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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章 女子不该进私塾?

    随着苏珩说起苏都里氏的生前点滴,尔芙觉得她似乎和苏都里氏并不大相同,她没有想到,苏都里氏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曾怨恨过巴图鲁这个没有保护好她们母子的男人,甚至就连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也在心心念念的想要让巴图鲁过得更好……

    这该是个多傻的女人,确实如苏珩所说的一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巴图鲁这个蠢男人失去了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人。

    “苏都里氏这么做,我或许能理解,可是我并不觉得你会是个按照她的遗愿来处理这件事的人,你又是为何选择退让了呢!”不过,这并不能揭开尔芙心中的迷惑,她看着眼中冷光闪烁的苏珩,很是正式的问道。

    苏珩笑了笑,点头说道:“确实,妹妹的遗愿,并不可能让我放弃为妹妹讨还一个公道,也许妹妹对巴图鲁用情至深,可以原谅巴图鲁和他亲人犯下的一切过错,可是我这个疼爱妹妹入骨的兄长,却做不到这点。

    也许在其他人的眼中,我们几兄弟打小就进入军营,应该是那种沾火就着的火爆性子,但是恰恰相反,我是个很喜欢思考的人,我也很喜欢研读那些汉人的书籍,三十六计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卷书,而当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起了妹妹的死因。

    所有人都说妹妹是自尽身亡,我却不认为。

    你们也许不了解她,可是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哥哥。

    我妹妹绝对不是个软弱的性子,她会为孩子的死,疯狂报复小郭络罗氏,这点并不让我意外,但是说她杀害郭络罗氏,这不可能。

    她七岁的时候,我们的额娘就死了。

    她一直跟着我们几个兄长和阿玛混迹在军营之中,让她温柔下是最刚强的性子,她打小就不喜欢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她最喜欢男扮女装的钻进茶楼里,听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传记。

    以前,我们几兄弟就担心她不像个女孩子,可是当她嫁给巴图鲁以后,却让我们仿佛又一次认识了她,她为了巴图鲁忍耐小郭络罗氏这么多年,也许她会在孩子死后就报复小郭络罗氏,她却绝对不忍心伤害郭络罗氏,不然她就不会写下那封替巴图鲁和你们瓜尔佳府求情的书信。

    那如果我妹妹不曾杀害郭络罗氏,那她又为什么会去死呢!

    可以说,这先后落到我手里的两封信是我选择今天顺坡下驴的原因,我会为了妹妹报仇,却绝对不允许别人把我们兄弟当成傻子。”

    尔芙狠狠揉了揉发涩的眼眶,捏着隐隐作痛的脑门,摇头叹息道:“确实不合符逻辑,前后很矛盾。

    一个爱巴图鲁入骨的人,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巴图鲁的额娘呢!

    到底是我们不够了解苏都里氏,若是早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兴许早就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了,这么多天过去,便是当时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想来也会被那个真正的凶手掩盖住了!”

    苏珩并没有错过尔芙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那是一种为错失良机后悔的遗憾,他不认为尔芙和自家妹妹的感情有多深,那么只能说尔芙是知道凶手是谁的,而这个凶手就是瓜尔佳府里的某个人。

    想到这里,他努力回想着尔芙大半天做过的事情、见过的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他微微前倾着上身,逼近正摇头叹息的尔芙,冷森森的说道:“也许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不过是不想说罢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凶手杀害的是我的额娘。”尔芙忙反驳道,声音大得连不远处正在商量事情的裕满和巴图鲁都注意到了,同时更是激动地站起了身子。

    “我更加确定了。”

    就在巴图鲁要冲过来保护尔芙的刹那,苏珩笑着站起身来,缓缓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凉亭,将凉亭让给了尔芙和巴图鲁,领着几兄弟径自离开了瓜尔佳府。

    可是在他离开前,他找到了那个给他送信的小丫鬟。

    次日天明,昨日没有办完的丧礼继续。

    尔芙又一次早早的起身,换好了一身替代孝服的素色衣裳,发间只簪着几支素银的发簪固定,整个人都显得清爽极了,她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暗道:今个儿,不会再有捣乱的人出现了。

    四爷作为瓜尔佳府的姻亲,再一次出席丧礼,替尔芙做脸。

    肃穆、沉重的礼乐,响彻瓜尔佳府的上空,隐隐约约的哭声如丝绵般缠绕在每个人的身边,宫中的和妃娘娘尔柔也安排了贴身大宫女出席,这是昨天并没有的一位贵宾。

    尔芙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笑了。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若是一个人为了保护好自己的权势,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那又何以为人呢!

    看来,她这位长姐和她的庶妹,才更像姐妹。

    瓜尔佳府的祖坟就位于丰台大营的西北方不远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子上,住着十余户远房旁支的守墓人,越过小小的庄子,送葬队伍来到了一片背山面水的坟茔前,这是一片按照辈分严格划分的坟茔,裕满作为瓜尔佳氏这辈的领头人,百年之后的安眠之所就位于中央偏下的位置,早已经从外地运来的上好材料,便那般明晃晃地堆在那里,十来个青壮男子一会儿工夫就将墓穴挖好,随着郭络罗氏的灵柩入土,这些人又转移到了另一块墓地上,动手将苏都里氏的棺椁下葬。

    两块汉白玉石雕琢的墓碑,纷纷被竖起。

    尔芙站在祖坟外,隔着郁郁葱葱的青松翠柏,远远看着那两块墓碑上,未描红的男子名讳,又看了看墓碑前站着的裕满和巴图鲁,暗自为深埋地下的女人不值得,也许不久后,这些男人再来到这里祭祖的时候,他们的家里就已经住进了其他的女人吧。

    丧夫,女子要自愿、或被迫的守寡一辈子,而那些死了老婆的男人,却很快就会另娶新人,这世道是真的太不平等了,这该死的男尊女卑。

    “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尔芙既是送葬的宾客,又是逝者的女儿,她强烈要求来了一次祖坟,却被男女之别,隔离在了祖坟外,哪怕祖坟近在咫尺,她却没有资格进入,这让她很是不痛快,她看着身侧站着的四爷,回头看了看带来的马车,摇头叹息道。

    “不等丧礼结束了么?”四爷并不知道尔芙心里的小活动,也不知道尔芙已经被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刺激得郁闷疯了,见她这会儿提出离开,忙开口劝说了一句。

    尔芙闻言,勐地一回头,抬手指着坟地里的那些男人,咬牙道:“还没有结束?我是郭络罗氏的亲女儿,我是瓜尔佳氏的嫡女,我连进去祭拜一番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我就站在这里,我还等在这里做什么,白白吹着冷风,看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男人在那里故作悲伤的样子么!”

    “这是祖宗规矩,各家各府的女眷都是这么过来的。

    若是你真的舍不得你额娘郭络罗氏的离开,爷命人雕刻一块灵位送到庄子上来,让你日日可以焚香祭拜,以解你的哀思可好!”四爷忙将流露出怨愤之色的尔芙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抚着,他虽然不明白尔芙为什么会这般失态,他却不希望尔芙因为这些事情,再一次的惹上麻烦,藐视死者,侮辱族中长辈,这桩桩件件都足够将尔芙打入泥潭之中了。

    说着话,四爷就对着跟在尔芙身后的瑶琴使了个眼色,将尔芙抱到了马车上,命已经准备好的车把式,赶着马车离开了这块充满了悲伤、阴郁的所在。

    随着马车嘎吱嘎吱的走动起来,随着车窗外的景色变得陌生,尔芙回想着那些人将自己挡在祖坟外的话语,心中积聚着的不满和怨愤,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看着身侧四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同疯魔了一般,声音低沉如自语般的质问道:“凭什么男人就尊贵,女人就要卑微?

    你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女人生的,哪个不是女人奶/大的,为什么女人就要低到尘埃中,连祭拜亲人的资格都没有,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孩子,更是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难道女人就不是人么,难道女人就活该被这般轻视么?

    没有这些自大狂妄的男人,女人何必活得那么悲哀!”

    她其实更想质问四爷,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要贪新忘旧,吃着锅里的,还要看着盆里的,娶了一个老婆不够,还要纳上满府的妾室,难道女人的姿容就那么重要,难道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就那么难么!

    只是她并没有这个资格,她不是四爷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妻子,她就是一个被一顶小轿抬进府的妾室,哪怕她的位分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可说到底就是小妾,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三!

    一句没有资格,深深的刺痛了她自己。

    “你不要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你冷静冷静!”作为一个本就是直男癌晚期的患者,四爷实在搞不懂尔芙这种不满的来源在哪里,从古至今,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就是要三从四德,将夫君视作天,当做一辈子的依靠,可是当尔芙突然提出这个论调,他似乎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不论什么身份的男子,总归都是女人生的,那女人又为什么就一定比男子卑微呢!

    这个问题就如同先有鸡、先有蛋一样的无解。

    如果说男人的尊荣,才会带来女人的尊荣,每一个男子都是女子生的不错,可是不论是谁进宫承宠,生下的孩子都是皇子、公主,那皇帝就不是女人生的么?

    那到底是男人更尊贵,还是女人更尊贵呢?

    在这个没有男女平等说法的时代,四爷实在是说不出能安慰尔芙的话,好在尔芙也不过就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压抑,不论是孩子的离去,还是在离开四爷和留在四爷府,两个选择之间的摇摆不定,都成为了尔芙的心理压力,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而今天被挡在祖坟外,终于成为了让她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这个可怜的炮灰就成为了四爷。

    看着四爷瞠目结舌的说不出任何安慰自己的话,眼底却满满是对自己的疼惜,尔芙深吸了口气,渐渐平复了濒临崩溃的情绪,她伸手拢了拢散乱的鬓发,退出了四爷的怀抱,坐正了身子,对着同样满脸惊恐的瑶琴抿唇一笑,低声说道:“妾身失态了,还请四爷宽宥。”

    “不要这样对爷,爷不想你和爷拉开距离。”四爷挥手打发了瑶琴,重新将尔芙揽进怀中,轻声说道,“也许在你看来,男女尊卑是不对的事情,可是当你没有那么大能力的时候,这些话就要一直藏在心底,等到有一天,等到你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则天皇后,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女皇,也许你可以成为她。”

    不等四爷的话音落,尔芙就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着满脸正色的四爷,勾唇问道:“若是我要做则天皇后,你就不怕么?”

    “爷不是李治。”

    “对呀,你不是李治,我也不是武。

    我没有她的韬略,没有她的野心,更没有她的那些手段,我虽然不满现下男女尊卑的等级制度,可是我却没有能力改变,不过我相信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女人不再是内院里的寂寞妇人,不再是男人生孩子的工具。”尔芙确实很佩服那个能勇敢登基称帝的武则天,却也不会盲目自大的将自己当成第二个武则天,她就不是那个勇敢的女人,她从始至终都那么的小女人,她渴望的就是一份真挚的感情,想要的也仅此而已。

    有的时候,她甚至都替身为穿越女的自己,感觉到羞愧。

    重新恢复平静的尔芙,窝在四爷的肩窝,笑着理了理发丝,柔声说道:“我想小七了,如果可以,你能将小七送到庄子上陪我么!”

    她想既然自己不擅长勾心斗角,那就直接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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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有意见保留

    第七百五十一章

    被小厮匆匆请过来的尔芙,茫然的看着院里泾渭分明的两边,呆滞地看了眼胡跃林,快步走到了胡跃林身边,低声道:“前几天,他们不还都是好好的么,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随着无涯书院的名头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来书院读书的孩子是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个不希望自家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人家,想着女孩子读书也不要钱,还能带出去一顿饭,便也就让家里头的姑娘来书院读书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人多就容易出乱子,尤其是小孩扎堆的地方。

    各家各户都想要能承袭血脉的男孩子,所以各家各户的女孩子都不少,而往往这些女孩子在家的地位比起男孩子要低许多,现在来了书院里头,那些男孩子瞧着女孩子读书用的课堂,比他们的要精致许多,自是不能理解的,毕竟他们在家里,相对于注定是赔钱货儿的女孩子,已经习惯了被父母优待。

    开始就庄上的几个孩子还好,起码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也不愿意显得斤斤计较,或者是在意着家里头大人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随着来读书的孩子多了,这点点小的区别对待就变成了男女两方的冲突点。

    今个儿,邻村李家沟的李二狗,这个混小子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外面玩的时候,偷偷熘进了女孩子的教室,将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蛇,丢到了女生教室自带的茅房里面,吓得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李二狗就是个小孩,他做的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自然也没有什么保密措施,何况这书院读书的孩子们,很多都有眷属关系,起先就男孩子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女孩子的耳朵里。

    而小姑娘被吓哭的事情,也传扬开了。

    就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李二狗自恃他做了一件其他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领着几个小伙伴儿得意洋洋的跑到女孩子扎堆的小角落来炫耀,这让从小就接受尔芙说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说法教导的小七怒了。

    在小七的带动下,这些女孩子就找到了李二狗的班上。

    别看李二狗是个男孩子,可是十来个女孩子围上他,他也发慌,但是在这个男权社会的影响下,他又不愿意表现得很胆小、很害怕的样子,最后就被小七领着一伙小姑娘给打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本来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纠纷,要是各自先生好好引导一下,很容易就过去了,可是就怕遇到那种将女子认为是附属品的先生掺和。

    开办书院之初,不论是胡跃林,还是孟罗祥两位老先生,他们的思想是开明的,但是随着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后来的先生就出现了一些看似开明、实则内心迂腐的盗版货,而这件小七领着女孩子围攻李二狗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盗版货先生的班上。

    毛仁之,一位屡试不中的酸腐秀才。

    他本来就对于女孩子来书院读书这件事不看好,但是想着这书院的东家都是女人,便也就只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可是出了小七领着一群女孩子打他班上李二狗的事情,他心底的那点不满意就爆发了出来。

    而偏巧和他有一样思维的先生不少,本就是一件小事,一下子就发展成了男女双方对峙的现象,戴先生领着一众女学生站在西边,以毛仁之为首的几个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领着各自班上的男孩子站在东边,如同盘踞在楚河汉界两端的雄兵一般,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离开,连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出面调停,也没能改变这种局面。

    逼不得已,胡跃林只好请了尔芙这位东家出面了。

    “让孩子们回去上课吧!”好吧,听完胡跃林的一番解释,尔芙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瞧着站在烈日下的孩子们,迈步走到院子中央的高台上,环视一眼左右,朗声说道,“你们这些做先生的,领着各自的学生回去,安顿好各自的学生以后,来山长的房间,咱们一块说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让孩子们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对峙。”

    说完,尔芙对着瑶琴一使眼色,径自就往另一侧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胡跃林和孟罗祥两位老先生是最先到位的。

    因为他们二人担任的是书院的正副院长,也就是山长位置,所以并不需要亲自教授学生,除非是遇到什么可心的孩子,才会亲自领在身边教导,有点类似于培养亲传弟子的模式。

    尔芙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低声问道:“两位先生,我虽然是这书院的东家,可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深闺妇人,实在是不大善于处理这种情况,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合适呢?心里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两位老先生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推动女子进学堂读书,这绝对是一件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传统,已经传承许多年了,昔日的唐朝风尚,女子也能上街访友、游园赏灯的事情,早已经只能在史书杂记中看到,谁也不曾亲眼瞧见,如今就是在乡野之地还好说,这要是京城里头,怕是早就已经有那些酸腐儒生来堵门了。

    尔芙见二人不言语,皆是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着说出了自己个儿的想法:“如果两位先生没有主意,不如听我说说!

    我开办书院以来,一直提倡的就是要让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不论男女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吧,总不能让我区别对待,至于说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将李二狗这孩子给打了,那么咱们就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罚抄写、罚背书、罚打扫卫生……而李二狗偷偷往女生的净室里放小蛇吓人,也必须要罚。

    但是不管怎么罚都好,这件事就不该上纲上线的抬到女子入学的事情,女孩子读书识字就那么不好,女孩子就偏偏要围着三尺锅台转,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虽说女子嫁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可是这一个连自己个儿名字都不会写的女人,又该怎么教导孩子呢!

    我现在说,就是希望两位先生能和我的观点,保持一致。”

    “那是自然。”

    关于这点,两位老先生倒不是如其他先生那般反对。

    在他们两位看来,女孩子入学读书,其实也是增广见闻。

    娶妻不贤,祸沿三代的老话儿,他们表示很认同的,而读书就是最好的明理手段。

    说白了,他们的出发点,仍然是站在男人的角度。

    不过这点,尔芙并不介意,她希望的是让女孩子也能读书识字,不做个睁眼瞎,二来是为了给小七寻找玩伴,让小七在庄子上的日子能过得更加开心一些,所以不论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不反对她让女子入学的理念就好。

    三个人就这样,很快地达成了共识。

    随着戴先生和几位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先后过来,尔芙命瑶琴在外关上了房门,清了清嗓子,淡声问道:“毛仁之先生,我想问你李二狗往女孩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是对是错?”

    “那不过就是孩子的恶作剧,小玩笑罢了。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那些女孩子该不该入学的问题,这女孩子本就该安分守己,在家里帮忙处理家事的才对,跑到男人扎堆的地方来,本就已经不合礼教。”毛仁之知道尔芙就是书院的东家,却也没有放弃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思维,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身上了,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尔芙身份高贵,也不过就是深闺妇人,不足以商谈如此重要的大事情。

    哎呀我去嘞!

    毛仁之的反应,虽然在尔芙的预料之中,可是尔芙还是被他的话气笑了,敢情这位挣着自己个儿的银子,享受着自己个儿提供的一切便利服务,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继续会街边给人代谢书信去呢!

    好女不跟古代直男癌斗!

    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破坏内部稳定了,尔芙这般安抚着自己,瞧了眼同样被气的不轻的戴先生,接茬说道:“毛仁之先生,请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好么?

    我问你,李二狗往女爱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对,还是不对?

    这件事的事端,明明是李二狗这个性格有些调皮的男孩子做的,而你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女孩子就该待在家里头闭门不出,不该入学。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你要因噎废食呢?”说完,尔芙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毛仁之身后几个与他一个观点的先生们,默默地在心里对他们竖了几个中指。

    这些人都是什么逻辑,女孩子就该安分守己!

    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合着就该将你们这些男人打板供起来就算是安分守己了,还真不是自大的一点点呢,就该把你们都统统丢到武则天统治天下的那会儿去,让你们和武则天说说安分守己的问题,看看武则天会不会将你们统统剁碎了喂狗。

    尔芙一句话,将毛仁之问得哑口无言。

    当然,这也更多的是因为尔芙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有压迫感的,要是戴先生说这句话,毛仁之等这些先生,有无数种说法,能将戴先生驳得哑口无言。

    不过尔芙可不在意这点,她不可能保证大环境下的男女平等,但是在她开办的书院里,一定要是男女平等的,那些个有大男人思想的男人都得忍着,不然就给她滚蛋。

    这就是她的想法。

    “书院是我为了庄户人家的孩子能人人读得起书办的。

    我所说的孩子是不分男女的,你们别和我说什么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我这里就说不通这点,你们都该知道,我是地道的满人,在我们满人家里,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在外能骑马打仗,在内能打理家事,你们要是有意见的话,那么意见保留,我肯定不会采纳,更不会将女孩子都赶回家里去的。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你们可曾知道那些名门望族都有自己个儿的家学,女孩子也都是读书识字的,她们家里头的男孩子,也都是不去私塾念书的。

    这话,我是第一次和你们说,也是最后一次和你们说,男孩子读书,学习明礼守信,女孩子也该读书,从书中明白贤惠淑婉的道理,至于说男女大防的事情,男女学生都是分开教导的,也就不存在这方面问题。”

    随着尔芙就这事发表了自己个儿的看法,毛仁之他们虽然不满,也不认同,却也没有再提出其他的反驳意见,尔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茬说道:“我诚信请了诸位先生来教导这些庄户人家的孩子,我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不同于祖辈人的出路,我希望你们这些做先生的人能更用心些,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你们手中的武器,我绝对不希望再次看到你们在院子里对峙。”

    “若是你们没有旁的事情,那就散了吧!”尔芙说完自己个儿想说的,想着那些没有先生看着的孩子们,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也就不打算多留他们,直接下了逐客令。

    厢房里,很快就又剩下了尔芙和两位老先生。

    尔芙这才收敛了周身的压迫感,勾唇一笑,对着两位老先生,微微颔首一礼,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虽然可以暂时压下去,可到底不过就是临时的法子,那些先生心里定然是不服气的,所以其他的就只能靠两位先生慢慢劝解了。

    我相信这些先生都是明理之人,不过就是一时不大适应女孩子出现在书院里头,这才会做出这般过激的举动,只要慢慢劝导,还是能理解我的这种做法的,如果有实在是不听劝解的人,两位先生也不必太过为难,只管请他离开。”

    说完,尔芙又请孟罗祥老先生将她刚才说过的对于这次事件的引起者李二狗、小七等一众人的处理决定,写成了告示,张贴在了出入书院门口必经的门柱旁边,这才领着瑶琴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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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有口难辩

    最让四爷惊艳的就该是新颖的发展趋势,毕竟私塾往往是为了将学子培养成秀才、举子才存在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私塾就是单纯的教人识字的,更不用说完全陌生的课程安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往往私塾启蒙都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的,在之后就会一点点的加深课程,不过左不过都是四书五经的范畴之内。

    毕竟科举考得就是这些,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的一路考过去,也许不过三五年光景就鱼跃龙门,也许就是蹉跎一辈子,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穷酸秀才,不过总归是考过去,那就是如鲤鱼跃龙门一般的迅速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名位,这也是读书人的唯一出路。

    不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功者总是少数。

    而尔芙设立的私塾,却反其道行之,不再是让读书人苦苦钻研四书五经,只为了能获得功名利禄,专门培养技术型人才,不管怎么说吧,总之是利大于弊吧。

    “想做就做吧!”四爷细细翻阅一遍,待饭菜摆上桌好一会儿,他这才将那叠纸放在了手边,瞧着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眼神的尔芙,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其实尔芙拿出来这个计划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的。

    该怎么说呢,在后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那就是所谓科举八股文,不过就是上位者为了将读书人的思维用八股文围困起来,而她现在开设的私塾,很可能会将这个围城敲出一处漏洞来,当这些读书人的脑子不再被八股文填充满满额时候,她还真怕引出什么不好的影响来。

    对于尔芙心里的担心,四爷无所谓的笑了笑。

    “尔芙,你真心不必为此事担忧。

    如果咱们翻开史书,便会发现引起战乱的都是那些手握兵权的赫赫武将,至于那些读书人实在是不足为虑,而你开的私塾是为了给读书人提供另外一个出路,也就如你说的是一个试点罢了,成功了,兴许朝廷会大肆推广,失败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私塾,你又害怕什么呢!”

    有了四爷的这番开解和劝慰,尔芙松了口气。

    “额娘,阿玛……”

    随着小七也洗漱好,来到了抱厦里,尔芙笑着招了招手,一家三口人,围坐在圆桌旁边,吃着小生子准备好的精致饭菜,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极了。

    一顿午饭用完,四爷在上房的罗汉床里躺了躺,便要回去了。

    他看着眉眼如画的尔芙,实在是舍不得走,可是他也明白康熙老爷子对他的那些暗示,太过重情的帝王,往往会被下官非议,也往往会让前朝不稳,所以他必须要和尔芙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尔芙,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些话,他和尔芙是说不出口的。

    他站在尔芙对面,身后就是小院的二道门,喏喏支吾半晌,沉声说了一句,“等爷接你回府!”,转身就出了二道门,领着三五个护卫,骑着快马,怀揣着尔芙给白娇写的条子,一路往城里赶去。

    转眼隔天,小七又换上了那身细棉布的衫裙出去玩了。

    尔芙本来不放心的要跟着去,不过正巧白娇过来,她只好让瑶琴偷偷跟着后面瞧着,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就领着一路风尘仆仆的白娇,沿着蜿蜒小路就往那座她路过瞧了一眼的破庙走去。

    “你说这里要是重新修整一番,够不够开上一间私塾呢!”不同于寻常私塾,有个面阔三五间光线通透的房间就够用,尔芙想要开设的私塾,需要的房间就要更多了些,谁让她私心里是希望小七能在这里找上几个意趣相投的小伙伴,可是男女有别,就算她能将戴先生从京城请过来教授女孩子识字读书,却也不能让男女同室相处,再加上她又开设了高级班,这怎么着都需要个十来间屋子和个大院子才够用,之前她路过破庙就是远远看上了一眼,勐然走到近处,瞧着这范围不大的小破庙,又看了看窗烂门烂、挂满蜘蛛网、灰尘的雕梁画栋建筑,不禁心里有些打鼓了。

    相反白娇却觉得这位置刚刚好。

    该怎么说呢,这小破庙别看就前后两进院子,瞧着挺寒酸,但是占地面积是正经不小,前前后后就那么几间屋子,但是这庙宇的规格和寻常人家的规格不一样,不但房高面阔,且前后窗户都很大,而房梁、撑柱都是上好的木料,别瞧看着破败,可是却完全没有虫蛀水侵染的痕迹,还是很结实的,所以略微翻修翻修,那就能投入使用了。

    听白娇这么说,尔芙也点了点头,“那就找人过来收拾吧!”

    说着话,她就转身往外走,毕竟这破庙里的尘螨太重,味道也不那么好,她站在这里这么一会儿工夫,便觉得唿吸有些不舒畅了,既然商量妥了,她自是想要回去洗漱了,可是白娇可不敢就这么走了,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尔芙,急声说道:“我的大东家,您先别着急,这破庙别瞧没有香火,又破破烂烂的废弃着,这里又是您的庄子范围内的地界,可是您也得和这庄子上的庄户商量一番,不然勐然就将破庙改了私塾,难保没人心里头不自在!”

    “那你觉得要怎么办呢!”尔芙也明白古代人都迷信,所以听白娇这么一说,也就想到了这事情,忙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这庄子上,虽说落到您手里年头不多,可是我听说许多佃户都在这里住了几辈人了,相处的就如同普通的村子差不多,您不如请了庄头和那些老辈人说说,请了这些老辈人出面,让他们和这些佃户商量商量,毕竟这也是件大好事,向来明白人都不会劝阻的!”白娇是聪明人,她瞧着堂上歪七扭八的香炉、贡品盘子那些玩意,很快就提出了个靠谱的建议。

    尔芙听完,略一琢磨,便也就同意了。

    两人沿着破庙里,东游西逛地走了一大圈,该商量的事情,也都商量了个差不多,尔芙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提出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那就是请私塾先生的事情。

    “也不求请个多么厉害的私塾先生,最好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一般这年纪的老秀才都死心了,也不打算再继续考了,教孩子们的时候能更加耐心、平和些,至于人选就只能靠你去寻找了。”尔芙说着她自己个儿心里合计过的要求,笑嘻嘻的看着满脸苦色的白娇瑟的努了努嘴儿。

    天底下的穷酸秀才不少,但是既有能力,又心态平和地去私塾坐馆的不多,大部分都是一边坐馆,挣些束,一边准备着继续赶考,而每每到了大考之年,这些私塾先生就会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的将私塾丢到一边,压根没有为人师的思想觉悟,对于这一点,尔芙可不希望出现在她的私塾里,虽然她的私塾就在京城周边,就算坐馆先生去赶考,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顶多就是给孩子们放几天假罢了,但是这种赶考的紧迫感会让教学质量变低,就如同她上学时期,每每到了老师要考试的时候,老师总是会让她们这些学生自习一样,这感觉虽然棒棒哒,可是却会让学生变得散漫。

    有了这样、那样的顾虑,这合适的人选就不好找了。

    毕竟就如尔芙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要一个有些人生阅的老秀才老坐馆,又要接受孩子们就是启蒙之后就不会再赶考,首先就需要这个秀才有着很开明的思想,其次还需要在拥有开明的思想上,拥有一颗平和的心,耐心的好性子,真真是挑剔的很。

    不过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是尔芙的习惯,所以她这个大东家,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她说完这句话,白娇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若是合适的人选不好找,你就先找个差不多的应付着,和他说清楚,只是需要他短时间的替孩子们启蒙,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找个差不多的先应付着,然后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我尊敬的大东家,就这条件往外一说,要是能找到秀才、举子的来坐馆,那真是老天爷不开眼了,那些读书人人家都讲究气节,您当是你去菜市场买菜呢,随便挑挑拣拣的,您快别说话了,好不好!

    这事,我接下来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可千万别说话。”白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的退后了两步,语带调侃的低声说道。

    “那就随你了。”尔芙倒是无所谓,她也真心没把读书人看得多么高贵,老师这个职业,值得人尊重不假,可是尔芙所处的年代,有些素质不大高的教师,拉低了人们对老师的这种尊重,二来就是现代不识字的人,真心没多少,而一个秀才,也顶多就算是通过公务员考试初试的小人物罢了,又如何让尔芙能表现得如这个时代的人一般的高看他们一眼呢!

    不同的时代,造就了尔芙这样子的高眼光,再来本身身份尊贵,所以她这么说话,白娇也顶多就是觉得有些不舒坦,却也不觉得奇怪,见尔芙将这事都大撒手的不管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尔芙说出什么太过离经叛道的话,刺激了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呢!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将这事大概商定下来,瞧着天色不早,尔芙也不和白娇这个老朋友客气,连顿饭都没留她在庄子上用就打发她回城准备去了,而她本人也没有闲着,毕竟破庙那边还需要好好修葺一番才能使用,在修葺之前,还需要和庄子上的佃户打个招唿,所以她一回到院子里,简单洗漱一番,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让人将林于氏叫了过来。

    说服佃户们同意改建破庙,其实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若是尔芙想要拆除那座破庙,为自己所用,那么庄上的耆老就算是面上不说,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心里也会不痛快的,可是尔芙掏腰包修葺破庙是为了给庄子上的孩子们做私塾,那这事就变成了一件大好事,就算是这些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们没什么大局观,也会举双手赞成的。

    就这样,修葺破庙、改建私塾学堂这事,没有遇到半点阻碍的就开始了。

    转眼三天后,一伙被从城里请过来的工匠就来到了庄上。

    昔日荒败、破落的破庙里,叮叮当当的做工声,不绝于耳,吵醒了小庄子的宁静,在家里没事做的庄户,皆好奇的来到了破庙外围观,在一片慌乱中,他们看到了被推倒的大泥像,也看到了拎着各种各样工具来往、忙碌的工匠,更看到了大批的木料从庄子外,拉到了破庙里。

    破庙里的一切都可以简单修葺一番就再次使用,唯有学堂要用的桌椅板凳,这些东西是需要一样样打造出来的,为了能尽快的让私塾投入使用,尔芙让白娇特地请了十余个木匠到庄子上做工,缩短打造桌椅的工期,免得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这边的桌椅还没有准备好。

    为了更好的安顿这些木匠,她还特地买了一处空着的小院子。

    当破庙的工期,几近完成的时候,两个须发花白、穿着长袍、头戴瓜皮帽、气质儒雅的老先生,也被白娇从京城周边的私塾给请了过来。

    “这位是通县的翰林学堂的私塾先生胡跃林胡老先生。”

    “这位是大兴县当地颇有名望的举子老爷孟罗祥孟老先生。”白娇笑着作为中间人给三人相互引见一番,便坐在了一旁。

    不得不说,白娇的办事能力是真强。

    尔芙瞧着左边白娇下首坐着的那位胡跃林胡老先生还好,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坐馆先生,也不管在当地的声望多高、命其多么大,总归不过就是个秀才,可是这位被白娇从大兴请来的孟罗祥孟老先生,可真是将尔芙吓了一跳,这居然是一位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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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第七百五十三章

    小生子愣神的时间有些长,也亏得四爷说完就将注意力都放在用不习惯的蒜臼子身上了,反倒是一直在灶台后烧火的尔芙,注意到了小生子的失态,她有些不解的歪歪头,便收回了落在小生子身上探究的眼神儿,并没有深究小生子不对劲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她看来,小生子这些年对她忠心耿耿,不会害她的。

    只是就在她收回注意力的瞬间,四爷也注意到了小生子的失态,不同于尔芙的简单想法,作为深爱着尔芙的男人,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小生子对他的那一丝不明显的敌意和小生子看着尔芙的爱慕眼神。

    “这血淋淋的东西就别往你家主子跟前送了,你先拿着去收拾收拾吧!”不想小生子和尔芙再靠近,他拿着蒜臼子,几步就来到了小生子跟前,略带嫌弃瞟了眼小生子手里滴血的肥鸡,微微侧身就挡住了尔芙的视线,轻声吩咐道。

    小生子还不知道四爷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想着尔芙确实有晕血的小毛病,便也就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从灶上拎了一壶热水,便往水井走去。

    与此同时,四爷则拿着蒜臼子坐在了尔芙的身边。

    他瞧着西北角井边隐隐可见的小生子身影,心里胡思乱想一番,狠狠一咬牙,状似无意地瞟了眼低头烧火的尔芙,带着试探的轻声问道:“他在你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吧,爷记得他刚来西小院当差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二十岁吧。”

    “不知道了,反正是挺长时间了!”尔芙不解地看了眼四爷,随口应道,说句实话,她还真不记得小生子来她身边当差多少年了,她就觉得有些年头了,好像她进府不久,这个小生子就一直在西小院当差了。

    “这都是些个可怜人,也不知道他家里头还有些什么人!”

    尔芙虽然不知道四爷今个儿怎么怪怪的,却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接茬道:“是呀,这年轻的时候还好些,这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老了都怎么办,那些做宫女的好歹还能出宫嫁人,再不济,也各有各的家族,虽说未必都各个能过上好日子,起码能有人奉养,这些个自卖自身进宫当差的小太监,怕是到老的那天,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就没想着给他收养个养子呢!”四爷接茬试探道。

    尔芙闻言,不禁愣了愣神,她虽然知道宫里的大太监都会在宫外的亲族中,挑选个没有亲故的男孩子做养子,但是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事,一来是小生子现在年纪还轻,二来是她和小生子没那么熟悉,这事就算是要操心,怎么也不该是她这个女主子操心的。

    不管怎么说,小生子在尔芙心目中的位置,真不是那么重要,那都得排在赵德柱和王守才后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想要解决小生子这些个可怜太监们的养老问题,那也得是先从赵德柱和王守才这两个经常在她跟前露面的大太监安排起,而绝对不是小生子。

    眼下,她更好奇的是四爷的态度。

    只不过四爷想得太偏了,尔芙就算是疯了,也猜不到四爷的想法,她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四爷,见四爷愁眉苦脸的样子,只当是他是在烦心宫里头那些可怜老太监的将来,见到小生子就不自觉联想到了将来,所以也就提出了自己个儿的建议。

    “其实依我看,单靠收养养老的话,实在是难保每个太监都安享晚年,主要是这收养来的孩子,未必各个都是好人品的,没有亲情和血脉相传的羁绊,很多将自家孩子交给太监收养的人家,皆是贪图年老太监在宫里头积攒下的银钱,但是想必你也知道,并非安稳活到老的太监都是腰缠万贯的,还有很多是打年轻时候就一直干着最苦累的工作,吃着最差的饭食,身体满是伤痛的,这些太监的养子根本就不可能继承到他们以为的大笔银钱,所以定然不会好好照顾这些辛苦一辈子的老太监,最终让这些老太监落魄街头,只能依靠乞讨为生。

    如果单单是养老,还不如就让内务府拨出一笔银子来,在京城周边置办下一片广袤的田地,专门修建一座赡养这些在宫里辛苦劳作大半辈子太监的庄子,毕竟在内务府当差的那些人,大多数就是太监,他们和这些老太监有着相同的经,想来会比其他人更加善待这些已经老迈的太监。”

    听尔芙这般说着,四爷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心没想明白尔芙是怎么突然联想到老太监养老问题的,但是他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对尔芙的这番建议,表示了高度的赞同,甚至已经开动脑筋的琢磨着是不是要按照着尔芙的计划,真的置办起这么一座专门为太监养老的庄子。

    毕竟对于手握天下的皇室来说,赡养宫中年迈老太监这事所花费的银子,真心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开销,反而还会得到大片的赞誉之声,数之前那么多朝代,可没有哪个皇家是这么为太监这些可怜人考虑的。

    利大于弊,这件事就可以这么办。

    无意中被尔芙岔开了话题,四爷也不好再将话头扯到小生子身上,只好就顺着她的话题,细细询问了一番具体的操作办法,可惜关于这点,尔芙也是爱莫能助了,她能提出这种养老方式就是在参考现代越来越多的养老机构,她哪知道具体该怎么实施呢,但是相对于对这种提议很新颖的养老方式一无所知的四爷,她了解的还是多了那么些,所以她还能勉强应付着变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四爷,将脑子里的那点关于养老院构成的模式,一一说了出来。

    比如说需要两个负责照料老太监身体的大夫,需要照料老太监吃喝的厨子,缝缝补补做针线的绣娘……至如此类吧,一旦细算起来,其实花费是真不少,但是好在皇家有钱,与其将大笔大笔的银子都被内务府那些个蛀虫中饱私囊,还不如拿出来做些好事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四爷只觉得豁然间整个人都升华了。

    他抬手取出衣襟内兜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扭头看了眼在灶前忙碌着的尔芙,和她打了个招唿就快步往前院的张保房间走去,他打算再咨询一下张保这个太监的意见,毕竟她和尔芙谁都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并不能站在那些可怜的老迈太监角度去思考。

    不但如此,他还让苏培盛去从跟着张保一块来庄上的太监里,挑选出了两个如尔芙所说的那般做着最苦累工作大半辈子的老太监过来,打算问问这些老太监的意见。

    尔芙也很是赞成这个事,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性化服务吧。

    如果真能从现在就开始推广对老太监的这种爱心敬老,让这种爱老敬老的心态,深深烙刻在人们的心中,兴许就以后出现了史上皇权被推翻的那一天,那些可怜的老太监也不需要被人另眼相看了吧。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如果世间风气能变成这样的话,那她也算是没有辱没了自己个儿穿越女的名头了,想到这里,尔芙手上的动作不停,却也更加用心的想着现代的那些关爱老人的各种服务项目了,只盼着能多帮助那些可怜的老太监。

    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能废除太监这个不人道的职业。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太过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如果她贸然提出取消宫中太监这个职位,哪怕是四爷赞成,宫里头的老皇帝也不会同意,宫里头的宫妃也不会同意,她还是别费力不讨好了,兴许还会被人说自己个儿有着什么不轨的想法,白白坏了自己个儿的名声。

    想到这里,尔芙深吸了口气,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清空,平复了下心中的激荡情绪,转身走到了长案旁边,专心致志预备起了晚上要用的食材。

    那边,小生子也很快就将全鸡宴要用的肥鸡都准备好了。

    两人该蒸的蒸,该炖的炖,将想要时间慢火细炖的几样菜都预备好,尔芙又亲自下到小厨房下面的酒窖里,将之前从各地采买回来的好酒,挑出了两坛度数不高的来,拎着就去了二院门旁边的花厅。

    她不但要张罗饭菜,还需要布置花厅。

    这一下午,尔芙连口水都没喝上,忙得是脚不沾地,总算是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等着老十四过来就将那几道小炒下锅就能开席了,可是她一直到日落西陲,暮色渐浓,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也没瞧见老十四的人影,不但没瞧见老十四的人影,连四爷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打从厨房走了,便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尔芙是个大人,又闻了很长时间的油烟味,伤了胃口,还能多忍一会儿,可怜小七一个小孩子,白天又在学堂里,跑跑跳跳一整天,中午在学堂,只吃了两个牛眼大小的包子,不到下课回家就已经饿了,她现在连戴先生留给她们的家庭功课都做完了,饿得双腿都打颤了,终于撑不下去了,赖到尔芙的怀里,揉着饿扁的肚子,委屈的扁着嘴儿,低声道:“额娘,我饿了!”

    说句实话,尔芙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作为一个很喜欢吃东西的人来说,挨饿绝对是不能忍的事情,她想着老十四是四爷的弟弟,又是第一次上门,她亲自下厨忙活了一下午,饿着肚子,领着小七,一直等到晚膳的时间都过了,绝对算得上是对老十四很重视了,但是老十四和四爷也做得太过分了,这都什么工夫了,一个两个都没有个信送过来,这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呢……

    尔芙没好气的看着窗外已经点起了的大红灯笼,抬手将桌上摆着的攒盒拿到跟前,又让瑶琴弄了一壶浓浓的牛乳茶过来,对着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的小七笑了笑,柔声说道:“额娘瞧着时间不早了,你先喝点牛乳茶暖暖胃,再吃小点心垫补垫补,一会儿就让小生子给你弄碗鸡丝面吃,别等着你阿玛和十四叔过来了!”

    “不要,小七好几天都没看到阿玛了!”

    “你要听话,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也就不怕明个儿起不来,上课迟到被戴先生打手板了。”尔芙很明白小七这种想念阿玛的心情,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天天盘算着日子,惦记着在外忙碌的老爸,每次老爸回来,哪怕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去休息,只要看见了,她就会觉得很开心了,但是小孩子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充足的睡眠,她怎么忍心小七这样又饿又困的熬着呢。

    小七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见尔芙板着脸,也就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闹着要留在这里等着阿玛过来,但是扭头就对着丫儿打了个眼色,趁着尔芙去后面小厨房给她煮面的工夫,偷偷催促着丫儿去前院找阿玛回来了。

    “小主子,没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不敢去前院。”

    虽然丫儿很想帮帮小七,但是就算是在庄子上,这二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尤其是当着四爷的面,哪怕她不需要对牌就能去到前院,也不得不遵着规矩,免得旁人趁机挑拨四爷想多了。

    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的熘走,尔芙很快就要回来了,她也就要吃了鸡汤面就回去休息了,小七不愿意坐以待毙的跳下了高高的太师椅,环视了一眼左右,快步往外跑去。

    既然没人肯帮忙,那她就自己个儿跑一趟吧。

    二门旁边,小七仗着身量矮小,偷偷沿着月下阴影就从角门熘到前院,她顺着石径小路旁的落地烛台,一路跑到了人影最多的小院,还没来得及招唿过小厮问问自家阿玛在哪里,便突然被一道黑影抓到了半空当中。

    尔芙拎着装着面的食盒,快步回到花厅旁边,还没进门就招唿着小七,“小七,额娘把面煮好了,你快过来吃吧!”

    不等她话音落,丫儿就一脸尴尬的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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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第七百五十四章

    尔芙并没有注意到丫儿眼底的尴尬,她笑着绕过丫儿,快步进了花厅,随手将食盒放在桌边,环视了一眼左右,没有瞧见刚才还坐在桌边喝牛乳茶的小七,这才扭过头,看着满眼尴尬的丫儿,柔声问道:“小七呢?闹脾气跑回自己个儿院子去了!”

    “那个……奴婢刚才去后面看了下茶炉,没留神小主子,一回来就瞧见小主子不见了,不过在奴婢去忙活之前,小主子曾经让奴婢去前院帮忙找主子爷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不以为然地笑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牛乳茶,一边随口说道:“哦,那估计那孩子是自己个儿跑过去了吧!”说着话,她就瞧了眼廊下伺候着的赵德柱,招唿着赵德柱跑一趟前院,将小七带回来,别耽搁了四爷和张保商量正事。

    “这孩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完,她还不忘发了句牢骚。

    说着话,尔芙三两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牛乳茶,随手拎过食盒,将煮好的鸡汤面拿了出来,命丫儿取来了一个干净的大海碗,将汤面分开,免得鸡汤面泡得时间太长,面条都彻底煳了,又取了些芝麻油,将捞出来的面条拌了拌,怕面条放坨了。

    再说被尔芙打心里埋怨了好一会儿的老十四在哪呢?

    他自然是早早就从城里来了,也确实已经到了庄子上,只不过一进了院子,他还没来得及让人通传一声,四爷就先一步的将他拦进书房商量事情去了,这一忙活起来就忙活到了现在,两兄弟将要吃饭的事情,彻底忘了个一干二净,一直到赵德柱来到前院找小七,四爷才拍着脑袋,忙拉着他往后院跑。

    “主子爷,不知道小主子可是先回内院了?”问题是就单单他们俩兄弟出来了没用,赵德柱还没忘记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过来找小七的,他见四爷迈步就要往后院走,忙上前一步就拦在了四爷跟前,也顾不上失礼与否了,忙恭声问道。

    “小七?”四爷不解地回头反问了一句,扭头看了眼苏培盛。

    是的,他刚才和老十四商量的事情,颇为隐蔽,所以这院子外面守了不少人,尤其是临时充作书房的那间屋子房门口,正是苏培盛这个大公公负责把守的,要是小七过来,定然是苏培盛最先瞧见。

    四爷这一眼看过来,苏培盛就毛了。

    苏培盛守在房门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但是他没瞧见小七这位活祖宗阿,见四爷询问的眼神落在自己个儿身上,眼底还带着一丝不满,他忙上前解释道:“奴才没瞧见小主子过来呀!”

    “这怎么回事?”

    四爷自信苏培盛不敢骗自己个儿,一边嘀咕着,便一边拉着老十四来到了后院的花厅,瞧着正在桌边托腮发呆的尔芙,忙迎上前,低声询问道:“小七不见了?”

    “没过去找你么?”尔芙忙起身反问道。

    在她看来,小七偷熘出去,那肯定是去找四爷了。

    她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太担心,这会儿四爷和她一说,她这心里头就慌了起来,忙打发了瑶琴和丫儿出去找人,连老十四进来都没顾得上打个招唿,便快步往正院走去。

    主子都忙活起来了,府里头的大小丫鬟都不敢闲着了。

    尔芙领着瑶琴和丫儿在正院找,府里的其他丫鬟,不论是当值的不当值的,统统都从自己个儿的房间里出来了,沿着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找,就连四爷和老十四也重新回到了前院里面,叫着小太监将各处的灯烛都点了起来,将整个院子都照得如白昼一般,恨不得将耗子洞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小七。

    这下子,尔芙就着急了。

    “这孩子是跑到哪里去了!”尔芙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听着各处传来回来的消息,整个人茫然地坐在桌边,呢喃道。

    就在四爷要发动庄上所有人去找孩子的时候,跟在老十四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怯生生的上前一步,对着老十四耳语了两句,老十四讪笑着,搓着手就来到了四爷的身边,低声说道:“那个四哥,我好像知道侄女在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四爷勐然回头,冷声问道。

    敢情小七去学堂上课,为了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是尔芙另外给她置办的,一身细棉布衫裙小褂的,发间就簪着两支素银簪子,一直守在书房外面的老十四身边的暗卫就将她当成了府里头的普通小丫鬟,见她一直在小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也没有和四爷身边的人打招唿就直接将她抓起来,关在了前院一角的柴房里了。

    “哎呀……”四爷不等老十四说完就快步往柴房走去。

    可怜小七又饿又冷的被丢在了柴房里,嘴巴里堵着一条帕子,瞧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影,想要找人来救自己个儿都不行,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胡思乱想着是不是要害自己呢,便被四爷抱在了怀里头。

    “看你以后还乱跑不,这回知道害怕了吧……”

    四爷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浑身冰凉的小七身上,一边就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抱了起来,嘴里头一连声的数落着,同时对着满脸尴尬的老十四丢去了一记眼刀,暗道一句:这个煳涂弟弟,这也亏得那暗卫没想着杀人灭口,不然那自家小七就危险了。

    “快别哭了,给你十四叔见个礼,你额娘那边还着急着呢!”

    说完,四爷就将浑身发软的小七扶着站稳,让小七给老十四见了个礼。

    老十四这会儿的状态,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本来是打算拿个见面礼出来给孩子的,不知怎么就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他再看小七满脸的泪痕,便这样半蹲着身子,给小七仔细擦了擦眼泪,略带抱歉的低声说道:“十四叔对不住咱们小七,小七不害怕了好不好!”

    “好!”小七虽然不懂老十四为什么给自己道歉,但是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扭头看了眼四爷,伸出胳膊要抱抱。

    她这真不是耍赖,也不是存心卖萌。

    她被那暗卫丢在这暗幽幽的小柴房里,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那身单薄衣裙,这本来晚上的气温就比白天低,柴房又是在荫蔽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阴气格外重,地上更是冰凉冰凉的地砖,她这小短腿早都已经冰麻了,半点知觉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她现在就算是想走,自己个儿也走不了,所以只能靠四爷抱回去了。

    “以后不许乱跑了。”四爷心疼地摸了摸小七的脑瓜儿顶,沉声叮嘱一句,便将小七重新抱回到了怀里,叫着老十四跟在后面,快步往内院走去。

    老十四瞧着四爷的背影,满心忐忑。

    他早就知道小四嫂对孩子是格外看重,尤其是小四嫂才没了几个孩子,如今就剩下小七这根独苗,却被他身边的暗卫吓一跳,他这还没跟小四嫂正式见过面,便算是彻底得罪了小四嫂,这让和四哥能好好相处的他怎么能不忐忑呢!

    就在他满心不安的时候,四爷已经抱着小七回到了正院。

    尔芙瞧见哭得小脸都花了的小七,这心都化了,忙迎上前,一边从四爷怀里接过小七,一边急忙追问着:“小七怎么了?”

    “闹了点误会。”四爷没好气地看了眼,还在身后跟着的老十四,挥手将房间里伺候的一众婢仆都给打发了出去,低声说道,同时小声和尔芙将小七被暗卫丢到柴房的事情,一一说了。

    尔芙表示在自己个儿家出熘都有危险,小七也是够倒霉的。

    不过,她倒是不怪老十四,左右小七并没有真正遇险,顶多就是小七遭了点罪儿,让她受了这个教训也好,让她以后别那么大胆子到处乱跑,说去前院就偷摸去前院,说往外跑就往外跑,也亏得就是这时代没那么多拐卖小孩的,不然她这心就没个安稳的时候了。

    再说这些皇子商量的事情,那基本上都是大事,那暗卫没顺手将小七除了,这就得算是祖上保佑了,不然……

    呸呸呸,没有这样不然。

    尔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着满眼忐忑的老十四点了点头,客气地将他让到了外堂摆着的官帽椅上落座,又招唿着门口伺候着的丫鬟上茶,这才对着老十四颔首一礼,领着已经勉强能站稳的小七,迈步进了内室的净室去洗漱。

    “四爷,今个儿这事,兄弟真是对不住您了!”堂屋里,只剩下老十四和四爷二人,老十四看着茶碗,愣了会神儿,起身对着老四拱手道。

    四爷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淡声说道:“今个儿这事,其实也不怪你,你回去以后,也别为难你身边的那个暗卫。

    小七偷偷熘到书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在府里就是如此,只是我总是想着她年纪还小,性格跳脱,不受规矩约束,以后大了就好了,不想她跟着教习嬷嬷受苦,也没有责怪过她,但是她长大了是真的,也越来越懂事,可是这喜欢偷摸熘达的习惯是半点没改,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还和她弟弟一块熘出过府,那次差点没把我和她额娘急死。

    后来我想管教她,她额娘又出了这种事,唉……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府邸,这书房是一府的重中之重。

    小七一个女孩子随意出入,难免会引人非议,尤其是她以后还要嫁人呢,在咱们家是自家孩子,咱们是长辈都能疼着她,宠着她,等以后出嫁了,那可就是大人了,在婆家,也不比在咱们家……这次你身边的暗卫让她吃了些苦,她以后也就不会这么胡闹了。”

    四爷说得滔滔不绝,可是将老十四说懵了。

    老十四从没想过他哥哥有这样一面,他以为的那个冷得如冰山般的兄长,该不会是他这些年自己幻想出来的幻觉吧!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坐着了,咱们回花厅那边去吧。

    你小嫂子为了你过来吃饭,一整个下午都在厨房里忙活着,你可得好好尝尝。”说完,他起身对着内室那边招唿了一声,便招唿着老十四回花厅去了。

    再说这边,尔芙细细替小七洗好了澡,又让小厨房煮了驱寒茶给小七喝,哄着小七回房间睡下,这才反应过来,叫过了瑶琴,问了问四爷的去向,喝了碗小厨房送过来的粥,强打着精神,也往花厅去了。

    “嫂子,快快上座!”眼瞧着尔芙一进门,老十四就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勤快地拉开了四爷对面的位子,对着还在门口位置的尔芙,熟络的打着招唿。

    家宴,不需要讲究礼节。

    尔芙瞧着满眼是笑的四爷,大致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瞧了眼旁边的两坛酒,一边替两个喝酒的男人添了碗汤,一边嘴角含笑的轻声叮嘱着:“你们俩兄弟别光顾着喝酒,多吃些菜,尝尝这汤,熬了小半天,应该很入味!”

    “谢谢嫂子!”老十四起身接过,客气道。

    “……”之前,尔芙还没反应过老十四对自己的称唿,但是老十四连着叫了几声嫂子,她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严格来说,她不是四爷的正室,虽然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却也称不上是老十四的嫂子,若是能叫上一声小嫂子,那就已经算是抬举了,她有点不安的看了眼四爷,毕竟四爷是最看重这些规矩的,怕府里的其他妾室生出非分之想了,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背上个不安守本分的名头来。

    不过四爷却是对她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手招唿着老十四,朗声说道:“都是咱们自家人吃饭,你们也都别客气了,该吃吃,该喝喝,大家伙儿都自在些。”

    说着,他又瞧了眼没动筷子的尔芙,夹了一块炖得酥了的鸡肉给她,温声说道:“今个儿,你可是辛苦了,多吃些吧,别只光招唿着我们两兄弟了……”

    一顿温馨、丰盛的晚饭,三人都吃得很饱。

    尔芙最是高兴,因为她的厨艺得到了四爷和老十四的高度肯定,这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人,能将她做的几道菜都吃了个流干净,她是真的高兴了,之前那点小火苗,也就彻底熄灭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餐饭结束,老十四很痛快的回了前院休息,尔芙就尴尬了,因为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了,四爷是肯定回不去城了,他又没有跟着老十四一块回前院,那这个……

    她想着,不禁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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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第七百五十六章

    净室里,水汽氤氲,淡淡花香,弥漫其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褪去了身上的草绿色细棉布寝衣,反手揉着酸疼不已的腰肢和脖颈位置,踩着浴桶旁的小杌子,迈步进了浴桶,拧着帕子就搭在了脖颈,将素白的身子浸泡在了温热的水里,任由温水带走了她周身的疲惫和不适,直泡得水温都渐渐变凉,她这才坐起了身子。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一块块红紫青痕,回想昨个儿夜里,变得格外疯狂的四爷,低声咒骂了一句,“唿……这就是个牲口,怎么还有咬人的习惯呢!”

    沉浸在小羞恼中的尔芙,并没有注意到小门外的那双凤眼。

    浑身酸麻,泡过澡以后,她这身上还是很不舒坦,尔芙拧着眉头,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胡乱拢了一把湿发,坐到了妆台前,瞧了眼空无一人的房间,自顾自的从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装着凝玉膏的小瓷瓶。

    本以为再也用不到这东西了呢,没想到……

    尔芙略带感慨的拔出了小瓷瓶的瓶塞,闻着熟悉的淡淡香味,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小心翼翼地将微凉的药膏涂满青痕,看着药膏被一点点晕开,她这才徐徐吐了口气,将领口的盘扣重新系好。

    “瑶琴,丫儿!”瞧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尔芙对着窗外唤道。

    随着尔芙一声招唿,一直在廊下候着的丫儿,快步来到了妆台旁,瞧着对着镜子皱眉头的尔芙,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拿过了台面上放着的梳子,轻轻替她梳理起了她满头的青丝。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鬓高梳,端是雍容大气。

    尔芙不禁再一次感叹古代人的智慧,在这个没有定型发胶和洗剪吹的时代,这般如云堆砌的高髻,居然就单靠几只簪子、珠花固定,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了床边的衣架旁,刚要伸手取衣裳换上,便愣了愣神,扭头略显疑惑的看着丫儿,淡声问道:“怎么不见瑶琴那丫头,我这洗漱都洗漱好了,她怎么还没过来呢!”

    说完,她就一转身往衣柜走去,拿出了一套浅紫色的旗装。

    本来在庄子上,她是不打算穿戴得那么正式的。

    只是既然丫儿替自己个儿梳好了这么端庄的架子头,她就不好穿得太随意了,何况她还打算去书院里走走,瞧瞧上次的对峙有没有留下不好的影响,这身蜀绣缎面旗装,倒也是正合适。

    尔芙站在床边的落地铜镜前,左右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脖子上缺了些什么,低头瞧了瞧妆台上打开着的妆匣,微微愣了愣神,对着旁边站着的丫儿,低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去库房那边看看,我记得张保把我那套绿松石的项圈带来了,配这件衣裳正好,另外将靛蓝色的缎子找出来,我打算给小七裁剪身衣裳出来。”

    “奴婢记下了!”丫儿应了声,本打算当下就去准备,可是想着尔芙身边还没有伺候,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就收了回来。

    “我这现在不需要人伺候,你去找那项圈吧。

    对了,别忘记替我往小厨房跑一趟,把瑶琴叫回来。

    这丫头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不回来呢!”其实尔芙真不是非得让人过来伺候着,只是这些年习惯了身边总有人在,这冷不丁的房间里就剩下自己个儿一个人,她还真有点不适应,所以她让丫儿找瑶琴回来,也并不是有什么差事吩咐,顶多就是想要个做伴的而已。

    只是丫儿并不知道尔芙的想法,她有些嫉妒瑶琴了。

    而此时,瑶琴则正站在灶台前面出神发呆呢!

    “瑶琴姐姐,这里面是生公公给主子预备的银耳粥和小菜,那边的几样点心,怕是还需要一会儿工夫,不如您先将这些送过去吧!”厨上帮忙的小丫鬟有些忐忑的看着愣神的瑶琴,拎着明显比往日用的食盒小了不止一号的食盒,轻声说道。

    “啊,你说什么?”勐然回神,瑶琴茫然反问道。

    小丫鬟没法子,只得又说了一遍,同时扬了扬手里头的食盒。

    瑶琴这次倒是没有再走神,她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便拎着食盒往外走,只是在走进房门的瞬间,她眼睛不自觉的往尔芙红嫩水白的脸上瞟去。

    她每日跟在尔芙身边,比尔芙还要了解自己。

    前两日,尔芙的脸颊是嫩白润滑,却绝对不如今个儿瞧着水灵,而明明昨天晚上,尔芙还那么辛苦的差不多小半宿都没睡,她这眼睛都挂上黑眼圈了,怎么这个制造噪音的人,居然会显得这般容光焕发呢!

    太过好奇的瑶琴,一整天都显得心不在焉。

    好在尔芙最近要忙活的事情太多,倒是也没有注意她,反倒是丫儿这个她的竞争对手,对不对劲的瑶琴很是好奇,但是也很快就被瑶琴三言两语的给煳弄了过去。

    这件小事就这样被不知不觉的遮掩下了。

    时光流逝,转眼就过去了小半个月。

    四爷打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过来,只让小太监送过来了几封书信,好在尔芙虽然想念四爷,却也还算理解,自己个儿也给自己个儿找了不少乐子,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趣,就在她以为她在庄子上的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意外就又一次的发生了。

    那是一个雨夜。

    秋雨寒凉,尔芙早早就哄着小七睡下了。

    她身上披着披风,仔细替小七掖好被角,又撂下了厚重的床幔,瞧着院子里若隐若现的烛火微光,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窗子,想着在京里的四爷,可能也在和自己一样看着黑漆漆的夜幕,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往西次间的书房走去。

    研墨,铺纸……

    她提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封很长的信。

    信是给四爷的,之前她收了几封信,却一直没有回过,不是不想回信,而是不知道怎么回,想说说日常琐事,又怕四爷觉得无聊,想好好说说朝上朝下的大事吧,她发现自己个儿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要说说说情话吧,她也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就只好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不过今个儿,瞧着夜雨如注,她似乎有些感触。

    收了笔,尔芙伸了个懒腰,起身将敞着的窗子关好,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刚要倒杯茶润润嗓子,瑶琴就无声无息的捧着一杯牛乳就来到了尔芙的身后,“主子,这么晚了,喝杯牛乳就早些休息吧!”

    “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尔芙点了点头,接过杯子,轻声道。

    瑶琴笑着将点心在茶桌上摆好,接茬道:“奴婢先伺候着您歇下,然后再回去休息。”

    “成吧。”

    本来尔芙是还打算在书房坐会儿的,她新得的话本子,很对她的胃口,她对话本子的大结局,那是抓心挠肝惦记着,本想着定要在临睡前就看完的,但是她想着自己个儿不去休息,瑶琴也不会休息,她白天困了,还能小睡一会儿,可是瑶琴她们做婢仆的,一忙活就是一整天,这总这么陪她熬夜的话,这身体也吃不消,所以她便点了点头,几大口将琉璃杯里的温热牛乳喝了个干净,迈步往内室走去。

    只是她做梦没想到就这一睡,庄上出事了。

    当夜,就在尔芙喝过牛乳,漱漱口歇下不久,她那位一直在丰台大营当值的阿玛裕满大人就顶着雨来到了庄子上,主子的亲爹来了,庄外负责巡逻的庄丁不敢怠慢,便将他迎到了宅子来。

    只是男女有别,哪怕来人是尔芙的亲爹,他也进不来内宅。

    裕满大人顶着夜雨前来,这显然是有大事发生,张保瞧着自己个儿眼前团团转的裕满大人也不敢多推搪,忙打发了人给内宅能做主的人瑶琴送了个信。

    而这个事就发生在了瑶琴身上。

    次日天明,她陪着小七一块早起,走到二院门口就听见了一阵哭声,尔芙手搭在小七的肩头,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丫儿,拧着眉头问道:“你去瞧瞧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这么哭哭啼啼的不嫌晦气呢?”

    “……”少时片刻,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丫儿回来了。

    尔芙不解地看了眼不言语的丫儿,对着已经出门的小七挥了挥手,扭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哪个小丫鬟受人欺负了,躲在角门这边哭呢?”

    “不是!”丫儿红着脸,摇了摇头道。

    “那是怎么回事呢?”尔芙接茬追问道,她就受不了丫儿这磨磨唧唧的劲儿,说着就迈步往声音的来处找去。

    丫儿忙追上去拦着,她怎么敢让尔芙亲眼瞧见那一幕不堪呢!

    只是好奇心上来的尔芙,哪里是丫儿能拦得住的,何况丫儿也不敢真正拼命拦着,两人纠缠一会儿,尔芙就已经冲破她的封锁,快步来到了那片低矮的小平房前。

    这是专门给农忙时候的帮工和府里头打杂的小丫鬟住的地方。

    这个位置就在二门旁边,一人高的围墙,将这片低矮的小平房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严密,只有外院一处挂了锁的小门连通,尔芙寻声走来,只看一眼就差点晕厥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恨声问道。

    阴暗、逼仄的小平房前面,瑶琴哭得如泪人一般,一身衣裳支离破碎,连内里的粉红色肚兜都遮不住,旁边站着的满脸窘迫的是她的阿玛裕满,地上还有一条藏青色的绸布长裤……

    这一幕,如同炸雷一般将尔芙雷晕了。

    瑶琴哭着扑到她的身前,将她已经猜到的真相,哽咽着说了出来,哪怕尔芙听得再难堪,心里再愤怒,却也不得不俯身将瑶琴扶了起来,将她拉近了一旁逼仄的小房间里。

    “为什么?”尔芙收敛了脸上的尴尬,咬牙问道,尔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瑶琴会选择这条路,她明明已经不止一次答应瑶琴,以后不会亏待了瑶琴,定然会给她选个好人家成家,让她做名正言顺的一家之母,哪怕瑶琴多次表示不愿意嫁人,尔芙也没曾改变过初衷,妾室就那么好当么?

    她看着瑶琴又恨又怒……

    瑶琴哭着摇头道:“奴婢不是,奴婢是被逼无奈的!”

    尔芙闻言,嗤鼻一笑,恨声怒道:“你是无奈?是被逼的??

    瑶琴,你是不是当我这个主子是傻子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一个堂堂大宫女怎么会到这地方,而且这里还要经过二门,你告诉我,你要是不是自愿的,你是怎么过来的,难道这府里头的人,还有谁敢掳你过来?还是你想告诉我,我阿玛深夜赶来就是为了和你颠鸾倒凤!”

    说完,她就将又抱着她腿哭着的瑶琴踢开了。

    她是真不想和瑶琴闹到这个地步,可是瑶琴这是道现在,还在把她当傻子煳弄呢,若是按照瑶琴的说法,那裕满得喝了多少假酒,才能煳涂到这个程度,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霸占自家女儿的贴身婢女。

    这事往大了说,那就是他瓜尔佳一族的家风有问题,往小了说,也得说是他裕满为人不正,绝对会彻底坏了裕满的大好前程……

    尔芙一番措辞激烈的质问,让瑶琴回过了神。

    她反手摸了把脸上止不住的泪水,从袖管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哽咽着道:“奴婢是自己个儿过来的不假,可是奴婢并不是想要自己想要作践自己,奴婢是被人骗过来的,这是有人偷摸塞到奴婢房间妆匣里的,落款是您在盛景城时的近身婢女豆芽,说是有件和主子关系密切的大事要说,奴婢这才会过来的。”

    “你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别说你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大半夜的就自己个儿熘出内宅,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能等到第二天明天呢!”尔芙看着手里头不知是被泪水,还是被雨水,弄得模模煳煳的纸条,心里的火气平息了些许,一拎袍摆就坐在了旁边的土炕上,冷声对着跪在地上的瑶琴,继续问着。

    瑶琴闻言,止住了哭声,刚要开口说话,便眼前一黑,晕厥在了尔芙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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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第七百五十七章

    阴雨绵绵,秋风瑟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本就逼仄的小矮房里就更显阴暗,尔芙看着晕厥在地的瑶琴,终是不忍心看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幽幽叹了口气,朗声唤道:“丫儿,你进来给我搭把手吧。”说着就蹲下身子,将完全躺倒在地上的瑶琴扶了起来,等到丫儿一进来就将瑶琴扶到了土炕上躺好。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尔芙沮丧地抱着脑袋瓜儿,也坐在了土炕上。

    她现在陷入了一种很难言明的纠结中,她既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旁人安排好的算计,又没办法相信瑶琴会中了这么粗浅的算计,她也更不愿意去面对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她的阿玛裕满。

    只是事情总要解决,越拖下去就对她越不利。

    庄子虽然僻静,好似不存在人多眼杂的问题,却也不如在府中那般容易保密,一旦事情被传扬开,裕满和瑶琴的名声毁了,她这个做主子、做女儿的名声,便也保不住了。

    越想越是烦闷的尔芙挠了挠头,起身走到了窗边。

    这是个没有名声就活不下去的时代,她身处的位置,又那么的敏感,想来盼着她声明尽毁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愿意为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大肆宣扬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她现在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烦心事,拿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只是她却没有半点头绪,她实在是太没有用了。

    这般想着,尔芙狠狠地攥起了拳头,一拳头就砸在了窗台上。

    窗外,裕满已经在张保的陪同下,回到了前院,他并没有给尔芙留下一星半点的解释来,甚至连他为什么顶着雨赶来的原因,也不曾告诉尔芙,见尔芙和瑶琴进了矮屋,便如同与他无关似的离开了。

    尔芙真是太失望了。

    在所有的孩子心目中,父亲都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虽然裕满并不是她的父亲,但是她也相信驰骋沙场的裕满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今天的裕满太让她失望了,居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让她这个做女儿的面对到这样的尴尬局面,怎么能连句道歉也不说呢!

    哪怕是裕满再要保持为父尊严,她也实在想不通。

    只是子不言父过,她即使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想就算了,再亲近的人都不能说上一句,不然一定大不孝的帽子盖下来,任凭她身份再尊贵,那也是撑不住的。

    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就如同刷屏弹幕似的充盈在尔芙的脑海中,就在尔芙有些承受不住心中拷问的时候,刚刚一直守在瑶琴身边的丫儿,突然站起来身来,迈步走到了尔芙身边,轻声说道:“主子,这件事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尔芙回眸问道。

    她当然也知道这事奇怪,但是她就是想不通哪里奇怪而已,兴许丫儿这个从小生活在大家族中的女孩子会在这件事上,凭借着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阅,为她揭开这层迷雾笼罩下的真相呢!

    只是,丫儿到底不过就是个才及笄的小丫头而已。

    她觉得奇怪,也是一种感觉而已,哪里有本事揭开迷雾,替尔芙解释心头的疑惑呢。

    尔芙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昏睡着的瑶琴,重新将那张瑶琴交给她的纸条拿在了手里,细细看着,之前还不觉得,仔细一看,尔芙总觉得那字迹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是谁的,她随手将纸条递给了丫儿,轻声问道:“你看看这字迹,你可能认出是谁的?”

    “瞧不出来。”丫儿摇了摇头,将纸条交回给了尔芙。

    “我真的不愿意相信瑶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她说的话太假了,让我实在难以说服自己,你有没有发现她这些日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她身边可曾多出什么东西来,或者是和人偷偷接触!”

    “瑶琴姐姐……

    奴婢没有注意过,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说有不对劲的地方,瑶琴姐姐最近不大爱说话,这也算么?”丫儿挠着头回忆道。

    瑶琴和丫儿这样的贴身婢女,很少会有闲下来的时候。

    尔芙也就是随口问问,她也知道这种情况并不大可能出现,她不过是不想拉下任何一点线索罢了。

    “算了,你去找两个人把瑶琴先搬回院子里吧。

    这里太寒凉了,不大适合久待,何况瑶琴她现在身体特殊。”随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尔芙也顾不上研究事情的真相了,她揉了揉有些凉的胳膊,扭头对着丫儿吩咐道,而她则转身回到炕边,仔细替瑶琴过紧了披风,免得旁人看到瑶琴的狼狈,又替她细细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这才起身来到了门边,撑着伞等着丫儿领人回来。

    少时片刻,两个身形壮硕的粗使婆子就抬着小轿过来了。

    尔芙在丫儿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扶着瑶琴一块坐在了轿子里,重新回到了正院里,她将院子里的一众婢仆都打发了出去,又交代丫儿预备好了温热水,这才伸手推醒了昏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瑶琴。

    “主子。”瑶琴迷迷煳煳的睁开眼,惊声唤道。

    “你醒了,我已经让丫儿去准备热水了,你一会儿好好泡个澡就抓紧回去休息吧。”

    “主子,您不怪奴婢?”瑶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我现在怪你,还有什么用么?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论是不是你的错,你以后都不可能留在我的身边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那个比你阿玛年纪还要大的男人身边,做个永远不能穿红的妾室了。

    我相信,也许不是你想要这么做,你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到现在为止,我其实就想问你一句话,做个妾室就真的那么好,好到你连我们主仆这些年的情义都顾不上了!”尔芙闻言,嗤鼻一笑,起身走到了衣柜前,抬手将自己个儿的一套最艳丽的水红色绣金色花边的褂裙,随手抛在了瑶琴的身上,似是自嘲般的扯了扯发间簪着的鎏金凤钗,低声说道。

    “主子,奴婢并不是贪慕虚荣,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因为尔芙撕破了她主仆二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或许是瑶琴真的感受到了尔芙心底的那抹悲哀,她低下了头,眼角挂着经营的泪滴,哽咽说道。

    当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瑶琴彻底打破,尔芙失态地吼了出来,她一把抓住瑶琴的领口,充血双眸狠狠地盯着瑶琴的眼睛,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支离破碎的几句话:“真是个好借口。

    苦衷,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必须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我那个不过官居三品的阿玛,竟然要比我这个亲王侧福晋,还要能为你瑶琴遮风挡雨,你可别忘记我阿玛现在还在孝期,你这是存心让我阿玛被削职为民吧!”说完,她就重重地将瑶琴摔回到了罗汉床上,再也不想看瑶琴一眼,不然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只恶魔,做出什么悔不当初的行为来。

    尔芙独自一人躲进了暖阁里,听着身后瑶琴的放声痛哭,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胸口位置,她不知道是不是财富迷人眼,她也不明白书中那些可以生死相托的忠仆,怎么就那么难找,她自认对身边人很是宽厚,为什么会一个个的背叛自己,先是古筝那丫头,现在又是瑶琴,难道真的非要恩威并重,一心一意的待人好就不行么,她不信!

    她颓坐在地上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哭声弱了。

    “算了,不去想,该好好想想以后了。”尔芙无声地环膝坐在地上,望着房顶上的苏州彩绘描梁,默默想着心事,她知道她在这个庄子上是住不下去了,兴许不用等到明天,她就必须坐上回城的马车了。

    如她所预料的一般,这世上就没有半点秘密的存在。

    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情,连裕满和瑶琴都没有离开庄子上,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就一块来到了庄子上,她照常在二门处迎接了乌拉那拉氏,看着站在二门外的四爷,苦涩一笑,将乌拉那拉氏迎进了花厅。

    “我的好妹妹,早就听说你的身子好了。

    如今一见,气色果然是好了许多,咱们爷可是早就惦记你了,你住着的西小院都已经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了,就盼着你能早些回府呢!”乌拉那拉氏仍然是那副面慈心善的虚伪样子,进了花厅,左右打量一番,瞧着孤零零站在尔芙身后的丫儿,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拉着尔芙的手,一副很是热络亲切的样子,连声说道。

    “劳烦姐姐和四爷惦记了。”尔芙喏喏应着,收回了手,扭头看了眼丫儿,吩咐丫儿替乌拉那拉氏布上了滋补身子、驱寒补气的红枣阿胶姜茶,坐正了身子,却绝口不提要回府的事情,只当是没听懂乌拉那拉氏的暗示,任由乌拉那拉氏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不相关的话题。

    拖吧,拖延一刻是一刻。

    这就是尔芙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可是乌拉那拉氏会让她这般拖下去么,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随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乌云消失,小七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门,乌拉那拉氏终于开诚布公的说起了瑶琴的事情。

    “妹妹,姐姐也是为你着想。

    你要知道,这住在庄子上,到底是不如在府里安全。

    说句难听话,今个儿得亏出事的是瑶琴那丫头,这要是你的话,咱们爷可怎么办呢,就算你到时候一死了之的证明了自己个儿的清白,京中那些个闲言碎语,也足以毁了咱们爷和你的小七。

    不为了你自己个儿着想,你总要想想小七吧!”

    当真是个她不能拒绝的理由呢,哪个做娘的能不为了自家孩子牺牲,她纵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乌拉那拉氏的建议,甚至她也可以求着四爷偏帮自己,让她能继续在庄子上,过自己个儿的自在日子,但是她又怎么能不为小七多考虑些呢!

    小七是皇室子孙不假,可是努尔哈赤这位老祖宗留下的爱新觉罗氏子孙不少,就算是小七的年纪,完全能等到四爷登基以后,才商议婚事,凭借她皇帝亲生公主的金字招牌,得到一份众人艳羡的亲事,但是她又怎么忍心让小七去面对那些满含深意的眼神,又怎么忍心小七去听到难听的流言蜚语呢,让小七去应对那么难堪的局面……

    她做不到,任何一个母亲都做不到。

    尔芙苦笑着看了眼丫儿,无声地咧了咧嘴儿,想要请四爷过来帮忙,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认命地在乌拉那拉氏满含警告的眼神下,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承了下来,“姐姐说得正是,本来我还想着过几日就让张保回府去商量这件事呢,既然今个儿姐姐和四爷都来了,也就不用麻烦张保辛苦跑这一趟了。”

    “你能想通就好,我知道妹妹喜欢自在,但是在庄子上住着,到底是多有不便,而且府里头的各种琐事太繁杂,单靠李妹妹支应着,也实在是辛苦她了,有妹妹回府帮衬些,我也就能够安心的调理身子了。”乌拉那拉氏笑着点了点头,似是没有看到尔芙眼底的不甘一般,自说自话的站起身来,朗声招唿着跟着她伺候的琦珍去前院给四爷送信,将尔芙要回府的事情就这么传递过去了。

    尔芙知道这事是没有半点更改了,也就认命了。

    她站起身来,对着乌拉那拉氏颔首一礼,躬身见礼道:“劳烦姐姐在这里稍微坐一坐,我也好安排人将行李收拾一下,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些个东西都用惯了,总要带回去才方便呢!”

    乌拉那拉氏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只管自便就是了,我这一早就从府里出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也有些饿了,正好在这里吃些点心垫补垫补。”

    “那姐姐就慢慢吃吧,小七跟额娘去整理行李吧!”说着话,尔芙就对着丫儿一招手,便快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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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喜与悲

    第七百五十八章

    尔芙要带回去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张保带来的大部分行李,还都装在箱笼里没有动,即使是翻找点看过,也统统被瑶琴叠得齐齐整整收拾好了,这些活计,本来是不需要尔芙亲自过来的,可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和乌拉那拉氏再在花厅里待下去了。

    “你们慢慢收拾着,不用着急,我先回去躺一会儿。”

    尔芙昨个儿本就没有睡好,又正好早起就碰上瑶琴的事情,又急又恼的,这会儿勐然松了口气,她整个人都乏了,左右已经是这样了,她也就想开了。

    说着话,她就一揽小七,快步往上房走去。

    “额娘,咱们就要回家了么?”小七对于回府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小孩子本就是三分热度,她和那些普通庄户家的孩子们从小接触的事情就不大相同,刚开始还能玩在一起,慢慢就合不来了,好在小七的性格随和,倒是也没有和她们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能回府了,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尔芙看着满脸无邪笑容的小七,无奈的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好孩子,虽然她现在对于那些给了她一个美好假期的玩伴,还是比较看重的,她打算趁着这工夫和她们做个告别,同时送上一份亲手准备的贴心小礼物,她很忙的。

    想着告别的事情,小七忙对着床边坐着的尔芙摆了摆手,笑着边说边往外走去,“太好了,那额娘就歇息一会儿吧,小七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太过忙碌的小七,并没有注意到尔芙眼底的失落。

    尔芙环视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房间,仍然是郁结难消,却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将妆台上摆着的妆匣清点好,挂上了精致的铜锁锁好,又将不能带回府的一些东西,亲手收藏到了暖阁的地道里,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她才亲手整理起了衣柜。

    “早知道出这样的事情,我就抓紧些了。

    这好好的衣裳才做了一半不到,还没有做完,本来还打算托四爷想法子给弘轩带过去呢,回府以后,怕是就不能再做了,毕竟府里头的环境就更乱了,也更加人多眼杂了!”尔芙手里捧着的靛蓝色绣银丝花边的小立领大襟长袍,摩挲着还没有缝合好的领口位置,摇头叹气道。

    这是她前几日偷摸找到庄上一位善手工的老婆子给剪裁好的。

    为了不被旁人瞧见怀疑,她还特地连小七和瑶琴这些人都隐瞒住了,可是她身边很少有没有人在的时候,她日夜忙活着,却也到底没能做好,她有点懊悔地将这件半成品的袍子,仔细收藏在了香樟木的最底层,就算是有谁以后翻看的时候注意到,也顶多是以为她以前给弘轩做的吧。

    ……

    随着箱盖再次盖好,尔芙又是一声叹息。

    再怎么拖延,回府的时辰都不能超过午后,她和乌拉那拉氏一块吃了顿不尴不尬的午饭,几辆油毡棚马车就停靠在了二门旁边的巷子口,尔芙也在丫儿的搀扶下,坐上了那辆乌拉那拉氏特地从府里带过来的双匹朱**马车。

    幸亏是有这辆车的存在,不然尔芙就要和乌拉那拉氏同乘了。

    当然,乌拉那拉氏也不愿意和尔芙同坐一辆车,更不愿意让尔芙沾到她这位嫡福晋的光彩,所以她才会不嫌麻烦的让人准备了这辆马车,而乌拉那拉氏本人坐着的自然是她嫡福晋的座驾了。

    “吃块点心吧,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难道是小生子的手艺不和你的胃口!”四爷并没有和尔芙同坐一辆马车,尔芙将穿着一身格格服的小七揽在怀里,故意转移注意力的逗弄着小七,笑着问道。

    “额娘,您该不会是在紧张吧。”正在摆弄桃花送给她的不倒翁的小七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了眼尔芙紧蹙成一团的眉头,低声调侃道。

    “额娘才不紧张呢。

    额娘就是忘记在车里放话本子了,这会儿有点无聊,外面的天,又是灰蒙蒙的,一路上都是长满粮食的大田地,让额娘想看看风景都做不到。”尔芙撩着帘子,指着外面一片金黄色的田地,很是无聊的挠头说道,她可不愿意让小七知道她是有多么讨厌回到那座被高墙包围着的华丽府邸,毕竟那里是小七打小就住着的家,即使那个家,并不是那么的温馨甜蜜,她也不愿意破坏掉小七这孩子对家的美好认知。

    小七果然是个孩子,哪怕她再聪明,她果然上当了。

    她看着漫山遍野的农作物,瞧着田里顶雨干活的庄户们,勾了勾唇角,低声说道:“额娘,我倒是觉得这一幕很漂亮,我上次跟戴先生一块去山上采蘑菇,站在山顶上往下看,看着被田埂分割成一块块的田地,比起那些大才子UU小说的传世画作,还要更加漂亮。”

    “你能感受这样的美,说明你真是个好孩子。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甭管你的出身多么高贵,没有这些不辞辛劳的照料庄稼的庄户人家,你也得饿着肚子,连吃喝都没有了的时候,骨子里的高贵,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朝代的君王都很看重庄户的地位,也是为了这般。

    只是不论庄户人家的地位多高,靠天吃饭的他们都过得很苦,连那些身份最低微的上户人家都能肆意欺辱他们,所以也就造成他们越发胆小、越发卑微,越发期望子嗣有出息,哪怕他们的日子过得再苦,他们也愿意培养子嗣读书识字,走上科举征途,为的就是一朝扬眉吐气。

    额娘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希望能彻底改变这种怪圈循环。”皇室的孩子就没有简单的,不论男女,她们都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尔芙自然不会错过教育小七的机会,当越来越多的人重视到这些基层百姓,那么这个国家就会越发展越好了。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尔芙笑了。

    虽然她知道小七现在未必听懂了,但是有这么个印象就好了,以后小七就会明白了。

    马车嘎嘎悠悠地走在黄土铺就的官道上,雨水滴答答地落在车棚顶上,犹如一曲老阿妈吟唱的安眠曲般的温柔,尔芙眯着眼睛,似梦似醒地看着小七摆弄着小伙伴送给她的那些粗陋玩具,终究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栽倒在了手边的大靠枕上,打着轻轻的鼾声的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到了城里。

    听着窗外熟悉的叫卖声,看着如织的行人,尔芙不得不感慨,不论什么时代,首都的魅力都是一样的大,她凑趣似的唤停了马车,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了绞碎的银角子,交给了车把式,让他去街边买了几个水灵灵的秋梨,分别送给了前面马车上的乌拉那拉氏和马背上的四爷,最后才捧着用荷叶包着的一小包红樱桃,细细品味着那抹可口的酸甜。

    “吃着和府里头的是不大一样吧!”尔芙笑着说道。

    “好似新鲜了许多,也多了一抹淡淡的酸味,总之是更好吃了。”小七吐出了嘴里头的樱桃核,贪心地抓了一把用帕子包好,柔声回道。

    “那额娘就让车把式再买些吧。

    现在是秋日里,这街面上的水果不少,比庄子送过来的要新鲜,买回去存起来慢慢吃也好,还是以后给你做水果糖水吃也好,总不会浪费掉的。”说着话,尔芙摸出了二两的银角子,交给车把式,将市面上的那些水果都买了一小篓,装在后面的马车上,这才撂下了用钩子挽起的车帘,笑着收回了注意力。

    她绝对不说她最近办了书院,弄得手边的那点体己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又不好意思为了这点花销就从炫彩坊那几处产业调银子,所以现在的口袋比脸都干净了,也就剩下那几颗用来打赏的碎银子了。

    正巧在路上碰到了这些时令鲜果,又便宜,又好看。

    尔芙坐在车上,笑得如同偷腥成功的老猫似的,捧着一串沉甸甸的葡萄就一颗颗吃了起来,也亏得这时代的蔬果都不使用农药,不然就她这么大大咧咧的吃法,估计一会儿就得上吐下泄了。

    进了城,马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她和小七脑瓜儿并脑瓜儿的挤在车窗门口,一边欣赏着雨下的京城,一边吃着甜滋滋、凉丝丝的水果,有说有笑地来到了雍亲王府的二门外。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百合,尔芙真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太过巨大的惊讶,让她忘记了下马车,高坐在马车上的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百合眼底闪过的那一抹不屑和乌拉那拉氏眼底的嘲讽,更看到了李氏眼中的失落……

    各不相同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不让尔芙觉得自己如同个傻瓜。

    若不是她还保存着几分理智,她现在恨不得冲到四爷跟前,揪着他的领子,狠狠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甩几巴掌,大声质问他是为什么要这般羞辱自己。

    姐妹同侍一夫,当真是耻辱极了。

    就在她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溃的瞬间,小七嘴角含笑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额娘,你为了我要变得勇敢起来,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看着小七眼底的忧色,尔芙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额娘不会忘记,小七可是额娘的小棉袄呢!”尔芙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努力挤出了一脸的笑容,一手拿着手炉暖身子,一手牵着小七的手就迈步踩着脚踏,走到了众人跟前。

    百合,仍然是那副弱质纤纤的样子。

    一袭白底粉花绣银丝缠枝纹路边牙的旗装,将她衬托得更加秀美,她盈盈走到尔芙跟前,俯身一礼,柔声说道:“姐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妹妹都想死您了。”

    尔芙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铜鎏金手炉交给丫儿,客气的对着百合回了一礼,道:“我也很是想念妹妹呢,只是不知道妹妹怎么这会儿会在府里呢,难道是故意来这里等姐姐的?”

    “当然不是了,瓜尔佳妹妹。

    百合妹妹是昨个儿过来给咱们爷送贺礼的,因为在席上多喝了几杯酒就在客房歇下了,本来早起就来找福晋姐姐告辞了,可是正好听说瓜尔佳妹妹今个儿回来,这才留到了这会儿呢!”站在尔芙右手边的李氏笑着迎上前,一手拉着尔芙,一手拉着百合,很是热心地解释着。

    酒席?

    她可不认为四爷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也不认为乌拉那拉氏会违背四爷的意思在府里头张罗宴席,这怎么会突然就办宴会呢,不怪尔芙会揪着这点不放,她实在是怕了百合了。

    人都该是有弱点的,而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还能算是人么?

    一个完全冷血冷心的魔鬼,她不想让百合有一分可能接近到自己和小七。

    “妹妹还不知道吧,董鄂妹妹有孕了。

    据太医说是男胎,这对咱们爷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也难怪咱们爷会那般心急的办起宴席呢!”说着话,李氏见尔芙没有搭茬,又是满眼疑惑的样子,便故作神秘的凑到了尔芙的耳朵边,眼神如刀子似的在董鄂氏的身上刮着,阴阳怪气的轻声说道。

    孩子,每个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视之为救命稻草。

    尔芙看着董鄂氏还为隆起的小腹,暗暗叹了口气,还来不及感慨她的小九和玖儿是多么可怜,便忙扬起笑脸的对董鄂氏说道:“那可真是要好好恭喜董鄂妹妹了!”

    她可没有李氏想得小心眼,她也不会去伤害伤害别人的孩子,她也就是默默感慨而已,感慨自家小九和玖儿都没能亲口唤声额娘就走了,感慨小九和玖儿都没能去亲自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就没了而已。

    心情郁结的尔芙,没了和大家伙在院门口寒暄的心情,笑着招唿着百合和自己个儿回院子,便对着乌拉那拉氏等人颔首一礼,领着小七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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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第七百五十九章

    雨后的西小院,连乌突突的青砖黛瓦都闪烁着晶莹的光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尔芙站在院门口的廊下,望着改建后的二层小楼,回想着她曾经满心雀跃着在脑海中勾画着两个小家伙儿睡房的场景,此时只有无尽的悔恨和苦楚了。

    一直很注意尔芙表情的小七,忙扯了扯她的袖摆。

    尔芙俯身看去,注意到她不安的眼神,笑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便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有些陌生的西小院中。。

    西小院,还是那个西小院。

    墙角郁郁葱葱的花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廊下姹紫嫣红的各色菊花,更是为这个有些冷清的小院子,平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透过一片片菱花琉璃镶嵌的隔扇窗,徐徐转动着的自动扇,为院落增添了些许活力。

    “走吧,咱们进去吧!”尔芙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了心情,扭头对着仍然有些担心的小七,笑着说道。

    “嗯,额娘!”小七乖巧地点了点头,迈步就往穿堂走去。

    不过不待尔芙进门,赵德柱和王守才两个先尔芙一步回来的大太监就已经领着西小院当值的大小婢仆迎了出来,众人规规矩矩地在上房门口排开了两列,齐刷刷地请安见礼道:“奴婢/奴才请主子安,见过小格格!”

    “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尔芙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左手边,刚要吩咐瑶琴打赏,便想起了瑶琴还在庄子上的事情,她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落到左手边的眼神,对着仍然在俯身见礼的众人,柔声说了句,便交代丫儿上前打赏银钱了。

    “谢主子赏。”众人齐刷刷的应声道。

    尔芙敷衍的点了点头,牵着小七的手就往上房走去。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补充身边伺候的宫婢了,单靠丫儿自己个儿,实在是压不住院子里这些当差有些年头的大小宫女,但是这次她却不打算再等着四爷安排了,回来这一路,她思考了许多,虽然到底没有想明白瑶琴和古筝二人背叛自己的原因,却也回想了自己个儿的不足,也许就是因为她之前表现得太过软弱了,又好似事事都不关心的样子,让这些在依靠着她生活的宫婢信心不足,这才让她身边的宫婢屡屡背叛自己这个主子,所以这次她决定要亲自挑选宫婢,也要将她院子里的这摊事都抓起来,再也不能这样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了。

    毕竟她都这把岁数了,总该自己学着坚强了。

    这般想着,她一进到房里,还来不及换身衣裳,便让丫儿将在西小院当值的宫婢、仆妇的记档给送了过来,拉着懵懵懂懂的小七一块,细细查看着这些宫婢的来和入府当差的经,从中挑选着合适的宫女来跟前伺候。

    小小的西小院里,上上下下伺候的婢仆,总数有二十余人。

    薄薄的册子上,记载着这些人从小选进内务府到分派到西小院当差的全部经,连个性和家族出身都有所记录,本该是很方便尔芙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来跟前当差,尔芙开始也是信心十足的,想着一定要亲自选出最合适的人手,可是当她看到最后,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额娘,您别为了这点小事不高兴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您离府这么长时间,又是抱病染疾离府的,谁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们不甘心就这样守着空院子等您回来,各自找寻门路离开,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证明这些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也免得以后您将她们调到身边当差,她们再被其他人收买来伤害您呀。”小七察觉到尔芙一瞬间的失落,忙轻声安抚道。

    尔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搓了搓小七的脑袋瓜儿。

    她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些人的离开伤心,毕竟这册子上的人对尔芙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个的人名而已,在她的脑海里,连半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她怎么会为了完全不认识的人离开就如此伤心、难过,那她也实在是太玻璃心了吧,她之所以会叹息,完全是因为她看到了这份记档册子上,那些熟悉的娟秀字迹。

    在记档册子上,留下这些娟秀字迹的人,正是瑶琴。

    尔芙看着瑶琴留在记档册子上的那一句句备注,回想着瑶琴跟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为她做过的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是如此贴心,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又是一声叹息,尔芙收起了记档册子。

    她朗声唤进了在茶室准备着的丫儿,轻声吩咐道:“咱们西小院的人手严重不足,你一会儿跑一趟管事嬷嬷那里,让她送些宫女过来给我挑选补充吧!”

    说完,她就和小七进内室去换衣裳了。

    那些被赵德柱和王守才先送回来的行李,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尔芙翻了好一会儿,才从箱子的最下面找到了叠得齐整的家常袍子,又从柜子里找到了小七的常服,这才带着小七进净室洗漱,换上了家常袍子。

    “厨房那边还没有点火,咱们先凑合凑合洗把脸吧!”尔芙一边拧着帕子给小七擦脸,一边轻声解释着。

    “额娘,您还好吧!”小七瞧着有些不一样的额娘,低声道。

    尔芙闻言,略显不解地歪了歪头,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半蹲下身子,一边替小七细心整理着身上的袍子,一边满眼慈爱的柔声说道:“额娘很好,早在回来的时候,额娘就已经做好准备了,额娘以后不会再做逃兵了,起码在小七长大以前,额娘会努力做到更好,让小七不用再操心这些琐事。”

    “额娘……”小七眼底泛着泪光,扑到了尔芙的怀里。

    其实尔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或者说是她不适合生活在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她的性格是从小定下来的,她从小生活在蜜罐中,一直都是被人呵护着长大的,哪怕是经过集体生活,因为她的年纪比同学小了几岁,同宿舍的舍友都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呵护着,让她突然之间就要学会古代这些繁琐的人际往来关系,实在是太勉强了,而且四爷也将她宠溺得如同女儿一般,让她并没有时间成长,哪怕是她接连生下几个孩子,可是她的性子和思维模式,还一直停留在她刚来的时候,甚至被四爷照顾的太好,让她连那一点点对陌生的生活环境所带来的小心谨慎都慢慢放下了。

    随着瑶琴的背叛,让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个儿的问题。

    少时片刻,母女俩个经过一番交心,皆是满脸泪痕,两人重新收拾好妆容,刚刚回到外间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四爷就领着百合过来了。

    双方见过礼,分宾主落座,小七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尔芙起身对着尔芙颔首一礼,以示歉意,便笑着牵着小七的手去楼上房间安顿了,她重新回到楼下外间的时候,四爷和百合正有说有笑地说着,尔芙一边接过丫儿捧着的托盘,亲手替四爷倒着热茶,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爷,您怎么会和我妹妹一块过来呢!”

    “在花厅那边碰上了。”四爷状似不耐烦的回了句,又和百合热火朝天的聊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抽空看了眼素面朝天的尔芙,借口前面书房有事要忙,快速起身离开了。

    尔芙见状,无语的她在心里对天比了个中指。

    她不信四爷会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明明早就对百合表示出了不信任,却又对百合生出兴趣来,还连半点遮掩都没有的当着自己个儿的面,对着面露娇羞的百合大献殷勤,看四爷这种反常的举动,看过太多宅斗小说、宫斗小说的尔芙,哪里还会猜不出四爷的打算呢。

    正因为看明白了四爷的做法,她才会觉得无语。

    坐在下首锦凳上的百合,却没有尔芙那样奇妙的经,她见尔芙脸色很是难看,只当尔芙是在为自己和四爷的这通热聊吃醋,自鸣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故意扯着帕子,捂着涂满火红唇脂的唇瓣,似是有些疲惫的提出了告辞,“尔芙姐姐,我已经过府有些时间了,又整晚都没有回府,怕是阿玛那边要着急死了,我稍后就打算回去了,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告诉阿玛的么!”

    “哦?哦!

    你要回去,那就早些回去吧。”尔芙漫不经心的答道,脑子里还在想着四爷这番作为的目的,全然没有注意到百合那副故作疲累的样子,也让百合的一番表演都成了白费劲。

    只当尔芙是故意羞辱她的百合狠狠一跺脚,便起身往外走去。

    听见百合的脚步声响起,尔芙这才回过神来,她忙招唿了在门外伺候着的丫儿送客,而自己也忙起身就跟了出去,到底是自己个儿娘家妹妹,总不好在四爷府就闹得太过难看吧,保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面子情,这才是这时代权贵女眷之间的做派,她既然已经有了决断,要经营好她的形象,尔芙自然而然不会再如以前一般随心所欲了。

    她笑吟吟地将百合送到了院门口,柔声说道:“姐姐才回府,你就这般急着走,姐姐还有好些话没和你说呢,真是有些舍不得你走呢!”

    “等过些日子,天气再凉爽些,百合再过来看姐姐就是了。”论到做戏,这些权贵、官宦家的女眷,绝对各个都有影后级的演技,虽然百合不大适应尔芙这般突然的转变,但是还是很快就反映了过来,笑着应道。

    尔芙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连连说着过些日子就给她下帖子,请她过来一块听戏,又陪着百合给抱病休息的乌拉那拉氏请过安,才面露不舍的送着百合出了府中的二门,站在巷子口张望了好一阵,做齐了全套送客礼仪,这才转身和丫儿往管事嬷嬷的院子去了。

    身边的人手不足,院子里洒扫上的人都不够用了。

    尔芙不得不亲自跑一趟管事嬷嬷的院子了,不然就靠丫儿一个人跟这些个老油条打交道,她还真怕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别到时候,又要靠四爷来操心她院子里的琐事。

    管事嬷嬷的院子,就在府里的东北角落里一片小院子之间。

    这里住着的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老嬷嬷和从各地请回来的高手绣娘,总之都是一些颇受主子看重的奴仆,而在这片院子的最后面,还有几栋歪歪斜斜的旧屋子,那里住着的则是府里不能当差的年迈婢仆。

    尔芙看着大门被擦得锃亮的小院子,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管事嬷嬷姓耿,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有些发福的穿着一身暗褐色的罗锦袍子,头上还戴着镶了珍珠的抹额,坐在方桌旁边,慢条斯理喝茶的样子,简直就如同谁家的老太君似的,但是这一说话就算是漏了底,“瓜尔佳侧福晋,您怎么有空来老奴这里了,有事吩咐就打发个小宫女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尔芙笑着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你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也是顺路过来走一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必这般紧张,坐下说话就是了。”说完,她就捧着宫女送上的毛尖茶,慢悠悠地抿着热茶,任由丫儿和耿嬷嬷打机锋。

    上好的信阳毛尖,入口清香。

    尔芙瞧了眼圆滚滚的耿嬷嬷,暗道一句:真是个会享受的老虔婆,便扭头打量起了房间里的摆设,瞧瞧半人高的汝窑瓷瓶,别看颜色不起眼,就单看那薄如蝉翼似的半透明光度,便可看出是上好的汝窑官窑出品,再瞧瞧一旁的红玛瑙石摆设,别看红玛瑙的价格不如其他宝石贵重,可是那浑然天成的亭台楼阙,不是顶级雕琢大师,绝对没有这么高绝的手艺……

    这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尔芙似是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周,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了。

    这个耿嬷嬷,可是乌拉那拉氏最忠实的好奴才,若是能拿下她,定然可以断掉乌拉那拉氏的一条臂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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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

    第七百六十章

    耿嬷嬷,不愧是府里头最油滑的老嬷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尔芙看来,她就是想要重新选几个宫女这样的小事,可是耿嬷嬷也是好一番推诿,这才不情不愿的应承了下来,着实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看着面露为难的耿嬷嬷,在心里冷笑着记下了。

    “那就麻烦嬷嬷多费心些吧!

    我这西小院里,连洒扫的人都不够用了,身边就剩下丫儿和青黛两个大宫女,这里里外外的事情,总不好就靠她们俩忙活吧,若是府里的人手不够,那就麻烦你联系靠谱的人牙子吧,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个儿出银子买些丫头伺候好了!”尔芙含笑让丫儿送上了荷包打赏,略微敲打了耿嬷嬷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看来,她这个侧福晋在府里的威吓力,还真是弱呢,这也就是她这些年一直很受宠,不然怕是她的月例银子都要被这些人扣下了吧。

    “主子,您消消气。

    其实这耿嬷嬷就是这个性子,倒也不是故意为难您的。”丫儿见尔芙的脸色不是很好,也怕尔芙和耿嬷嬷起冲突,忙出声劝阻道。

    尔芙闻言,笑着回眸,看了眼小脸通红的丫儿,又扭头瞧了眼尾随着她的小宫女,摇了摇头,故意抬高了声调,朗声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跟这个老婆子生气,我要是和她置气的话,那别人得怎么笑话我呢,还不得说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半点度量和涵养,至于你所说的耿嬷嬷就是这幅性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她也是秉公办理,毕竟这府里头的事情都是要遵着规矩的,总不能为了我就破坏了规矩,要是人人都这么做,这府里头的事情,还不彻底就乱了呢!”

    说完,她就转身往西小院走去。

    府里人都知道她没有脾气,性子随和,她自然要继续保持了。

    至于说耿嬷嬷,她绝对不会容留她在府里当差了。

    乌拉那拉氏借口身体有恙,不能打理府中琐事,将打理中馈这种好事,交给了李氏,以及刚刚回府的自己个儿手里头,却牢牢掌握着操持府中琐事的耿嬷嬷,说是将手中的权柄都交了出去,实际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而若是出现什么差头,耿嬷嬷就会出面指正自己和李氏,尔芙相信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的自己,绝对是比李氏还要更危险的人物,她可不能给乌拉那拉氏留下这样的机会了,谁让她这次不打算推脱插手中馈的好机会呢!

    该怎么将耿嬷嬷打发出府去,还需要个靠谱的借口呢!

    尔芙就这样想着心事,回到了自己个儿的院子里,便瞧见四爷穿着一袭长袍,正坐在她房中的罗汉床上看书,一副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敢情这位是已经从婢仆的嘴里,得知了百合离开的消息,立马就连样子都不做了。

    “回来了!”听见尔芙的脚步声,四爷笑着抬头说道。

    尔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扭头吩咐丫儿去准备茶水和点心,这才坐在了罗汉床空着的位置上,对着赔笑的四爷,冷声问道:“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前院书房有事情要忙,难道这会儿工夫就忙好了!”

    “你知道了?”四爷很是肯定的说道。

    尔芙抿了口四爷赔笑递上的热茶,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提醒我小心百合的话,我还没有忘记,你突然将百合请过来参加宴席,还留了她在府里过夜,今个儿更是当着我的面,对她很是看重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不起疑心呢!

    雍亲王殿下,你该好好解释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吧?”说完,她就黑着脸,推开了四爷对她伸过来的大手,坐正了身子,很是认真地看着四爷,不给他煳弄过去的机会,也表示了自己个儿的严肃态度。

    “你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好奇呢!”四爷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不过是想要知道我爱慕的男人是什么人,我可不希望你是个会利用女人爱慕之情的人!”尔芙没有躲闪四爷的问题,异常认真的瞪着眼睛,低声问道。

    “爷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本来爷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了这样的事情烦心,不过既然你问了,那就告诉你好了,爷之所以会突然亲近百合,其实是发现她有意接近爷,而且话里话外的想要探听爷那天进宫和皇上的谈话内容,爷想着既然她好奇,那就不妨表现得被她蒙蔽好了,到时候让她将不真实的内容传给老八知道,也免得老八再安排其他的手段了。”四爷笑着放下了手里翻了几页的书卷,坐正了身子,淡声回答道,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是真的不需要瞒着尔芙的,所以也并没有故意玩什么字眼游戏。

    只是他却忽略了一个女人的好奇心,尔芙不待四爷说完,便跪起了身子,双手杵在罗汉床中间摆着的小茶桌上,半边身子探过茶桌,一脸好奇的急声问道:“那爷到底是和皇上说些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说来可笑,爷不过是和皇上探讨后院的事情。

    你也是知道皇上,不单单是朝野上的大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就是后/宫诸妃之间的冲突,皇上也能顺利平息,相比起爷后院里的各种乱子,爷真是觉得自己个儿很无能,所以和皇上求教,为了这事,皇上还将他的起居录给了爷一卷,让爷带回来细细拜读一番。

    只是老八他们想得太多,见皇上和爷说话的时候,没有让人在跟前伺候,便以为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话题,还安排了百合跑过来试探,他也没想想爷会是个见到女人就迈不动步的人么!”说到最后,四爷自得的抬起了下巴,很是傲娇地含笑看着被雷得目瞪口呆的尔芙,一副等待被表扬的样子。

    尔芙真是太无语了,好伐?

    她揉了揉脸,好像被四爷看得害羞了似的低下头,实则是避开了四爷的眼神,免得被他看到自己流露出的无语的表情,低声说道:“您还真是好意思去麻烦皇上老爷子呢!”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外扬。

    虽然说皇上老爷子是四爷的亲爹,压根就算不上是外人,可是皇室之间的亲情单薄,当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就四爷和皇上两父子,怕是从小到大所谈论的话题,就没有关于家庭这一项的,突然让尔芙接受四爷这个素来说一不二的大丈夫,居然会去求教皇上平衡内宅中女眷关系的法子,她也是怎么想都觉得滑稽。

    尔芙估计就算是四爷将这话告诉老八,老八也不会相信的。

    就在尔芙快要笑出声的时候,四爷将一直扣放在茶桌上的那卷书册,推倒了她的眼前,明黄色的书面,象征着这本书的来不凡,铁画银钩的‘起居录’大字,仿佛在印证四爷说的话,敢情四爷是真的这么做了,还真的拿到了康熙老爷子的起居录,那么老八费尽心思想要打探的秘密,其实就是四爷的一些私隐,要是让老八知道这事,估计会懊恼的吐血吧!

    “那皇上老爷子都给你出什么好主意了!”整理好心情的尔芙,强压下已经快要咧到耳朵下面的嘴角儿,伸手翻了翻散发着墨香的起居录,看着扉页上的那颗足有巴掌大小的玉玺印记,心里狂叫着,这就是原本的康熙起居录呀,满满都是激动的她,面上故作平静的随口问道。

    四爷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茶桌上的起居录,低头说道:“没有,只给了爷这本起居录。”

    “那你就好好拜读拜读吧!”

    尔芙实在搞不懂起居录和平定内院里的纷争,到底有什么联系,起居注不都是史官记载着朝皇上的一言一行么,她不相信皇上进后/宫的时候,还会带上史官这样的人物,那皇上岂不是连一点**都没有了,既然皇上进后/宫都不会带上史官,那起居注和后/宫,又能有什么联系呢,尔芙甚至都怀疑四爷是不是被康熙老爷子玩了。

    至于说四爷会不会说谎骗自己呢!

    尔芙觉得就算四爷要骗她,也不会说出这么不靠谱的理由来。

    起居注被尔芙重新推回到了四爷的手边,她虽然好奇起居注的内容,但是康熙老爷子交给四爷的这本起居注是用满文着写的,通篇都是弯弯曲曲的满文,她压根就看不懂,若不是封面上的起居注是汉字写的,她怕是连上下反正都分不清楚的,虽然这些年耳濡目染的接触了很多满语,她已经能流利的用满语对话,甚至还学会了日常用语的蒙语,但是书写方面是完全没有头绪,哪怕是她很用心的学习了,依然是一脑袋的雾水,半点进展都没有,也亏得现在来往的请帖都是汉字书写的,不然她就是传说中的睁眼瞎啦。

    “早就听大嬷嬷说起,你似乎完全不会满语,果然是真的。”

    “这很奇怪么?”尔芙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跳起脚,尖声反问道,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身份被四爷揭穿,钉在十字架上的样子,尔芙又惊又恐的瞪着双眼,紧紧盯着四爷的脸,想着只要四爷流露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转身逃跑了。

    “不奇怪。”四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他能说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早在尔芙进府前,他就听说郭络罗氏福晋是个很看重满族文化的人,不但日常书信都是使用满语联络的,甚至连对话都是如此,身边伺候的婢仆,更是各个都是包衣世家出身,怎么会将自家女儿培养得连半句满语都不会说、不会写呢!

    只是他却从尔芙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四爷想,也许他不该太过究根结底,不然可能会破坏掉他和这小妮子之间的关系,正如阿玛说的那句“难得煳涂”一般,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他何必纠结那些细节问题呢,只要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个有些煳涂的小妮子,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小妮子不就好了。

    至于她的来,她是否并非满族血脉?

    那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么,连当今康熙老爷子都是汉军旗的佟妃所出,他又何必去在意满汉之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很快就将这丝疑惑丢到了脑后。

    尔芙见四爷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小小松了口气,心里琢磨着,怕是真要请两个先生来,好好学习一下满语了,不然早晚有露馅的那一天,毕竟原主可是地道的满人出身,一旦被人质疑她的身份,不但她会有危险,就连她的孩子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神围观。

    两人坐在茶桌旁,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尔芙就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连她想要追问四爷和裕满的谈话内容都忘记了,不等起身往内室走去,便整个人栽倒在了罗汉床上,蜷缩着腿儿就睡了过去。

    唿唿唿……

    “这妮子是真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四爷抬手取下衣架上搭着的披风,轻轻搭在了尔芙的腿上,扭头看了眼虚掩着的门窗,迈步走下了罗汉床,将睡熟的尔芙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内室被熏暖的床上,又细心的替她解开了领口的鎏金盘扣,扯过被子替她盖好,这才起身往楼上走去。

    尔芙住的上房是二层小楼,一共有两道楼梯,分里外两条。

    一条就在堂屋后面的茶室旁边,比较狭窄,这也是方便婢仆上下来往和孩子们冬天的出入问题,另一条则是诸位主子出入的楼梯,呈环抱状,由二楼的两侧盘旋而下,出口就建在后门口前方,正对着后院精致的小花园,另修建了一尊足有一丈高的喷水池做点缀,若是从高处俯瞰,便如两条彩凤争珠一般,可见四爷对尔芙的看重,这也是为什么尔芙哪怕是没了子嗣,乌拉那拉氏仍然锲而不舍的针对她的原因。

    四爷沿着茶室后面的小楼梯,来到了楼上的西侧房间。

    这里是小七的居所,他刚要抬手叩门,小七就通过隔扇门上的剪影,认出了四爷的身影,笑着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很是亲昵地扑到了四爷的怀里,柔声唤道:“阿玛!”

    四爷嘴角含笑的将做树袋熊状的小七拉到了身边,牵着小七的手,迈步走到了圆桌旁边,从衣襟内兜里,掏出了给尔芙的礼物,轻声数落道:“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太活泼了,还不赶快下来!你额娘和你说的话都彻底忘了吧,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这样动不动的就扑到阿玛的怀里,让别人看见了,可是会笑你的!

    呶,这是阿玛给你额娘准备的礼物。

    本来阿玛是想要亲手将礼物交给你额娘的,但是你额娘最近太辛苦了,才刚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阿玛还要去前面处理事情,你一会儿替阿玛交给你额娘吧,让你额娘一醒来就能看见这份礼物,好么!”

    “那小七有什么好处呢?”小七很是调皮的笑着伸出手。

    很享受这种父女间的亲近,四爷整个人放松地将后背靠在铺着软垫的官帽椅椅背上,伸手在小七的脑门上弹了弹,又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枚用红宝石做眼睛的赤金小兔子,放在小七的眼前,道:“你这个顽皮的孩子,炫彩坊新出品的小兔子,这小兔子的四条腿和耳朵、尾巴都是能动的,只要用尾巴这里上弦就可以了,正好适合给你玩。”

    说完,四爷就又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起身往外走去。

    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的小七,犹如被惹炸了毛的小猫似的跳脚叫着“我已经长大啦”,却没有注意到四爷小声嘟哝的那句,“还真是母女俩,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余怒未消的小七,将四爷放在桌边的那个绣了祥云纹的锦缎荷包拿在手里,几步就跑到了窗边,对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威胁道:“哼,臭阿玛,居然敢拿这种哄小孩子的玩具给我,我倒要看看你给额娘准备了什么礼物!”

    “不许胡闹!”已经走到楼下的四爷,笑着扬了扬手道。

    小七才不会理会四爷的话,她故意搬过了小凳子,踩在上边,站在窗边,就这样当着四爷的面,将荷包打开了,小小的荷包里,鼓熘熘就滚出了两颗圆滚滚的东珠。

    “什么嘛!”

    大感失望的小七,无语地将东珠塞回到了荷包里,轻声吐槽了一句,便跳下了小矮凳,踩着楼梯,踢踢踏踏地往楼下跑去,追上了转身回来的四爷,小大人似的说教道:“阿玛,您准备的礼物,真是太随便了,一点真心都看不出来,额娘一定不会喜欢的,虽然您准备的东珠很大、光泽很润,一看就是很稀罕的东珠。”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四爷没好气的反驳道。

    “额娘亲口说的,每次额娘在准备给阿玛的礼物时,总是会这样念叨着的。”小七夸张的学着尔芙的语气,摇头晃脑的说着,伸手解下了腰间挂着的香囊,颇有些自得的摇晃着,接茬道,“这个香囊就是额娘亲手绣给小七的,虽然绣工不如绣娘的手艺好,花样也不是多么稀罕,用料都是一些寻常布料,但是是额娘亲手给小七绣的,小七收到的时候就觉得很开心,难道阿玛收到额娘给您缝制的衣裳、袜子的,您不觉得开心么?”

    四爷自然明白小七说的这些,但是他却并不打算改。

    因为他准备的这件礼物,本就是尔芙最喜欢的,而且这也是他亲手做的,只是小七这孩子太大意了,她并没有瞧出来自己个儿的心意,也幸亏是如此,不然他这个做小七阿玛的,还真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呢!

    他真怕小七在仔细看看,便发现了东珠上的秘密,

    “你不懂的!”说完,他就忙将荷包拿回了手里,重新走回到了上房里,这东西是绝对不能放在小七手里了,他又想要让尔芙出席晚上接风宴的时候就簪戴在头上,他只好在这里等着尔芙醒来了。

    四爷瞧着还要跟着自己个儿说教的小七,轻声说道:“你快些回去吧,出来都不知道搭件衣裳,这雨后的天气是越来越凉了,阿玛要去陪你额娘了!”

    说完,他就招唿着丫儿送小七上楼了。

    而四爷自己个儿则是从净室通往后院的小门,径自进了净室里洗漱,一直到身上的寒气都散了,这才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床边,和衣躺在了尔芙的身边,借着微弱的光线,专注的看着尔芙恬静的睡颜,看着看着,他就也困了,他伸手揽住尔芙的肩膀,理顺了尔芙睡乱了的满头青丝,用被子将两个人都盖好,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着四爷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尔芙睁开了眼睛。

    她早在小七追着四爷下楼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就小七踢踢踏踏下楼的动静,也难怪她会被吵醒了,只不过她实在有些累,床上又太舒服,让她懒得动弹,就在她打算找个舒坦的姿势,继续睡下去,养精蓄锐的应付晚上的接风宴,便听见了小七和四爷的对话,好奇心大起的她,刚想要穿着鞋出去,四爷就从后面的小门进来了。

    她不好意思让四爷知道自己在偷听,才又一次闭上眼睛装睡。

    只是没想到,还不等她装作嘤嘤醒来的时候,四爷居然会躺在自己个儿身边,并且用很是热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看得连她闭着眼睛都感觉到了,弄得她整个人都快僵硬住了,总算四爷也睡着了,她终于能松口气,略微活动下脖颈了。

    “醒了!”尔芙坐起身来,才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刚打算将四爷搭在她腰间的胳膊挪开,四爷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听着身后四爷的声音,尔芙整个人都傻了。

    她尴尬的回过头,讪讪一笑,点了点头,道:“刚醒!”

    四爷哪里会不知道尔芙早就醒了,他刚才也是故意装着睡着了,他就是要看看这个调皮的小妮子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听着身边的尔芙坐起身来,立马就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小妮子做贼似的动作,故意调侃了尔芙一句,要不是怕尔芙太尴尬翻脸,他一定会再好好捉弄她一番的。

    眼瞧着尔芙的脸颊,变成了红苹果,四爷忙取出了礼物,含笑说道:“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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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章 接风宴

    第七百六十一章

    巴掌大小的荷包里,倒出两颗莲子米大小的东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上好的东珠被尔芙白皙、粉嫩的小手,衬托得格外莹润、可爱,所有女人瞧见,怕是都会被这丝莹润的光芒所吸引住,但是这些女人中,绝对没有包括尔芙,尔芙有些失望的将东珠放回到了荷包中,对着身侧嘴角噙笑的四爷,轻轻道了句谢,便将荷包随手放在了枕头旁边。

    四爷忙坐正了身子,将明显表情不对的尔芙揽入怀中,一边伸长胳膊,将被尔芙随手放在枕边的荷包拿在了手里,轻声问道:“不喜欢?”

    “没有。”尔芙淡淡回道。

    这颗东珠,确实价值不菲,但是对于尔芙来说,她并不稀罕。

    以往,她收到过四爷送的很多礼物,上到价值千金的稀世珍宝,下到日常使用的梳子、手把镜,却从没有这般煳弄事的东西,论珍贵,这东珠比不得四爷送给她的红珊瑚盆景,论稀罕,这东珠比不上四爷送给她的鎏金望远镜,论用心,这东珠比不上四爷亲手为她雕琢的楠木梳子,也难怪她开心不起来了。

    她和四爷的关系,她以为是越来越亲近的,但是看来……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别看她明知道四爷不会和百合有什么,甚至她也很清楚百合说的话都是挑拨离间的话,可是她听在了耳朵里,更也记在了心里,眼看着好好的局面就要崩盘,四爷就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对小小的银绞丝耳坠子。

    “早就瞧出你喜欢银饰,爷特地跟着老工匠学了些日子,总算是做出了一对还算像样的,你瞧瞧,可还中意?”说话间,四爷就重新将那对东珠拿在了手里,按在了耳坠子预留好的凹槽中,亲自戴在了尔芙小巧玲珑的耳垂上,又从枕头边,摸出了一块镶嵌着黑珍珠的手把镜,递到了尔芙的眼前。

    尔芙羞红着脸,不轻不重地推搡着四爷,“你故意骗我的?”

    “哪有,明明就是你太急躁,连礼物都没有看到就放在了一边,爷还没说是你不在意爷送给你的东西呢!”四爷很享受尔芙的小小无理取闹,笑着将尔芙揽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声反驳道。

    他就是故意的,他哪里会不明白礼物就讲究个用心呢,但是他更明白欲扬先抑的道理,瞧着尔芙脸色一下子明朗起来,眼中满满是对他的爱慕之情,他觉得他的辛苦就算是没有白费,虽然在旁人看来,他似乎有些不务正业,放着朝堂上的大事都不去管,反而钻进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跟着眼睛都有些花了的老师傅做首饰,但是这种成就感,却是让他欲罢不能的原动力。

    “喜欢么?”四爷又一次问出了同样的话。

    不同于刚刚的敷衍,尔芙欢喜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给了四爷一吻,虽然只是落在了四爷的脸颊上,但是她还是羞红着脸,逃出了这方小天地。

    听着身后四爷毫无掩饰的爽朗笑声,尔芙不自觉的笑了。

    回府这件事,本来她就知道早早晚晚有这么一天,但是在她半被迫的跟着乌拉那拉氏回府的那刻,她的心里是不大情愿的,甚至有些抵触,连带着看着这栋为了小九和玖儿他们能住得更宽敞、更舒适才特地建起来的二层小楼,她心底的委屈和感伤是难以严明的沉重,而一切的负面情绪都随着四爷送出的这份礼物,彻底烟消云散了。

    孩子没了,她伤心,四爷也是伤心的。

    她不该去为难和她一样伤心的四爷,也许孩子离开了步步艰辛的四爷府,反而会投身到更幸福的家庭里,也许他们会有一对疼爱他们的父母,更有呵护弟妹的哥姐……虽然不如生活在皇室显贵,却也温馨、甜蜜,谁说皇室的富贵生活就一定代表着幸福安康,谁又能说寻常百姓家,为了吃喝穿戴奔波劳碌就一定不幸,只要是生活在温馨甜蜜的环境里,就是最大的幸福。

    她能做的就是为孩子们祈福,祈求他们幸福安康的下一世。

    这般想着,尔芙迈步走到了暖阁中,她特地请回来的白玉观音像,早已经被丫儿安置在了佛龛中,用清水洗净手的尔芙取过佛龛旁边放着的檀香点燃,拿起她用惯了的镂空雕如意平安的手持捻珠,跪坐在佛前摆放的蒲团上,默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佛经,祈求着小九和玖儿的来世,也祈求着弘轩和小七能平安长大。

    仇恨,她不曾忘却,但是她也不愿意再沉浸在悲伤中,直到这一刻,她彻底的放下了心中对四爷的芥蒂,也彻底地恢复了平常心,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来面对京中波谲云诡的局面和府中复杂的人事关系。

    重新回到内室里,尔芙看着赖在床上装睡的四爷,伸手掀开了搭在四爷身上的那条绣了并蒂莲的锦被,笑着将四爷拉了起来,“时间不早了,爷别赖在床上了,快起来吧,也好让丫儿领着人将行李都归置归置。”

    “爷为了给你准备礼物,三天三夜都没睡了。”四爷仿佛也察觉到了尔芙的不同,很是放松地瘫在床上,如孩童般的耍赖道。

    只是尔芙才不理会他的牢骚话,笑着撒开了他的手,叫过在外间候着的丫儿过来伺候着梳妆,几步就走到了妆台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威胁道:“起来,再不起来,那您今个儿就准备睡外面的罗汉床吧!”

    “真是个悍妇。”四爷仿佛怕怕地跳起身,低声呢喃道。

    “悍妇,那不是挺好的么,这男人就要有个女人约束着的。”尔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着回眸,看着抱着锦衣就走到屏风后更换的四爷,拨动着耳边的镶东珠银绞丝耳坠子,柔声说道。

    “爷发现了,你是越来越能言善辩了。”换好了衣裳的四爷,一边整理着领口的鎏金盘扣,一边走到了尔芙身边的美人榻上坐下,看着镜中满脸恬静笑容的尔芙,伸手将一支素银鎏金坠柳叶流苏的步摇,簪在了她的鬓边。

    淡雅、端庄……种种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此时的尔芙。

    随着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暗,花厅旁的丝竹声,随风传到了府中每个人的耳边,四爷将一条银丝绣飞凤镶玄色边牙的天蓝色披风,轻轻搭在尔芙的肩头,两人这才如一双璧人般,走出了院门紧闭的西小院,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花厅里,一扇雕刻着洪福齐天图样的落地屏风前,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的圆桌旁边,乌拉那拉氏领着府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女眷,正坐在一旁的小小厅堂里说话,她瞧着携手走进花厅的二人,眼角微微抽动了下,随即很快就满是笑容地率先起身,对着还未走到近前的四爷,盈盈俯身,屈膝一礼道:“妾身见过四爷,请四爷安。”

    一阵莺声燕语,众女也随着乌拉那拉氏的动作,纷纷对着秀恩爱的四爷和尔芙,齐齐见礼道:“妾身/婢妾见过四爷、瓜尔佳侧福晋,请四爷安,请瓜尔佳侧福晋安。”

    “寻常家宴,不必拘束,大家伙儿都坐吧!”四爷一路将尔芙送到了乌拉那拉氏下首的第一张官帽椅前站定,这才转身对着拘礼的众女,摆手说道。

    尔芙也适时的对着乌拉那拉氏屈膝一礼,柔声问安道:“妾身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重新随着四爷落座的乌拉那拉氏,看着下首对她屈膝行礼的尔芙,想着尔芙刚刚和四爷携手而来的那副炫耀样子,心里头恨得牙根痒痒,巴不得尔芙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永远也不要起来,却不得不当着四爷的面,满脸是笑的表示着她这个正妻大妇的宽宏和贤惠,“尔芙妹妹,快免礼,你今个儿一路回来辛苦,便不要拘着这些俗礼了。”说着话,她还不忘对着四爷夸赞尔芙一句,“爷您瞧,这瓜尔佳妹妹就是忒讲规矩了。”

    四爷闻言,笑着对尔芙点了点头,扭头看着脸都扭曲了的乌拉那拉氏,发出了会心一击,“瓜尔佳氏是个懂规矩的,你是嫡福晋,她对你行礼,也是应当的,虽说她身子柔弱,又才刚刚病愈,但是她离府这些日子,这回来怎么着,也该是给你请个安的,若是你当真心疼她,那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吧。”

    “那是自然的。”乌拉那拉氏就如同吃了一百只苍蝇似的恶心急了,却也不得不强作笑脸的应承下来,连连点头道,“妹妹身子骨不好,可是该好好养养的,如今又正是秋寒乍起的时候,一早一晚都冷得厉害,若是为了陪我说话,连累妹妹病了,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愧疚极了,妹妹是好好在西小院将养着吧,等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过来陪姐姐说话就是了。”

    “妾身谢福晋体恤。”赖床症越发严重的尔芙,笑着应道。

    本以为尔芙会如同以往那般守规矩的乌拉那拉氏,当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般痛快,登时就管理不好表情了,连四爷坐在一旁都顾不上了,一张涂满了脂粉的老脸,狰狞得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狠狠瞪着笑颜如花的尔芙,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已经熘到嘴边的狠辣诅咒,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和众女说笑、闲聊。

    “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就早些开席吧。

    孩子那边,你可曾都安排好了?”四爷听着无趣极了的话题,一会儿工夫就不甘寂寞地打断了乌拉那拉氏说了一半的话,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乌拉那拉氏只觉得今日的这场接风宴,简直就是打脸大会。

    她堂堂皇室三书六聘娶进门的亲王嫡福晋,怎么就沦落到了管家婆的地位,她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尊荣,难道就是照料那些讨人厌女人生下的孩子么,听着四爷无比刺心的话,她却不得不回应,“爷,您就放心吧,妾身已经交代大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席面,分别给在前院用饭的弘晖和弘昀,以及分别留在西小院、东小院用饭的茉雅琦和小七送过去了。”

    “那就好,两个阿哥的年纪都大了,不好经常出入内院,更不方便与府中女眷一道用饭,但是这种热闹的时候,也不能疏忽了他们,至于小七和茉雅琦那边,你也要多留心些,免得那些个跟红踩白的奴才们,欺辱了咱们府里头的格格,爷可不希望咱们府里出现寻常百姓人家重男轻女的那一套。”四爷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往一旁已经上菜的圆桌旁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忘对着乌拉那拉氏说教道。

    可怜乌拉那拉氏跟着四爷跑了一趟丰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要强打精神地替尔芙张罗接风宴,又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堂会,一句暖心的话都没听见,反而处处被四爷和尔芙打脸,她也真是心塞到了极致。

    心疼到麻痹的乌拉那拉氏笑着应承着,不待四爷张罗散席,她就借口身子乏累,迅速离场了,随着乌拉那拉氏这一离开,李氏、梦蝶姑娘和已经表面投靠乌拉那拉氏的格格,便也纷纷找借口告辞了。

    好好的一场接风宴,弄得是虎头蛇尾,四爷却很是满意。

    他今个儿可是送了尔芙一件很心仪的礼物,想来小妮子定然会好好伺候他一番,与其在花厅这里浪费时间的看这些虚伪的女人表演,他自然是想要早早的牵着尔芙的手,快点回西小院去了。

    四爷这么想着,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他刚要伸手抓住小妮子如凝脂般的小手,亲亲热热地回西小院去,便瞧见尔芙羞涩不安的瞟向了下首坐着当透明人的董鄂氏。

    好扫兴,有木有!

    四爷瞧着仍然坐在下首不动地方的董鄂格格,不喜地拧了拧眉,道:“你怀着孩子,怎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个儿,抓紧回去歇着吧!”

    “那婢妾就先行告退了。”

    董鄂格格有一种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的感觉,也顾不上身子沉重,行动不便了,忙起身对着四爷一福礼,便扶着身边宫女的手腕,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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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选人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一夜缠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彻夜长明的红烛,堆积了层层蜡泪,如同娇艳的烟霞般,尔芙揉着如云似的长发,伸出玉手,撩开了厚重的床幔,出现在了丫儿跟前。

    红润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就如同刚及笄的少女般。

    以往,伺候尔芙起身的活计都是瑶琴的差事,现在瑶琴还留在庄子上,生死不明,丫儿略显生疏的将软底的绣花鞋套在尔芙的脚上,伸手就要扶着尔芙往净室走,“主子,净室里的家伙式都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没有让小宫女进来,您看要不要奴婢现在就伺候您梳洗。”

    “不用了,你再去跑趟耿嬷嬷那里吧,催催她,让她早些将人送过来。”尔芙一闪身,躲开了丫儿伸过来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淡声吩咐道。

    小小的净室里,水汽氤氲,阳光照进来,竟犹如梦境般迷幻。

    尔芙褪去身上的睡袍,撩着温热的水,草草洗去身上这一夜累积的香汗,又拢了拢被四爷揉乱的长发,就着铜盆里点了香薰汁子的温水,洗了把脸,重新回到了外间的罗汉床坐定,享受着丫儿的梳发手艺。

    简单的圆髻燕尾,一袭家常的素绸袍子,让她显得格外雅丽。

    就在尔芙梳妆的时候,耿嬷嬷已经领着十余个宫女,吵吵闹闹地来到了西小院,不过她却没有理会这个有些不识抬举的老嬷嬷,反而慢悠悠地喝着小生子送过来的桂圆银耳粥,一直将桌上摆着的一盘素馅小包子吃光了,她这才揉着鼓溜溜的小肚子,扭头对着身旁布菜的丫儿,柔声吩咐道:“你别再这里忙活了,抓紧把耿嬷嬷送来的人都领过来吧!”

    漱口、饮茶……

    一番工夫做下来,丫儿已经领着耿嬷嬷来到了上房前的小院。

    尔芙并没有给耿嬷嬷进门请安的机会,她放下手里喝了大半的五宝茶,随手取过搭在衣架上的屏风,裹挟着房间里的淡雅百合香味,便已经迤逦地出现在了廊下。

    “老奴请侧福晋安,侧福晋吉祥。”耿嬷嬷仍是昨个儿那身打扮,规规矩矩的福身见礼道,若是不是瞧见下首站着的宫女太不成样子,尔芙还真是不好认定这个耿嬷嬷是存心给她添堵的。

    尔芙淡淡一笑,抬了抬手,“嬷嬷,快请起,丫儿,看座。”

    随着她一声吩咐,旁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小宫女从厢房搬出了一张太师椅和一张官帽椅,分别摆在了廊上和廊下,又有丫儿奉上了热茶,尔芙笑着坐在了廊上的太师椅上,端起青花茶碗,对着耿嬷嬷一摆手,便也让她坐下了。

    “这就是嬷嬷给本侧福晋送过来的人?”尔芙抿了口茶,状似不经意的柔声问道。

    “回侧福晋的话,老奴有负侧福晋的期望了。

    虽说咱们府看着是家大业大的,可是这小选分过来的宫女,实在是有限,一进府就早早被各位主子盯上了,就这些都已经是老奴从各处调集过来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老奴也知道这些个宫女的质量不高,还希望侧福晋见谅。”被问到头上的耿嬷嬷,嘴角噙笑的站起身来,却全无忐忑不安之色,她既然敢这么做,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定然不会让尔芙从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挑出什么毛病来。

    这般想着,耿嬷嬷还有几分得意起来。

    别看您侧福晋是堂堂皇亲贵胄,但是咱们这些小人物想要找您麻烦,那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就是个伺候男人的玩意,还好意思找到咱头上要人。

    嘁……

    耿嬷嬷眼底的轻视,并没有被尔芙忽略过去。

    她早就知道这个耿嬷嬷是乌拉那拉氏最忠实的狗,却没想到耿嬷嬷会在这种小事上和她找麻烦,当真以为她就拿这个老奴才没有半点法子,她该不会以为现在是内务府势大的清末么!

    对于这种分不清形势的人,她真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尔芙笑着瞟了眼下首站着的十余个宫女,扭头瞧着自鸣得意的耿嬷嬷,淡声说道:“那咱们就挑挑吧,差不多的就留下,甭管怎么着都有地方安置她们,至于说不够的人手,大不了就由本侧福晋亲自跑一趟内务府,相信内务府总管大人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侧福晋吧!”

    说完,她也不给耿嬷嬷说话的机会,迈步就往廊下走去。

    要说耿嬷嬷,还真是个人才,不过就一夜的工夫,她居然能从边边角角地挖出来这些奇葩,看看这十好几号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反正就是没有靠谱的。

    虽说内务府小选就已经是优中选优,不论是身高、体型、模样,皆有一套标准,挑选出来的宫女,比起寻常富商乡绅家的闺中小姐,那也是不差分毫的,但是传承上千年的华夏大地,从古至今都是人情社会,这不论是多么严格的选拔,总会有那么一丢丢走后门的,比如她左手边的这位身高不足四尺的小宫女,怎么看都不可能通过小选,再说她右后方站着的妖媚女子,这样子的宫女,哪个主子敢放在身边,那瞧人的眼神都是带钩子的,就算是尔芙再糊涂,也容不下这样的人在身边呀。

    不过别看这些人各个奇葩,却皆出身内务府包衣大族。

    耿嬷嬷,那是个多么精明的性子,她明知道尔芙选不中这些人,却仍然特地将这些宫女大早起就找过来,为的就是让尔芙这个糊涂的主子,不知不觉地就得罪了内务府中的包衣大族。

    就在她以为她的计划要成功的时候,尔芙出声了。

    一直都不曾真正看明白尔芙底牌的耿嬷嬷,注定是要失望了,别看尔芙做事稀里糊涂的,但是架不住她是踩着巨人肩膀来到这里的现代人,她比这些本土人更明白内务府包衣大族代表着什么,也更明白耿嬷嬷使的离间计,她怎么可能会让耿嬷嬷如意呢!

    她踩着软底绣花鞋,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广场,缓慢地踱步一圈,伸手点指了六个最奇葩的宫女,这才转身回到了廊上的太师椅前站定,朗声说道:“一大早就将大家伙儿都招呼到一块,怕是耽搁你们早起用饭的时辰了,这府里的规矩,过时就饭菜不留,我也不好让大厨房那边破例,所以特地让小厨房预备了些个方便携带的点心,你们拿回去垫垫肚子吧!”

    说着话,尔芙一摆手,小生子就领着两个粗使宫女出现了。

    铺着素白色屉布的大托盘里,齐齐整整地摆着还热着的各色点心,另有食盒装着十来个用塞子堵着嘴儿的竹筒,里面装着的是小生子熬煮了一个来时辰的红枣粥,足够来西小院的宫女吃饱喝足了。

    “多谢侧福晋赏赐。”众人齐齐福身道。

    这些出身包衣大族的宫女,别看干的是伺候人的差事,成日做小伏低的,但是却个个是见多识广,家中更是积蓄颇丰,自然不会将主子打赏下去的散碎银子放在眼里,却独独缺少的就是那份疼惜之情。

    尔芙此举,真可谓是正中下怀。

    虽说不至于几块点心就让这些个早就被家里头教导多年的宫女对她掏心掏肺的效忠,却也对她多了几分好印象,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也许在你最危急的时候,这个你昔日不放在眼里的人,便能给你最大的帮助,而这些小宫女就是这个可能帮助到尔芙的人之一。

    做完了这些,瞧着小宫女都很是珍惜的将点心收进袖管,尔芙回头看了眼面似苦瓜的耿嬷嬷,笑着送上了一枚精致的绣花荷包,给耿嬷嬷一行人下了逐客令。

    被尔芙留下的六个宫女,已经去后院的罩房洗漱更衣,丫儿亲手奉上热茶给尔芙漱口,低声说着凑趣的话,“主子,您瞧见耿嬷嬷临走的眼神没,当真是太好笑了。”

    “我不过是不想这些宫女饿着肚子辛苦罢了。”尔芙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心中暗道:丫儿有的时候是真的不如瑶琴稳重,俗话说的话,隔墙有耳,尤其是院里才添了新人,这些人的来历都没有摸清,这样子富有歧义的话,便更不该说出口了,若是被谁传扬出去,那她的这番工夫就算是白做了。

    见尔芙脸色不渝,丫儿也就闭上了嘴。

    少时片刻,重新洗漱过的六个宫女,换上了西小院的制式宫女服饰,齐刷刷地来到了尔芙跟前请安,瞧着眼前或是艳丽、或是明媚、或是拘束、或是忐忑的宫女,尔芙依次问了问各人的年岁和姓名,又问了问她们以前做过的差事,替她们一一安排了差事,并给各人都重新赐了名。

    “雪媚、雨,你二人就暂时领二等宫女的月例银子,跟着丫儿在房里伺候,打理我近身的这些个事情。

    晴岚、云雾,你二人是在花厅伺候过的,以后就在廊下吧。

    至于花枝、柳叶,早就听说你们祖上是在御膳房伺候的,想来厨艺不错,便专门跟着生公公做点心吧,份例都按照二等宫女的月例。

    若是以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咱们在慢慢调整。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来了我西小院当差,你们这心思就都收敛起来吧,别看我性格绵软,待手下人更是宽容得很,但是却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身边决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若是你们存了旁的心思,那便早早说出来,咱们各归各路,互不干涉。”尔芙瞧着丫儿给几人送上了一份装着两颗银珠子的荷包做见面礼后,这敲打的话,便也说出了口,她不想再稀里糊涂的过日子,自然要将身边的事情都抓起来,她相信她想做的,应该也是能做好的吧。

    关于这点,她自己个儿也有些没有底气。

    唯一要说的就是傻人有傻福,耿嬷嬷这次存心给尔芙添堵,送过来的宫女都是那些个包衣大族出来的,背景很是清楚,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干亲牵扯,只想着熬到岁数就出府嫁人,倒是也没有见不得人的想法,更没有旁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平白让尔芙捡了一次便宜,但是这些宫女的模样奇葩,那倒也是真的。

    翌日黄昏,已经各归各位的宫女,让四爷真涨了见识了。

    “爷发现你身边的宫女,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俊儿呢!”四爷接过雪媚送上的热茶,摆了摆手,将她打发了下去,扭头对着嘴角噙笑的尔芙,低声表达着自己个儿的不赞同。

    “秀色可餐,有了这些个姿容高艳的宫女在跟前伺候着,饭都能多吃一碗,爷难道不喜欢么?”尔芙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调侃道。

    “你就当真不怕爷被这些狐媚子勾去?”四爷无语道。

    “怕,但是妾身相信爷定然愿意给妾身这份体面,绝对不用动妾身身边的人。”尔芙笑着坐到了四爷的身边,如玉般的手臂,攀在四爷的肩头,清澈见底的眸子,深情地望着四爷的脸庞,柔声说道。

    “你这妮子真是聪明。”四爷扭头一吻,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得意地笑着,伸手将四爷的胳膊拉到唇边,如同盖章似的在四爷的胳膊上,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四爷的手臂上,留下了自己个儿红彤彤的唇印,她柔若无骨地赖到了四爷的怀里头。

    她真希望时间凝固在这一刻,让美好永远铭记在二人心中。

    当夜,很是满意四爷表现的尔芙,很是好好奖励了四爷一番,让四爷又一次感受到了软玉在怀的欢愉感觉,早就想要尝试的姿势,一一来了一番,这才软着腿,抱着有些分量的尔芙,摇摇晃晃地往净室里走去。

    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这句话在尔芙和四爷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太过兴奋的尔芙,昏昏沉沉地趴在浴桶边沿,享受着四爷的贴身服侍,感受着划过如缎肌肤上的温水,酸软的腰肢和不适的身下都得到了大大的舒缓,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哑着嗓子,很是性感的低语道:“爷,真希望您的身边就我一个人。”

    “一定会有这一天的。”四爷如同保证似的沉声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新侧福晋李荷茱

    第七百六十三章

    连续三天,四爷可谓如长在了西小院一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四爷府的一众女眷,除了嫉妒,还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因为就在一个月以前,也就是尔芙还在庄上养病的那段时间,康熙老爷子给四爷添置了两房美妾,分别是年前就从朝鲜国过来和本朝和亲的三公主李荷茱,以及李荷茱的试婚格格陆氏子晴。

    而今个儿,便是这位李荷茱公主进门的日子了。

    府上的诸位女眷都很有默契的瞒着不知道此事的尔芙,她们想要看看当迎亲的礼乐响起,四爷穿着一袭殷红色喜服,手牵着同样明艳动人的新妇李荷茱公主出现在府里,这位昔日旧宠尔芙的失落样子呢!

    碍于新妇的特殊身份,康熙老爷子特赐其侧福晋之位,仅次于府中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比之同样出身上三旗的瓜尔佳氏尔芙,还要高上一头。

    这也就难怪四爷很难对尔芙提起此事,一直拖到了三天前,他才很是抱歉的说道:“其实爷不想再纳新人,可是皇上下了旨意……”虽然哪怕直到此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尔芙失望的脸,但是他更不愿意尔芙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四爷的话一出口,整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怕,他是真的害怕尔芙伤心。

    只是不待四爷一句话说完,尔芙就摇了摇头,伸手堵住了四爷的嘴,低声说道:“李荷茱进府的事情,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爷还记得你是怎么将我接回府里来的么,那天阿玛他就是急着要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出现了意外。”

    “原来是这样。”四爷没想到尔芙会这般镇定,喃喃道。

    尔芙笑着牵起四爷的手,柔声说道:“初初得知这消息的那会儿,我真的有些彷徨,恨不得立马去质问您,质问您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视我如珠如宝,却要接连纳新人进门,但是回来这两天,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您,几番犹豫,却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想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和亲这种事,本就是两国退让的做法,和亲的人选,也都是当权者几经斟酌挑选出来的,想来皇上老爷子会选中您,您就算是想要拒绝,也定然是全无办法的,何况之前的时候,李荷茱公主与您几次在众人面前出双入对的,怕是这事从李荷茱来到我国的时候,朝鲜王就已经选定了您作为和亲的对象,写在两国交好的国书上了吧。

    既然您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要是责怪您,那不是无理取闹么!

    想来,府中诸位姐妹不肯将此事告诉我知道,便是希望我能在情绪崩溃的状况下,当着众人的面,闹出不小的动静来,破坏了这好好的和亲大事,让这位明艳动人的李荷茱公主在众人面前,丢进脸面,一进门就和我针锋相对吧。

    这样的话,不论是谁失宠,总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说着,她就笑着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脸颊,似是有些不信任的看着眼前的四爷,放软身段的低声问道:“爷应该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吧,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妾身这个无依无靠的浮萍吧。”

    “调皮的妮子。”四爷敲了敲尔芙的脑门,低声笑道。

    尔芙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儿,半趴在四爷的怀里,柔声问道:“那我没有表现出落寞,更没有和您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或是想要带着小七离开四爷府,去庄子上避疾养病,您是不是松了口气呢!”

    “确实是松了口气。”四爷点头说道,更很夸张地伸手连连敲打着胸口位置,仿佛刚刚很紧张似的,其实却是在故意的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氛围,他能说这样子妖媚和可爱并存的小妮子,更加诱惑、更加让他心动了么!

    不过就算是尔芙能想通这事,笑面迎接这位李荷茱公主进府,却也没有忘记昔日在百味居的那一幕,她就是不爽,想想就觉得很是怄气,她瞧着嘴角噙笑的四爷,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不过为了惩罚您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事,我还是要无理取闹。

    我希望您能答应我,让那位很是骄傲的异国公主过一个独守空房的洞房花烛夜,回想妾身初初进府的那些日子,当真是觉得好可怜,连府里的婢仆都瞧不上妾身呢,要不是您后来待妾身那般体贴呵护,怕是妾身早就被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欺辱死了吧!”说完,尔芙就如同一个缠人的小妖精似的,如蛇般滑到了四爷的怀里,伸手拨动着四爷颌下的青须,眼角含泪地低下了头,仿佛很是失落、委屈的样子。

    傻人有傻福。

    不得不说,男人有的时候和女人一样,都是不讲理的。

    四爷虽然希望尔芙能理解自己个儿的为难和无奈,但是见尔芙笑吟吟地说着李荷茱进府的事情,将和亲的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心头仍然有种说不出的苦闷,随着尔芙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他登时就觉得心口一轻,那股子烦闷立马就消失了。

    果然,尔芙还是那个霸道的小妮子。

    “答应你就是了,这点小事,哪里值得你掉金疙瘩。”四爷满眼是笑的揉着尔芙的满头青丝,毫无原则的就同意了尔芙的要求,更一连三日都留在西小院里,一步都不曾离开的陪伴在当面笑着安慰他,实则背着他落泪伤心的尔芙,一块领着小七,享受着这个难得的亲子时光。

    三天后,如烟般的朝霞,驱散了大地上的阴暗。

    落锁紧闭了三天的西小院院门,终于又一次打开了。

    四爷穿着一身藏蓝色暗纹净面长袍,手挽着精致打扮过的尔芙,来到了正院,尔芙是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而四爷则是来找乌拉那拉氏商量今晚喜宴的事情的。

    本以为能看好戏的众女,眼神齐齐瞟向了尔芙。

    尔芙也适时地流露出了伤感、落寞的神色,大大满足了她们的内心戏瘾,让她们能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嘲讽着尔芙这个即将失宠的昨日黄花。

    “四爷,您就放心吧,妾身早已经安排妥当了。

    新侧福晋的居所就安排在了西边莲池旁的那幢二层观景楼,那里是咱们府中景致最好的地方,亦是一处最幽静的地方,附近又有围房、罩房,也方便安顿李荷茱公主的随行婢仆,又能更好的和府中的格格住所区分开。”乌拉那拉氏倒是表现得更加从容些,从小就接受宫中嬷嬷教导的她,太清楚和亲公主的意思,也不担心这个和亲公主会威胁到自己和弘晖的地位,她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大妇一般,详细说着她为李荷茱公主进府做的种种准备,心中鄙夷着脑子里都是男女之情的尔芙,暗暗为自己和这么个煳涂东西较劲多年,而觉得跌份。

    “你做事,爷放心。”四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完就要离开。

    就在四爷要起身离开的瞬间,尔芙嘴角闪过一丝怨毒的笑容,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仿佛很是好奇的指着观景楼的方向,柔声说道:“四爷,妾身早就听说邻国的风俗习惯和咱们这里的风俗不大相同,想来福晋这般贴心,定然会根据新侧福晋的喜好,将新侧福晋的居所,布置得很是特别吧,妾身真想去先睹为快一番呢!”

    四爷闻言,扭头看着乌拉那拉氏,淡声说道:“哦?既然侧福晋好奇,那咱们就去看看吧,正好爷也想要去看看观景楼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

    说着话,他就习惯性的牵起了尔芙的手,往外走去。

    乌拉那拉氏坐在太师椅上,狠狠攥了攥扶手,这才咬牙横了一眼下首看好戏的众女,起身随着四爷和尔芙往花园那边的观景楼走去。

    观景楼上,一面用满汉双语书写的匾额,熠熠生辉。

    尔芙看着二楼扶手围栏悬挂着的那块写着无双阁的匾额,扭头望了眼对面的莲池,又笑着看了眼身侧的四爷,迈步走上了木地板铺就着的回廊,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隔扇门。

    眼前是很有异国风情的布置,房间里,全木地板铺就的地面,一张张矮桌、软垫,让尔芙有一种来到了韩屋的感觉,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的目标,她的目标是高丽纸裱煳着的碧纱橱里面的内室,那套迎着阳光就会变化成大红色的水红渐变色的金丝绣富贵花开的床幔。

    为了今天这一幕,她可是和四爷央求了许久。

    耿嬷嬷,做梦也没想到她身边的近身婢女莺歌,恨她入骨吧。

    那是两天前的傍晚,她陪着四爷、小七在廊下吃过烤肉,正在跳绳消食,莺歌突然来到了西小院求见她,她虽然不解,却还是在穿堂见了这个素日不爱言语的小宫女。

    一番详谈,她和莺歌定下了这条不是计策的计策。

    这条会在阳光下变色的流光锦,还是她特地从四爷那里求来的江南织造奉上的珍品,为了能让计划顺利执行,她更是狠狠告了耿嬷嬷一番刁状,让四爷彻底站在了她身边。

    “你不喜欢那个耿嬷嬷,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了。

    你又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工夫,还要让霓裳阁的绣娘赶工,这么好的一块流光锦料子,你留着做身衣裳都好,就算是你自己不好穿,也可以留给小七做衣裳呀,白白浪费了好东西!”先一步和尔芙走到内室的四爷,伸手摩挲着滑不留手的流光锦床幔,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的瞧着尔芙,低声说道。

    “这么艳丽的料子,我不喜欢。”尔芙扯着身上近似白色的水粉色旗装,嫌弃地看着眼前亮眼的流光锦床幔,低声说道,“小七年纪还太小,这么名贵的料子,她穿着也不合适,要是再留个几年,再漂亮的料子,也会变得晦暗无光,还不如送给新侧福晋一份见面礼呢!”

    “你就胡说吧,你当爷没瞧见你看着这块料子就挪不开眼睛的样子,也亏得库里还有一块天蓝色变翠绿色的淡雅料子在,不然爷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的。”四爷看着外面已经走近的乌拉那拉氏等人,笑着丢下一句话,迈步往外走去,同时脸色一变的沉下眉梢,迎着乌拉那拉氏就走了过去。

    “爷,您这是……”乌拉那拉氏略显忐忑的问道。

    四爷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几大步就走回到了内室的矮床前,一把拉开了站在那里愣神的尔芙,指着那条迎着晨曦招展着的大红色床幔,率先发难道:“这个颜色是她一个侧福晋能用的么,虽然她是来和亲的公主,可是既然是已经做了咱们大清朝的媳妇子,那就要遵着咱们这里的规矩,你手下的人真是太煳涂了。”

    说完,他就似是气愤不已地将那床熏香挂好的床幔给扯掉了。

    乌拉那拉氏愣眉愣眼地看着地上的流光锦床幔,双手都气得有些发抖了,她并没有怀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尔芙和四爷做的手脚,只当是手下人存心巴结新来的侧福晋,想着对方本就是以公主之尊屈就侧福晋之位,兴许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她这个嫡福晋取而代之,特地提前送上这么一床寓意特别的床幔讨好呢!

    最是看重嫡福晋尊荣的乌拉那拉氏,如何能不动怒呢!

    她却不得不忍着怒火,对着四爷一阵伏低做小,先将这个事应付过去,“妾身失察,这就让人将这床逾制的床幔换下去。”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大红色绣花开富贵的飞凤纹床幔,这是太子妃才能用的纹样。

    如今你将这样一床床幔挂在这里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存心要让爷迁怒新入府的侧福晋,爷以为你是个有容人之量的大妇,没想到你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四爷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一脚踩在那块如抹布般丢在地上的床幔,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警告的话,快步离开了无双阁,将阖府女眷都丢在了身后。

    而尔芙则偷偷笑着对四爷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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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成全

    第七百六十四章

    也许在旁人看来,她该在四爷跟前维持着她单纯如白纸似的形象,甚至连丫儿都曾多次劝说她,但是尔芙还是坚持打算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四爷,不为了旁的,一是为了四爷对她的信任,其二,也是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比这些古代人聪明多少,与其自己个儿乱弄胡弄一番,最后被人抓到小辫子,还不如请四爷这位老谋深算的真正聪明人帮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生意。

    她相信四爷这个从小生活在暗斗更惨烈的皇宫里的皇子,并不是一个性格纯良、信奉非黑即白的真正君子,君子在宫中是活不下去的,她也相信四爷能接受她的小算计。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虽然四爷没有明言,但是她看得出来四爷是希望她能坚强的。

    而此时,大幕已经拉开,演员都已经上场,她这个观众,只要坐在一旁静静的看戏好了,这般想着,尔芙敛了敛袖摆,转身回到了堂屋,盘腿坐在席地铺着的松软弹花垫子上,不紧不慢地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女奉上了热茶和点心,嘴角噙笑的看着内室里如困兽般对着那床流光锦床幔生闷气的乌拉那拉氏。

    “让耿嬷嬷过来见我!”就在尔芙捏起第二块点心继续吃着的时候,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的乌拉那拉氏,终于也回到了外间堂屋,她不喜地看了眼吃吃喝喝的尔芙,冷声对着琦珍吩咐了一句,终于收敛了脸上的怒意,似笑非笑的对着尔芙嘲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府里都亏了你这个侧福晋的嘴儿,明明说是来观景楼欣赏下异国风情,却坐在这里吃个不停,你也不怕吃多了积食。”

    “福晋姐姐,您这话就说错了。

    妾身确实是来这边欣赏异国风情的,可是细细一看,这里似是和咱们平日的居所都差不多,也就是这屋子里的摆设怪了些,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居然会喜欢坐在地上,反倒是这几样朝鲜国的小吃,味道有些特别,说甜不甜,说糯不糯,也不够弹滑,但是却又让人吃起来就停不住嘴儿,真不知道这些从朝鲜国来的厨子是怎么研究的。”能吃是福,最重要的是能吃得开心,有乌拉那拉氏怒容佐餐,尔芙压根就不将乌拉那拉氏那两句调侃放在心上,她就是喜欢看乌拉那拉氏这种明明看不惯她,却又拿她没法子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这会儿没有心情和尔芙打嘴仗,只白了她一眼,便收回了注意力,低头细细盘算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要确实要好好想想这件事,她明明将布置新房的事情,全交给了办事细心的耿嬷嬷负责,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这也幸亏是发现的早,若是等到晚上喜宴的时候,被来赴宴的宾朋女眷看见,就算那些人注意不到烛光下不明显的飞凤纹暗纹,就单单是那抹耀眼的大红色,也足够让她丢尽脸面了。

    唿……她需要尽快冷静下来。

    少时片刻,琦珍将耿嬷嬷带了过来,乌拉那拉氏伸手一指,眼前矮几上的那床大红色床幔,斜了眼咕噜噜喝茶的尔芙,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耿嬷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就恭顺地跪下认错了。

    她知道这事就算是不是她做的,大部分的责任,也都是在她的身上,谁让负责布置新房的人是她耿嬷嬷这个管事嬷嬷呢,好在她自认打理府中事物多年,也算是了解乌拉那拉氏的性情,明白她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的地位颇高,只要这件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想来乌拉那拉氏便不会严惩她,所以她一瞧见那床刺眼的大红色床幔就俯身拜倒认错了,心里却没有太过担忧。

    只是这次她想错了,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女子的嫉妒心。

    大红色绣富贵花开的床幔,再配合着床幔角落不明显的飞凤暗纹,这点足以让乌拉那拉氏心中的骄傲都崩塌掉,何况四爷还当着阖府女眷的面,狠狠落了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她现在心里的恨意都已经盈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而让她这般丢脸的人就是耿嬷嬷,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过耿嬷嬷这次呢,不过她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将才不过四旬的耿嬷嬷赶到庄子上去荣养,但是小惩大诫一番,总是有必要的,所以就在耿嬷嬷以为自己能顺利过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冷冷地开口了:“你这次实在是有负本福晋的信任,本福晋念在你这些年办事还算勤恳,只罚你三个月月钱,杖责二十就算了。”说完,她就将矮几上的那床床幔丢到了耿嬷嬷眼前,命她立马从库中挑选合适的床幔来更换,便转身离开了。

    随着乌拉那拉氏一离开,尔芙也盈盈起身往外走去,她路过耿嬷嬷身边时,还不忘看了眼跪地谢恩的耿嬷嬷,似笑非笑的低喃了一句,“真可怜。”,这才迈步离开。

    她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剩下的就是莺歌的事情了。

    二十板子,并不能伤到耿嬷嬷的根基,但是一点皮外伤是免不了的,作为耿嬷嬷最信任的宫女,莺歌则有很大可能的趁此机会就要了耿嬷嬷的性命。

    这也算是冤冤相报吧!

    当初,耿嬷嬷为了能顺利离开人吃人的皇宫,以阴谋陷害她离宫的竞争者莺歌姑母,让莺歌姑母落了个秽乱宫闱的罪名,还连累莺歌整个家族都为耿嬷嬷的私心陪葬了,害得本该在宫外过着幸福生活的莺歌,顶着一顶罪民帽子进宫,做着最苦累的差事,常常忍饥挨饿的辛苦度日。

    老天有眼,就在莺歌以为自己个儿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怕是熬不到三十岁上就要一命呜唿的时候,耿嬷嬷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了被同伴欺负的莺歌,她还大发善心的将莺歌带回了四爷府,若是她没有在一次偶然醉酒以后,说出她当年做过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莺歌现在还将耿嬷嬷视作再生父母呢,虽然耿嬷嬷待她不好,但是她也曾很是感念耿嬷嬷救她离开宫中那个火坑,可是当得知了当初家族被皇上以雷霆之势打击的真相,她自然就不可避免的怨恨上了耿嬷嬷。

    偏偏耿嬷嬷本就不是个和善的人,救下莺歌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她想要在昔日百般磋磨她的老嬷嬷跟前立威,所以将莺歌领回来,也并没有护佑莺歌一分,反而比起教她本领的老嬷嬷,做的事情更加过分,将莺歌当做奴隶般的折磨,让莺歌整夜整夜的替她守夜,还要包办她身边的所有事情,却最终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也就难怪莺歌要替家族报仇了。

    这些年,莺歌处处表现得恭顺她,却一直在等她倒霉的一天。

    而这一天,终于在尔芙和四爷的故意安排下,出现了。

    当夜,就在花厅里的礼乐如丝如绵的响彻四爷府的时候,耿嬷嬷终于挨完了那二十板子,被府中的小太监送回了自己个儿住着的小院子。

    莺歌哭红着双眸,迎上了耿嬷嬷,忙从袖管里取出了凝玉膏,似献宝般的送到了耿嬷嬷眼前,低声说道:“福晋主子是心疼嬷嬷的,那边喜宴还没有散场,便已经打发了身边宫女送来了这上好的外用药膏,奴婢这便伺候嬷嬷上药吧!”

    “哼,难得你还算伶俐。”耿嬷嬷有气无力地发了句牢骚,便从小太监的背上滑了下来,伸手搭在了莺歌的肩膀上,任由莺歌摇摇晃晃地将自己个儿扶进了房间里上药去了。

    嘶……

    莺歌看着耿嬷嬷背后的伤势,不自觉得倒吸了口冷气。

    “笨手笨脚地,还不赶紧给我上药。”耿嬷嬷正被疼痛折磨得不耐烦,见莺歌愣了好一会儿工夫都没有动作,不自觉地就动怒了,伸手一巴掌就打在了莺歌的脸上。

    这一刻,莺歌心底才升起的一丝心软,终于被彻底打散了。

    她动作麻利地将那个加了料的药膏瓶子拿在手里,拔出了红布裹着的软木瓶塞,小心翼翼地将凝玉膏涂满了耿嬷嬷的后背,又拧湿了帕子,替耿嬷嬷擦拭去脸颊和嘴角的血泪痕迹,这才松了口气,迈步走出了这满是血腥味道的房间。

    “劳烦小公公了。”这个送耿嬷嬷的小太监不是旁人,正是尔芙安排给莺歌的帮手,因为尔芙知道耿嬷嬷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莺歌虽然能将这加了料的药膏替耿嬷嬷涂上,但是当耿嬷嬷发现皮肤溃烂的时候,定然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莺歌身上,所以尔芙特地安排了这个小太监送莺歌离开四爷府,免得事后丢了这条性命。

    而她刚刚替耿嬷嬷上过药的时候,便是她离府的最佳机会。

    “莺歌姑娘,这是咱们主子替你准备的一些东西。”小太监半侧过身,从袖管摸出了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了莺歌手里,轻声说道。

    荷包里是一份路引和几十两银子。

    这些都是尔芙早已经替莺歌早早准备好的,方便她以后能在外面继续平顺的生活。

    莺歌看着手里头的东西,更觉感动。

    作为包衣世家出身的姑娘,虽然她的姐姐替她挡掉了要进宫的命运,但是耳濡目染的也了解到了许多为奴为婢的小技巧,更懂得奴婢就是主子们用来办事的工具,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她若不是熬得熬不下去了,也不会选择投靠尔芙,反而会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藏好她的出身来,免得被耿嬷嬷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谁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她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会以自己一己之身报家族大仇,她也早早就想过这事过后,她可能也就活不下去了,却没有想到尔芙不但没有想要斩草除根的永绝后患,还替她安排得这般妥当。

    小太监见莺歌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只傻楞楞地站在原地,望着西小院的方向发呆,不禁有些急躁的提醒道:“莺歌姑娘,请快些随我走吧。”说着话,他还很是担心的看了眼房间方向,生怕耿嬷嬷会突然出现,发现莺歌已经背叛自己个儿,将这事捅出来,坏了自家主子的安排。

    莺歌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小太监微微颔首一礼,客气说道:“小公公,还请您稍等片刻!”说完,便撩起袍摆,对着西小院的方向跪了下去,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随着小太监往外走去。

    四爷府的西北角角门打开,莺歌离开了。

    乔装改扮一番的小太监,重新回到了西小院中,她是青黛。

    素日没什么差事的青黛是府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人,哪怕尔芙出席新侧福晋入府的喜宴,她并没有跟着,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奇怪,而她身负武艺,自然也能很好的伪装成一个小太监,更能从刑房把有些分量的耿嬷嬷背回自己的院子里,还能通过认穴的手法,将负责把守角门的人无声无息的弄晕,不惊动任何人的送莺歌离府。

    “她走了吧!”尔芙站在屏风后,脱下了身上厚重的吉服,穿着贴身的中衣来到了青黛跟前,笑着问道。

    “奴婢幸不辱命,只是奴婢有一点想不通。

    您何必费这么大工夫和耿嬷嬷计较,您一句话,还不是轻松就能将耿嬷嬷拿下。”青黛为人耿直,这也是她能练就一身不俗武艺的根本原因,她要是不问明白心里的疑惑,这种事情就会成为她的心魔,让她和人交手的时候畏首畏尾,所以就算她明知道尔芙可能不会告诉她原因,她还是问出口了。

    尔芙闻言,笑着指了指罗汉床下首摆着的绣墩,道:“莺歌,她顶着罪民的身份进宫为婢,身份连寻常宫妃身边的小太监都比不上,干的是最苦累的活,吃的是最差的饭,也着实是可怜了些,难得我能成全她一把,为什么不帮帮她,耿嬷嬷做下那样的恶毒事情,也该遭到一些报应了。”

    青黛就知道自家主子太仁善了。

    “奴婢明白了!”她对着尔芙俯身一礼,退出了上房。

    尔芙看着桌上摆着的杏仁酪,嘴角流露出甜甜的一笑,看向了一直躲在净室里的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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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第七百六十五章

    瑶琴的归来,她也是很意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她从无双阁回来,看见做小太监装扮在廊下候着她的瑶琴时,要不是丫儿反应快提醒她一句,怕是她当场就要当着满院子当差婢仆的面询问起来了。

    瑶琴,这个她以为背叛她的大宫女。

    “过来坐下说吧!”一整天下来,一直忙活到这会儿,尔芙才算是彻底得闲了,她看着面露拘谨站在净室门口的瑶琴,最终没能狠下心训斥,抬手指了指对面摆着的锦凳,招唿着她过来说话。

    瑶琴先是一怔,随即几步就来到了尔芙身前,躬身见礼落座。

    “既然来了,想必你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吧,到底是那天是怎么回事,而你又是怎么做这副打扮进府的,你一一说说吧,若是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不顾念旧情!”尔芙故意板着脸,一手端着茶盏,做漫不经心状的沉声问道。

    瑶琴也是未语泪先流,豆粒大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青玉地砖上,一会工夫就留下了一片水痕,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激荡的情绪,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和尔芙复述了一番。

    尔芙听完,幽幽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她就知道这事另有内情,她虽然初时对瑶琴又气又恨,但是渐渐平复下来,便也相信瑶琴不会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她却没想到瑶琴这丫头会这么傻,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宁愿自毁清白的成为她的影卫。

    何为影卫,一个注定隐藏在黑暗中的保护者。

    虽然瑶琴没有顶级武艺,但是却是个必要时候为她挡剑的人。

    随着康熙老爷子的身体日渐老迈,哪怕四爷已经看到了那份册封他为新帝的遗诏,却也难以保证就能顺利凭诏登基,毕竟老八一党并没有死心,而尔芙是他最为看重的女子,他生恐尔芙会遇到危险,所以他才偷偷吩咐瑶琴做下了这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瑶琴已经被尔芙舍弃,再让瑶琴改头换面地一直守在尔芙身边。

    之所以选中瑶琴,四爷也是看重瑶琴的忠心和稳重。

    在四爷看来,尔芙的个性有些天真,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又实在是太过心慈手软,对手下人的威慑力不足,而瑶琴隐藏在暗处,才能更好的替尔芙监测西小院的众人。

    至于说尔芙房里的事情,他相信丫儿能打理好。

    而太过仁慈的尔芙,自然而然的就被四爷和瑶琴合力瞒住了,因为四爷知道尔芙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同意瑶琴的做法,毕竟作为一个影子来说,对一个不过二十啷当岁的女孩子,真是太过残忍了。

    事情成为定局,瑶琴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此时,尔芙纵使想要阻止,却也没有办法扭转干坤了,她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着,命丫儿领着已经改头换面的瑶琴去后罩房安排住所了,以后瑶琴就不再是她身边最得脸的一等大宫女,只是一个为帮补家计来到西小院厨房做帮佣的厨娘刘氏了。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瞒着我。”尔芙看着重新回到身边的丫儿,语带哽咽的叮嘱道。

    “主子,奴婢答应您!”丫儿连连点头应道。

    当然,尔芙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丫儿身上。

    因为四爷从来没有信任过丫儿这个冒名顶替进府当差的人,不过却也没有拦着他重用丫儿罢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曾经将丫儿叫到跟前去敲打过,也别以为她不知道后罩房里的那个花嬷嬷,那就是四爷安排到她院子里做密探的钉子,她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

    尔芙这般无声地安慰着自己,吩咐丫儿准备好热水,转身进净室洗漱去了。

    这一夜,西小院一切如旧,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厨娘。

    而无双阁就热闹多了,李荷茱作为邻国来的和亲公主,一进门就顶着身份最尊贵的侧福晋名头,不说能同生下嫡长子的乌拉那拉氏掰手腕,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看她分毫,就在大家伙儿成串成串说着吉祥话,想要和这位邻国来的公主打好关系,同时看看昨个儿还霸占着四爷不放的尔芙是个如何表情的时候,一个让大家伙儿都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次日天明,新妇要给嫡福晋敬茶,这是规矩。

    哪怕乌拉那拉氏已经累得再次病倒,也不得不强撑着身体,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而就在她刚要换上绣满吉祥纹样的蜀锦旗装的瞬间,一个消息让她直接就取消了今个儿的请安礼。

    原来,四爷昨个儿没进后院。

    就在乌拉那拉氏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其他各院女眷也都从各自渠道获知了这个消息,敢情昨个儿前院的喜宴一散,四爷就借口酒醉,和真正酩酊大醉的十四爷,一道歇在了前院的书房里。

    这个顶着光环进门的李荷茱公主,居然独自过了新婚夜。

    好意外,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有一种不敢相信自己个儿听到的这个消息的感觉,但是随即乌拉那拉氏那边传来抱病,免了大家伙儿请安的消息,终于让这些被这个消息吓坏了的女人们都镇定下来,而外界一些不了解事实真相的女眷,则纷纷都羡慕起了抱病的乌拉那拉氏,认定是四爷为了不让李荷茱这个来头有点大的邻国公主进门就压乌拉那拉氏一头,居然不惜用实际行动坑了康熙老爷子赏赐下来的这个侧福晋,暗地里称赞着四爷是真正的好丈夫,而唯有知道自家事的乌拉那拉氏是气得连连吐了两口血,彻底昏厥过去。

    别看小九和玖儿过世后,四爷解了她的禁足,更延请了宫中太医为她调养身子,也照旧逢五逢十的来正院这边留宿,却是一直都不曾进她的内室休息,反而每次都是休息在她为了固宠选的格格那边,私下里她还特地询问过那两个格格,四爷连碰都没碰过她们,若是有经验的嬷嬷一眼,便能看出她们还都是没有经过人事的处子之身,要不是她这篱笆院扎得紧些,严谨宫人将这事说出去,怕是她乌拉那拉氏的脸面,早就丢得一干二净了,就这样一个男人哪里会顾忌她的颜面,四爷此举,根本就是借着她的名头,认认真真地讨好着西小院住着的那个瓜尔佳氏。

    这样的认知,让乌拉那拉氏如何不怒!

    “主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吧!”琦珍看着连连捶着被子发泄苦闷的乌拉那拉氏,心下不忍的偷偷叹了口气,更显恭敬的将药碗送到了床前。

    乌拉那拉氏伸手接过药碗,看着泛着苦涩味道的褐色汤药,幽幽叹了口气,暗道:早知道有今日缠绵病榻的一天,她小时候就不该怕辛苦的拒绝了老嬷嬷的提议,应该好好跟着阿玛、兄长练习拳脚功夫、强身健体的。

    只是如今就是后悔都不赶趟了,又是一声叹息,还不待琦珍出言相劝,乌拉那拉氏就已经伸手捏住了鼻子,几口将苦得麻舌头的药汤,喝了个精光。

    她要好好保养身体,她还要替她的弘晖站脚助威呢!

    “你去给府里的那些女人都排个次序,让她们轮番过来侍疾,至于瓜尔佳氏那边,她身子还没有大好,便不要去打扰她了。”本着我不痛快就要让大家伙儿都不痛快的原则,乌拉那拉氏一放下药碗,便扭头对着琦珍吩咐道,她倒要看看被孤立的瓜尔佳氏,最终能落个什么好下场,如今有着四爷的眷顾,她自然是拿瓜尔佳氏没法子,可是这花无百日红,她就不信府中那些娇花似的女人就没有半个能进四爷身的,早晚她有收拾瓜尔佳氏的那一天。

    抱着这样的想法,乌拉那拉氏抬手就打断了琦珍要劝阻的话,扯着被子仔细也好,重新躺回到了温暖、舒适的被窝中,她现在可是要好好的养精蓄锐,这样才能在那些讨人厌的女人过来侍疾的时候,千方百计的折腾她们,让她们更加厌恨躲在西小院里享清静的瓜尔佳侧福晋。

    想法很美好,事实也很成功。

    不论是进府多年的李氏,还是新进府的李荷茱公主,无一例外都对在西小院修养身子的瓜尔佳氏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在她们厌恶瓜尔佳氏之前,最先讨厌的还是这个借着嫡福晋身份,处处拿捏、磋磨她们的乌拉那拉氏。

    尤其是在听说了乌拉那拉氏轮到自家院里两个格格侍疾的时候,每晚故意早早就歇下,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折腾其他来侍疾的女眷的时候,所有人的忍耐力都荡然无存了。

    先是邻国公主李荷茱借口感染风寒,不再登正院的门,随即李氏也跟着就借口心口疼,躲开了侍疾这个事情,再然后就连董鄂氏也借口胎像不稳,不再往正院这边走动了,最终被乌拉那拉氏折腾的人就剩下格格、梦蝶姑娘,以及她新抬的两个格格了。

    一直装作不知的四爷,也抽空去正院给乌拉那拉氏探病了。

    随着四爷登场,乌拉那拉氏第二天就自然而然的病愈了,并且还给几个给她侍疾的女眷,分别送上了一份丰厚的赏赐,白白损失了好几样稀罕宝贝。

    好好的一番大戏,才一开场就走到了终结。

    “这才叫自作自受呢!”尔芙听着丫儿说着外面的传闻,笑眯眯地打理着院里越开越盛的秋海棠,头也不抬的低声嘟哝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这茬了。

    在她看来,乌拉那拉氏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她初初进府的时候,对乌拉那拉氏是满怀敬意的,一来是她自问做了小三,自觉有些对不起乌拉那拉氏这个正牌妻子,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心虚气短,二来是乌拉那拉氏那副雍容、大气的样子,当真让她有一种肃然生敬的感觉,而现在的乌拉那拉氏就如同现代那些和社会脱节,又正巧遇上中年危机的家庭主妇一般,每日愁眉苦脸的难见欢颜不说,说话更是阴一句阳一句的,就如同她初入府时的李氏一般,反倒是李氏现在越发从容,两个人就好像掉了个个儿似的,当真是奇怪的紧。

    修剪好秋海棠,尔芙放下手里头的花剪,扯着帕子擦了擦手,又抹了把鬓边的汗珠,从大襟内兜摸出了珐琅彩的鎏金怀表看了看时间,扭头对着身后伺候着的雪媚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让人将小生子做好的汤面给前面送过去吧,别让四爷那边的幕僚们和四爷一块饿着肚子商量政事了。”

    说完,她便也往小厨房走去,亲手准备给小七的午饭了。

    这些日子,为了小七每日能吃到她亲手做的午饭,她和四爷是斗智斗勇,谁能想到朝堂上威风凛然、严肃寡言的四爷,居然还会和自家孩子争嘴吃,不过就是几份略带童趣的午餐,竟然闹得四爷都吃醋了。

    无奈,她到底没能辩过四爷,最终只好多辛苦些了。

    这不一大早,她就忙着熬煮了鸡汤,又亲手擀了一小撮面条,算是亲手给四爷做了一顿午饭,还没有歇息一会儿就要继续给小七去做饭,她真是就要成为专职厨娘了,最为古怪的就是她居然还会觉得心里头甜蜜蜜的,她可能是被四爷那番长篇大论洗脑了吧。

    尔芙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各种吐槽着,做了份蛋包饭。

    她本就不是个特别喜欢下厨的,尤其又要使用古代的这种土灶,油烟大的呛人,也难怪她越来越煳弄了,为了不让小七瞧出她这个额娘煳弄事,尔芙还特地在蛋包饭旁,配上了几片红彤彤的西红柿片,又命人泡了一壶甜滋滋的蜜茶,这才随着丫儿回房洗漱更衣了。

    简单洗漱过后,换了一袭素色常服,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尔芙,听着门口方向响起的轻微脚步声,只当是去前院送饭的雪媚回来了,她头也不抬的翻着书页,漫不经心的问道:“面条送过去了,四爷怎么说的!”

    “想知道爷怎么说的,你怎么不亲自问问爷呢!”

    这会儿,本该在前院书房和幕僚商量政事的四爷,居然穿着一袭银白色盔甲出现在了西小院中,尔芙惊吓得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四爷都走到她身边,她才笑着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您怎么穿成这样,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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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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