的散桌就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可不得抓紧示意诗兰去安排。

    不过还不等诗兰动地方,陈福就已经躬身将尔芙等人让到了旁边的雅间里。

    一个好奴仆就该是急主子之所急的,他能够坐稳四爷府大太监的宝座,不单单是他高出苏培盛等人一截的年岁,更是因为他的细心和体贴。

    走在楼下时,陈福就已经注意到了尔芙坐在窗边位置,楼上那一览无余的摆设,再想想自家主子拉着自个儿问长问短的模样,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早在尔芙和四爷抱在一块的时候,便安排小伙计去准备合适的雅间了。

    这是一处不太大的茶楼,有雅间,却并不是那种有窗有门的单独房间。

    两尊六扇屏风,将二楼一角和大厅散座区分开来,虽然不甚隔音,但是却到底是能阻挡住那些好奇者探寻的小眼神儿了,尔芙、四爷和十四爷分开宾主落座,待小伙计将茶水点心都摆好离开,诗兰等人就溜溜儿地退到外面候着去了。

    而尔芙也很好地整理好了情绪,起码是止住了哭腔了。

    她拧着帕子,轻轻沾着泛红的眼角,低声问道:“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多辛苦,我有多害怕,我为了能够来这里找你,我都成了朝里有名的泼妇了,连乾清宫都闯进去了!”

    “我也想很快给你报平安的,但是我和老十四回到城里的时候,你这位钦差都到杭州府了。”四爷也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揶揄,总之态度很是诡异的出声解释道。

    “是啊,四嫂,我和四哥这回是遭了大难了!

    您是不知道,我们落海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人发现,船又太高,我们在海里呼喊求救,船上的兵丁和水手,根本就没有听见,没办法,我们只能强撑着力气游,等到上岸的时候,我和四哥都彻底脱力了,在荒滩上躺了足足两天,这才算缓过一口气来,但是还是染上了风寒,幸亏有好心人相救,不然怕是我们就要在海边等着喂鱼了!

    再然后,那就更倒霉了。

    我们当时是穿着一身戎装落海的,救起我们的好心人虽然分辨不住我们那身甲胄和普通兵将的区别,但是也能瞧出我们不是一般的小兵,所以待我们病愈以后,便把我们送到了附近的县镇上,四嫂你能想到么,我们竟然在衙门口瞧见了我九哥跟前儿的一个管事。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能想个办法脱身,然后就改头换面地躲起来了。

    再然后,我们总算体力恢复,想着要实在没有办法就唯有靠自个儿找回到兵营去,就在我们想要动身的时候,便听说京中派来钦差搜寻我们的消息,还得知了来人是您的阿玛钮祜禄凌柱大人,我们以为就要能松口气的时候,您这位冒名顶替的钦差就离开了漳州府,我们没办法就这么一路追。

    为了不饿肚子,为了找到您,四哥和我身上那点值钱的玩意儿都当了。”老十四算是瞧出来了,自家这位四哥一定不懂得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道理,指望着自家这位四哥卖委屈、装可怜,一定比晴天霹雳还要难,所以他不等四爷仔细解释就已经抢答道。

    果然,四爷是没打算将自个儿这一路的艰辛告诉尔芙。

    不等老十四话音落地,四爷那锐利如刀的小眼神就已经冲着老十四丢过去了,他绝不会想到,他这位四哥都已经惦记着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弄哑他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尔芙那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一次落下来了。

第1908章

    说着,她动作利落地从袖管里取出一个荷包,一把就塞到了梦溪的手里。

    梦溪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去,尔芙笑着道:“一点茶钱,给姑娘暖暖身子的。”

    这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身居协力宫务的四妃之一德妃娘娘跟前儿的掌事宫女,梦溪收到的各种赏钱,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连她曾经那个落魄到衣食无着的家里都已经买房置地的富贵起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因为这点小钱就和尔芙推推搡搡,笑着往袖管里一收,便客客气气地将尔芙请进了宫门。

    宫门内侧,早已经有一顶小轿等在那里了。

    尔芙瞧着眼前停着的小轿,强压在心底的忐忑不安,便再也压不住了。

    “梦溪姑娘,您是娘娘跟前儿最亲近的人,求您发发善心,您就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平时日子,尔芙哪受过这种待遇,怎么由不得她不多想几分呢,何况之前还有玉洁那番让她心惊肉跳的猜测之言。

    只是梦溪是什么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口风紧,简直就如同撬不开的蚌壳一般。

    她确实是永和宫里为数不多知道德妃娘娘和孟佳贵人谈话内容的人,她也发自内心地同情尔芙的遭遇,但是德妃娘娘没发话,她就是再同情尔芙,却也不会多嘴一句,所以她只是笑笑,便用动作很是果断地拒绝了尔芙的请求,直接撩着轿帘,躬身请尔芙上轿了。

    尔芙见状,也不好太过苛求,隐隐叹口气,便顺着梦溪的意思,迈步上了软轿。

    德妃娘娘派来的软轿不大,不过两人抬,但是小巧精致,里面还特地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可惜不管软轿坐着如何舒适,却也不能舒缓尔芙的紧张情绪。

    她就这样提心吊胆、满腹忐忑地坐着软轿来到永和宫的宫门口了。

    下了软轿,早有宫婢撑起油纸伞等待在宫门口……

    虽然外面仍然是细雨飘飘,但是小宫女一路紧随在侧地贴心照顾,倒是没有让尔芙淋湿一丝一毫,即便如此,尔芙进了殿门,还未来得及屈膝见礼,便被德妃娘娘笑呵呵都招呼到了跟前儿,热络地招呼着她喝姜汤暖身驱寒。

    “娘娘,妾身实在有愧您如此厚待。”尔芙捧着姜汤,稍显忐忑地接茬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本宫是老四的亲额娘,你又是老四的嫡福晋,本宫就是你的额娘,这永和宫也就是你的家,既然是到了自个儿家里头,你又何必如此拘谨,你别瞧现在天气暖和了,但是这一场雨下来,还是要抓紧喝碗姜汤暖暖,别着凉。”德妃娘娘则收起了往日里的那副晚娘面孔,也不端着宫妃的谱儿了,一脸体贴周到的招呼道。

    只是德妃娘娘越是如此关怀体恤,尔芙就越是心惊胆战。

    她捧着热姜茶的手都抖起来了,这铺着软垫的扶手官帽椅,也不再舒适了,坐在上面就如同坐在钉板上一般,她的脸色都白了。

    “你这是怎么了?”德妃娘娘见状,满脸不解地发问道。

    当然,她并非真的不明白尔芙如此惶恐的原因,只是故意装傻罢了。

    尔芙为了不出卖好心透露口风的小太监,不得不抬出乌雅格格诞下死胎的事儿做遮掩了。

    随着德妃娘娘一语落地,她就眼圈微红地跪在地上了,哽咽道:“都怪妾身无能,未能照顾好乌雅妹妹和她腹中的胎儿,还请娘娘宽宥。”说完,她就低头哭出声了,这倒不是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是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四爷可能遇险的猜测,心生悲意地忍不住眼泪了。

    德妃娘娘见状,忙迈步走下高台,一边亲手搀扶起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尔芙,一边轻声安慰道:“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毕竟你也不能日夜陪伴在赫赫那丫头身边,要怪就怪吴嬷嬷那个刁奴没良心,连亲自抚育长大的孩子都能下黑手。”说完,她还抽出大襟上掖着的帕子,亲手给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那模样就如同是最慈爱的长辈一般。

    不过只有德妃娘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是心虚啊……

    如果换做往日,她得知尔芙没能保住乌雅格格这胎儿的话,必定要好好收拾尔芙一通,因为她从康熙帝身边的侍茶宫女走到如今,所图的绝不单单是她一己的尊荣,更是想要封荫家族,大半辈子都在奔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着,现在她延续乌雅氏兴旺的希望被毁了,便是她知道这事儿不怪尔芙,却也不可能那般平和对待,总是要迁怒到其他人的,而她身边里里外外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尔芙更适合成为这个出气筒了。

    此时她已经怀疑是老十四暗害了老四,满心都是愧疚,区区希望破灭,又如何呢!

    相比起延续母族的兴旺,还是孩子的安危更重要些。

    德妃娘娘表现得越无所谓,表现得越通情达理,尔芙就越心慌忐忑……

    不过她也知道德妃娘娘请她冒雨进宫,绝对不可能是聊家常这点事,所以她便是恨不能转身就跑地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却仍然坚定地坐在这里,等着德妃娘娘揭开那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果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德妃娘娘和尔芙又闲谈片刻,便将话题转到了去南边清缴海匪的四爷身上了。

    尔芙心里一惊,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忍不住主动推进话题道:“四爷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到差事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交差,妾身这心里还真挺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这次不同以往,就算是区区海匪,但是到底要真刀真枪地开战。

    这刀枪无眼,万一……

    嗐,妾身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一闭眼就是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尔芙是真不想继续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就怕自个儿是自己吓自己,万一一切猜测都是巧合呢。

    她如此心怀侥幸地想着,但是她却忘记了万一所代表的本就是小概率事件,也忘记了德妃娘娘这些异常反应意味着什么……

    德妃娘娘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将噩耗告诉给尔芙知道了……

    同为女子,她对康熙帝的感情,虽然比不得尔芙对四爷的感情笃定,但是她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四爷对四爷府所有女人的意义,那就是头顶的一片天,而四爷失踪的噩耗,便是天塌地陷般的噩耗,尤其是对尔芙而言。

    前有和她关系不睦的嫡长阿哥,后有一众心机叵测的小妾,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就算尔芙对四爷没有半分感情,这会儿怕是也会头痛不已,何况德妃娘娘是知道尔芙和老四之间的情分的,不然就算尔芙脾气再好,却也不会容留弘晖继续在府里生活的,说到底,这都是爱屋及乌啊!

    正因为如此,德妃娘娘才会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就如同尔芙心里会生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德妃娘娘也有这种感觉,毕竟老四在南边海上失踪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与其待到日后尔芙没有一点防备地面对各方为难,还不如自个儿先给她透些口风,也算她这个做额娘的,替老四最后照顾尔芙一回吧。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挥手打发了殿里伺候的一众婢仆,只留下尔芙在殿中,咬牙将漳州知府在写给孟佳贵人的家书里的一段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出来。

    咔嚓、轰隆隆……

    外面天际之上,便如同配合尔芙情绪一般的响起了一阵闷闷的雷声。

    她眼圈里隐忍的泪水,登时就顺着两腮流了下来,她眼泪汪汪地瞧着德妃娘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哽咽着问道:“这消息确实么,会不会就是谣传,毕竟皇上那边儿一直没有露出半点口风来啊?”

    “我是老四的亲娘,我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么!”德妃娘娘沉声说道。

    她也希望老四遇险的消息是谣传,但是将这消息传到宫闱内院的人是漳州知府,朝廷命官,他怎么可能乱传这种消息,难道他是活腻了、得了失心疯……

    “想哭就哭个痛快吧,出去以后就不能这般哭了……”

    “本宫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是老四的嫡福晋,四爷府执掌中馈的嫡福晋,现在老四失踪了的消息,还没有传扬开,一旦传开,怕是你们府里就要乱了,所以这个时候你要撑住,你要替他守好后院,别让人钻了空子。”

    “你和老四感情好,那就更该为他学会坚强。”

    “他不见了,但是我相信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你要让他安心些。”

    “虽然本宫不知道皇上为何压着老四失踪的消息不提,但是这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你有时间做好充足的准备。”

    “老四是个有福气的人,便是暂时遇险,必然也能全须全影地回到京里。”

    “哭吧,哭够了,那就和本宫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本以为你和老四都熬出来了,总算是心愿得成,以后就该顺风顺水过日子了,却没想到出现了这种事儿。”

    “老四已经失踪了,你要保重身体。”

    ……

    德妃娘娘瞧着默默流泪的尔芙,很是体贴地将一条帕子塞到了尔芙手里,让她能够有东西擦拭眼泪,同时滔滔不绝地说着安慰的话,直说得唾沫都干了,嗓子哑了,尔芙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腔。

    她抿抿唇儿,哑着嗓子道:“娘娘,我要去南边找他。”

    虽然尔芙并没有赌咒发誓地表示找到四爷的决心,但是她的语气坚定、神色肃正,眼底写满了坚定不移地决心,而且她也并非是在征求德妃娘娘的同意,更像是通知德妃娘娘她要做些什么,这倒是让德妃娘娘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最后,德妃娘娘就剩下了一个理由,那就是……

    “你一个女人家,连四九城的城门冲哪边儿开都搞不清楚,你去了能做什么呢?”

    不过这个理由,却拦不住主意已定的尔芙,尔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娘娘,您听我说,我虽然是个见识不多的女人家,但是我是玉牒册上有名有份的四福晋,享亲王之尊,有我在南边坐镇,南边那些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的官员,便不敢在搜寻四爷这事儿上敷衍了,对找到四爷有好处的。”

    “这算什么理由呢,那边有老十三和老十四在,不差你一个深闺妇人。”

    “娘娘,十三弟和十四弟是皇子,身份尊贵,又统帅水师,但是到底是光头阿哥,并无爵位在身,怕是命令不动那些自恃颇高的地方官员,而我就不同了,我不但是皇上亲封的雍亲王福晋啊,手下还有货通南北的商队,便是远在沿海,也有商号在那边儿,不愁没有人手帮忙搜寻,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那你府里这边儿呢,你就不管了?”德妃娘娘被尔芙几句话堵得没词了,愣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阻拦理由。

    “娘娘,您是掌管宫闱内院宫务的四妃之一,想要临时看顾下王爷府太容易了!”

    “你现在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本宫也不和你多争辩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娘娘,我主意已定,这绝不是一时冲动。”

    “好好好,就算你不是一时冲动,你一个内宅女眷要离京去南边那么远的地方,总归要回去准备准备吧,再说皇上这边儿,也不是你能做主的,还需要皇上恩旨,你还是回去考虑考虑吧,兴许还没等你出京,便已经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呢!”德妃娘娘瞧着尔芙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得丢出一个拖字诀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尔芙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正殿,站在永和宫门口呆愣片刻,迈步走进了雨帘里。

    她已经打定主意,她要去乾清宫求见康熙帝请旨。

第1909章

    金黄的豌豆黄、软糯的驴打滚、甘甜的枣花糕、弹牙的栗子糕……全部都做成了一口一个的小份,配上剔红描金的梅花形攒盒,来一杯微苦回甘的铁观音秋茶,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美好得让尔芙挺不住嘴儿,等到马车在垂花门前停稳的时候,她已经吃得有些撑了。

    她整个人平摊在暄软舒适的座椅中,抬手揉着微鼓发胀的小肚子,扭头瞧着取过披风要上前伺候自个儿下车的诗兰,懒懒问道:“呼……让我缓缓,外面都有谁在等着呢,惜儿在么?”

    三天的时间,足够尔芙冷静下来,足以她平静地看待惜儿承宠上位的事儿。

    诗兰轻轻地挑起车帘一角,透过那条细缝,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时间,扭回头答道:“在的,只是站得有些靠后,奴婢瞧着气色好似也不太好。”

    “你心疼她?”尔芙微微抬手,示意着诗情将自个儿扶起来,笑着问道。

    “是的,她是奴婢先前最看好的妹妹,奴婢本想她性格谨慎稳妥,要是能留在主子身边,亦是个值得信赖的助力,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趁着主子不在,便做出这种背主爬床的事儿,不过真瞧见她这副样子,奴婢还是忍不住同情她,但是奴婢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诗兰脸色微变,连手里捧着的披风落在地板上都没有注意到,轻声解释道。

    尔芙撑着鼓溜溜的肚子,坐直了身体,伸手接过诗兰手里捧着的裘皮披风,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浅笑,含笑说道:“我不是责怪你,只是问问,而且她也确实是个可怜的人,贪心让她选择了一条这世上最难走的路,这四九城里的权贵官宦府里,哪家哪户都不会缺少惜儿这样的人,但是这些人却没有出头的机会,连带着她们的子女都被人看不起,何必呢……

    只为自个儿的一时享受,牺牲太多,人活着,有时候还是该有些骨气。

    算了,不说惜儿的事情了,她以后就是府里的侍妾了,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吧!”说完,她就已经往车厢前摆着的踏脚移动了过去,这车厢的设计是真糟糕,每次想要下车都要蹭到车门口的位置,这也就是她还年轻,这腿脚还灵便,要是换个岁数大点的,光是上下车这点运动,便已经可以称之为极限运动了。

    这趟回府,她就准备改良下府里这些让人发愁的马车设计。

    按下心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不提,尔芙已经端庄雍容地站在车厢旁边了,她手里捧着温热微烫的手炉,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含笑对那些给自个儿屈膝见礼的众女,微微颔首,稍显矜持地抬抬手,朗声道:“众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

    说完,她已经转身离开,奔着离开五天之久的正院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包括佟佳氏、李荷茱李侧福晋在内的数位女眷扯扯嘴角,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她们这些人在垂花门前吹这么久寒风,其实心里并非是敬畏尔芙的身份,不仅仅是碍于身份,更是想看看尔芙的热闹,毕竟这府里的婢仆就没有不说正院福晋好的,现在正院里出现这么个吃里扒外且爬床的宫婢,想想就是一件让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的悲剧,再想想尔芙这位嫡福晋嬉笑哀怨皆摆在面上的性格,府里这些妾室怎么可能不赶来看这场闹剧呢,只是她们没想到尔芙会表现出如此雍容端庄的做派,这明显是打开方式不对啊!

    难道,真是如传闻那般,四爷是一位有着惧内性格的耙耳朵……

    这些妾室不敢相信,她们也不愿意相信,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抱着种种猜测,这些人没有急着散去,而是说说笑笑地簇拥着尔芙往正院走去,毕竟正院里还有一个大惊喜、狠角色,在等着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回归呢!

    会是谁呢?

    这个大惊喜、狠角色,就是康熙帝借德妃娘娘指派到府里教养诸位格格的孙嬷嬷。

    四爷朝中政事数日,匆忙赶去庄上别院,府里议论纷纷,外界亦是猜测不断,宫里的康熙帝为了防止他的继承人府里出现如董鄂妃那种能搅乱顺治帝平常心的狐媚妖姬,肯定是要找孙嬷嬷进宫问话的,孙嬷嬷据实奏禀,不添油加醋,亦没有替尔芙遮掩,所以康熙帝想要敲打敲打这个心性狭隘的儿媳妇尔芙童鞋。

    孙嬷嬷进宫,一出宫就稳坐正院,府里这些妾室怎么可能不关注着呢!

    当然,尔芙也并非全无准备,不然她也不可能选择今天回府,过午才得到留守正院的玉洁传出来的口信,本还想要在庄上别院住上两日的她和四爷只能打包行李,愣是赶在傍晚之前就赶回到府里。

    一路上,她不止一次地预演过和孙嬷嬷见面的场景,也算是准备充分吧。

    不过准备得充分,也不能减轻尔芙的心理压力,当她真正地站在正院门口的刹那,还是稍显不自在地捋了捋发鬓,但是事到临头,躲也是躲不过去的,所以还不等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口,她就已经迈着步子奔着穿堂走去。

    是的,孙嬷嬷就等在正院穿堂里。

    可惜的是和后面这些看好戏的围观群众所预想的不同,孙嬷嬷并未如她们想象得那般表现出任何一点颐指气使的恶奴样,反而温恭守礼,便如同是寻常过来请安似的,连多余话都没说,请过安,又代所谓的娘娘问候几句,将她带过来的锦盒递到尔芙跟前,就直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这出戏,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

    陪坐在侧的乌拉那拉瑞溪自认自个儿对德妃娘娘还算了解,心知这个锦盒里装着的东西说是礼物,必是列女传、女训、女诫这种颇有些暗指意味的书卷,所以她丢给和自个儿同族出身的媚儿一记暗示的小眼神儿,示意媚儿将注意力落在尔芙身侧方桌上放着的锦盒上。

    媚儿亦是不负众望,很快就领会了瑞溪的意图,满脸羡慕地瞧着那个黑漆描金的精致锦盒,轻声感慨道:“娘娘果然疼福晋,也不知道婢妾何时才能得到娘娘的赏赐!”说完,便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满脸心虚地捂着嘴儿,低下了头。

    “妹妹这话说得就有些太没良心了吧,我怎么记得之前五格格出生的时候,娘娘抱病都不忘派人送过来一份连我这个福晋瞧着都有些眼红的赏赐呢!”尔芙顺着媚儿的视线,瞟着身侧放着的锦盒,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能看得出来,这份礼物不是德妃娘娘送过来的。

    ——因为黑漆描金的锦盒盖上有一枚古篆体的乾清宫钤印。

    “倒是婢妾一时失言了。”乌拉那拉媚儿有些尴尬地低头答道。

    虽然乌拉那拉媚儿的这番话未能让乌拉那拉瑞溪如愿,但是她也达到了某种目的,因为在场的其他女眷也注意到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并未被打开过的锦盒,所以乌拉那拉媚儿是偃旗息鼓,不再多言,其他妾室却冒出来了。

    尔芙含笑环视左右,瞧着这些三句话不理她手边放着的这个锦盒的众女,笑笑道:“难得诸位妹妹都有如此好奇的时候,我也不好驳大家的面子,那就打开瞧瞧吧。”

    说完,她就将手边放着的锦盒,直接递到了诗兰的手里。

    孙嬷嬷送过来的锦盒不算大,却也不小,约莫有一张a4纸的大小,厚度约一掌宽,但是分量十足,其实如乌拉那拉瑞溪那样的猜测,诗兰等人也有,所以这锦盒拿在手上以后,诗兰打开的动作也是有些犹豫,连连扭头用眼神询问着尔芙的意思,不过尔芙却是镇定极了。

    锦盒就在这样万众期盼中被打开了。

    金光流转,萤光璀璨,一整套金镶玉雕的头面,古朴别致的造型,如凝脂般润滑剔透的质感,配合着流光溢彩的缠丝金托,便是尔芙看着都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娘娘待福晋甚好,果然如亲女般疼爱。”乌拉那拉瑞溪不无嫉妒的低喃道。

    “好啦,诸位想看的都看过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便早些散了吧!”尔芙嘴角噙笑地抬手拂过发鬓,柔声对这些一心看好戏的情敌们下了逐客令。

    好戏收场,这些人不无失望地离开了正院。

    尔芙有些疲惫地瘫在宝座上,示意诗兰将她手里捧着的锦盒凑近些,细细打量着这套太过华贵的礼物,在发现了一枚菱形钤印的刹那,她的心底涌起了些许不祥的猜测,那是独属于承乾宫一任主人的私印,而这个人亦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董鄂氏,看起来康熙帝童鞋是在暗示自个儿记住董鄂妃的悲剧吧。

    她如此想着,面上并未流露出来,她神情淡然地吩咐诗兰将这份礼物收好,也不在穿堂里多停留,直接起身往穿堂后面的上房走去,毕竟比起穿堂这种待人接客的地方,还是作为居所的正房温暖些、舒适些,她可不想一直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有三寸高的花盆底绣花鞋了,就是该早早地换上半新不旧的居家常服,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亦是这样做的,一回到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上,制止住要上前禀事的玉洁,脚步匆匆地钻进了内室,拆发髻、换衣裳、换鞋袜,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足一炷香的工夫,她就已经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地出现在了东次间的罗汉床上。

    “惜儿的事儿不怪你,你也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有千日防贼的,总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心里既然已经生出了那些非分想法,总能让她寻到机会,不论是谁在府里,亦都是如此。”尔芙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还不等玉洁说完了那些请罪的话,便已经抢先开口道。

    这是个事实,可惜在场的这些人里,也只有尔芙敢说了。

    说过惜儿的事儿,尔芙又问了问其他各院的动静,着重问了问住在秋雨楼里的乌雅赫赫和住在碧池苑的小乌拉那拉氏二人的情况,前者是因为乌雅赫赫的背后有一尊大佛德妃娘娘做靠山,她不能不关注,得罪了这位有大佛做靠山的表妹妾室,一定会给自个儿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要多关注几分,后者则是因为小乌拉那拉氏的肚子里怀着金疙瘩呢,她作为府里的嫡福晋,总是要更重视些,不然难免会被人非议自个儿这个嫡福晋不够尽责。

    问过了这二人的事儿,她又问起了茉雅琦、弘昀等孩子们的情况,毕竟这些孩子不论嫡庶,这父亲都是这四爷府的主人四爷,这些孩子的母亲,亦是自个儿这位嫡福晋,不管她是真情假意,总要问问,所以当她听玉洁说起,惜儿成功上位的那一晚,四爷就是被茉雅琦从前院书房请到后院来的刹那,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因为四爷和尔芙说过他在遇到惜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不大清醒了,但是要说是茉雅琦对四爷动手脚的,这个结论也太诡异了吧。

    被刺激到的尔芙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会产生这种诡异的猜测,也是因为四爷没有将他在静思居碰到夜里练舞的客居格格李聘婷的事儿告诉尔芙,不然尔芙也不会脑洞大开地想出这种结论,左右这个李娉婷已经被四爷打发回自个儿的家里去了,而四爷之所以隐瞒下在静思居里发生过的事儿,倒不是顾忌李聘婷的闺誉,他只是不想茉雅琦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惹尔芙生厌。

    “好啦,好啦,这种事就不要再说了。

    明个儿早起,我会在府中众女面前正式宣布惜儿为府中的新侍妾,那些该补送过去的份例,你去告诉管事嬷嬷安排吧,也免得她总摆出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来,平白惹得旁人说我这个旧主不顾旧情。”为了不让自个儿陷在脑洞里拔不出来,尔芙转移话题地说起了惜儿的事儿。

    说完,她也就将房里这些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诗兰和诗情在身边伺候。

第1910章

    如果不是需要诗情替自个儿擦背,她恨不得连诗情都轰出去呢,而相比起曾多次伺候自个儿沐浴的诗情,能够不让惜儿等人看到自个儿丢脸的样子,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还真不涉及到惜儿所考虑的那些亲疏远近等关系。

    只可惜,尔芙并没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惜儿更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个性,她的那些牢骚,她的那些委屈,再加上她误以为的那些嘲讽,让她彻底跑偏了。

    至于是如何跑偏……

    想在府里获得地位和权势,身在曹营心在汉是最愚蠢的办法,还不如自荐枕席。

    惜儿皮肤白皙粉嫩,一张微圆的小脸上,圆鼻子、圆眼、圆嘴巴……虽然不美艳,却透着娇憨俏皮,最重要的就是她天生的笑脸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不然也轮不到她在尔芙跟前伺候,也轮不到她陪尔芙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所以她还真有自荐枕席的资格,只是她也知道尔芙是绝对不会允许身边宫婢成为府里的妾室。

    该怎么做,才能够在四爷跟前儿露脸……

    ——这是个四爷府后院所有女人都在考虑的问题,但是惜儿有着先天条件,因为她和前院书房伺候的贵福是同乡。别看贵福是个不被四爷看重的小太监,不过到底是四爷跟前儿伺候的小太监,也算是在四爷跟前儿能说得上话的老面孔,有贵福帮衬,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总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过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惜儿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她也知道尔芙不会亏待身边伺候的宫婢,从玉清到瑶琴这些宫婢,每个人都是被尔芙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虽然只是小官福晋,但是到底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在这个最看重嫡庶出身的年代,这显然是个很让人纠结的选择题。

    而就在惜儿徘徊不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她看到了玉洁。

    这一刹那,她心中的主意大定。

    出嫁有风险,还不如选择留在金堆玉砌的四爷府里做个穿金戴银的妾室呢。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做这府里的主子,但是惜儿并没有着急行动,从她五岁被送到内务府小选中选的那天起,跟着老嬷嬷学规矩的那些年里,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谨慎些、小心些,直到老嬷嬷被一顿乱棍打死在自个儿跟前的那天,别人都没有听懂老嬷嬷喃喃低语的那句话是什么,她却听得分明,那句话就是:明明谨慎了一辈子,到老到老,反倒是糊涂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老嬷嬷但凡能谨慎些,再考虑考虑,不但那笔让她走上死路的巨款能平安落袋,这条老命也不会丢,所以从那天起,她就将谨慎二字刻在了骨子里,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被内务府派到四爷府当差,她才能够跟在尔芙身边伺候做个还算体面的二等宫女。

    而现在她有了野心,她就更要谨慎些,不然老嬷嬷的下场就是她的明天。

    身在府里,性格绵软和柔,口风又是最紧的锯嘴葫芦,让惜儿在府里有着不少交好的小姐妹,也让她比其他人有更多得到小道消息的途径,别人还不知道李娉婷的野心,她却是已经清清楚楚,她要等,等到李娉婷那个年后就要出府的客居格格耐不住性子的出手,到时候她再跟着捡漏就是了。

    这个风险极高的计划就在惜儿替尔芙整理床榻的这点点工夫里被敲定了。

    趁着晚上四爷过来留宿的机会,她找到了交好的小太监贵福,用她这些年积攒下的银钱做敲门砖,又以同乡之谊和日后再报恩情为条件,总算是说动了贵福帮忙,其实贵福也知道他对惜儿那点想法就是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般痴心妄想,如今有了这大把银钱装进口袋,他就已经动心了,之所以抻着不答应惜儿,也是想要多占些便宜而已。

    毕竟惜儿求他做的事儿,当真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儿。

    另一边儿,惜儿搞定了贵福,掂着腰间还有些分量的荷包,嘴角噙笑地回屋了。

    现在她只需要等到她沐休的时候,拿着这些银两到外面的裁缝铺去裁剪套浅粉绣碎花袍摆的常服就好,这也是她之前替玉洁送水的时候,从玉洁嘴里套话得来的消息,据说自家这位主子进府之初,最爱穿着那些近乎白色的清浅衣物,她知道自个儿的容颜不是顶好,未必能够凭借自个儿这张脸就得到四爷的宠幸,但是有了这件战服加持,这一切就会变得更加保险些。

    转眼就是半月,今个儿是尔芙解除禁足的日子,也是她要出府去探望怜儿的日子。

    她不等天蒙蒙亮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会儿催促诗兰替自个儿梳妆洗漱,一会儿催促惜儿收拾行李,忙得不亦乐乎,等到一切都收拾齐整,外面过来请安送行的众女都已经到了,她可不耐烦和这些女人继续打嘴仗,简单应付她们两句,便已经招呼着诗兰和诗情搬着行李,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院外。

    院子外,一溜三辆马车,该装行李的装行李,该坐宫婢的坐宫婢。

    尔芙微敛袍摆,爬上领头那辆朱轮马车,才要吩咐车夫起行,便听见车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哀嚎,她忙示意跟上车来伺候的惜儿去看看,同时自个儿也撩着车帘,从小小的车窗探出脑袋瓜儿观察,只不过小小的车窗局限了她的视线,她探得脖子都有些疼了,也没有看清外面到底怎么了,正在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惜儿苦着脸过来了。

    “怎么回事?”她抬手免了惜儿的礼,急忙问道。

    惜儿也顾不上拘礼了,指了指车厢后侧捆绑箱笼的所在,苦着脸答道:“回主子,赵公公被从车上掉下来的箱子砸到了腿,疼得厉害,这会儿还躺在地上不敢动呢,怕是不能跟着主子去庄上别院了!”

    “真是越忙越乱,赵德柱这小子也不知道当心些,不如奴婢留下照顾她吧!”诗兰闻言,低喃一句就要下车。

    只不过她才刚要动弹就被尔芙伸手给拦下了。

    这趟去庄上别院,来回没有三天时间是肯定回不来的,再说怜儿受重伤在庄上别院休养,需要诗兰和诗情两个大宫女出面张罗的诗情还多着呢,她也离不开诗兰和诗情两个大宫女的照顾,尔芙肯定是不能留诗兰和诗情在府里,她垂眸瞧瞧车边等着答话的惜儿抿抿唇,稍显为难的吩咐道:“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事儿也多,要是不留个可靠的人盯着,我还真是不放心出去,原想着留赵德柱和玉洁在府里看着些,倒是也不怕出问题,但是现在他也伤了,玉洁的身体又不好,怕是顾不了那么多,你也是我身边颇为倚重的人,这次也只能委屈你和玉洁一块留在府里照顾着些了。”

    惜儿闻言,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情愿,但是却还是点头应下了差事。

    “虽然这次你没能跟着出去,下次总有机会的,不如等我从庄上别院回来,另外给你多放上两天假,你就别觉得委屈了。”尔芙一向是个很体贴婢仆的好主子,明明答应领着她们一块去庄上散散心,现在临出门改主意,她哪里会看不出惜儿脸上的不情愿,她起身来到车门旁边儿,抬手将惜儿招呼到跟前儿来,笑着安抚道。

    “主子,奴婢不委屈,奴婢还想过过这掌事宫女的瘾呢!”惜儿收敛起眼底的不情愿,努力展出笑脸,恭声应道。

    “傻丫头。”尔芙还不知道惜儿心里的小算计,只当她在苦中作乐,呢喃了一句,转身让诗兰拿出自个儿的腰牌,转手递给惜儿,轻声打趣道,“这是你诗兰姐姐出来进去用的腰牌,今个儿起就交给你使用了,你可得当起大宫女的担子了,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就需要你去管着了,还得照顾好砸伤腿的赵德柱,要是你做得好,我回来有赏,要是你做得不好,我回来要罚你哦!”

    “奴婢必不负主子托付。”惜儿接过腰牌,满脸郑重地挂在腰间,恭声道。

    “好了,快去安排人给赵德柱请大夫过来看诊吧,这外面冷,你也抓紧回屋里吧,我们也得抓紧走了,不然怕是天黑都赶不到庄上,你怜儿姐姐那边还盼着我呢!”尔芙又笑着打趣两句,这才挥挥手,催促惜儿退到旁边,示意车夫起行。

    虽然有些小波折,但是该走的人走了,要拿到手的东西,也已经到手了,惜儿心里高兴坏了,不过她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仍然是一脸不舍得的望着马车消失在路尽头,这才转头过去倒座房那边慰问被砸伤的赵德柱,为了让箱笼能顺利砸伤赵德柱,她足足花了十两银子才搞定赵德柱跟前跑腿的一个小太监呢,现在该是到摘果子的好时候了。

    “你和我都一样倒霉!”惜儿迈步走进倒座房,还没等开口,炕上躺着等大夫过来看诊的赵德柱就苦笑着开口了。

    赵德柱是正院里最得脸的大太监,照说那些搬搬抗抗的差事是根本不需要他做的,他偏偏想要在尔芙眼前刷些存在感,撸胳膊挽袖子地干起这些粗活,这不就自找倒霉地砸伤了腿儿,而对于难得有机会出府去看看的惜儿来说,因为他的事儿被留在府里,便是能够过上几天大宫女的瘾,却也是够倒霉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倒霉蛋,赵德柱自认自个儿是老大哥,肯定是要哄哄惜儿了。

    惜儿闻言,面上流露出些许苦笑,也不管赵德柱的裤子上还沾满灰尘,抬手拍拍赵德柱那条没有被砸到的腿儿,带着些许不满的低喃道:“还不都是你干活不小心,不然我这会儿都已经跟着主子出去了,你说说,你是不是该好好补偿补偿我,我这人也不贪心,就是好吃些,我知道你和厨房的生公公关系好,给我张罗一桌七碟八碗的席面,我就不怪你了!”

    “这点事儿还算事儿,老哥答应你就是了!”赵德柱拍着胸脯道。

    “你是谁的老哥儿,不害羞,小心我把你这不着调的话都告诉给主子知道,看看主子打不打你板子!”留在府里是第一步,和被留守院子的两个巨头搞好关系,这才是她眼前最当务之急的事儿,惜儿见赵德柱自个儿凑上来套近乎,也不反感,笑着打趣道。

    说着话,惜儿转身走到门边摆着的洗手盆架前,拿过盆架上搭着的细布帕子拧湿,重新回到赵德柱的身边儿,递到赵德柱的手里,柔声道:“擦擦手吧,免得等会儿太医过来嫌弃你脏兮兮的,也换身干净的衣裳,你瞧瞧你这身上这身儿,也不怕弄脏被褥,我还要去和玉洁姐姐打个招呼,等过会儿再过来看你,记得我那桌七碟八碗的席面,早起就没有吃过东西,我这会儿已经饿得要死了!”

    “好,老哥就让小林子过去传话,保管你一会儿就能吃上。”赵德柱笑着应道。

    虽说赵德柱从尔芙进府就在尔芙跟前伺候,打过交道的大宫女都有两位数了,相互间都能说笑几句,但是如惜儿这般和自个儿撒娇的萌妹子,还真是头次碰到,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自个儿家里的小妹,更多了几分好感,也更多了几分纵容,等到惜儿出门,还不等太医过来看诊,便拖拉着那条瘸腿,直接奔后院的小厨房去找生公公安排那桌七碟八碗的席面去了。

    后罩房里,玉洁见惜儿过来,还有几分惊讶,不过听惜儿说完,便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招呼着惜儿落座,又从柜子里拿出了舍不得吃的干果攒盒来,一边招呼着惜儿吃些垫垫肚子,一边柔声安慰道:“这趟没出去就没出去吧,我以前去过那庄子荒凉得很,还不如在府里头自在,何况咱们主子还答应过后让你多休息几天,你想看热闹,这京城前门外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到时候姐姐陪你去。”

    尔芙不知道惜儿家里的亲戚都指望不上,玉洁却是清楚,当然不会戳惜儿的痛处。

第1911章

    尔芙笑呵呵地留下四爷在堂屋里等待自个儿,自个儿领着诗情动作迅速地回到内室里梳头上妆不算,还将柜子里一套还未上过身的轻纱旗装找出来了,同时还不忘吩咐诗情去备上两壶酒精度数含量偏低的梅子酒。

    朗月星空,烛光下的凉亭,再来一壶酒香绵长的梅子酒……

    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身上热烘烘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动作奇快地整理好妆容袍服,脸上挂着羞涩腼腆的笑容,羞答答地出现在了四爷的跟前儿,她烟视媚行地来到四爷的身边儿,玉臂搭在四爷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月色正浓,公子可愿随妾身往园子里走走?”

    这种角色扮演的小游戏,四爷和尔芙玩得熟着呢……

    四爷闻言,眼底的阴霾微散,故作姿态地敛敛袖摆,正色道:“姑娘自重,小生还要挑灯夜读,便不陪姑娘在这里胡闹了。”

    说完,他还做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模样。

    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扁扁嘴儿,低喃道:“良辰美景,若是留在房中苦读,岂不是辜负这月色和美食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微微停顿一下,随即好似很失落般的叹气道:“罢了罢了,便让我自个儿去月下独醉一场吧。”

    这次,不等四爷说话,尔芙就已经快步往外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好玩就掀桌子了。

    谁让四爷不好好配合尔芙表演浪荡公子了,尔芙表示没心情了,玩得没意思了。

    可惜她那双小短腿怎么也不如四爷那双大长腿走得快,还不等她走到房门口呢,她赌气甩起的胳膊就被四爷抓住了,同时被四爷一用力地揽进了怀里。

    全过程,尔芙都是满脸懵的状态。

    “福晋如此费心安排,爷怎么舍得你这番心思白费呢,爷这不是逗你呢么!”四爷揽着尔芙,将尔芙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人如同连体婴似的站在房门口,上演着偶像剧里最常见的桥段,深情满满的沉声说道。

    稍显沙哑的声音,微微放慢的语速,说着有些粗白的情话……

    虽然意境上有些逊色,但是尔芙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笑呵呵地抱着四爷的腰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笨妮子。”四爷笑着垂眸看向脸颊红红、眼圈红红的尔芙,柔声道。

    “不许再说我笨,我觉得我不聪明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你总是说我笨,我便是再聪明都被你说笨了。”尔芙娇声反驳道,同时使出了小拳拳捶你胸口的绝技来弥补自身不够娇媚的不足,让这出撒娇的好戏尽量显得完美些。

    四爷也乐在其中地配合着,卖力表演着被捶痛的可怜模样。

    两人玩着闹着,感情在迅速升温着,如果不是苏培盛那小子没有眼色地跑来破坏气氛,她们兴许就忘记了要去月下小酌的打算了。

    “主子爷、福晋,这边儿都准备好了。”苏培盛被诗情打发过来催促道。

    “滚。”被破坏独处时光的四爷满脸恼怒地冷声骂道。

    苏培盛闻言,缩缩脖子,躲到了旁边,连门口都不敢呆了,生怕四爷出来收拾他,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地为自个儿点上了一根蜡烛。

    因为他已经从四爷的声音里听出了这坎不好过的预兆。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四爷便是今个儿不会在福晋面前收拾自个儿,但是四爷明个儿也不会放过自个儿,便是躲过了明个儿,那后个儿呢……想想都是眼泪,他现在唯有期盼着四爷能够在福晋这里得到大大的满足了。

    如果不是他胆子太小了,他都恨不得要在凉亭里那壶酒水里动些手脚了。

    就在苏培盛龟缩在墙角胡思乱想的时候,尔芙和四爷手拉手、肩并肩地出来了,他忐忑不安地探头看去,正好碰上四爷丢过来的一记冷眼,又吓得浑身一抖。

    而等到他再探头看去的时候,四爷已经揽着尔芙的肩膀往凉亭里走去了。

    苏培盛一脸苦相地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叹气道:“好歹今个儿是不会倒霉了。”

    “公公,您就别琢磨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瞧见这一幕的赵德柱凑过来打趣道,他就喜欢干这种扎心的事儿。

    苏培盛闻言,一双眯缝眼瞪得溜圆,抬腿就冲着赵德柱的膝盖踹去。

    赵德柱动作灵活地躲过,笑呵呵地继续说道:“苏公公,您有和小人计较的空儿,您就不想想该怎么补救,小人有个不错的主意,您要不要听听呢!”

    “说,你今个儿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杂家就拼着差事不要了,也要弄死你。”苏培盛听完,停住了脚下踹人的动作,伸手抓住了赵德柱的衣襟,冷声威胁道。

    赵德柱不慌不忙地扯开苏培盛抓着自个儿衣襟的手,心疼地拍拍衣襟上的褶皱,凑在苏培盛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您也不必太害怕,主子爷从咱们主子院里走,啥时候不是高高兴兴的啊,可见咱们主子在主子爷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就您犯的这点小错啊,您找诗情姐姐去帮帮忙,让她在咱们主子跟前儿替你说说话,求咱们主子替您求情,主子爷怎么还会和你计较呢!”

    “馊主意。”苏培盛本来还真信了赵德柱的话,但是听赵德柱说完,他就摇头了。

    原因很简单,也很重要。

    咱们这位主子爷是疼爱福晋,但是主子爷也反感后宅女眷和自个儿身边的宫婢仆从扯上关系,而自个儿作为主子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前途无量,为了一时的困难,便选择求福晋相助,那简直就是丢掉西瓜捡芝麻的愚蠢行为。

    苏培盛自认自个儿不算蠢,怎么可能舍弃自个儿的大好前途呢……

    正因为如此,他拒绝地很果断。

    赵德柱也知道苏培盛心里的顾忌,笑笑没有说话,转而提起了其他的事儿。

    比如如何将功补过。

    “这会儿那位媚儿格格就在外面闹着呢,您是主子爷跟前儿得脸的大太监,您要如何让主子爷高兴,您自个儿心里有数吧!”

    这才是赵德柱主动跑过来找苏培盛的原因。

    苏培盛不在意陪伴在主子爷跟前儿的女主子是哪位,但是赵德柱作为尔芙跟前儿的管事太监,他却很在意,任何一个过来破坏自家主子和主子爷相处的女主子,那都是他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但凡他有能力阻拦,他都不会允许她们出现在自家主子和主子爷跟前儿。

    而今个儿呢,苏培盛和赵德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因为自家主子爷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福晋主子,哪里容得下旁人打扰,苏培盛表示自个儿是一个为主分忧的好奴才,自是要急主子之所急了。

    刚刚还缩在墙角装蜗牛的苏培盛,登时就挺起了腰杆子。

    他对着赵德柱点点头,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袍服帽冠,一边从墙根儿不引人注意的小黑道上走到了院子外,直接将努力往院子里冲的媚儿格格拦在了外面,义正言辞的劝说道:“格格,您是聪明人,这里是您能胡闹的地方么,便是奴才让您进去了,您又能讨到什么好,还不如您现在早些回去歇着,改日奴才再请主子爷过去看您。”

    乌拉那拉氏媚儿,同为先福晋同族,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乌拉那拉氏族的弃子。

    她今个儿跑过来胡闹,也是被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人挤兑得下不来台了,本来她是想着过来走走过场,让自个儿不必在面对那样的尴尬而已,偏偏守门婆子的语气不善,态度也不好,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刺激到了她内心敏感脆弱的一面,这才会致使她做出失去理智的蠢事来。

    当苏培盛走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四爷派人来请她进去呢。

    不过当苏培盛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在外面如同疯妇般的胡闹举动,根本就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她已经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加之苏培盛还算恭敬的态度,那些似有若无的保证,她也就不打算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擦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又整理了下鬓发,屈膝一礼,转身走了。

    “这也是个蠢的。”苏培盛站在院子门口,遥遥望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背影,喃喃道。

    其实早在乌拉那拉氏媚儿未进府前就和四爷滚到一块的事儿出了,他就已经想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偏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运气也不好,本以为能够一索得男,稳固地位,却弄坏了孩子的脑袋,彻底断了她的后路,现在再闹再争,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而就是苏培盛认为的蠢蛋乌拉那拉氏媚儿,绕过小路尽头,便换了一张面孔。

    作为嫡女,却从小就要在夹缝中求生存,乌拉那拉氏媚儿比很多人都更懂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她会被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个从小被家里宗族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贵女刺激到情绪失控么?

    看似她被人激怒得来牡丹台外胡闹,其实就是出来刷刷存在感,免得四爷当真忘记了她这个人罢了。

    看似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就是希望能够惹人同情罢了。

    这人啊,往往都有着同情弱者的西瓜。

    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境况如何,府里的宫婢仆从都有所了解,她如今又是这样一副任人欺辱的模样,不愁没有心软的人帮衬她,她也就有机会亲近四爷,再替四爷传承血脉了。

    当初她是疏忽了,弄得有人在她孕中对腹中胎儿下手,未能保住胎儿万全。

    不过现在,她不会再犯糊涂了。

    这些被人轻视、欺辱、怠慢、折腾的日子,让她从一朝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也让她心底生出无数的野心来,她明白在府里想要过得好,便必须去争,而她正需要一个往上爬的契机。

    今天,便是她找到的契机。

    苏培盛会出面阻拦,苏培盛眼底若有似无的怜惜,也让乌拉那拉媚儿更有把握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再忍忍,不管是谁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都要忍,总有出头的一天。”乌拉那拉氏媚儿整理好耳边的碎发,扭头看着身边满脸怨愤不平的宫婢,笑着劝说道。

    “格格,奴婢就是替您不值。”小宫女一脸气愤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笑,丝毫看不出任何委屈的柔声安抚道:“这样的境遇,也是你家格格我自个儿找的,只是连累了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当初如果我能再聪明些,不被家里那些个姨娘的冷嘲热讽刺激到,当初如果我能更加谨慎些,不被人钻空子算计了腹中孩子,现在谁敢轻慢我&

    不过既然是自个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的下场,那就要愿赌服输,好在咱们不是还有些本钱,总有翻盘的那天,而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说完,她拍拍小宫女的肩膀,笑着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相信,她重获荣宠的日子不远了。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苏培盛也寻到合适的机会将自个儿如何为四爷扫平阻碍的事儿告诉了四爷,以求将功补过,同时也不留痕迹地替乌拉那拉氏媚儿说了些好话,便如乌拉那拉氏媚儿所想那般,他确实是有些同情这位不够聪明的小格格了,所以他选择在不伤害自个儿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适当地帮衬了乌拉那拉氏媚儿一把。

    四爷呢,也不是一个真·冷心冷肺、绝情绝义的人。

    他听完苏培盛的回禀,也想起了被自个儿疏远许久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琢磨着过些日子就过去瞧瞧乌拉那拉氏媚儿,到底是替自个儿诞育血脉的妾室,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问了,毕竟小格格的情况,也更需要他这位阿玛的关注,不然那些宫婢仆从怎么可能将小格格当回事呢!

    不得不说,便是小格格不能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挣来脸面、地位,却也是她的底牌。

第1912章

    不过昨个儿她和四爷长谈一番后,这亲家就有些不好来往了。

    毕竟四爷的态度很强硬啊……

    犯愁,才刚刚睁眼就是一肚子的愁事,便是乐天开朗的尔芙童鞋,也不禁是一睁眼儿就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给富泰福晋下狗屁请帖了……

    “主子,您醒了!”就在尔芙躲在床幔里,避开身旁宫婢仆从的眼睛,抱着脑袋瓜儿发愁想辙的时候,晴岚软糯腼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同时还传来了碧纱橱开关的声音。

    敢情昨个儿夜里是晴岚这丫头在上房里守夜的。

    晴岚这丫头什么都好,性格好,模样好,按摩的手艺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守规矩。

    自个儿跟前儿这几个大宫女都已经习惯了不在寝室门口倚门守夜听差的规矩,偏偏就是晴岚不肯照办,只要是她守夜,保管是整晚都守在碧纱橱外,这也就得亏是天气暖和,不然这一晚上守下来,便是身下有被褥垫着,那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得浑身难受……

    尔芙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掀开身上搭着的薄被,伸手撩开了床幔。

    她对着已经来到床边伺候的晴岚勾唇浅笑,柔声道:“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才刚卯时初刻。”晴岚动作麻利地挽着床幔,轻声答道。

    “让外面的人把热水送过来吧。”尔芙闻言,微微颔首,说着就已经趿拉着鞋子,离开了舒适的床榻,迈步往净室里走去,“我今个儿要早些起来洗漱准备着,亲家福晋过来做客,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仗着身份就疏忽怠慢人家啊,你一会儿将屋里头这些差事交给诗情她们几个,去膳房那边儿盯着些,让那些大厨把拿手本事都使出来……”

    说着话,尔芙的人也已经撩着铜盆里的清水开始低头洗脸了。

    虽然她已经在时代生活十余年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用湿帕子擦脸洗漱的感觉。

    随着尔芙这边开始洗脸,晴岚整理好尔芙睡过的床榻后,也忙赶过来准备尔芙稍后沐浴的一些家伙什了。

    一会儿工夫,尔芙沐浴要用的花瓣、香露、浴衣等玩意儿就整整齐齐地摆好了。

    “主子,奴婢先伺候您用早膳吧。”晴岚准备好了这些,转身对着已经打算脱衣洗漱的尔芙,轻声建议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迈步走到了外面。

    早膳也已经摆好了。

    诗情亲自从膳房那边儿取过来的。

    这入口的吃食,不仔细些,那是不行的。

    尔芙喝了两口暖暖的桂圆薏米粥,听着净室里的动静,低声吩咐道:“晴岚,你过去瞧着些,别让人趁机使坏。”

    原本是不需要如此的,但是架不住这些日子从内务府那边新借调过来不少宫女。

    这些宫女规矩礼仪处处不差,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怕背后另有主子。

    好在过了茉雅琦三朝回门的日子,这些宫女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了,园子是大了些,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多宫女伺候,再说就是需要添置宫婢仆从,也不能这么随便地留下这么些不知根底的,而且尔芙也不打算再从内务府那边要人过来伺候了,这些八旗包衣出身的宫女是样样出色,但是却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主儿,那心里都有自个儿的小算盘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那就有些扯远了。

    尔芙端着粥碗,七七八八地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杯温茶,撂下筷子去洗漱了。

    这边儿,尔芙忙着洗漱梳妆,迎接新亲家来府里做客。

    喜塔腊氏府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虽然是嫡次子娶妻,但是这该准备的流程,亦是一样不能少,甚至还要更加庄重繁琐一些,谁让新媳妇是皇室格格呢,还是位高权重的雍亲王府出来的大格格,不能不重视,也不能不慎重些。

    这不一大早,富泰和他的福晋马佳氏、嫡长子阿昌阿和其福晋他他拉氏都起来了。

    不但如此,喜塔腊氏族里的几位族老和福晋们也到了。

    马佳氏瞄着身边早就备好的见面礼,又瞧瞧左手边放着的烫金请帖,幽幽道:“这雍亲王福晋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新媳妇进门第二天要祭祖、要认亲的,不少事情要我这个婆母主持,还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么?”

    “那你怎么不早些回绝呢!”已经换好袍服的富泰笑着问道。

    “我倒是得敢啊,便是咱们和雍亲王府结亲了,但是雍亲王福晋到底是亲王福晋,回绝是容易,要是那位多想误会了,咱们这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么,那你想要借此推阿昌阿进御林军的事儿,不也彻底泡汤了么!”马佳氏不高兴地瞪着富泰,冷声说道。

    富泰又是一笑,接茬道:“那就只好多辛苦福晋了。

    不过我觉得雍亲王福晋不是那种太计较规矩俗礼的人,你也别太紧张,兴许是有什么好事找你呢,我早前就听说那位福晋最善治家理财那些事儿,保不准是觉得你合眼缘,想要拉拔你一把呢!”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往外走去。

    富泰望着廊下各处还未撤去的大红绸花,眼底闪过一丝志得意满的喜色,别看他喜塔腊氏在朝上的势力渐弱,但是有了雍亲王这位亲家做靠山,不愁他这一支没有出头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叹。

    若是他不是早年站错队地得罪了当朝几位权臣,他也不至于丢了差事,只得空守着爵位混日子,现在还不得不牺牲自小疼爱的嫡次子和皇室格格结亲,一想到自家宝贝的嫡次子要和那样性格的皇室格格生活一辈子,他就觉得对不住阿兴阿那孩子。

    那孩子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性格温厚,本该是承袭家业的最佳人选了,到时候他和阿昌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长子在朝为官,次子留守祖业,岂不是一桩美事,可惜阿兴阿迎娶了茉雅琦,要是让那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成为宗妇,这喜塔腊氏的祖业,怕是就真要被挥霍一空了。

    这么一看,反倒是便宜了庶出的三子了。

    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接下打理府中庶务的美差,还能够得到一位贤良温慧的好妻子,难怪之前李佳氏那般积极地替嫡次子阿兴阿和茉雅琦牵线搭桥呢,敢情是想着这份美事呢……

    富泰想到的这些事,他的福晋马佳氏早就想到了。

    马佳氏之所以会同意让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也是考虑清楚了,阿兴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温厚,处处都讲着礼让他人三分,这要是放在普通百姓人家吧,那必然是左右邻里口中的老好人一枚,但是放在这样的世家王族就不行了,肯定是要被人连肉带骨头地吞吃一空,那还不如替他寻一位厉害些的妻子,而茉雅琦这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就正好合适了。

    有了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她生的阿昌阿也能够得到好处,两全其美。

    李佳氏以为自个儿算得清楚精明,却不知道她那点小动作在马佳氏眼里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根本上不得台面。

    马佳氏这般想着,笑着吩咐贴身婢女将给茉雅琦准备的见面礼拿到了跟前儿,她轻轻拿起那支金镶玉点翠的喜鹊登梅簪子,对着身旁的管事婆子,柔声问道:“你觉得这玩意儿还够看么,还不要再加重几分呢?”

    “福晋,依老奴看,这簪子足够了,要是再重些,少福晋就该不高兴了。”

    “那倒也是,虽然她茉雅琦是皇室格格,出身贵重,但是既然进了门,便该按着咱们府里的规矩来,太抬举她,那他他拉氏这个嫂子就不好自处了。

    对了,你稍后去他他拉氏屋里走一趟,好好安抚安抚她,别让她胡思乱想。”其实马佳氏心里早有打算,她笑呵呵地敷衍了两句,这才说到了她的目的,她就是担心自个儿屋里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出去胡诌,让这位才进门的新媳妇茉雅琦心里头别扭着。

    管事婆子是马佳氏的陪嫁丫鬟出身,最了解马佳氏的性格,自是配合默契。

    马佳氏笑着让贴身婢女收好给茉雅琦准备的见面礼,又抬手整理下耳边垂下的攒珠流苏穗子,对镜细细检查过妆容之后,这才起身来到外面廊下,与富泰一块过去前面花厅招呼来府帮衬的几位族老和族老福晋们。

    至于尔芙那张请帖,她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在晌午之前将新媳妇祭祖、认亲这些事儿都搞定,她就过去圆明园求见尔芙,之所以要在富泰面前念叨念叨这件事,也就是让富泰知道知道她这位结发妻子的辛苦和劳累,免得富泰那一颗心都跑到那些青春正茂的小妾身上去,忘了她和她的孩子们。

    这夫妻相处之道啊,还是需要些小算计的。

    如果她真如自家额娘教导那般心里就是相夫教子那点事,任劳任怨地做好富泰府里的管家婆,替富泰照顾偏房所出的庶子庶女,将自个儿熬成黄脸婆,那她还不得和她那位贤淑至极的额娘那般心伤至死。

    想到这里,马佳氏的脸色微变。

    她藏在袖管下的一双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暗道:今个儿是个好日子,不该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来人,去瞧瞧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她深吸一口气地笑着吩咐道。

    门外有婢女应声去了落霞苑。

    要说富泰为了让阿兴阿能够顺利迎娶茉雅琦进门,也是豁出去了,愣是买下了隔壁的空宅子,将原本不算宽敞的三进院扩建成了四进院子,为此连后院小花园的那片莲花池都填了,特地给阿兴阿在内宅这边儿留出了一个两进院子,让阿兴阿和茉雅琦能够有更多的独处空间。

    而这处两进院就是马佳氏口中所说的落霞苑。

    一会儿时间,去落霞苑那边的丫鬟回来了。

    “福晋,二阿哥和二福晋已经动身往这边儿来了。”小丫鬟跑得满头汗,急匆匆的回禀道。

    马佳氏闻言,扭头对着富泰和在座数位族老、族老福晋们,笑着说道:“这新媳妇真是个懂规矩的孩子,进门第二天,便这样早早过来给咱们敬茶,全无骄矜之态,让我松了口气啊。”

    在座所有人皆是一脸赞同的点头应和着。

    正说着话呢,阿兴阿和茉雅琦就到了花厅的外面。

    茉雅琦真懂规矩么?

    自然不是,不过是跟在她身边的教习嬷嬷早有提醒罢了。

    不过茉雅琦也没有想过要摆她皇室格格的架子,毕竟这京里的皇室格格多了,而且她也知道她阿玛的性格,她既然嫁到了喜塔腊氏府里,便是喜塔腊氏的儿媳妇了,容不得她任性妄为,不然不等旁人教训她,她那位阿玛就会教训她了。

    当然,她也知道她只要规行矩步,这喜塔腊氏的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

    正因如此,茉雅琦才会早早地起身过来给公婆族老们敬茶。

    今个儿的茉雅琦,仍然是一袭大红金色绣如意纹的大襟旗装,发鬓处还戴着几朵紫红洒金的绢花,尽显喜气,她脸颊微红地跟在夫君阿兴阿的身边,身后跟着捧着给公婆族老们见面礼的婢仆随从,莲步轻移地走进花厅,俏生生地站在地当间,任由大家伙儿打量的目光落在自个儿的身上。

    “不愧是皇室格格,瞧瞧这仪态,瞧瞧这模样……”

    “当真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是啊,新媳妇真是不错呢……”

    随着一阵不要钱似的夸赞声响起,茉雅琦的嘴角微扬,怯生生地看向了身旁的阿兴阿,她好似羞得无地自容般的低声唤道:“爷……”

    “别怕,阿玛和额娘都是和善至极的人。”阿兴阿闻言,轻声答道。

    说完,他就牵起了茉雅琦的手,迈步往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的跟前儿走去。

    如尔芙所预料的那般,阿兴阿真的很满意茉雅琦这位妻子。

    其实他曾有过一位定下婚期的未婚妻,只是未婚妻未过门就病逝了,这婚事就耽搁到了现在,外面也隐隐传出他克妻的名头,他本来都想着,自个儿怕是要随随便便娶个寒门小户的姑娘为妻了,如今却和茉雅琦这位皇室格格结为夫妇,于他而言,亦是好大的一块馅饼掉在自个儿的头上,他当然珍惜,何况茉雅琦还那般温柔体贴……

第1913章

    第1913章

    小乌拉那拉氏格格进府已久,却仍然地位尴尬,无宠无子,也是够废物了。

    乌拉那拉氏本来是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的,但是架不住两人住得太近,而小乌拉那拉氏又主动往跟前儿凑,弄得乌拉那拉氏的很多行为想要瞒住小乌拉那拉氏的耳目,实在是有些太困难了,所以乌拉那拉氏没办法就只能接受这么个猪队友了。

    不过有这么个猪队友也好,乌拉那拉氏就能够感觉到自个儿智商上的优越感了。

    此时,她优雅地端坐在雕刻有竹报平安图案的高背太师椅上,笑呵呵地瞧着下首打嘴仗的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二人吵起来了,她这才抬抬手,出面叫停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吵吵闹闹的呢,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么!”

    说到这里,她还着意地指指另一侧,补充道:“尤其是那边儿,四爷还在呢。”

    随着乌拉那拉氏的话音落下,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脸上都是一片囧红,说起来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她们知道她们吵闹的声音,根本就不可能传到古香斋里面去,但是一想到四爷就坐在古香斋里,还是让她们有种心虚慌乱的感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乌拉那拉氏也不介意,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继续说道:“今个儿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该如何防范府里这些不动安分的小格格们的,咱们这些个姐妹就别闹了,闹起来,也是便宜旁人罢了。”

    大李氏闻言,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架势,笑着道:“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倒是觉得这是件无所谓的小事,我都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何必和这些正值年貌的格格们争那份脸面呢,谁想去争就争好啦。”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小乌拉那拉氏,蔑视地笑了笑。

    小乌拉那拉氏见状,哪里看不出大李氏的讥讽之意,她气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抓花大李氏那张老脸的冲动,勉强地挤出一抹假笑:“是啊,李侧福晋所言甚是呢,婢妾无能,至今仍是这府里无宠无子的小格格,但是您这把年纪想好好地待在自个儿院里颐养天年,婢妾还怕这后来的格格会惦记着您侧福晋的位子呢,毕竟这侧福晋的位子有限,若是不将前人拉下来,这后来人怎么有机会上位呢,那到时候您再想争,也没本钱去争了吧。”

    说着,她捏着绢丝手绢的手就捂着红彤彤的朱唇,窃笑起来。

    大李氏被小乌拉那拉氏几句话讽刺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不能不认可小乌拉那拉氏的话有几分道理,暗暗琢磨着自个儿该如何防备被后来人拉下台。

    如小乌拉那拉氏这种无子无宠的格格,看似是可怜,却过得最安稳。

    因为她无宠,便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路。

    因为她无子,便不会有人故意去算计她。

    而府里的格格数量几何,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事儿,便是再添上几房格格,新人也不会去招惹如小乌拉那拉氏这样无子无宠的老格格,只要这府里的嫡福晋治家有道,小乌拉那拉氏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以相比起看似更为贵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反倒是小乌拉那拉氏不必太着急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

    当然,这只是说正常情况下,若是二人原本就有旧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乌拉那拉氏之所以会坐在乌拉那拉氏的房里,便是因为她不甘心看乌拉那拉氏媚儿成为四爷的新宠,也是怕乌拉那拉氏媚儿会和她玩秋后算账那套把戏,为了自个儿的地位和利益不受损失,她这会儿是肯定要和乌拉那拉氏、大李氏她们坐上同一条船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太低,怎么可能早早就暴露自个儿的心思呢。

    正因为如此,小乌拉那拉氏来到乌拉那拉氏院里,便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就是她不愿意被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当枪使,进府这么许多时日,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坎坷,心高气傲、性格莽撞的小乌拉那拉氏,也学聪明了。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自诩自个儿对府里这些内眷的底细颇为了解,有些自负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不论是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大李氏,亦或是不在这里的尔芙、看似平淡无争的董鄂氏格格等人,或多或少,这性格做派都有所改变,毕竟人是最善变的,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也很可能引起某个人的巨大变化,而乌拉那拉氏还以以前的想法去看待这府里的诸多女眷,便显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乌拉那拉氏高坐在上首,也将小乌拉那拉氏那番话听进了心里去。

    不同于大李氏,她比大李氏还要更加恐慌些。

    因为不管如何,这大李氏好歹是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又有弘昀和茉雅琦做靠,便是如今四爷的恩宠不在了,总归是比她这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地位稳固,而她呢,她心知弘晖是自个儿的亲子又如何,在旁人眼里,她就是无宠无子,且和先福晋同族而出,先福晋和四爷又有嫌隙在,更是家族施压才得以进府侍奉四爷的幸运儿,显然对付自个儿这个侧福晋,要比对付大李氏更容易。

    不但如此,而且这府里同姓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也太多了些,又有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在,就算少她这么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也不会影响乌拉那拉氏家族和四爷绑在一块的命运,这么算计下来,自个儿这位置就显得有些不牢靠了,亏自个儿之前还为自个儿重新回到四爷府做侧福晋的事情暗自欢喜着,这应该不是四爷早就算计好的事儿吧。

    --作为和四爷曾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妻子,乌拉那拉氏心里忍不住怀疑着。

    事实亦是如此,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蛮了解四爷的,当初四爷会同意乌拉那拉氏族的要求,在府里添置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看似是拒绝推脱不掉,不愿意折损手下势力,其实就是他不愿意给康熙帝和德妃娘娘留下他格外偏宠尔芙的印象罢了,而这新侧福晋进府安守本分还好,不然他自有办法收拾掉这位新侧福晋,还让乌拉那拉氏族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比起联姻,还是有血脉情分的弘晖在四爷、在乌拉那拉氏族的眼里更重些。

    乌拉那拉氏如此后知后觉,也是她被重生复活的惊喜,冲昏了头。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的一番话,无疑是提醒了她。

    乌拉那拉氏再也摆不出那副淡定自若的面孔了,别看她面上仍然挂着浅笑,仍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但是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细嫩玉手,早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更隐隐发抖着。

    同时,她也回想起了,她这些日子伙同小乌拉那拉氏做出的那些无脑事。

    乌拉那拉氏的心里暗暗后悔着,怎么重生一回,自个儿不见长进,还丢了往日里的那份谨慎和小心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了这等莽撞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得罪旁人呢……

    是,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个小格格,小五格格更是个身体不佳的病秧子,但是有小五格格这个亲生血脉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地位,依然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那自个儿怎么会如此无脑地怼上这么一位同宗同族所出的格格呢,拉拢收买成为自己人,这才是上佳之策啊……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上。

    因为她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乌拉那拉氏的心目中,小乌拉那拉氏就是一个蠢笨透顶的女人,而自个儿这些日子和她走得比较近,也是这些日子开始为难磋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这该不会就是受到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影响吧……

    事实亦是如此。

    任谁的耳边老是有人撺掇着去厌恶另一个人,谁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圣人,对方更是和她自个儿有利益冲突的情敌呢,她怎么可能不针对对方呢,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着意配合,故意做出一些惹怒乌拉那拉氏的事儿,她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氏陷入了反思,却仍然是没想到其中隐藏着的真相。

    那就是小乌拉那拉氏这个老是在她耳边撺掇着她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人,是否就真如她以为的那般无脑和莽撞……

    一个在府里顽强坚持到今个儿的人,小乌拉那拉氏便是曾经天真无脑,也总归会有些进步,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怼上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难道就是嫉妒乌拉那拉氏媚儿好运地在她之前产下一个病恹恹的小五格格……

    怎么可能呢!

    小乌拉那拉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旁支远房的堂亲姐妹,但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乌拉那拉媚儿互怼互撕,她会如此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借机泄愤,主要原因却是她在来圆明园避暑前就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通过气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是在得知尔芙将她们这几位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安排在长春仙馆居住后,这才突发奇想地想到了这个办法的,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定下了攻守同盟,以一人之无理取闹烘托另一人的温恭守礼,为了能够说动小乌拉那拉氏配合自个儿的演出,她也是费尽心思呢。

    而她能说动小乌拉那拉氏帮助自个儿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凭借其正房嫡出的身份,进门就是侧福晋,品级远高于小乌拉那拉氏和她,她心中不平,那小乌拉那拉氏又如何甘心情愿地俯首于人呢,后来她又发现乌拉那拉氏在小乌拉那拉氏每日服用的汤羹里动手脚,这也让小乌拉那拉氏彻底狠下心来,拼着自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印象不在,也要拉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下台。

    当然,乌拉那拉氏媚儿也保证她得宠之后,一定会帮衬小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曾经和乌拉那拉氏处处别苗头的小乌拉那拉氏,才会甘心情愿地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讨好献媚,引得乌拉那拉氏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致使乌拉那拉氏媚儿在长春仙馆的一众婢仆中刷尽同情感。

    乌拉那拉氏做梦也没想到她素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乌拉那拉氏会玩谍中谍。

    即便是此时。

    理清心中思绪的乌拉那拉氏脸色肃穆地瞧着下首互怼正爽的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冷声喝问道:“好啦,你们就别阴阳怪气地闹腾了,该对付谁,你们这心里就没个数么?

    乌拉那拉氏媚儿仗着有小五格格养在跟前儿,现在已经出招了,你们总不希望府里再多出一个瓜尔佳氏来吧?

    李侧福晋,你是府里老人儿,你也是这里受害最重的那个,最该明白这点吧?

    小乌拉那拉氏,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你心里没数么?”

    说完,她还忍不住地怒瞪了二人一眼,气愤二人看不清对手是谁的愚蠢。

    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状,终于偃旗息鼓了。

    小乌拉那拉氏更是满脸讨好地表示了对乌拉那拉氏的马首是瞻,笑吟吟地恭维道:“侧福晋勿恼,婢妾也是气急了,这才会分不出敌友地和李侧福晋闹起来,李侧福晋大人大量,千万别怪婢妾这有嘴无心的糊涂蛋,咱们还是该同心协力地对付古香斋里那位,毕竟那位现在已经引得咱们王爷对其怜惜不已了。”

    大李氏也不好再揪着小乌拉那拉氏那些话不放了,敷衍地摆摆手,也将注意力落在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着脸问道:“不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有何高见呢,难不成咱们还能拦住了王爷往古香斋那边走动?”

    说完,她就好似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低头摆弄起手绢,不再言语了。

第1914章

    第1914章

    她又亲力亲为地服侍着乌拉那拉氏洗漱歇下,好不容易找到离开的借口了,却错过了前院同往后宅的垂花门落锁的时辰了。

    好在乌拉那拉氏这会儿心情好,没想着继续折腾甄妮和玉湖。

    她半躺在床上,借着房间里微弱的烛光,瞧着床边儿这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的侍妾格格,笑着道:“一不留神都这么晚了,你们也别来回折腾了,便在我院里的厢房凑合一晚上吧。”

    说完,乌拉那拉氏也不等二人回答,自顾自地吩咐绿意带着二人下去休息了。

    西小院可以说是府里房间最多的一处院落了,毕竟原来住在这里的主人是尔芙童鞋,除了乌拉那拉氏住着的这幢面阔五间的二层半绣楼,两侧跨院,也有十余个房间,除此之外,厢房、倒座、后罩房和围房,零零碎碎加在一块,足有四五十间。

    其中,除了乌拉那拉氏住着的绣楼和她用来装嫁妆体己的后院厢房,再排除宫婢仆从们住着的倒座和后罩房,空着的房间就有好几十间,这也就是当初尔芙荣宠极盛,不然四爷哪里有闲心替尔芙修这么一处宽敞整洁且雅致的小院呢,偏偏还不逾制,弄得当初还是嫡福晋的乌拉那拉氏有苦说不出,加之她也怕自个儿太在意这些小节,被人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她住进西小院以后,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曾经这处最宽绰、最华丽的院落,成为了她乌拉那拉氏的居所,当初四爷费心弄的各种雅致摆设,除了一部分被记到尔芙名下的私房挪走了,其他都成为了她的私房。

    仅仅是府里阿哥的两个小侍妾格格而已,随便往哪个厢房里一塞就是了,连提前准备的工夫都不需要,不然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底气那么忙活活地就将她们召过来侍疾了。

    绿意亦是如此安排的,把二女往二进的东厢房里一塞,又点两个小宫女过去伺候,她就回去给乌拉那拉氏交差了。。

    西小院是标准的四进小院。

    第一进的房间最少,除了倒座房就是一面精雕细琢的影壁墙了,这里住的是院里的两个主事太监和几个跑腿小太监,并三五个做洒扫的粗使仆妇,还有就是把守门户的守门婆子的小小门房了。

    第二进是乌拉那拉氏待客小聚的穿堂和东西厢房。

    穿堂毫无意外就是乌拉那拉氏正经待客的地方,西厢房则布置成了一处来客随从小坐歇脚的茶室,东厢房是一溜三间的暖阁,本来是专门招待来府做客的女眷更衣梳洗的地方。

    今个儿就刚好成为了玉湖格格和甄妮的临时住所了。

    至于第三进,那就是乌拉那拉氏的住所,也就是那幢让她曾羡慕嫉妒得眼冒红光的二层绣楼和两侧的东西厢房了,这里是乌拉那拉氏的私人地盘,非亲信至交就甭想往这层院子里靠,除了庭院里的这些主体结构,衔接厢房的回廊两侧尽头位置,还有同往东西跨院的月洞门,她也打算照着尔芙当初的安排,将两侧跨院作为自己以后生育孩子的住所。

    除此之外就是第四进了。

    第四进就是一排后罩房和小厨房,后罩房是乌拉那拉氏近身宫婢们的住所,厨娘们则是直接住在了更靠近小厨房的耳房里。

    虽然乌拉那拉氏入住西小院后,这里的布置和曾经有些不同,但是关于各层院落的安排,倒是和尔芙在这里住着的时候,相差不多,最大的的区别就是绣楼后面的小花园被四爷在乌拉那拉氏进门前就推平铺砖了,而那些珍稀花木则是原封不动地挪到了尔芙现在住的正院里。

    关于这点,乌拉那拉氏是知道的,也是她更加看不惯尔芙的原因。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尔芙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狐狸精,面上表现得越是无害、越是温婉体贴,心里就越是满肚子的鬼主意,尤其是她几次三番往正院安插人手都失败了,她就更是觉得尔芙心机深沉,却不知道她那些小动作都是被四爷搞残的。

    而此时此刻,被乌拉那拉氏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尔芙,则领着小七盘点府中账目呢。

    四爷在教育孩子这点上,还真是差不多做到一碗水端平了,他一点都不赞同女子无才就是德这种说法,再有德妃娘娘从旁协助,小七的功课是越来越繁重了,一边要和府里高薪请来的女先生学习诗书礼乐,一边还要和德妃娘娘派来的资深嬷嬷学规矩。

    原本尔芙是觉得这学规矩,哪需要在府里特别备上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呢。

    不过随后她就知道自个儿是有多无知了,这所谓学规矩,并不单单是只学习言行举止等方面的礼仪,还要学着治家手段,更要熟悉京中名门望族、皇亲贵胄之间复杂的姻亲关系,除此之外呢,更要懂得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如小七这样的皇室格格,那个顶个都是从小就跟着自家额娘和府里的管事嬷嬷开始一点点接触了。

    关于这方面,小七学得挺吃力的。

    一来是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教习嬷嬷又太严肃,她大多时候都要反复揣度几遍,这才能够理解教习嬷嬷的意思。

    二来就是尔芙的问题了。

    尔芙的言传身教,让小七比其他皇室格格多了份善心仁义,做不到将手下婢仆当做一件工具、一个玩意儿那般随意处置,所以对于教习嬷嬷教诲的东西,她是有些从心里往外反感的。

    第三点,那就是小七自个儿的问题了,她有些贪玩。

    不同于其他皇室格格的严父,四爷从小就宠着小七,那是要月亮就不给星星的宠,她也就自然而然比那些从小就循规蹈矩如应声虫似的皇室格格多了些洒脱散漫,要不是尔芙天天都不忘询问她的功课,估计德妃娘娘派来的教习嬷嬷都要被小七气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教习嬷嬷罚得不轻。

    比如此时,之前教习嬷嬷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一本府里的旧账,让小七试着核算清点账目,小七童鞋贪夜色清冷,领着两个小丫鬟就跑到院子里去抓萤火虫了,然后就毫无意外地没有完成功课,再然后就沦落到尔芙亲自盯着她打算盘了。

    好在小七贪玩、不上进是真,却不是个蠢笨的,一手如穿花般飞舞地拨动着算盘,一手稳稳地压在账本上,小脑袋瓜儿一左一右地来回转动着,大约一个来时辰,便将一本账册从头到尾地核算了一遍,数目丝毫不差。

    她傲娇地将账本和清点用的几张罗纹纸,一并递到了尔芙跟前儿。

    那模样,显然就是四爷的翻版,小脸板地绷绷紧,眼睛却闪闪发亮着,傲娇里透着些许俏皮,古板中透着憨态,怎么瞧怎么觉得可爱。

    不过尔芙并没有太多留意小七的表情,也没有去看小七递过来的几张罗纹纸,直接就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淡然冷肃的低声反问道:“你觉得这账目确认无误了?”

    “当然,小七刚刚核算过两次,出账入账,条理清晰,再准确不过了。”

    尔芙闻言,不置可否地笑笑,将账本重新推到了小七的跟前儿,继续说道:“这次不让你清点账目总数,你仔细瞧瞧这些账目的开支明细,这各处管事嬷嬷也不是傻瓜,能够送到主子跟前儿过目的账本,必然会将数目字都做得严丝合缝、一丝不漏,所以你刚刚就是在做无用功。”

    “那额娘还让我去核算,这大半夜的,您该不会是故意折腾小七吧!”

    “你都让你阿玛给惯坏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不过额娘不吃你这套,也不怕别人说额娘心狠,反正你要是不能完成教习嬷嬷交代的功课,到时候额娘就让教习嬷嬷打你手板,把你两只纤纤玉手打成猪蹄,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出去和小姐妹玩闹。”尔芙无语地翻个白眼,手里攥着的玉管狼毫笔轻轻敲着茶桌的边儿,故作生气模样的教训道。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但是却也不能过度宠溺,那好好的孩子不就彻底养废了么!

    从小就被父母强迫着学这学那,从小就熬夜赶功课的尔芙童鞋,直到此时才明白父母那些被她认为是以情压迫的唠叨话是多么真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哪个父母不愿意孩子轻松自在地过活,哪个父母不心疼背着沉重书包、走路都打瞌睡的孩子,只是阅历更深的父母比那些天真无邪的儿女清楚,没有一技之长在社会上生活,该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体验。

    比如她……

    她虽然从小就是别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成绩优异,如果不是突然被穿越大神翻牌子,这会儿也该是安安稳稳地待在某个写字楼里,过着朝九晚五的无趣生活,但是却会成为很多人羡慕的目标。

    兴许她也会为了父母催婚烦恼无奈,兴许她也会为了逃避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是却不会为了茶米油盐的事儿犯愁,这全赖于她之前十六年的苦读经历,为此也付出了无数的辛苦汗水。

    只是一切预设的美好,皆成为了泡影,命运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一场暴雨,穿越大神突然翻牌子,她昔日学的那些都成为了毫无用处的东西,一夜之间,本该经济独立的职业女性,变身成为了封建时代男人的附属品,举目望去都是陌生,这时代女子人人都会的孝敬公婆、和睦妯娌、打理家事这些事,她全无准备,茫茫然就成为了四爷的小妾。

    她想,如果不是这诡异的主角光环够给力,她早就死成渣了。

    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好和小七这个还未见识过生活艰辛的孩子说了,也就剩下严管功课这点能力了。

    她那些辛酸经历,她绝不希望在小七身上重演。

    作为一个亲王府出来的嫡亲格格,注定小七是要嫁入王公贵胄府里做大妇的命运,如何成为合格的命妇,无非三点。

    一是温婉贤淑的品格。

    这样尔芙就不担心小七嫁到夫家会大摆皇室格格的谱儿,弄得妯娌失和、公婆厌弃的下场。

    二是精明干练的特性。

    那尔芙就不担心小七会被下面人糊弄欺瞒,做一个精明内敛的掌家娘子,手里有钱有人,生活自然会顺遂如意。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这个年代最讲究的多子多福了。

    一个能生胖小子的媳妇,便是再不讨喜,公婆对其都会多些迁就之心。

    为了小七能够如此无忧无虑、顺遂如意地过完一辈子,尔芙可谓是费尽心思,从安排太医仔细调养身体,到一门心思地为小七积攒嫁妆,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小七过上如意生活。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

    不过哪怕尔芙心知四爷和自个儿会替小七将未来生活安排周详,她也不会将小七养成软趴趴的包子性格,因为她和四爷能够看顾小七的前半生,却不可能永远陪伴在小七的身边,自然还是要让小七自个儿立起来,正是因为如此,尔芙才没有拒绝四爷为小七请女先生、德妃娘娘派来教习嬷嬷这样的安排。

    尔芙越想就越是觉得自个儿的选择没错,瞧着小七的眼神就越发严厉起来……

    从小生活在四爷府里,便是小七被四爷如珠如宝地捧在手里疼爱,小七这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也比尔芙强了不少,她本来是想着撒撒娇,兴许自家额娘就会心软放自个儿回去休息了,但是她见尔芙脸色越显凝重,也就不敢再继续撒娇吵闹了。

    她认命地低下头,捧着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句话用来形容小七此时的心情,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她才不过翻看几页,便已经瞪大眼睛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向自家额娘,没头没脑地反问道:“这些奴才应该不会这般大胆吧?”

    “瞧出来了?”尔芙闻言,挑眉笑道。

第1915章

    第1915章

    就在尔芙和小七母女俩细细商量着该在哪里设宴的时候,四爷回来了。

    “累坏了吧,快去里面洗洗吧。”尔芙抬头对着满脸是汗的四爷甜甜一笑,柔声说道,同时很是随意地将一杯冰冰凉凉的酸梅汤递到了四爷手边儿。

    这杯子是尔芙刚刚用过的,杯口位置还沾着一枚玫红色的唇印呢。

    四爷接过酸梅汤,也不嫌弃,咕嘟嘟地一口饮尽,抬手揉揉小七的发顶,便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他这一路护送着康熙帝从紫禁城赶到畅春园……

    康熙帝坐在足有一个房间大小的銮驾里,身旁有冰鉴降温,更有博闻强记的大学士陪聊解闷,喝得是玉泉山的山泉水,吃得是宫里御膳房大厨们精心制作的小点心,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只是可怜四爷……

    他本就是个怕热的人,穿着厚重华丽的蟒袍不算,还要高坐在马背上,顶着酷热难耐的高温,一路迎着被风卷起的沙尘,寸步不离地随侍在銮驾旁。

    这一路走下来,康熙帝这位帝王是丝毫都不觉得辛苦,但是四爷童鞋就惨了。

    他这会儿心里就一个想法,他要彻彻底底地洗个凉水澡,好好地凉快凉快。

    内室的角落里,屏风后面的一方小空间里。

    一张一米五宽的椭圆形大浴桶里,诗兰等人早就预备好了洗澡水。

    浴桶旁的角几上,除了托盘里摆着一套叠得平整的换洗衣物,还有一壶温热的茶水,这是尔芙特地吩咐宫婢准备的,别看茶水是温热的,但是一杯热茶下肚,从里到外地出上一身透汗,绝对是最快的去暑办法,而且也不担心会冒汗,因为喝茶的四爷就坐在浴桶里泡澡呢,也就不存在不舒服的感觉了。

    这样一来,四爷童鞋一会儿就可以神清气爽地出来和尔芙闲聊天啦。

    果然,蔫头耷脑地走进内室里洗漱的四爷,一瞧见浴桶旁边的那壶热茶,嘴角就已经微不可查地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而外间堂屋里和小七闲聊解闷的尔芙,也已经开始张罗摆膳了。

    午膳是凉面。

    这倒不是尔芙想吃这口了,只是一路从城里赶到圆明园,带过来的食材,实在是不足以让小生子张罗出一桌像模像样的席面,再说这么热的天气,又都是一路奔波的,也都累得没有什么胃口了。

    凉面清清爽爽,配上各种切成细丝的新鲜蔬菜,吃着也比较顺口些。

    一会儿工夫,小厨房就将一盆泡在冰块水里的凉面送过来了,和凉面一块被送过来的,还有切成细丝的胡萝卜丝、黄瓜丝、以及几样炝拌小菜和焯水蔬菜,最重要就是那碗泛着酱香的炸酱,既可以用来拌面,又可以用来蘸着青菜吃。

    外间堂屋,几样小菜才刚刚摆好,冰块水里泡着的凉面都还没有捞到碗里,内室里洗漱的四爷就已经神清气爽地来到了桌边儿。

    一向比较讲究养生的四爷,竟然还未用午膳,便对着角几上摆着的果盘下手了。

    那是小厨房才刚切好送过来的冰西瓜。

    尔芙本来是想着让小厨房那边的宫婢一次性地送过来,便不需要再来第二趟了,毕竟现在的天气这么热,不动弹还好些,稍稍活动一下就是一身一身地冒着汗,既然能够一次送过来,又何必来回折腾这些辛苦当差的宫婢呢……

    沙瓤的甜西瓜,切成果盘,下面隔着一层冰,正好用来做饭后甜点。

    诗兰等人摆桌的时候,便也没有特别将西瓜摆到其他地方去。

    只是她们这些人也没想到四爷竟然会连正餐瞧都不瞧一眼,便端起盛着冰西瓜的琉璃盘子,大块大块地吃起冰西瓜,毕竟这明显是不符合四爷用餐习惯的。

    尔芙则是在短暂呆滞后,便已经出言提醒了。

    西瓜虽然不算是特别寒凉的水果,但是却是一种特别容易产生饱腹感的水果。

    四爷从早起进宫到现在,不说是水米未打牙吧,却总归是没能正儿八经吃些东西,这会儿都已经晌午了,要是再让他吃西瓜吃到饱,这身体也吃不消啊……

    “咳咳,先吃面吧,一会儿再吃西瓜。”

    四爷本就是个很懂得节制的人,他也是一时有些口渴,又不想喝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和微苦回甘的热茶,吃上几块西瓜润润嗓子而已,所以尔芙这么一说,他也就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果盘。

    “这西瓜不错,可以让庄上多送些过来。”他接过宫婢递过来的面碗,有些尴尬地随口说道。

    “嗯,稍后我就派人传信给管事嬷嬷那边儿。”尔芙轻声应道。

    坐在旁边吃面吃得起劲的小七,很是辛苦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接茬道:“阿玛,额娘过些日子要邀请大伯母、三伯母和五婶娘她们来圆明园做客,不如您替额娘将宫里的娘娘们也请来呗,正好一块热闹热闹。”

    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后宫妃嫔想要出宫,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种规矩拘束着,便是有机会回去省亲,也不能在宫外过夜,还要遵着礼仪,避讳外男不算,连自家兄弟和父亲都不能独处。

    娘家就在京里的宫妃还好些,从年头到年尾,只要在皇上跟前儿有些脸面,总能回到娘家去瞧瞧,便是不方便出宫省亲的,内务府那边儿也能安排娘家女眷进宫请个安。

    最惨的莫过于那些娘家在外地的宫妃了。

    对于她们来说,省亲这种事,除非是皇帝圣驾出巡巡到了娘家所在的城市,自个儿又在皇帝跟前儿得宠,这才有机会见见娘家的亲人,要是不够受宠,单纯地等内务府那边儿安排娘家女眷进宫请安,那一等三五年都轮不到的,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非皇室宗亲的外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就那么几天而已。

    内务府那边儿安排外命妇进宫请安,也要紧着家世高、荣宠盛的宫妃,一些小透明似的宫妃进了宫,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家人的宫妃,也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都是泛指那些不受宠、又无显赫家世做靠山的宫妃。

    如德妃娘娘这样身居妃位,又有子嗣在外做靠山的宫妃,并不在这范围内。

    不过即便是德妃娘娘这样的宫妃,她一年到头能见到娘家亲眷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的,毕竟紫禁城又不是有钱就能进的戏园子,哪能随随便便地就放人进去探望呢,所以小七这一提议,四爷连想都没有想,便已经果断拒绝了。

    无关其他,只因为他怕麻烦。

    毕竟这请德妃娘娘来圆明园小住两日,还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做儿子的孝敬自家额娘,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但是邀请宫里的其他宫妃来圆明园赴宴听戏,那就有些出格了,再说他也担心这些宫妃会借机生事,一旦哪位宫妃在自个儿的赐园别院里出事,那他一定会成为倒霉的替罪羊。

    四爷表示,他可不会蠢到给那些时时刻刻想将自个儿搞下台的兄弟提供机会。

    “你要是实在想念你祖母,你就多去畅春园走动走动,你祖母出宫一趟不容易。”四爷很是委婉的拒绝道,他实在是不愿意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小七。

    四爷希望他的小七能够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如同和硕端敏公主一般。

    虽然和硕端敏公主并非顺治帝亲女,仅仅是政治需要才养在宫里的皇室宗亲贵女一枚,但是她的生父是顺治帝的堂兄简亲王济度,生母更是简亲王福晋,出自科尔沁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与当时还在世的孝庄文皇后和现在的这位太后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便是成为顺治帝的养女,亦是过得如鱼得水。

    她从小被接到宫里教养,却是一直养在太后跟前儿,太后本就无子无女,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便是当时太后不被顺治帝看重,但是有顺治帝的生母孝庄文皇太后盯着呢,谁又敢将当时并不受宠的太后不放在眼里呢,加之端敏公主的亲生父母亦是皇室宗亲里的顶尖势力,端敏公主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宫里最为尊贵的公主之一,便是她远嫁蒙古和亲,却也是过得风生水起。

    因为端敏公主的亲生母亲就是蒙古人,养育她长大的孝庄文太后和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亦是蒙古人,便是她离开了从小生活的京城,下嫁给班第,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因为她对蒙语和蒙古的生活习惯、习俗都并不陌生,所以在其他公主看来是嫁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过苦日子去了,在她看来,却没有太多改变,唯一的改变就是居住地点的不同,从紫禁城搬到了位于科尔沁的公主府而已。

    不但如此,她嫁过去的第二年,班第就承袭了达尔罕亲王的爵位,端敏公主也俨然成为了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当家人,在府里,她是公主,又无公婆等长辈制约,在府外,她的身份,亦是让她所向披靡,即便是她有些嚣张跋扈的作风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感,但是也没人敢冒犯她分毫。

    如果非要挑出她这大半辈子里的一些不顺心,倒是也有些。

    比如她的同胞亲弟德塞早逝,致使简亲王的爵位落入庶出的喇布和雅布头上。

    比如她与现在坐在帝位上的康熙帝的关系不太和睦,康熙三十一年,康熙帝为一些下嫁的公主按照贝勒的品级设置护卫长史,其中包括了康熙帝的亲女纯禧公主、荣宪公主、端静公主和康熙帝的姑姑淑慧公主,却偏偏漏掉了端敏公主这位姐姐。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相比起其他公主的各种悲戚命运,她太幸福了。

    再说,她远在蒙古,手里握着实权,现任的达尔罕亲王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过着太上皇一般无忧无虑且顺风顺水的日子,这一星半点的小问题,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而且她的言行做派被康熙帝看不上眼,却是四爷最理想的公主生活状态,四爷巴不得自个儿的宝贝格格小七能够如同端敏公主这样呢。

    历史上四爷和这位端敏公主的关系杠杠的,现实亦是如此。

    关于这点,连康熙帝都曾经亲自过问过。

    因为在康熙帝看来,他这位姐姐是个全无德行的人,性格乖张暴戾,与亲人不睦,丝毫没有传统女性温慧贤淑的美德,要不是碍于端敏公主的身份、手里的权势和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他都恨不能一道圣旨将她人道毁灭了,所以当四爷和端敏公主很是投契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心里是满满的好奇。

    康熙帝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特召四爷进宫询问。

    四爷给出的回答,也让康熙帝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因为四爷是这样说的,四爷说:我大清公主下嫁蒙古和亲,本就是下嫁,为何不该如此张扬恣意,反倒是那些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最终落得个无子无宠、落寞而终的公主,实在是丢尽了大清公主的脸面,若儿臣的小七远嫁在外,儿臣宁可她跋扈嚣张,却不愿意她委曲求全。

    康熙帝细细一回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谁希望自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格格嫁到旁人家里就要伏小做低呢。

    再说,甭管这位端敏公主如何跋扈嚣张,起码达尔罕亲王的爵位传到了更为亲近清廷的罗卜藏衮布的手里,这也正是当初老祖宗们定下满蒙和亲这规矩的主要目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稳主蒙古各藩王,毕竟不论谁都不能不承认这蒙古铁骑的作战能力。

    如此一比较,康熙帝觉得好似端敏公主比起那些他颇为看重的公主,更加出众了。

    当然,这些想法呢,康熙帝就是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并没有打算改变自个儿对端敏公主的态度。

    毕竟他和端敏公主是从小结怨的老仇人了。

    当年他和端敏公主同为顺治帝的儿女,虽然康熙帝是顺治帝的亲子,虽然康熙帝是能够传承血脉、承袭大统的皇子,但是一门心思都扑到董鄂妃身上的顺治帝,也并不是很在意顺治帝这个儿子,反倒是端敏公主有不受宠的皇后和顺治帝的生母孝庄文皇后护着,那日子过得比他这个汉妃所出的皇子好多了。

    他很感激孝庄文皇后和太后娘娘对他的抚育照养之情,但是他就是讨厌端敏公主。

第1916章

    第1916章

    虽然让一个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的小太监出面威胁恐吓,二人都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了保住秘密不暴露,她们还是强忍着委屈和愤怒,接过了小太监准备的一包暗褐色粉末,她们没有装傻充愣的去问这包粉末到底是何物,更没有问小太监背后的主子是谁,仅仅是让小太监去转告他的主子要守信用,便直接离开了树荫后,径自往针线房去给乌拉那拉媚儿取新衣了。

    直到走出后花园,雨桠才沉不住气的问道:“姐姐,咱们为何不找家里求助呢?”

    雨桐回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注意到这里,她这才拉着雨桠往路边紧走两步,压低声音的解释道:“你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戕害宗室血脉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如果咱们和家里联络,一旦事发,咱们吴家还有什么脸面在内务府立足呢!

    如果不牵扯到家里,除掉小格格也好,没能除掉小格格也罢,要是咱们被抓住,咱们还可以说是不甘心乌拉那拉媚儿这样一个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女人对咱们二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仅仅是因为一时想不通,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起码能保住咱们吴家在内务府里的地位和差事,咱们的父母兄弟还能活,这点事儿,你总是要明白的。”

    说到这里,雨桐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和苦闷,满脸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有想到自个儿苦苦经营,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比雨桠还明白,她要是真的对小格格下手了,即便能保证自个儿这次不被人揪出来,以后也是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这个在背后胁迫自个儿和雨桠的人是谁,一个这样躲在重重黑幕后的黑手控制着自个儿,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呢!

    是的,因为抓不到背后胁迫自个儿的人半点线索,雨桐犹豫几天,动了死的念头。

    她虽然不想要走到这一步,却不愿意让整个家族都陪着自个儿落入困境,她想要牺牲自个儿和雨桠的性命,最终揭露出自个儿和雨桠被人胁迫的事实,让自个儿的家族能够脱身,但是她不知道雨桠是什么想法,所以她并没有忙着将这些话告诉雨桠,只是让雨桠不要害怕,更不必紧张,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都有她这个姐姐在前面挡着呢!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进府伺候,雨桐和雨桠就算是曾经闹过别扭、也都有过自个儿的小算计,但是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她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所以雨桐这么说了,雨桠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点着唇脂的点点朱唇,紧紧得抿成一条线,去针线房取过新衣裳,往常最爱去的莲池边儿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到了飘雪苑。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不如原本那般信任雨桐和雨桠两姐妹。

    只不过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乌拉那拉媚儿还是笑吟吟地管雨桐和雨桠二人叫妹妹,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也是亲亲热热地管她叫姐姐,笑嘻嘻如同献宝似的将从针线房取来的两套新衣递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异口同声的催促着乌拉那拉媚儿快去试穿新衣。

    “真是拗不过你们俩姐妹,好好好,我去试试。”乌拉那拉媚儿抬手摩挲着柔顺如水的云锦旗装,摩挲着领口的精致盘扣和绣活儿,似是拗不过,却难掩喜色地点了点头道。

    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去试穿新衣裳时,却也没有忘记吩咐奶嬷嬷将小格格抱下去。

    “哎呀,小格格好可爱呢!”瞧着奶嬷嬷抱着小格格往外走,雨桐好似才注意到小格格也在房里似的,笑嘻嘻地挡在奶嬷嬷跟前,伸手摸着小格格嫩呼呼的脸颊,扭头对着屏风一侧的乌拉那拉媚儿高声说道。

    “下次四爷过来,你就多过来走动走动。”乌拉那拉媚儿笑着应道。

    “算了吧,和姐姐说句实话,要不是家里非要我们姐妹入府,爹娘哭着求着,我真是不愿意来这种大宅门里。

    你也知道我家阿玛是内务府里管茶叶采买的,这差事看着不起眼,却是个肥差,我和雨桠在家里过的日子,真不比那些名门望族府里的大小姐差,虽然不能买奴婢进府伺候,却有不少帮佣下人伺候,吃的喝的,更是上讲究,绫罗绸缎,更是穿腻了的东西,但是一进了这四爷府,我们是地位低下的包衣宫女,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身边连个婢女仆从都没有,要不是有姐姐帮衬我们姐妹,连洗洗涮涮这些事儿都要自个儿动手操持……”雨桐闻言,绕过抱着小格格要离开的奶嬷嬷,几步走到屏风旁边儿,半倚着镂空雕琢的六扇落地屏风,颇为感慨的发着牢骚,那模样真有几分兴尽意阑的意味在。

    “别这么说,这日子都是一天天熬过去的,我才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不起眼的侍妾一个,别说福晋和侧福晋看不上我,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秀女出身的格格都用白眼看我,但是你看现在,这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么……”乌拉那拉媚儿仿佛从未怀疑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是害自个儿早产的人似的,满脸堆笑地绕过屏风,来到雨桐和雨桠的身边,一手拉着雨桐,一手拉着雨桠,并肩齐坐在罗汉床上,柔声安慰道。

    “姐姐,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模样也漂亮,又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走到今个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我们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能上位。

    说句不敬的话,宫里的德妃娘娘风光吧,她能走到今个儿,其中吃了多少苦,我们吴家和乌雅氏本来就是一家人,没人比我们姐妹更清楚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佟佳皇后就曾骂德妃娘娘是个洗脚婢……”雨桐整张脸都埋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肩头,带着哭腔的哽咽道。

    说到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有些话说冒失了,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笑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平白让姐姐跟着我们着急上火的!”

    雨桠也忙着转移话题,笑呵呵地起身,拉起还坐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媚儿,指着她袍摆上如同繁星密布的苏绣碎花,好话不要钱似的连连夸赞着,直说得乌拉那拉媚儿满脸通红,她这才笑着替乌拉那拉媚儿重新梳妆,张罗着一块出去走走。

    乌拉那拉媚儿昨个儿就出了满月,四爷说小格格身体娇弱,便不大肆操办小格格的满月礼,只是阖府女眷和孩子凑在花厅里吃顿饭就算了,乌拉那拉媚儿也是一通大洗,彻底告别了蓬头垢面的日子,所以她听见雨桐和雨桠张罗着一块去外面散步赏景,也是一阵欢喜,倒也没有怀疑二人的用心,点点头就同意了二女的建议,直接坐在妆台前,让二人替自个儿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走出了飘雪苑。

    “说来就是一个月没出来,但是总觉得过了好长时间,瞧着院落都有些眼生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跟着近身婢女,两侧是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伺候着,比起太后娘娘的做派,也不差什么了,她很享受这种被婢仆环绕的感觉,颇有些指点江山味道的指着不远处被清霜覆盖住的正院屋顶,笑着说道。

    “福晋心疼您,早早就免了您的请安礼,您可不有小半年都没往正院走动了!”雨桐瞧瞧乌拉那拉媚儿指着的方向,随口应承道,她并没有说乌拉那拉媚儿早早就自个儿作着被禁足的事儿,反而格外抬举乌拉那拉媚儿的说成了是福晋的体恤,让乌拉那拉媚儿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特别好的心情,一块往正院那边儿出溜。

    别看这个点儿也不是请安的时辰,但是乌拉那拉媚儿出了月子,能够出院走动了,总是要按照规矩过去给嫡福晋尔芙请个安,雨桐和雨桠不敢拉着乌拉那拉媚儿就这么往后花园里走,乌拉那拉媚儿也不敢不遵着规矩,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她现在在四爷跟前还是在观察期,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谁在四爷跟前告一状,彻底丢了在四爷心里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情分。

    正院里,尔芙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铺面的事儿,听说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过来请安,先是一怔,随即稍显歉意地对着几位管事嬷嬷笑笑,便让诗兰先领着她们下去了,等几位管事嬷嬷下去了,又让诗情去请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进来,她也没有再特别梳妆更衣,直接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常服,在东次间里见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

    “你们都坐吧,别拘谨着,上茶!”待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见过礼,尔芙指指下首那几张管事嬷嬷才坐过的绣墩,直接就让她们都坐下说话了,至于立规矩啥么的,她还真没有那份心思。

    等到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都坐下,她又先开口道:“身体好了吧?”

    “回福晋的话,婢妾身体已经无碍,小格格也好多了,得亏梁太医医术好,又不计较婢妾那些失礼的做法,不然小格格出事了,婢妾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乌拉那拉媚儿受宠若惊地连忙起身答道,而且不等尔芙继续追问,便将小格格的情况说了出来。

    尔芙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柔声说道:“你头一次做额娘,紧张些,也是正常的,你也别这么拘谨,这里也没有外人,该坐就坐,只当是姐妹们凑在一块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就是了。”说完,她又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打发了下去,免得乌拉那拉氏等人太拘谨,有什么话都不好说,她还想着抓紧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打发了,好继续和管事嬷嬷探讨正事呢,哪有时间和乌拉那拉媚儿她们在这里闲话家常呢!

    诗兰等人才下去,乌拉那拉媚儿就一脸好奇地问起了管事嬷嬷在这里的原因。

    “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但是赚钱的没多少,反倒是还有很多产业是在赔钱的,要府里经常拨银子过去帮衬,我琢磨着把那些不赚钱的产业都卖出去,重新买几处好些的铺面,这不正和管事嬷嬷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呢么!”尔芙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这事都是在四爷跟前过了明路的,她拍了拍茶桌上一摞摞的册子,笑着说道。

    “既然福晋还有正事,那妹妹们就不多打扰福晋了,明个儿再过来给福晋请安。”也请完安了,也和尔芙说过话了,又知道尔芙正在变卖府中产业,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收获,乌拉那拉媚儿迫切的要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还有后院其他的姐姐妹妹分享情报,自然不会在正院这边儿多停留,她给雨桐和雨桠两姐妹递了个眼色,起身告辞道。

    “那我就不多留你们说话了,有事就过来,没事更要多过来坐坐!”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很是客气地送着三女到门口,随口客套了两句,目送着三女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继续和管事嬷嬷商量变卖产业的事儿,这些事儿,还是需要细细商量一番的,尤其是估价这方面,别看尔芙在外面的产业不说,但是没有哪个铺面是她自个儿亲自去买的,也不了解行情,反倒是管事嬷嬷经常在外走动,更加了解这些行情,她主要就是想要摸摸底,也好和牙行那边讨价还价。

    管事嬷嬷纷纷各抒己见,倒是还真商量出了几个不错的办法,比如货问三家。

    当然,这都是她们坐在府里商量好的,未必能做数,所以还需要多想几个保证不损害府里利益的办法,这一商量,尔芙和管事嬷嬷就一直探讨到了傍晚时分,中间用了两次点心,又有诗兰上了几次热茶,她们倒是也不觉得饿,要不是四爷和小七她们过来,她怕是都注意不到时间已晚呢!

第1917章

    第1917章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这般说的时候,通往观景楼二楼的楼梯上,正站着甄妮和戴斯。

    尔芙不爱往园子里走动,一来是她太懒,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更别提为了看两朵花要洗漱梳妆地长途跋涉到花园里来了,二来就是她怕麻烦,这后院里的内眷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算计是挡都挡不住,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窝在自个儿的正院待着,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黑锅就从天而降。

    今个儿,她一反常态地出现在后花园一角的观景楼里。

    其原因就是因为甄妮和戴斯请过安还不走,一直待在正院和她扯闲篇、套近乎,她心里不耐烦,又不好摆出黑脸赶人,正巧甄妮提起她们二女进府以后,一直没机会去瞧瞧后花园里的美景,她就领着她们二人来了。

    尔芙倒不是存心算计乌拉那拉氏,她就是想着换个地方、换换心情。

    来到花园里,她一样是坐在观景楼里歇着,待够了,再找个由头就可以直接丢下甄妮和戴斯二人回到正院去了,那两个丫头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她就是本着甩包袱的心思来的,却没想到就那么巧地碰上了乌拉那拉氏,而更巧的是乌拉那拉氏过来的时候,甄妮和戴斯二人一块去下面的暖阁里更衣了,脸近身侍婢都带下去了,留在观景楼二楼里伺候的就剩下尔芙身边的诗兰和诗情,乌拉那拉氏根本不知道甄妮和戴斯在,不然无聊那阿里是也不会将话说的那般直白、难听了。

    毕竟这府里的内眷就爱做背地里捅刀子、下黑手的事儿,面上绝不会横眉冷对。

    而乌拉那拉氏更是个中翘楚,别看她恨甄妮和戴斯恨得牙根痒痒,找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刁难二女,但是面上却是个热心肠的姨母,对二人是从头到脚的关心,一直都是躲在背地里折腾人的恶婆婆一枚,还真是没有和甄妮、戴斯撕破脸,哪怕是弘晖和她摊牌的时候,她亦是那副被冤枉、被误解的无辜做派。

    此时此刻,她却华丽丽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刚要走上二楼的甄妮和戴斯心里作何感想,便是不需要太懂得察言观色的尔芙,亦是瞧得清清楚楚,那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牙齿更是咬得嘎吱嘎吱响……

    啧啧,真是好尴尬的场面。

    尔芙生怕被婆媳恶斗的战火波及到,她随手撂下已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躲躲,清清嗓子道:“乌拉那拉妹妹,你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虽然甄妮和戴斯二人是从大洋对面来的西洋女子,但是进府以后,亦是懂规矩、守规矩的好孩子。

    就算是她们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私下里提醒下就是了。

    再说弘晖的事儿,甄妮和戴斯才入府不久,实在不适合添新人过去伺候了。”

    她这番话,就是要表明立场。

    她也没有打算让乌拉那拉氏和甄妮、戴斯尴尬地面对面,对着诗兰摆摆手,诗兰就心领神会地往楼梯方向走去,将已经快要走上楼来的二人拦回去了。

    这种送上门坑乌拉那拉氏的机会,尔芙不会放过的。

    她相信,便是她这会儿让诗兰将甄妮和戴斯拦回去,二人也不可能甘心回去,一定会在下面从头到尾地偷听。

    事实,亦是如此。

    甄妮和戴斯对着诗兰又是拱手、又是屈膝的,一通拜托,并且答应诗兰绝不上去添乱,让尔芙跟着为难,总算是求得了留在观景楼楼下旁听的资格,她们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甚至爬到了楼梯中间。

    接下来,她们毫无意外地听到了她们人生中被批判得最是不堪的一番高谈阔论。

    乌拉那拉氏这番话,比起当初她们被同乡商人当做货物卖给远洋船的船长议价时,还要更加刻薄几分,简直是将她们踩到了泥潭里还不算完,还要将她们骨头都碾碎去喂狗一般……

    相比起清朝本土人的七窍玲珑心思,才初检礼仪风范的西洋人,说话办事更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她们感觉到乌拉那拉氏对自个儿的敌意,虽然她们也会找弘晖告状,但是到底并没有真正发现乌拉那拉氏对她们不满意,甚至她们告状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忐忑,生怕是自个儿太多心了。

    而现在,这般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她们眼前……

    当她们知道那个向来对她们笑脸吟吟的姨母侧福晋心里竟然如此看她们,甚至觉得看她们一眼都恶心,她们觉得心都碎了……

    尤其是当她们听说乌拉那拉氏认为自个儿带坏了弘晖,要安排其他女人来分宠的时候,如果不是诗兰一直防备地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她们真想冲上去撕碎乌拉那拉氏那丑陋虚伪的外表。

    “二位格格,你们还是回去吧!”随着乌拉那拉氏越说越是直白、越说越是过分,连站在楼梯口守着的诗兰都替甄妮和戴斯脸红起来,她实在不忍心再留甄妮和戴斯在这里听下去了,压低声音劝道。

    这次,甄妮和戴斯没有再拒绝诗兰的好意。

    她们真的是浑身上下都如同火烧般在泛着红光,不是别的,是被气、被羞臊的……

    二人对着诗兰屈膝一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观景楼,一路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地跑回到了春晖阁里。

    此时,她二人已经是满脸泪痕。

    哪怕是在风气更为开放的西洋,一个女子被人说得如同娼妇般,亦是会羞臊难当,何况她们已经来到这里数月,还跟着教习嬷嬷学了一整月规矩,哪里不懂女子该洁身自好的道理,又怎么不明白闺誉有损是个多重的罪名呢……

    乌拉那拉氏请来的教习嬷嬷是内务府里最为严苛的容嬷嬷。

    二人如丧考般的表情,让这位黑脸包公似的人物都不忍心来折腾她们了,便可想见她们这会儿是如何得痛苦难当了。

    只是她们不知道,还有更大的痛苦等着她们呢……

    乌拉那拉氏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又事关弘晖,她更是带着撞到南墙不回头的韧劲而来,便是尔芙不同意又如何,何况尔芙怎么可能不同意乌拉那拉氏这种作死似的昏招呢,所以当夜弘晖还未来得及回到春晖阁瞧瞧一双娇妾的泪雨如花,便被四爷叫到了后院去。

    为了纳甄妮和戴斯进府的事儿,弘晖已经去宗人府受罚一月有余了。

    如果不是有二女的温柔抚慰,他真不知道自个儿能不能坚持下去,这也是为何他会将二女奉若珍宝,毕竟此时此刻的甄妮和戴斯就如同是弘晖的救命稻草一般,想想宗人府那些将规矩都刻到骨子里的人看自个儿的鄙夷眼神,唯有和二女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个儿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今个儿,他一回府就被苏培盛拦在了府门口,得知四爷召见,他欣喜万分。

    弘晖以为是他阿玛心软了,再也不让他去宗人府遭罪了呢!

    他满心欢喜地随着苏培盛来到他千般不情愿来到的正院,不但见到了他恨不得一刀捅死的尔芙,还见到了他最近颇为讨厌的乌拉那拉氏,反倒是四爷的存在,turnaround显得不是那么太重要了。

    因为乌拉那拉氏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宣布了喜讯。

    弘晖给四爷见礼的动作一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去,喃喃道:“阿玛,弘晖还未曾迎娶正妻福晋,如何能够连纳四个妾侍,这是否有些不妥?”

    四爷闻言,微微抬手,示意弘晖落座,“虽然是有些不妥,但是事事都有例外。

    毕竟要进门的两个格格,她们都是和你血脉相通的母族小辈,便是阿玛有心拒绝,却也不好退居推拒,何况甄妮和戴斯再好,却到底是异族女子,实在是不适合替你传承血脉,所以……”

    虽然四爷的话没有说到最后,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甄妮和戴斯就是玩具,只能作为他纾解需要的工具,却不能替他诞育子嗣,也就意味着她们不算是妾室,而还未进府的两个乌拉那拉氏出来的小格格,才是他的妾室,这样也就不会影响他的婚姻大事了。

    这还真不是四爷老古董,实在是这时代人就是这般刻板。

    哪怕弘晖听着难受,尔芙听着刺耳,却也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理由来。

    只是初恋往往是苦涩的,却也是少有的一往无前,弘晖瞧着他从小就颇为畏惧的阿玛四爷,还未坐定的身子,蹭得站了起来,他第一次勇敢起来,为了他懵懂且粗暴的初恋,义无反顾地说道:“阿玛,弘晖不愿意再纳妾,甄妮和戴斯虽然是异族女郎,但是她们同样温婉体贴,有她们在春晖阁里伺候,已经足够了!”

    同为男子,四爷比所有人都要理解弘晖此时的心情,但是出生在皇室中,享受了尊荣富贵,总是要舍弃些身份,比如感情。

    所以他满眼怜惜地瞧瞧弘晖,还是狠心拒绝了弘晖的要求:“你的心情,阿玛能够理解,但是这事儿是乌拉那拉氏老族长提出来的,乌拉那拉侧福晋也替你相看过那两个小格格了,都是不错的出身,正儿八经的嫡女,模样也好,做你的格格妾侍,已经是委屈了!”

    说完,四爷还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某个清秀可人的小宫女动过爱慕之心,结果呢……

    小宫女在浑浑噩噩之下被杖毙,他被禁足阿哥所数月。

    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下首愤然而立的弘晖显然不能理解四爷的复杂心情,他满眼怨愤地瞪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咬牙道:“好,既然是阿玛吩咐,那弘晖就收了她们又如何,只是弘晖恳求阿玛和嫡额娘、乌拉那拉额娘,弘晖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房里的事儿就不要再过多干涉了吧!”

    “好,阿玛答应你了。”对于弘晖这点要求,四爷很是大方地答应了下来。

    尔芙闻言,无所谓地点点头,总归她也不想去管弘晖的事儿,反倒是乌拉那拉氏颇为不快,她怎么放心将那些事都交给弘晖一个孩子去操持,如果不是春晖阁里有福嬷嬷坐镇,她怕是都要忍不住当场反驳了。

    弘晖带着一身的阴霾,蔫头耷脑地回到了春晖阁外。

    他看着院门上悬挂着的牌匾,瞧着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如果额娘还活着,定然不会让自个儿受这样的委屈。

    只是弘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附体重生这种荒唐怪事,更没有想到千方百计刁难他爱妾的人就是他的亲额娘,他站在院门口,止步不前,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抬起如灌铅般沉重的胳膊,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甄妮和戴斯,他满脸沮丧地躲进了书房里。

    不过他想要的清静,并没有得到,这府里的宫婢杂役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好手,连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亦是如此,他们亲眼瞧见后院那两位妾侍如何得宠,又知道今个儿那两位妾侍在后院受委屈了,哪里会不帮忙传个话什么的呢……

    在小太监们添油加醋、如身临其境般的渲染下,弘晖满脸羞恼地来到了东厢房里。

    这处面阔三间的东厢房,正是甄妮和戴斯的居所。

    二女红着眼圈,迎上了一身沉重的弘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绝口不提自个儿的委屈,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伺候得格外周到体贴,大大地缓解了弘晖周身的疲惫,却也让弘晖心里更多了几分负罪感。

    明知道二女被府里的长辈女眷刁难,明知道二女都是再温柔不过的好女子,但是他却不能给她们一个像样的身份,甚至替她们说句话都不行……

    他满心愧疚地将二女拉到身前,低声道:“是爷没能保护好你们。”

    “爷,您这是说什么话呢,您让我们姐妹有瓦遮头、有地容身,还能够如此昂首挺胸地站在人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甄妮和戴斯对视一眼,齐齐拜倒道。

第1918章

    第1918章

    桑菊饮是诗兰用小瓦罐刚煮出来的,从小厨房直接端过来的,温度可想而知……

    “嘶……”后知后觉地尔芙捂着嘴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炕桌上的茶壶,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四爷最先反应过来,倒了杯微热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喂着尔芙喝下,探头替尔芙检查着嘴里的烫伤情况。

    尔芙张着嘴儿,眼泪鼻涕横流,根本顾不上什么美感和仪态,哑着嗓子吩咐道:“还不快去给我弄些冰块过来,好痛,好痛,痛死我了!”

    “还好,没有想象得严重,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些!”这会儿,四爷也看清楚尔芙嘴里面的烫伤情况了,他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轻声道。

    这得亏是外面气温低,这刚煮好的桑菊饮从小厨房端过来,热是真热,却已经不是那么烫人,不然就尔芙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气势,这会儿嗓子早就烫哑了。

    可惜看不到自个儿嘴里是个什么情形的尔芙却还心慌慌、肝颤颤地难受着,又见四爷不但安慰自个儿,反而数落自个儿不当心,她心里的委屈就再也压不住了,嗷嗷哭着就往四爷身上扑,一双手如锋利的小刀似的扯着四爷身上锦缎的袍服,颇有几分恶妇撒泼的架势……

    “哎呦……”毫无防备的四爷就这样被尔芙抓了个正着……

    一身绣着宝相花纹的藏蓝色滚黑边锦缎长袍,登时就被尔芙抓得抽丝起毛了,原本好好系着的鎏金铜扣,也被扯开了,等到诗兰端着尔芙要的冰块从外面再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主子披头散发地跨坐在四爷腰间,而四爷则是衣衫不整地深情注视着自家主子……

    这样一幕,冲击感十足,诗兰忙屈膝一礼,端着托盘就低头往外退去。

    “别走。”闹够了的尔芙丝毫不知道自个儿和四爷现在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她喘着粗气,敛了敛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扯着嗓子唤住了要离开的诗兰,一抬腿就跳下了临窗大炕,奔着诗兰就跑了过去。

    一个不算太大的素银刻缠枝纹花边的盘子里,叠放着两三层半寸见方的小冰块。

    “好凉,好凉!”尔芙随手接过诗兰端着的银盘子,两指捻着一块冰块就丢进了嘴里,感受着嘴里带着微甜味道的凉意,她一直紧绷着的嘴角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含含糊糊地嘟哝着。

    而被尔芙丢在身后的四爷默默整理好散乱的袍服,黑着一张脸,将还愣在原地的诗兰直接哄了出去,三两步就窜到了尔芙身边,揪着还要往嘴里塞冰块的尔芙就回到了炕边,隔窗吩咐苏培盛去前院请太医,便开始给胡闹任性的尔芙上起了政治课。

    真真是烦死人了……

    不过自觉心虚气短的尔芙不敢反抗,只能臊眉耷眼地听着,一颗颗往嘴里丢着凉丝丝、甜丝丝的冰块,平复着内心就要压制不住的愤怒小人,同时无比真挚地期盼着前院藏药院里当值的太医快些来,只要太医来了,四爷就不得不停止唠叨。

    就在她决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时,四爷不再唠叨她了,同时也将她紧抱着不撒手的银盘子抢了过去,不让她再往嘴里放冰块止痛,劝道:“别吃了,冰坏了身体。”

    “痛。”尔芙哀怨的小眼神,热切地望着被四爷丢到桌上的银盘子,喃喃道。

    “再忍忍,等一会儿太医过来替你看过,肯定会给你开止痛的药膏涂抹。”四爷揽着尔芙纤弱的肩膀,温柔哄道。

    对此,尔芙是嗤鼻一笑,但是却也不再吃冰块止痛,因为她嘴儿都被冰得发麻了。

    又等了一会儿,一路小跑去前院请太医的苏培盛就回来了,跟着苏培盛一块过来的是须发花白的胡太医,可怜胡太医这把年纪还要豁出老命地全速奔跑,不过比起在宫里伺候的那些太医,他这就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所以他倒是也没有什么怨言,顶多就是多喘一会儿就是了。

    等到胡太医跟着诗兰进到上房暖阁的时候,这口气还没有喘匀呢!

    这种情况的烫伤,不需要把脉,更不需要开方熬药,只要将早就预备好的烫伤膏从他肩头上背着的药箱里往外一掏就可以了,但是这被烫伤的人是亲王府的嫡福晋,这该走的过程就一定要走走,不然难免会显得他这个做太医的有些不上心,而且也会显得他不够专业,所以他愣是顶着被四爷如刀似箭的眼神威胁压力,折腾了一盏茶工夫,这才将他准备好的药膏拿了出来,并留下一张清热去火的药方,飘飘然地离开了气氛凝重的正院。

    白底蓝色缠枝纹花纹的瓷钵里,装着琥珀状的暗褐色半透明药膏,瞧着就不好吃。

    尔芙试探地用指甲盖挑起一丝丝药膏,用舌尖舔舔,刚刚还微微扬起的唇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苦着脸,哀怨地瞧着身侧坐看好戏样子的四爷,求救似的伸出了尔康手,稍带哽咽的呢喃道:“好苦,好苦。”

    “忍忍吧,胡太医说过,只要涂抹两次就成,再配合着清热去火的汤药,保管你嘴里这点小伤不用三天就能痊愈了。”对此,四爷表示他也是毫无办法,良药苦口,何况是这些本该作外伤处理使用的药膏呢,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免得尔芙又说自个儿不关心她,他也是无奈了,这百般宠溺的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胡太医准备的烫伤膏,主要成分是黄连、木瓜、冰片、金银花等清热的药物,味道并不是特别难吃,毕竟他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尔芙被烫到的位置是口腔,怎么可能会选择那种古怪味道极大的药膏,肯定是要选择味道较为温和且能够口服的药膏了。

    正因如此,当尔芙满怀担心地躺在炕边儿上药时,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不适,她也没有感觉到她所担心的那些古怪味道,只是不能再自由自在的喝茶、吃点心,而且因为嘴里上过药,唾液一直分泌,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然后她就不讲理地埋怨起旁边的四爷了,“这都要怪你,要不是你一直让我分心,我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喝下那么烫的桑菊饮,如果不是你一直唠叨我,我就不会让诗兰去煮桑菊饮……”

    “不舒服就少说些话,不然一会儿又要重新上药了!”四爷淡定答道。

    这就扎心了……

    尔芙满脸无语地翻着白眼,抱着软趴趴的抱枕滚到了旁边儿,自怨自艾地揪着抱枕边角处坠着的流苏,用眼神控诉着四爷,直看得四爷后背发冷地打起寒颤,落荒而逃,她这才彻底安分下来,躺在临窗的大炕上,裹着暄软馨香的锦被,开始补觉。

    早起接受过后院里的诸多妾室过来请安,连顿安生饭都没能吃完,便迎来了一**的传信太监,一直折腾到现在,她也是有些累了,这一睡,她倒是忘记了嘴里的烫伤,也忘记了她丢在库房那些没有来得及收拾起来的金币,而诗兰等人忙活起来,也忘记去检查后罩房那间专门存放家具摆设等大件东西的库房是否上锁了,所以等她睡饱睡足,精神抖擞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等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随意丢在毡毯上的数千金币,丢得就剩下几枚了。

    “没想到咱们正院出贼了,你领着诗兰她们去挨个屋检查检查,尽量找找,要是实在找不到,也不必着急,你家主子我家大业大,这点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你家主子丢得起。”尔芙含含糊糊地安排好差事,端起茶桌上已经晾得温温的茶水抿了口,便直接吩咐晴岚去小厨房传膳了。

    等她这边慢条斯理地吃上小生子精心烹调的吃食时,后罩房那边就乱起来了。

    虽然尔芙吩咐不必太在意,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但是诗兰等人怎么可能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有资格在小后院这边出入走动的宫婢仆从,那都是尔芙跟前儿伺候的人,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诗兰等人怎么可能放心留他/她在正院伺候,如果被其他人拿捏到她/他的把柄,这就是一颗随时可能被燃爆的炸弹。

    诗兰等人略一商量,便将倒座房那边住着的四五个跑腿儿小太监找了过来。

    因为这些人没有资格进入主院的正院范围,也就不可能是偷金币的内贼,而且这些小太监太不起眼,也不可能被拉拢收买,用来清查院里的内贼,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就是这些人太不起眼,往常都是被支使的底层苦人儿,被其他有品级的宫婢仆从打骂责罚,亦是家常便饭,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替自个儿名正言顺地出口恶气,做事方法就有些出格了。

    一会儿,揪出一个小管事嬷嬷私藏夹带;

    一会儿,揪出一个宫女和人结干亲……

    这一来二去的,后罩房那边就乱起来了,动静也就不可避免地传到前面上房里了,尔芙苦着脸,强忍不适地咽下最后一口红枣紫米粥,拧着眉头擦了擦唇角,抬手招呼过外间候差的晴岚取过披风,自顾自地穿戴好,便迈步往外走去。

    她迎着冰冷刺骨的北风,满脸无奈地走到了声音嘈杂的后院里。

    “怎么回事?”尔芙拧着眉,满脸不耐烦地招呼过被几个人围在当间的诗兰,沉声问道,她是真的很不耐烦,虽然嘴里被烫的位置已经上过药,但是到底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用过就好,连吞咽唾沫都会不适,何况说话乎……

    她现在无时无刻不觉得嘴里传来的阵阵刺痛……如何让她能有好脸色呢!

    显然,诗兰等人也意识到自个儿这差事办砸了,不敢分辨,更顾不上身下是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小路了,接连跪倒在地,一副认打认罚的做派,垂首不语,但是那些被小太监揪出了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不堪秘密的人,却不可能就这么甘心受了委屈,紧跟着诗兰等人就也跪在了尔芙跟前儿,七嘴八舌地告着刁状。

    这些平时管着一滩事的小管事嬷嬷和还算有脸面的宫女自恃身份,不可能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太监去计较,却不可能放过诗兰等人,尤其是那些一心盼着诗兰等人腾地方的二三等宫女,所以她们这些抱着不同目的的人没有经过通气就抱成团了,直接将罪魁祸首定格在了诗兰等人头上,被针对最多的人就是空降进府的玉洁。

    对此,尔芙很是无奈,亦很是无语。

    她抬手招呼过晴岚,随口吩咐道:“去给本福晋搬张椅子过来,再搬个炭炉,本福晋今个儿好好给这些人断断是非,看看到底是谁的错,也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不守规矩……”

    说完,她就甩开了还要上前抱大腿哭诉委屈的一众婢仆,走到了后罩房的廊下。

    少时片刻,晴岚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房间里,还真的拖出了一个铺着软垫的太师椅,而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小生子也没有闲着,不知是自愿,还是被吩咐到了,领着烧火丫头搬来了两个炭炉,刚刚还觉得一阵阵冷风从披风的下摆和缝隙往里面钻的尔芙,登时就被温暖包围了。

    可惜,温暖并没有带给尔芙好心情,任谁被从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揪出来,这心里难免都会有些不自在,何况是养尊处优已久的尔芙童鞋,何况她本身就身体不适呢,她冷着脸,瞧着还要哭闹纠缠的一众婢仆,冷声呵斥:“你们都起来,也别跪着了,让人瞧见,估计又要说本福晋苛待下人了。

    今个儿的这件事,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哭闹求饶,免不了过错,胡搅蛮缠,也绕不过去一个理字,其实本福晋还真没有把那千八百个金币放在心上,让诗兰她们领人找找,也就是不愿意做个冤大头,没想到还真就闹出事了,既然你们愿意闹大,那本福晋就让你们明白明白正院这一亩三分地里,到底该是谁做主。”

    说完,她也就不需要顾及谁的脸面,直接让那些奉命搜查的小太监将检查到的违禁物品都送到了跟前儿。

第1919章

    第1919章

    白娇命人赶制的这套大礼服,不论是针脚绣活儿,还是用料,皆是上乘,选择亦是大胆,舍弃了更加雍容端庄的红紫等色,选择更为清秀雅致的蓝白渐变色,再配上如雪般通体洁白的裘皮披风,反倒是那套名贵且精致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稍显不衬了。

    说起穿戴,尔芙亦是很有独到见解的。

    她抬手拂过发间簪戴着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把我压在妆匣底层那套素银托镶蓝宝的头面找出来,这红配蓝的颜色穿戴在身,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

    说完,尔芙就已经心急地将发间簪戴着的赤金累丝镶多宝头面取了下来,同时为了固定发髻不散开,她又将一对白玉雕梅花的镂空簪子簪在了发间。

    瞧着镜里巧笑倩兮的美人儿,尔芙满意地笑了,暗道:也许相比起那套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头面,还是玉雕簪花更合适几分。

    不过,还是要试戴过那套水蓝宝石的头面,这才能够确定下来。

    少时片刻,诗情就捧着那套尔芙点名要的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头面过来了,尔芙微微点头,半侧着身子让她替自个儿将整套头面簪戴好,抬手拂过耳边垂下的几串水滴状蓝宝石流苏,笑着道:“这身礼服是不错,不过就是显得太素雅了些,大年那天穿着进宫去守岁,怕有些不合氛围啊!”

    说完,她就有些舍不得地摸着雪裘披风的衣襟,招呼着诗情上前替自个儿更衣了。

    不同于白娇送来的这套蓝白渐变色的旗装,府里针线房亦是替后院这些要在大年那天进宫赴宴的诸位主子准备了得体的礼服,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用色、用料,皆是最为明艳出挑,大红色金丝绣牡丹暗纹的小立领旗装,一条火狐皮带兜帽的赤褐色披风,不张扬,亦符合过年时候的热闹氛围,就是怕和各府福晋、宫中娘娘们撞衫。

    两套大礼服并排摆在罗汉床上,尔芙有些取舍不定,但是还是选择了红色这套。

    年味就是火红热闹,进宫守岁又是个很讲究细节的事儿,她就别太出挑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命诗兰将白娇送进来的那套大礼服用包袱皮仔细包好,收进了衣柜里,又让诗兰将那套选定好的礼服拿出去熏香熨烫,便转身坐在了罗汉床上。

    腊月到了,这三天一个小节日,五天一个阖家宴的日子就算是到了。

    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不但要安排好这些大大小小的各种民俗礼节,还要领着婢仆管事开始各个府邸的乱窜走亲戚,忙,忙得都快要没有睡觉的时间了,最重要的就是不单单年前如此,整个正月都清净不下来,这让她无比烦躁。

    所幸的是她素来心大,难得今个儿趁着白娇进府送年礼的由头偷闲一天,她怎么可能将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烦躁未来近一个半月的苦闷生活里呢,她单手托腮地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院子里几盏晶莹剔透的冰灯,眨巴眨巴眼睛,对着诗兰等人吩咐道:“咱们入夜去园子里转转吧,听说府里特地在莲池边儿布置了一圈各色冰灯,甚是出彩呢!”

    “主子吩咐,奴婢这就下去安排。”诗兰笑着应道。

    难得自家主子心情好,想要去外面转转,她们这些婢仆必定要安排得妥妥当当。

    尔芙也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吩咐完了这事,直接就将这事丢到脑后了,她还要趁着这闲工夫好好整理下送往各府的礼单,昨儿送去康亲王府的年礼里,竟然钻出一尊玉雕的送子观音,这让她瞧见满头银丝的康亲王福晋时,那张脸都红烧火燎起来,得亏康亲王的四子福晋颚卓氏正好有孕,不然场面就尴尬了。

    其实礼单出错,这也真不能怪尔芙不仔细,更不能怪下人不尽心,主要是这段时间要送年礼的府邸太多,各府各有各的禁忌,年礼又是管事嬷嬷那边统一采买的,除了少数几样比较贵重的礼物不同,其他那些瓷器、绸缎绫罗等礼物,那都是一般无二的,难免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种事上,一般也不会有人当场拆开礼单的,就怕有人存心挑事儿。

    昨个儿尔芙会在康亲王府里被糗,也是因为三福晋董鄂氏从中撺掇,忽悠着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福晋交好的杰书长子福晋纳喇氏出面,鼓动着已经不管府里事务的老福晋将尔芙送上的礼单找出来,一件件的挑剔,找到了那件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玉雕送子观音菩萨像。

    其实这也是要怪秦嬷嬷对各类佛像不甚了解,本来要送去的是一尊千手观音塑像。

    不过时过境迁,尔芙也不打算揪着这种事不放,而且趁此机会和几位福晋都有不错的交流,对尔芙也是一种好事,反倒是三福晋董鄂氏挑拨离间的做法,让其丢了其以往优雅和善的好名声,白白做了尔芙的踏脚石,让尔芙正式在宗亲福晋里站稳脚跟儿,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的好运吧。

    “将这对粉彩双耳瓶换成冰裂纹的梅瓶吧。”

    “这是送茶叶的锦盒吧,描金黑漆锦盒,换成瓷盒。”

    明个儿,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要替尔芙去给信郡王府上送年礼,尔芙不屑在这种事上动手脚,自然而然要仔细清点过礼单内容。

    信郡王爱新觉罗德昭,从辈分上算,确实是四爷的同辈,但是因为其爵位在四爷之下,又是多铎一脉的曾孙子,在某些程度上说,这位在宗人府里领差事的郡王,还真轮不到尔芙这位嫡福晋去亲自送年礼,不过因为其是宗室子孙,又不可能不送年礼过去,乌拉那拉氏瑞溪是满八旗出身的侧福晋,和德昭的嫡福晋董鄂氏地位相当,倒是也正适合。

    正在尔芙还在拿着鹅毛笔勾勾画画要换些什么更合适的年礼时,乌拉那拉氏来了。

    “坐吧,我这马上就弄完了!”尔芙听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笑着抬头,指着罗汉床空着的一侧,笑吟吟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瑞溪笑着应是,屈膝一礼,这才落座。

    “早起请安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替我去信郡王府上送年礼,这是礼单,我刚刚改好的,你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尔芙在礼单上落下最后一笔,将礼单递到乌拉那拉瑞溪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因为不是自个儿亲自过去送年礼,要真是送过去的年礼有什么问题,她这个经手人势必要被牵连,所以她特地让乌拉那拉瑞溪亲自过目一遍儿。

    乌拉那拉氏瑞溪也不见怪,接过礼单,认认真真地从头看到尾,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柔声答道:“福晋安排,自然是妥帖得很。”

    呵呵哒……

    如果乌拉那拉瑞溪接过去就这般说,尔芙定会感觉到被信任的欢喜,但是现在……尔芙也不能表现出不快来,便是换做是她,这种场面话,也总是该说就要说的,她淡笑着点点头,叫过在外间候着的诗兰,柔声吩咐道:“你陪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去趟秦嬷嬷那边儿,盯着那些下人将礼物装箱封号,免得没人盯着就不尽心。”

    说完,她又转头冲着有些愣神的乌拉那拉瑞溪笑道:“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福晋客气,这都是妾身该做的。”乌拉那拉瑞溪手里攥着礼单,含笑起身答道。

    尔芙又点点头,便让诗兰陪着她一块去偏院找秦嬷嬷清点礼单上的礼物去了。

    乌拉那拉瑞溪来得快,走得就更快了,不过也没有得信就赶过来的佟佳氏来得快,诗兰才撩起上房门口挂着的厚棉门帘,还没来得及客气地让着乌拉那拉瑞溪走出上房的门槛,佟佳氏在外请见的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尔芙低喃一句,对着身侧的诗情点点头。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擦拭下手指上的墨渍,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佟佳氏了,原本有佟佳贵妃从中牵线,二人的关系,本该有所缓和,但是奈何四爷不上道,虽然面上是没有表现出对佟佳氏的不满来,但是据府里传言所说,当夜佟佳氏就被四爷罚跪了大半宿,等到第二天天明,四爷离开东跨院去上朝,佟佳氏这才被宫婢扶起来。

    虽然这些传言是没有证实过,但是那天佟佳氏过来请安时,腿脚是有些不灵便的,有了四爷的不上道,尔芙和佟佳氏的关系就自然而然的紧张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佟佳氏更认定是尔芙从中挑拨所制,不然四爷一定不会如此对她。

    当然,这些都是佟佳氏的心理活动,尔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从佟佳氏看着尔芙那越来越明显的怨毒眼神,但凡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猜测出几分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也就有意识地疏远着佟佳氏。

    不过现在佟佳氏主动上门求见,乌拉那拉氏瑞溪又在屋里,她总不能避而不见吧,佟佳氏穿着一袭明紫色绣碎花遍地的大襟旗装,领口和袖口位置都露出了毛绒绒的雪白兔毛滚边儿,满脸堆笑地迈步进门,那模样还真看不出早晨请安礼上和尔芙针锋相对的模样来,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佟佳氏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佟佳氏来了,乌拉那拉氏也就不能立刻走了,而且即便是她想走,尔芙也不可能放人,她笑着招呼着佟佳氏落座,又热络地招呼着已经挪步到房门口的瑞溪,那模样就好似是瞧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热情无比,“快坐吧,正好瑞溪妹妹也在,难得碰上,一块坐下说说话吧。”说完,尔芙就已经吩咐诗兰去后面茶室将备用的点心都摆在了茶桌上。

    热茶、点心、干果、蜜饯……零嘴儿小吃都摆满桌,尔芙也问起了佟佳氏的来意。

    佟佳氏显然并不想留在这里和尔芙、乌拉那拉瑞溪联络感情,在她看来,乌拉那拉瑞溪已然是尔芙的联盟军了,她很直接地开门见山道:“听下面人说起,这些日子福晋的身体不大好,现在又是府里正忙的时候,妾身想着自个儿是府里的侧福晋,总该要做些什么,便过来问问福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妾身能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尔芙并不意外地点头道,同时抬眸瞧了瞧乌拉那拉瑞溪。

    这些日子需要走动的宗亲府邸不少,可惜同辈论交的郡王、贝勒府不多,也就造成侧福晋单独出面应酬的机会不多,而信郡王德昭府上,更是成为了其中的美差之一,毕竟德昭是郡王,还是在宗人府里有差事的人,和那些空领着一份份例过日子的闲散宗亲不同,显然佟佳氏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其实早起请安礼上,佟佳氏就曾主动提起要替乌拉那拉瑞溪去德昭的府上送年礼,不过被尔芙驳了回去,选择了满八旗出身的乌拉那拉瑞溪负责,但是显然佟佳氏并没有死心,不然也不会这会儿赶过来了,既然如此,尔芙也不好再驳佟佳氏的脸面,她抬眸瞧瞧乌拉那拉瑞溪,笑着道:“既然妹妹都如此说了,那你明个儿就和瑞溪妹妹一块去信郡王府上吧,送给信郡王府上的年礼礼单,我已经交给瑞溪妹妹了,你再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修改的,然后你们就一块去找管事嬷嬷吧!”

    说完,她就示意乌拉那拉瑞溪将已经塞到袖管里的礼单拿了出来。

    乌拉那拉瑞溪闻言,满脸不情愿地将礼单递给佟佳氏,带着几分敷衍的说道:“那就麻烦佟佳姐姐再好好瞧瞧吧,姐姐比妹妹入府早,经得事也多,想来比妹妹更有经验些。”

    说完,她就端起茶碗,好似要掩饰脸上不快情绪似的闷头抿着茶水。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佟佳氏怎么可能将时间掐得那么准,一切都是乌拉那拉瑞溪安排好的,她故意让身边伺候的婢女传风出去,让佟佳氏知道她这个时间回来正院找福晋商量去给信郡王府送年礼的事儿,为的就是明个儿有合适的理由将这个差事推给佟佳氏去负责,而她则是想要跟着尔芙去其他宗亲府邸送年礼。

    因为明天尔芙要去送年礼的府邸是庄亲王博果铎府上。

第1920章

    第1920章

    好在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堂堂亲王,只是微微一怔,便摆摆手,将这个差事推回给了尔芙童鞋,同时丢过去了一记威胁的小眼神儿。

    鬼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和尔芙商量过要给后院众女涨份例的事儿……

    随着粘杆处的摊子越铺越大,他前院各处的开支都有些捉襟见肘了,要不是他实在好面子,估计都要找尔芙求助,指望着尔芙的陪嫁产业替自个儿养着这一府大大小小了。

    尔芙见状,笑着撇撇嘴儿,撂下了手里的茶碗,淡定道:“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我和四爷商量过,几位侧福晋和我的份例就都不动了,毕竟四爷的亲额娘德妃娘娘才领着妃位的份例,要是咱们的份例都抬高太多,实在是显得不大好看,只是给庶福晋位分以下的诸位妹妹涨涨份例就是了。

    首先,我要恭喜的就是董鄂格格。

    董鄂格格性格温厚,又为咱们四爷诞育小格格有功,之前因为府里的事情太多,四爷一直都未曾替董鄂格格晋过位分,自觉有所亏欠,特地晋董鄂格格为庶福晋,并将庶福晋的份例提到侧福晋位分上,一来是表示对庶福晋的尊重,二来亦是对董鄂格格的补偿,所以以后有人晋位到庶福晋位上的时候,可得要感谢董鄂格格。

    其次,就是府里诸位格格和侍妾的份例,因为府中女眷不多,四爷也疼惜诸位妹妹,便想着诸位妹妹的份例都比照着之前庶福晋的份例走。”

    说到这里,尔芙笑着瞧瞧四爷,柔声问道:“爷,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这好人都你当了,那爷就做个恶人吧。”四爷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带着几分宠溺地调侃了尔芙一句,转头冲着在座众女,沉声说道,“那些太伤情分的话,爷就不多说了,但是还是要叮嘱你们一句,万不可生出骄纵之心来,若是谁仗着爷的恩宠,便和嫡福晋作对,那爷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该罚罚、该打打,再不行就和佟佳氏似的送到小善庵去清修反省。

    说完这些不好听的话了,爷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们就一块去揽月楼听戏吧!”

    说着,他就摆摆手,率先起身地往外走去,走过乌拉那拉氏身边的时候,还不忘丢给乌拉那拉氏一记警告的小眼神儿。

    尔芙则紧跟其后,一副打圆场做派地招呼着大家伙儿一块前往。

    当然,她走出穿堂以后,也没有忘记把诗情叫到跟前儿,细细问问乌拉那拉氏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是将尔芙气了个倒仰。

    好在,她之前也没有表现得太和善,也是冷嘲热讽地酸了乌拉那拉氏好几句,倒是也不算太吃亏,只是可怜了诗兰,这脸上带着伤,怕是好几天都不能到上房里伺候了,想到这里,她对着诗情招招手,示意诗情附耳过来,低声叮嘱道:“你一会儿让赵德柱去趟前院取些外涂的药膏给诗兰送过去。”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两主仆说着话,也才走到院门口,诗情应了个声,便直接往倒座房那边儿去找赵德柱传话了。

    尔芙也不等她,紧走两步就跟上了四爷,嘟着嘴儿道:“你不是说要替我做主么,怎么进了穿堂就一言不发了,任由乌拉那拉侧福晋这个打了人的恶人先告状,差点弄得我都下不来台了!”

    “爷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说!”四爷闻言,避而不答地反问道。

    “什么事,难道你以为诗兰将茶水倒在乌拉那拉侧福晋身上是我吩咐好的?”尔芙有些不高兴的嘀咕道。

    “当然不是,你从回府就没有和身边婢女说过一句话,倒头就睡,哪有闲心安排这些个恶作剧,其实爷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乌拉那拉侧福晋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四爷抬手将尔芙往自个儿跟前儿拉了拉,又抬手屏退了苏培盛等随行伺候的婢仆,神秘兮兮的问道。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并不觉得啊!”尔芙素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摇头道,既没有想到本土重生女的经典案例,也没有怀疑四爷突然就对乌拉那拉氏起了好奇是因为对上了眼神儿。

    四爷闻言,带着几分魂不守舍地轻声呢喃道:“爷倒是总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像谁,总不可能是先福晋吧?”尔芙笑着调侃道。

    “你说对了,爷就是觉得她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有些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指模样,而是那种气质和做派。”四爷倒是很认真地点点头,正色道。

    “不会吧,我记得乌拉那拉氏进府的时候,这个乌拉那拉侧福晋还未出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相处,怎么可能会有相似的做派和气韵呢,总不可能是乌拉那拉家有意教导过她,让她学着乌拉那拉氏的做派吧,那不是存心惹你不痛快么!”尔芙听完,心底微动,却又不愿意相信心底的怀疑,故意装作轻松模样的调侃着。

    “乌拉那拉家没那么蠢,连你都知道爷和她的情分都被磨光了,怎么可能送来个相似的侧福晋来,要是送来个和你气韵神态都有些相似的,这还有可能,但是爷还是觉得这个乌拉那拉侧福晋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有些地方特别想象,尤其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动作上,如果不是曾经朝夕相处过,爷都未必能瞧出来!”四爷被尔芙调侃得有些尴尬,掩饰似的摸了摸后脑勺,又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块扇形玉佩,沉声说道。

    “你少恶心我,我才不希望瞧见一个冒牌货来学我呢!”尔芙心慌慌的应付道。

    “行了,不说这件事了,但是你得小心点,爷总觉得她那眼神让人瘆得慌!”四爷也察觉出这个话题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议论,尤其是尔芙已经明显流露出心不在焉来,直接简短解说地给出了结束语。

    尔芙闻言,连连点头,拧眉道:“我听你说完,现在不但觉得她眼神瘆人了些,还有点心毛毛的感觉呢!”说完,她双手环肩地搓了搓胳膊,一脸见鬼状地瞪大着眼睛,她这还真不是夸张,实在是四爷的一番话,让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本土女重生的经典言情文。

    mmp,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

    自个儿这个穿越女,身边不但有疑似老乡,还有本土重生女……想想乌拉那拉氏被病故的事儿,再想想乌拉那拉侧福晋竟然又来到四爷府,如果她心底的猜测成真,怕是她就要瞬间变身炮灰女配了吧……

    炮灰女配,仅仅是炮灰两个字,便已经点明了这些女配的苦逼下场。

    她可不愿意自个儿变身炮灰女配好伐,何况她也不是那些黑心肝的恶毒女配啊,她一直都以为自个儿妥妥是一朵从里白到外的圣母白莲花来的,难道说是她拿错了剧本,还是说乌拉那拉氏重生就为了报复社会,亦或者是她和四爷太多心了些!

    不管如何,总归小心些是不会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坐在揽月楼的尔芙根本没有闲心看戏了,整晚都在偷偷地观察着乌拉那拉侧福晋的一举一动,但是越是观察,她这心里就越是没底,因为这个乌拉那拉侧福晋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是真有点像,尤其是那股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端庄做派,这绝对不是一个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能够摆出来的……

    不过随着她越发觉得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已逝的乌拉那拉氏以后,她倒是不怕了!

    本来尔芙还郁闷自个儿没机会替自个儿那对无辜染痘疾丧病的龙凤胎报仇雪恨呢,现在乌拉那拉氏疑似重生在四爷府里,这不就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么……但是她面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分毫,免得引起乌拉那拉氏的防备,这有心算无心,往往才能事倍功半,以前乌拉那拉氏顶着乌拉那拉侧福晋的壳儿,自个儿没有太防备她,顶多就是恨屋及乌的不喜乌拉那拉侧福晋这个人,现在她就是转明为暗了好伐,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越发仔细地观察起乌拉那拉氏了。

    当揽月楼这边散戏的时候,尔芙基本已经肯定身边这个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重生归来了,因为她发现乌拉那拉侧福晋对弘晖的关心有些过头了,这绝对不单单是一个姨母能做到的,哪怕这个姨母在存心拉拢外甥,相比起乌拉那拉侧福晋的反常,小乌拉那拉氏珍珠和乌拉那拉格格的表现就正常了许多,对弘晖有亲近、有恭敬,唯独没有那种发自肺腑的关心……

    离开揽月楼,她不顾疲惫地拉着四爷,叫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小阿哥、小格格们,一块在花园里赏起了花灯,这绝对不是她突然兴之所至,而是想要看看乌拉那拉侧福晋知道自个儿要招呼着弘晖去花园赏灯会有何种反应……

    不同于其他妾室,听说四爷要去花园赏灯,各个都摩拳擦掌地要展现自个儿,乌拉那拉侧福晋的眼里是写满了担忧二字,尤其是当尔芙要弘晖去莲池边儿提过一盏飘在池面上的冰雕莲花灯时,乌拉那拉侧福晋那双眼睛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了,恨不得能以身相替,生怕弘晖遇到一星半点的危险。

    她却没有想过尔芙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害过弘晖,甚至还曾替弘晖求过情,让四爷将弘晖从恩济庄接回来,怎么可能在四爷面前做出这些不明智的小动作……

    不过也正因为乌拉那拉侧福晋对弘晖这份掩盖不住的关切,才让尔芙更加肯定了自个儿心里的猜测。

    当尔芙和四爷拖着疲惫不已的身子回到正院,尔芙就双腿一软地栽倒在了四爷的怀里,她紧紧抓着四爷的裘皮披风,避开了苏培盛等人的耳目,压低声音道:“我好累,快抱着我回房休息吧!”

    “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四爷闻言,长臂一揽,便将尔芙打横抱了起来,但是他却并没有疏忽掉尔芙眼底的那团怒火,便往房间里走着,便低声问道。

    “是啊,我看出来了,我看出她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了,但是她怎么活了呢!”尔芙没有想要在这件事上期盼四爷,也知道瞒不过四爷那双堪比x光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平复心情般,实则是在酝酿感情地咬牙说道。

    “爷也不知道。”四爷小心地将尔芙放在临窗大炕上,低声答道。

    “怎么办,她病故的时候,可是您亲自陪在旁边的,还有几位太医目睹,她怎么突然就活了,该不会是变成恶鬼来找咱们的麻烦了吧,咱们的弘轩、小七,还有小米团,会不会有危险啊!”尔芙有些惊慌地抓着四爷的胳膊,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不安地惊声问道。

    “不怕,不怕,有爷陪着你呢,再说你又不曾亏欠过她,都是她屡次三番地害你,而且要了她性命的人,也不是你,便是她要报仇,也有爷在前面顶着呢,何况就算是她便成鬼,亦有能捉鬼拿妖的道士仙长呢!

    虽然爷是不待见法华殿那些法师,但是法华殿那些法师亦是有真本事的,等明个儿进宫,爷就去找他们要几张符咒,你只管安心就是。”四爷很显然不知道重生女的那些诡异本事,而且他也不觉得乌拉那拉侧福晋是已逝的乌拉那拉氏是件什么可怕的事儿,一边轻轻替尔芙顺着后背,一边轻声安抚道。

    “记得要找法师多要上几张,小七和弘轩、小米团那里都不能落下,我怕她再对咱们的孩子出手。”为了能够拉拢住四爷这位强有力的同盟,尔芙忍着心疼和苦涩,眼泛泪光地提起了她最想要遗忘的龙凤胎。

    “爷都知道,爷都知道,爷一定会将孩子们都保护好好的。”四爷连忙保证道。

    尔芙因为龙凤胎的离世有多么崩溃,他是亲眼目睹的,他相信如果再出现这种惨事的话,那时都不需要其他人害她,便是她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逼疯了。

第1921章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真心疼爱的女子,听着尔芙伴随着哽咽和抽泣的自白,看着尔芙那张梨花落雨的俏脸,心里就如同刀绞似的难过,偏偏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当他第二天天明不得不离开正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阴郁气质,一张冰山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不看僧面看佛面。

    尔芙瞟了眼媚儿微隆的小腹,道:“算了,如今你身怀有孕,合该多多休息才是。”

    说完,她更是体贴地直接吩咐跟随媚儿伺候的宫人上前,扶起了保持着半蹲礼姿势的媚儿,免得旁人说她故意磋磨媚儿,说她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媚儿也没有大大咧咧地起身,坚持又行了个礼,这才随着宫婢往门口方向走去,坐在了最末梢摆着的官帽椅上。

    这倒不是尔芙故意要让她坐在门口的位置晒太阳,实在是她的身份所限。

    即便她身怀有孕,却仍然是府中最末等的侍妾,哪怕是无宠无子的梦蝶姑娘都比她进府的年头早,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只能坐在进门口摆着的官帽椅上了,这还是尔芙性格宽厚仁和,不然就其他皇亲贵胄府里如媚儿和梦蝶这样的侍妾,连个落座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身怀有孕,也得乖乖地站在最末梢的位置上听差,比起府里得脸的宫女都不如。

    而现在不论是媚儿和梦蝶姑娘都能和府里的格格一般无二地坐在椅子上,顶多就是位置不大好,夏日里被阳光晒着,冬日里被冷风吹着,春秋两季的时候,更是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但是总归比站着立规矩强多了。

    只不过也因为如此,媚儿即便是怀孕了,四爷也没有想要给她抬身份。

    谁让四爷府里的规矩,这格格和侍妾的待遇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和独立居住的小院子,便如同梦蝶一直住在东小院的后罩房里,只有两个才满十岁的小宫女伺候,但是因为媚儿的来历特殊,又已经身怀有孕,所以一进门,尔芙就安排了宫女在她身边伺候,还特别抬爱地将她安排在了飘雪苑里住着,所以即便是四爷看重子嗣,却也不需要再给媚儿提拔身份了。

    关于这点,尔芙也是有些小聪明的。

    她通过各类影视剧所了解到清朝的规矩和惯例,在结合自个儿在这个时代所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她发现这不论是宫中的妃嫔女眷,还是宗亲府邸后院里的妾室格格,除非是身家地位颇高,那都是需要熬资历的,除非是格外受宠、或是产子,基本上没有被额外晋封的理由。

    而按照现在府里的规矩来看,好似侍妾和格格的待遇相差不多,可是品级却是实打实地的卑微,如媚儿这样身怀有孕,放在其他府里,那正常都是要被封个格格称号的,一来是为了以示恩宠,二来也是怕孕妇久站,伤到府中子嗣,但是在四爷府里,虽然对侍妾有所宽待,却无形中给这些从侍妾级别往上爬的女眷增添了一道拦路虎,如媚儿这样,想要被正式成为格格,唯有等到她腹中胎儿顺顺当当生下来了,想要生个孩子就能得个庶福晋的封号,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正是因为如此,媚儿才会在进府之处就表现得如此张扬。

    因为她觉得能想出这样损招来挟制底下妾室的福晋,绝非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性格天真且含糊,定然是个锱铢必较、阴谋算计的阴狠狡诈之辈,这样的人多半不会喜欢隐忍的新人,反倒是那种一进门就摆出我是宠妾架势的人,才会被忽视、被小看,为了能更好地在府里站稳脚跟,便有了媚儿主动邀宠、故意示威等等做派。

    只可惜,这次她却是自作聪明了。

    本来就不喜欢如媚儿这样满身妩媚气女子的尔芙,更讨厌媚儿这种处处不忘秀恩爱的行为,虽说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但是眼底闪烁的厌烦之色,却是瞒不过底下那些眼明心亮的妾室情敌们,也更瞒不过底下当差的宫婢仆从,无形中给媚儿增添了些小烦恼。

    谁让媚儿进门就表现得如此张扬,又是四爷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美人,自然就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大家伙儿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又有尔芙那般明显地表现出不喜来,她们折腾起媚儿来,便更加不需要顾忌,而下面那些听差办事的宫婢仆从就更是喜欢跟红踩白了,即便是不敢明面上为难媚儿这位新宠,却不妨碍她们私下做些小手脚,即便是有些想要投资新宠的墙头草在,却也影响不了府里的大环境。

    媚儿这位自作聪明的妾室,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她今个儿这番故意张扬的做派,竟然弄得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不甚如意,尤其是当她千辛万苦生下来一个半死不拉活的小格格以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尔芙虽然睡眠不足,精力不济,却也不能不主动提起要削减府中开支的事情,因为这些耳目灵通的妾室情敌们都已经通过自个儿的渠道,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这个安排,好在她以身作则,将自个儿正院的开支削减五成,所以即便是这些女人不满意,却也挑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

    唯有将满肚子委屈和不满都发泄在了房中的瓷器摆件上,又额外增加了些许支出。

    将该说的事都说完,尔芙几句话就打发了还要赖在正院说话的众女,回到了后面上房里,带着几分迷糊地用过了早饭,甚至连漱口的精神头都没有了,便打着哈欠对诗兰吩咐道:“我现在要回房里好好睡一觉,除非是大事,不然一定不要吵醒我!”说完,她也不等诗兰回答,便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内室里走去休息了。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改朝换代算是大事,但是轮得到尔芙出面力挽狂澜么?自然不可能。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天塌地陷算是大事,但是轮得到尔芙出面力挽狂澜么?自然不可能。

    大事,什么算是大事呢?

    于四爷府里的众女和宫婢仆从而言,后院里的大事不要太多,比如佟佳氏哭着闹着地不肯用药,这就算是大事,比如媚儿回房就吵着肚子痛要请太医来看诊,这就算是大事,比如小七要搬院子,这就算是大事……

    头两件事,大概都不需要尔芙出面操持安排,诗兰等大宫女就能处置,也就不需要吵醒抱着枕头安枕的尔芙了,不过有一件事,且恰巧就发生在今天,这件事就不得不让尔芙从舒适暄软的被窝里抽身而出了。

    因为今个儿是小七要搬院子的日子。

    唯一的小格格要搬院子,尔芙这个不负责任的额娘能忘,诗兰等贴心尽职的宫婢,却是不能忘的,只不过尔芙回房间的速度太快,诗兰提醒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尔芙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身上的外袍,爬到床上去做美梦了,她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先让尔芙休息一会儿了。

    约莫九点上,西小院当差的半夏过来请安了。

    请安是假,想要让尔芙安排粗使宫婢和大力婆子过去帮忙搬东西是真,虽然说小七私库里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先行搬过去了,一些大件家具都已经从公中库房挑选合适的珍品送过去了,不需要西小院住着的小七和宫婢操心,不过一些小七用惯的琐碎东西,还是需要宫婢从西小院搬过去的。

    对此,诗兰当然能够安排好,可是小七搬院子,亲生额娘都不到场,也说不过去,所以她先安排好粗使宫婢和大力婆子过去帮忙,又拜托了玉洁嬷嬷过去坐镇,便转身回到内室去叫还在熟睡的尔芙了。

    可怜尔芙一场美梦才梦到一个开头,便被诗兰从梦中叫醒了。

    尔芙倚着床柱,愣了愣神,瞧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连喝了两碗清神醒脑的浓茶,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床榻,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坐着早已经备好的肩舆,来到了西小院里。

    “有些舍不得吧!”进了门,尔芙迈步来到小七的身后,笑着问道。

    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的小七听着身后的动静,有些失落地回过头来,扁着嘴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扬起了明媚的笑脸,娇声道:“是有些舍不得,不过是舍不得那些额娘陪着我度过的日子,一想到额娘斜卧在小七的床边儿,给小七讲故事的样子,一想到额娘陪着小七摆弄九连环和玉玲珑的样子,小七就觉得这里满满都是回忆,舍不得离开这里!”

    “以后在听雨斋,额娘也会多陪着小七的,让小七在新居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这种搬家所产生的失落心情,尔芙曾经也是深有体会,便如同她刚刚重新回到府里的时候,也曾经几次回到西小院上房去缅怀一般,她半蹲下身子,视线与小七持平,笑吟吟地安慰道。

    “额娘最好了。”小七闻言,自是满脸高兴地笑着答道。

    尔芙闻言,又是一笑,又陪着小七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便拉着小七离开了乱糟糟的上房,来到院子角落上的凉亭里坐下,免得那些搬东西的粗使婢女和大力婆子磕着碰着了小七,也免得给那些干活的仆从增加不必要的压迫感,待到这边儿上房里的东西被搬得差不多,她这才领着小七在房间里转了圈,确定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下,直接就往听雨斋的方向去了。

    听雨斋里坐镇的是小七的奶嬷嬷兼管事嬷嬷孙嬷嬷。

    孙嬷嬷真是能干极了,忙里忙外,不但要负责清点搬过来的物件,还要将那些物件一样样地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尽量不让房间里出现乱糟糟的一面,免得小七和尔芙过来的时候没地方下脚,所以最先安排好的就是东梢间的卧室和东次间的会客厅,除此之外,便是被小七当做玩伴一块养大的百福和雪球的新居了。

    等到尔芙和小七慢悠悠过来的时候,上房里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主子、格格,您瞧瞧……

    这边的卧室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还有些零星细碎的小物件,奴婢也让她们用箱笼装好,先放在耳房里了,只等着其他地方都大致布置好,再慢慢地归置。”孙嬷嬷拧着湿漉漉的帕子,笑着将尔芙和小七引到内室里,指着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的房间,恭声回禀道。

    “嗯,这搬院子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虽说那些东西都有下面那些粗使婢女和大力婆子一块帮忙搬过来,但是要你这位管事嬷嬷亲自操持的琐碎事也不少,为了避免忙中出错,你一定要格外谨慎着。”尔芙踏着步子,环视着房间里的布置和摆设,点了点头,暗暗满意,却也没有忘记叮嘱两句,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趁机在小七的新居里,动些什么腌臜的手段。

    说完,她又让诗兰留在房间里给孙嬷嬷帮忙,便领着小七去外面乘凉了。

    其实说句实话,这种搬院子的事儿,还真不需要尔芙亲自坐镇,更不需要她跟在那些宫婢仆从的身后操心、忙活,她之所以牺牲睡眠时间跑过来,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着小七一块说说话,免得小七这丫头无所事事地发呆,也免得下面那些宫婢仆从不上心,所以她只要坐在听雨斋院子里充当吉祥物,便足够了。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自有孙嬷嬷和诗兰等人去忙活。

    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小七的房间就彻底收拾好了,连洒扫除尘等琐碎活计,孙嬷嬷也盯着粗使婢女都干完了,不过小厨房那边的杯碟碗筷和各类食材都还锁在各种大箱子里,所以还不能开火,加之又到中午了,尔芙领着小七粗略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将诗情留在听雨斋给孙嬷嬷帮忙,便领着小七回自个儿院里用膳去了。

    当然,她也没有打算让下面仆从婢女饿着肚子干活,连跑腿的小太监都算上,命大厨房那边将准备好的席面送过来,让这些宫婢仆从都能跟着一块乐呵乐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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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