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清妾TXT下载清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妾全文阅读

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番外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番外篇,前世今生(上)

    在黑土广袤的塞北关外,大兴安岭的脚下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村,名为槐树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槐树沟是关外成千上外的小村庄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非要挑出一点来说说,那最为特别的就是村口那两棵足有井口宽的老槐树了,不同于寻常槐树,这两棵老槐树虽然也是分列在村口小土路的两侧,但是树冠和枝干就好似长在了一块一般,竟然诡异地形成了一双连理枝。

    树下是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每到农闲的时候,这里总是聚集着一帮子村夫村妇。

    而今个儿,却是个例外的日子。

    进村口往里走不到百米远的一户人家,张灯结彩,鞭炮声声,正在热热闹闹地办着一桩喜事。

    齐齐整整的三间瓦房前,一流水铺着红布的大圆桌子,这槐树沟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这里扎堆儿呢,紧贴着墙边的一张桌边,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褂子的老太婆,嘴里磕着瓜子,带着几分冷嘲的出声道:“尹家这大小子是真出息,瞧瞧人家这才出山去了的半个月工夫,便从城里找了个媳妇回来!”

    “赵家大婶子,你这话里透着酸味啊!”旁边一个梳着圆髻的婆子,笑着道。

    梳着圆髻的婆子话音一落,同桌一个戴着银镯子、满脸目中无人样子的中年妇人,也是笑着接茬道:“你这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当初你家小娟和尹家大小子尹震的婚事,任是这村里谁不得说上一句天作之合,但是你就是心高气傲啊,瞧不上这老尹家是个地里刨食吃的庄户人家,也嫌弃人家老尹家能吃不能干的人多,怕你家娟儿嫁过去遭罪,这才上蹿下跳地搅和黄的。”

    说完,她就捂着嘴儿笑了,那笑声里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嘲讽味道呢。

    被两人齐声嘲讽的赵家婶子老脸微红,却是不甘示弱,对着砖瓦房的方向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地嗤鼻道:“老娘后悔,他尹家大小子是能干,这十里八村都数得着,愣是凭着一己之力就将一大家子的担子都扛起来了,但是老娘也不稀罕他做老娘的姑爷,再能干,还不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咱家娟儿是要嫁给城里的秀才老爷的。

    再说了,这尹家大小子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啊,你们瞧瞧他领回来那个小媳妇,细皮嫩肉的,那股腻歪人的劲儿,一看就是那些脏地方出来的烂货儿,不然那好好的小媳妇能没名没分地就跟着尹家大小子来咱们这山沟沟,办婚事,连个娘家人都没有!”

    说完,她就重新抓起一把瓜子,嘎嘣嘎嘣地继续嗑着了。

    虽然赵家婶子这话儿怎么听都透着股酸溜溜的味道,但是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听得同坐一桌的几个婆子都变了脸色,透过糊着半透明窗纸的窗户,一个劲儿地拔脖往屋里头瞧去……

    而与此同时,侯家的上屋里,盖着红盖头坐在炕上的素翎紧紧咬着牙关,生怕一不留神就控制不住自个儿心里的熊熊杀气。

    她却是不是个本分好人,但是也不是那些个倚门卖笑的娼妓,而是个杀手。

    素翎不知道自个儿姓甚名谁,从她记事起就已经被人带到了暗龙在深山里的据点,这名字还是她从近百个同龄人中拼死杀出那天,她这一支的统领星日马赐下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含义,据说就是因为星日马刚好在之前读到宋代诗人王洋那首《逢伯氏旧鹤代赋》,便随意摘取了两个字,做了她的代号,也做了她的名字。

    而暗龙是朱明皇朝最知名的杀手组织,据说是由明太祖朱元璋创立的,本来是为了除掉朝中那些功高盖主的重臣老将,该是要一脉相承,一直由皇帝亲自统领的一支不被世人所知的暗处势力,但是随着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登基称帝,这支该传承于朱明皇朝历代君主手中的尖刀利器就彻底归于民间了。

    本该一直过着刀尖舔血、恣意潇洒日子的素翎,为何出现在了这个小山村呢!

    无他,只因为她被她那支的统领星日马忌惮,借她执行任务的时候,下了暗杀令。

    素翎拼死逃出追杀她的一众同僚,一路从京城逃到了关外,总算是彻底扫清了所有能够追查到她的线索,想着往后就要安稳地过日子的时候,却没想到被自个儿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那是她从死人坑里救出来的妹子,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对她照拂有加,亲手教她本事,亲自护着她完成一次次任务,本以为对方会为了她的安危着急,这才通过唯有二人知晓的联系方式,发回去了一封报平安地密信。

    结果……等来的就是这个她从骨子里疼爱着的妹妹递过来的毒箭。

    鸩毒是天下至毒之物,一向是那些她们高攀不起的大人物灭口所用的东西。

    她那个曾经以命相互的妹妹夜枭就这样将一支浸着鸩毒的利箭,射入了她的肩膀,原本是冲着她的心脏射来的,还是她敏锐的第六感起了作用,这才让她避开了死穴,但是她却没想到夜枭会这么狠地在箭上浸毒,她就这样浑身冰冷地躺在山里,目送着她疼爱至极的妹妹出现在自个儿眼前,再渐渐消失在自个儿的视线范围内。

    素翎以为自个儿这次死定了,却没想到她真是福大命大,竟然熬过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那身不知受过多少苦才练就的工夫,还有她那双能够夜视百米的眼睛,还是彻底地废了,只留下了灵敏如蝙蝠般的耳力,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听到院子里那些个让她火冒三丈的非议。

    而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她曾经误食过一枚解毒丹,连命都保不住。

    尹家大小子,姓尹名震,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壮实汉子,十里八村最厉害的猎手,因为被青梅竹马的赵家娟儿悔婚,不想自家的父母被同村人说嘴儿,顶着暴雪进山,想着捕获更多猎物,凭借这个更加惊悚的消息,压下自个儿被悔婚的八卦,但是却碰到了一路从深山摸索而出的素翎。

    素翎,虽然她双手沾满了鲜血,自个儿都记不清楚自个儿曾杀过多少人,但是一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鹅蛋脸,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如同闺秀般恬静优雅。

    在进山口碰见尹震是意外,在尹震身前昏迷是意外,被尹震带回家是意外……

    即便是今个儿这场尹家仓促张罗起来的婚宴,亦是一场意外。

    不过她却无力反抗了,因为她那身让她能从百余众人之中杀将而出的功夫不在,因为她这条命是尹震在不知不觉中就下来的,如果不是尹震把她从山里背出来,如果不是尹震将身上的干粮分给她,她必然会被冻死在进山口。

    尹家老两口夜半无人之时的长吁短叹,尹家兄弟姐妹对她的周到体贴,尹震对她的救命之恩……如同一座座大山似的压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当尹家老两口问起她是否愿意嫁给尹震的时候,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到这里,素翎不禁是长叹一声。

    想她也是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的顶尖杀手,怎么就改不了心软的毛病呢!

    随着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素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笑呵呵和村里爷们喝酒的尹震,单手一扬,便将酒碗摔在了地上。

    哗啦啦……

    酒碗破碎的声音太突兀,压过了院子里的阵阵议论之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个儿的身上。

    此时,脸上泛着酒气的尹震,穿着一袭亮眼且喜庆的大红色细棉布袍,手里攥着磨得锃明瓦亮的柴刀,大马金刀地站在院子当间,厉声喝道:“我尹震,今个儿娶了灵儿为妻,我心里头高兴欢喜,以后灵儿就是我的脸面,谁要是背地里扯老婆舌,说三道四地贬损灵儿,那就是把我的脸丢在脚底下踩,那就别怪我尹震不顾同乡邻里的情分了,必然如同对待这张长凳一般,将他剁个身首异处。”

    说完,尹震就将柴刀往他身前儿的长凳上一砍……

    早就已经磨光漆色的长凳,登时就变成了一对靠墙才能立住的矮梯子。

    尼玛……这杀伤力,好惊人啊!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尹震是个好猎户,还真没有人知道尹震有这么一把子好力气。

    不管院里人是何感想,坐在屋里由尹震的小妹子陪伴的素翎,却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有这么一个人拼着命地护着你,这感觉倍爽儿……

    她欢喜着,尹震的小妹子尹莲却是不知,见她忍笑忍得浑身发抖,还以为她在害怕侯尹震睿的粗鲁和莽撞呢,忙安慰道:“嫂子,您别害怕,我哥哥是个顶好顶好的性子,我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我哥哥和人起争执,他必是被人气急了!”

    “我知道你哥哥是好人,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了!”素翎闻言,笑着答道。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对尹震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却不妨碍她对尹震有着一个很不错的印象,尤其是现在,一个连她的底细都不了解的男人,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不但没有心生芥蒂,还为她出声作势,还能不是个好人!

    随着尹震以武力威吓,制止住院子里的各种非议之声,也让这场婚宴走到了尽头。

    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素翎听见屋门口传来撩门帘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尹莲蹑手蹑脚离开的动静,还隐隐能听见外间传进来的低语声,似是尹莲在告诫自家傻哥哥要好好表现表现,免得自个儿这个才进门的嫂子误会她的傻哥哥是个糙汉子。

    外面飘着零星碎雪,尹震带着一股寒气,来到了屋里。

    他站在地当间摆着的火盆旁,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饿了吧,我给你取点吃的,你先将就着垫补一口,等到晚上就好啦!”

    说完,便如同逃跑似的往外走去,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便好似后面有老虎追一般。

    素翎不知道自个儿姓甚名谁,从她记事起就已经被人带到了暗龙在深山里的据点,这名字还是她从近百个同龄人中拼死杀出那天,她这一支的统领星日马赐下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含义。

    据说就是因为星日马刚好在之前读到宋代诗人王洋那首《逢伯氏旧鹤代赋》,便随意摘取了两个字,做了她的代号,也做了她的名字。

    而暗龙是朱明皇朝最知名的杀手组织,据说是由明太祖朱元璋创立的,本来是为了除掉朝中那些功高盖主的重臣老将,该是要一脉相承,一直由皇帝亲自统领的一支不被世人所知的暗处势力。

    随着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登基称帝,这支该传承于朱明皇朝历代君主手中的尖刀利器就彻底归于民间了。

    梳着圆髻的婆子话音一落,同桌一个戴着银镯子、满脸目中无人样子的中年妇人,也是笑着接茬道:“你这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当初你家小娟和尹家大小子尹震的婚事,任是这村里谁不得说上一句天作之合,但是你就是心高气傲啊,瞧不上这老尹家是个地里刨食吃的庄户人家,也嫌弃人家老尹家能吃不能干的人多,怕你家娟儿嫁过去遭罪,这才上蹿下跳地搅和黄的。”

    说完,她就捂着嘴儿笑了,那笑声里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嘲讽味道呢。

    被两人齐声嘲讽的赵家婶子老脸微红,却是不甘示弱,对着砖瓦房的方向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地嗤鼻道:“老娘后悔,他尹家大小子是能干,这十里八村都数得着,愣是凭着一己之力就将一大家子的担子都扛起来了,但是老娘也不稀罕他做老娘的姑爷,再能干,还不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咱家娟儿是要嫁给城里的秀才老爷的。

    而素翎是个杀手,手上人命无数,这一轮回,更是等了足足六百年。

    如果没有她,即便是有后宫三千粉黛又如何……

    有她,我胤才是完整的人。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当晚,尔芙陪着四爷用过晚膳,府里伺候的胡太医和梁太医就一块来到了正院请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不是请安的时候,刚放下碗筷的尔芙明显有些惊讶,不过来人到底是在府里伺候有些年头的老太医,她倒是也没有避而不见,只是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这太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便招呼着诗兰进内室里重新梳妆更衣去了。

    谁让她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就松散了发髻,也就只能这会儿紧忙活了!

    少时片刻,尔芙重新梳妆好,回到了东次间坐好,又吩咐诗兰取来备用的绢丝屏风摆在罗汉床前,她这才对着廊下候差的小宫女隔窗吩咐了一声,命人领着两位太医进来了,而四爷则就坐在尔芙身边的位置,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假装自个儿是空气,那一双狭长的锐眼,正来来回回地在尔芙身上打量着。

    “微臣把脉发现,福晋脉象细弱且软弱无力,实为气血两虚之症,倒并无大碍,亦不需要用药,不过还是该细细调养,多用些红枣、枸杞、桂圆等温补的食材。”胡太医和梁太医分别替尔芙把过脉后,退到旁边对了对眼神儿,由更加年长些的胡太医出面说出了诊断结果。

    “气血两虚?”尔芙闻言,似是有些怀疑地呢喃着,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其他,示意诗兰送上了准备好的赏钱,便让候在廊下的赵德柱送着两位太医出去了。

    “爷瞧着你刚才好似有些话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四爷目送着两位太医走远,待诗兰等人都退下,放下了手里捧着的书卷,挑眉问道,同时伸手拉住了尔芙的手腕。

    别看四爷不算是精通医理,但是看过的医书多了,他也会些把脉的工夫。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今个儿泡澡的时候,竟然双腿发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本想着明个儿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问问,却没想到两位太医这会儿就过来了。”尔芙抽回被四爷拉着的胳膊,放下卷起到腕间上侧些的紧袖中衣,轻声解释道。

    说完,她就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望了望外间候着的诗情。

    “身子不舒服就该早些请太医过来看诊,哪里还能拖着,非要等着请平安脉的日子呢!”四爷闻言,倒是也没有多问,随口嘱咐了一句,便重新拿起了丢在旁边的书卷,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至于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而尔芙脸上也是很坦然的样子,她念叨着太医交代吃的那些个零嘴儿,朗声唤进在外间候着的诗兰,吩咐她去后面茶室里找些出来。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尔芙就这样捏着一颗颗如婴儿拳头大小的红枣,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连吃了有小半碟,直吃得口干舌燥,她这才吩咐诗兰将茶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端起茶碗抿了口,慢声细气地说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家里头待着、养着,怎么还能落得个气血两虚呢!”

    “呵呵,女人家是会有这些毛病的!”四爷随口答道。

    “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这胡太医和梁太医两人轮流给我请平安脉,之前都没有说我有这个毛病,怎么突然就说我有气血两虚的毛病,难道气血两虚这毛病还能是突然冒出来的!”尔芙不高兴地抢下四爷手里的书,瞪着一双杏眸,扬声反驳道。

    四爷闻言,脸上的那抹不经意收敛一空,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建议道:“后个儿是太医去德妃娘娘宫里请平安脉的日子,正好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你挑上两件礼物,进宫去和娘娘热闹热闹吧,到时候让宫里的太医给你瞧瞧,兴许是你这些日子太过操劳,这才会有气血两虚的毛病吧,别太担心了!”

    说完,他就安抚似的拍了拍尔芙的肩膀头儿,将尔芙揽入了怀中。

    被四爷揽入怀中,将脑袋瓜儿埋在四爷肩膀处的尔芙偷偷地咧嘴笑了笑,她前两日就发现有人在她用惯的熏香里动手脚,虽然她没有再用那盒被动过手脚的苏合香,却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对她下黑手的人,今个儿之所以当着四爷的面让太医给自个儿诊脉,便是她想要利用四爷手里的耳目眼线查查到底是谁对自个儿下黑手,不然凭借她手里的那点人手,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实在是太费劲了。

    而今个儿她沐浴时候用的那支安神香,便是同样被动过手脚的。

    转眼就到了第三天头上,尔芙照常打扮得眉眼精致地出现在穿堂,接受了众女的请安礼后,陪着众女说上会半闲不淡的家常话,便让大家伙儿都散了,而她回房里收拾收拾,换上一身厚重的亲王福晋礼服,坐着马车就往宫里去了。

    德妃娘娘那边儿,昨个儿就接到四爷府送来的请安拜帖。

    等尔芙从顺贞门溜溜达达地来到永和宫外的时候,德妃娘娘已经坐在永和宫小花园的凉亭里等着了,桌上摆着几样尔芙爱吃的小点心,一副很体恤关怀的样子,只不过眼底时不时闪过的幽光和晦暗,泄露了她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事实亦是如此,康熙爷对内务府动手,吴家在内务府的势力受到了牵连,本就是包衣出身的德妃娘娘能够坐稳四妃之一的宝座,一来是因为她着实很受康熙帝的喜爱,顺带抱上了佟佳皇后的大粗腿,二来就是背后的包衣世家鼎力相助,现在被人斩断了一只手,虽然对她这种在宫中打滚几十年的宫妃没有太大影响,却也有种丢脸落面的感觉,加之吴家借着四爷仍然未将雨桐和雨桠二女收房,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地指责德妃娘娘过河拆桥,德妃娘娘的心情能好得了就怪了。

    而作为在这个节骨眼儿进宫来请安的尔芙,便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出气筒。

    小小的凉亭里,除了一张摆着几样吃食的石桌,就是德妃娘娘身下的那张石凳,再无其他摆设,尔芙依规矩给德妃娘娘请过安,送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便只能和永和宫里伺候的宫女那样,站在德妃娘娘跟前立规矩了。

    德妃娘娘伸手接过宫女捧着的镂空透雕锦盒,瞧着里面摆着的一对颜色极正的红珊瑚手串,指尖划过珊瑚珠上雕刻着的观音坐像,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浅笑,很是敷衍地随口说道:“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说完,还不等话音落地,她就话锋一转地教训道:“不过你但凡能将这孝顺本宫的心思拿出一丁半点地用在府里的事上,也做不出引着老四一块去外城胡混的事来,你不要忘记你是老四大红花轿、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嫡福晋,有些事是不能再顺着你自个儿的小心思胡来的,你瞧瞧你的一时兴起,给老四带来多大的麻烦,同族相残,也得亏那苏达拉家早就落魄了,不然还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尔芙只能惴惴不安地恭声应是,连声请罪。

    她想着要请宫里头的太医给自个儿把把脉,想着能借着四爷的手揪出对自个儿下黑手的坏人,却忘记了前两日在外城闹出来的那阵动静,这不是白白送上门找骂么!

    不过她既是人进了宫,再后悔,亦是来不及了。

    好在德妃娘娘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到尔芙的头上,她也了解老四的性格,要不是老四自个儿想要宠着尔芙,便是尔芙在府里撒泼打滚地闹着要去前门外转转,老四也不会改变决定,她之所以给尔芙摆下马威,也就是散散心里头的闷气罢了。

    教训完,数落完,德妃娘娘也不愿意摆恶婆婆的嘴脸,招呼着宫人取来绣墩,便让立在跟前蔫头耷脑的尔芙坐下说话了,连个弯儿都没拐就直接提起了四爷在外城和人发起冲突的事儿。

    虽说德妃娘娘在宫里经营多年,安插的耳目眼线无数,但是也就能监控六宫而已,想要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那是完全做不到的,更何况是发生在鱼蛇混杂的外城的事情,她也就是从康熙帝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些事情真相罢了。

    有些细节问题,还是要问当时跟在四爷身边的尔芙。

    可惜,尔芙知道的就是那些表面现象,她就是瞧见有个小地痞欺负街边买簪花的小姑娘,小七和弘轩抱打不平,然后四爷怕孩子们吃亏就找上前去,小地痞吃了亏,呼朋唤友地围住了四爷,被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拿下,小地痞所谓的结拜大哥苏达拉又来找场子,最后就是不知为何这主儿死在了护卫的手里头。

    偏偏她又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说起来颠三倒四,听得德妃娘娘云山雾罩,更是摸不清楚头脑了,不过还不等德妃娘娘理清思绪,尔芙就深鞠一躬地道谢道:“说到这里,臣妾还要谢谢娘娘的安排呢,本来臣妾还在发愁要怎么给小七挑选教习嬷嬷,您安排的孙嬷嬷,可真是解决了臣妾的烦恼呢!”

    “哦。”德妃娘娘很是无语地用鼻子应了个声。

    如果不是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城府,她真想翻个白眼给尔芙看看,这丫头是白目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认为那个什么孙嬷嬷是她安排过去的教习嬷嬷,还高高兴兴的谢恩,她真想问问尔芙见过谁家婆婆会隔着媳妇给孙女们挑选教习嬷嬷,这不是在变相地说媳妇不懂礼数为何物么!

    对此,她也同时在暗暗庆幸尔芙的无脑和白目,不然她和尔芙之间的这婆媳关系就不会如此融洽了!

    为了不让场面更尴尬,德妃娘娘收敛起了心底的不快和侥幸,清了清嗓子,扯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随口嘱咐道:“既然你觉得她还算合用,那就留她在你府里多伺候些日子吧!”

    “臣妾亦是这样打算的,来时候,臣妾还担心娘娘您舍不得这么得力的嬷嬷呢!”尔芙笑着配合道,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德妃娘娘眼底闪过的那丝轻视和鄙夷,她也不是没有猜出孙嬷嬷的来历是康熙帝的指派,更不是不懂这种安排是对她的一种敲打,但是她总不能自个儿给自个儿没脸吧,也就唯有这样插科打诨地装傻了,趁机扣下孙嬷嬷这位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给自个儿手里添一位能人。

    因为甭管这孙嬷嬷的来历,也甭管康熙帝安排这位孙嬷嬷来府里的原意,这位孙嬷嬷的来历就注定她不会对自个儿生出坏心眼来,尔芙用着格外放心呢,比起用毓秀姑姑都更放心些,谁让婆媳是天敌,今个儿德妃娘娘瞧她顺眼,明个儿德妃娘娘就可能会觉得她占着嫡福晋的位置碍事,趁机找由头除掉她呢,所以留下孙嬷嬷在府里,也算是对毓秀姑姑的一种防范吧。

    别以为尔芙就真的那么天真无邪如孩童,她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她不擅长宅斗那些阴谋暗算,只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没有这种困扰,从小长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她,所有插足他人家庭的小三都是要被鄙夷的,所有小三都是没有勇气和底气站出来和原配斗个你死我活的。

    不擅长是因为不熟悉、不适应,却不代表她学不会、看不懂。

    她之所以表现得对宅斗这事一窍不通,完全是她不愿意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罢了,但是和婆婆抖抖机灵,她还是能够做得得心应手的,比如今个儿她和德妃娘娘装蠢装傻,德妃娘娘这样一位在宫里战斗经验丰富的老牌宫妃就没有看穿她的小把戏。

    尔芙顺顺利利地在永和宫里拖到了太医院院判过来替德妃娘娘请平安脉,她趁机凑热闹似的凑到德妃娘娘跟前,笑眯眯地露出了一截白皙如雪的手腕,卖萌卖蠢地和德妃娘娘撒娇道:“臣妾这几日就觉得身子骨乏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日吓着了,正巧碰到院判大人来给娘娘请平安脉,那臣妾可得跟着娘娘沾沾光!”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第九百八十三章

    夫妻相处,小打小闹是情趣,拈酸吃醋是亲近的表现,但是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也可能会衍生出其他隔阂,尤其是牵扯到某一方的长辈亲人身上的时候,比如此时,四爷如何精明的人,他不待尔芙说完,便已经明白尔芙话里隐藏着的意思,虽然他也同样不高兴德妃娘娘这样的安排,但是骨子里比谁都要孝顺的他更不高兴尔芙话里话外对德妃娘娘的不恭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他给出了一个和本心截然相反的反应。

    “既是娘娘赏下来的,那就留在你身边做个打杂送水的吧,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早些休息吧。”说完,四爷就如同没事人似的摇着扇子往长春仙馆外走去。

    和四爷对面而坐的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满脸不高兴地往上房走去,其实按照她的心理预期,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四爷就算是碍着德妃娘娘的脸面,不好就这样将乌雅氏族人送进来的这对姐妹花处置了,却也不给给这对姐妹花好脸,她是着实没想到四爷会是这样的反应,正因为没想到,所以她再看到四爷留下句就转身就走的举动后,自然而然就不高兴了。

    若是换做其他土生土长的清朝女人看到这一幕来说,那自是要强忍委屈地追上去,做小伏低地哄着四爷高兴,热情如同电视剧里那些每到夜里就格外热闹的街巷旁边,挥舞小手绢召客的如花春玉似的的将四爷拉回到自个儿身边来,最后再忍无可忍地情况下,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尔芙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小就三观颇正的她,还能这样冷静地目送四爷离开,而不是拉着四爷当着满院上下宫婢的面吵闹不休,那就已经算是她冷静自持了。

    只见她脚步颇重地转身回到上房坐定,愤愤不平地生着闷气,瞧着什么什么别扭,看什么什么厌烦,喝口茶都觉得不对味,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迁怒到雨桐和雨桠的身上,一来是因为她怎么都要顾忌着德妃娘娘的脸面,打狗看主人,她总不能前脚将人从德妃娘娘那边领回来,后脚就想法子折腾雨桐姐妹俩落德妃娘娘的脸面,未必能起到好效果不说,得罪德妃娘娘是必然的,二来则是相比起德妃娘娘无缘无故地塞到她房里两个情敌来,她更加恼怒四爷那种无所作为的冷暴力反应,要真是这么迁怒到雨桐姐妹俩身上,那不是无缘无故地将雨桐姐妹俩和四爷扯上关系。

    所以,她只能是看看雨桐姐妹俩,默默吐几口浊气,强忍火气地扯着谁都不相信的借口,摆出体贴底下人的架势,轻声吩咐道:“你们才换了地方当差,难免会有些不适应,早些下去休息吧,好好缓两天,然后再跟着诗兰她们过来上房这边伺候。”说完,她也不给雨桐姐妹俩回话的机会,摆摆手就催促她们下去了。

    雨桐姐妹俩都是聪明人,也看出尔芙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也怕继续留在尔芙跟前转悠,还没来得及引起四爷的注意就这样被尔芙激怒之下处置了,所以便很是乖顺地退出了上房。

    当然,她们到底也没有如尔芙吩咐的那样放假去。

    两姐妹回到她们安歇的房间里,翻了翻随身带来的包袱,找出了一块三尺见方的素绢,更加擅长书画的雨桐留在房里,照着素绢的尺寸,绞尽脑汁地设计着花样,而比较擅长人情往来的雨桠则是找到隔壁房里住着的小宫女用碎银子换了些各色丝线,又找到圆明园的管事嬷嬷头上,要了些名贵的金银绣线,这才带着从厨房那边取回来的膳食,回到和雨桐同住的房间里。

    “姐姐,你看看这丝线还缺什么颜色的!”雨桠回到房间里,手里捧着各色绣线凑到正趴在窗边画花样子的雨桐身边,笑着询问道,同时也不忘将她刚刚从其他人那儿打探来的消息,和闷在房间里作画的雨桐分享,“听外头石子路边儿修剪花枝的粗使婢女说,四爷出了长春仙馆就直接奔前头去了,路上碰到精心装扮过的小乌拉那拉格格都没有给好脸,我瞧着咱们这活儿不好干。”

    “从今儿开始,你就把在家跟嬷嬷学的本事都给我忘了。

    咱们是正院福晋跟前近身伺候的大宫女,本本分分地当差比什么都强,别四处伸脑袋地去打探消息,平白招惹麻烦,该是咱们姐俩知道的消息,便是咱们不去问,也总会传到咱们耳朵里,要是那两位不想咱们知道的消息,你这么做,无非是让他们更加小心戒备咱们姐俩。

    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也要改改花钱的习惯,别大手大脚地到处扮演财神爷,虽说家里托人送进来的银钱是不少,不过要是咱们这边长时间没有进展,你觉得他们还会这样大方地给咱们送银子么,所以现在咱们手里这些银子,很可能会是咱们未来的指望。”正在低头认真画花样子的雨桐,见雨桠连园子里的人都没认全就没有分寸地找小宫女套词,有些不高兴地停住了笔,板着脸,很是认真地提醒道。

    雨桐稳重,雨桠骄傲,她实在不认为尔芙这样一个毫无心机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她们姐妹俩防备的,她也不觉得尔芙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或者说是她压根就没有将尔芙放在眼里,要不是有雨桐这个姐姐压着,她估计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找四爷去自荐枕席了,所以这会儿雨桐不赞同她有些冒失的做法,登时就满脸不服气地辩解起来:“姐姐,我看这事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儿,虽说这些年这嫡福晋的恩宠极盛,府里屡进新人都没能从她跟前讨到好处去,但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更古不变的规律,咱们姐妹联手,不说能彻底压过这位嫡福晋的风头,想要在府里站稳脚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完,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她那双如凝脂玉雕的玉手上,天晓得她为了能养出这双如艺术品般完美的双手,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可怜她才进圆明园第一天就做起了端茶递水的粗活……

    雨桐闻言,当真有些慌神了。

    她和雨桠是同胞姐妹不假,却是从小就跟着不同的师傅学本事的,所以行为做派各有千秋、各有长处,一来是因为她们二人的性格本就各有不同,家里为了更加凸显她们生而带来的特色,特地挑选了更加符合她们气质的先生教授她们本事,二来就是家里希望她们能够互补,打的就是甭管四爷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女子,总有一款能迎合四爷好恶的主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雨桐和雨桠二人,在面对尔芙的时候,很快就了分歧,雨桐觉得尔芙能从侧福晋爬到嫡福晋的位置上,绝不会是个简单的女子,雨桠则根据这些年家里收集的各种资料上,觉得尔芙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之所以能斗垮乌拉那拉氏和独宠于四爷府,完全就是运气使然,所以根本不足为虑,而且她也坚定地认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情根深种这回事,尤其是在看到四爷翻脸甩袖子就走的那一幕后,她就更加不将尔芙放在心上了。

    雨桐不怕旁的,她实在怕雨桠太盲目自大地破坏了她早就定好的主意,最终连累她一块倒霉,所以她稍作思考后,便很是果断地从衣襟内兜取出了那枚家里阿玛送给她的玉佩,正色道:“雨桠,我不管你觉得这嫡福晋是如何无能,你又是如何有把握能顺利在四爷跟前站稳脚跟儿,但是咱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阿玛是如何吩咐的,你总不会也都全然忘记了吧。

    此番入四爷府伺候,一切以我的决定为主。

    我对你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求你谨守本分,我不让你接近四爷的时候,你就给我忍着,乖乖做一个听吩咐当差的宫女仆妇,若是因为你耽搁了我的精妙安排,那你就别怪我给家里取信,找其他姐妹来接替你的差事。”说着话,雨桐就重重地将那枚材质普通的玉佩摔在了雨桠的跟前儿,转身回到窗边继续画花样子去了。

    “姐,咱们姐妹俩荣辱与共,你何必说这么绝情的话呢!”雨桠最善于察言观色,她如何能看不出雨桐是已经真的有想要找其他姐妹来顶替她差事的想法,忙收敛起那副骄纵的做派,笑嘻嘻地凑到了雨桐的身边,做小伏低地讨好道。

    “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最好。

    我也最后提醒你一句,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若她真是凭运气的话,怎么可能留在四爷身边十余年,仍然是风光不减,这天下就没有这般好运的人。”雨桐虽然心性沉稳,性格谨慎,做事稳妥,却到底挨不过雨桠这个娇且媚的妹妹故意卖乖这套,她收敛起眼底的冷色,有些无奈地叹气道。

    心性沉稳的人能坐稳正室宝座,可心性灵透的美人儿则往往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疼惜,大把男人主动送上门为刀俎,雨桠走得就是这种娇媚且有野心的妾室路子,当初乌雅氏族人挑选合适人选送到德妃娘娘跟前的时候,雨桐是最先定下来的人选,因为雨桐这样性格谨慎的女子,更能帮助家族在四爷跟前换取更多的好处,而在挑选和雨桐配合的另一个人的时候,乌雅氏的族老们都愁白了头发。

    原因有二,一是担心送进去的两个美人互相算计,最终便宜了其他人,二则是走雨桠这个路子的姑娘有点多,而且各有千秋,实在是不好取舍,最后也是看在雨桠和雨桐是同胞姐妹的份上,这才选定了雨桠这个格外娇媚且心思复杂的人选。

    不过在定下雨桠这个人选后,雨桐和雨桠的阿玛就担心了。

    他虽然很少关注家里这对迷人的小女儿,却也从自家老妻的嘴里了解到两个女儿的性情,他既是欣慰自家女儿如此有本事,却也担心自家女儿太过聪明,聪明到绝情绝义地份上,而这个女儿特指的就是雨桠,而雨桐对这个同胞妹妹的戒备心不够,这也是让乌雅老爹格外担心的一点,所以他在送着两个女儿出门进宫之前,特地找了两个女儿进书房说话,更是将一枚玉佩当做尚方宝剑似的交到雨桐的手里头。

    两姐妹回到她们安歇的房间里,翻了翻随身带来的包袱,找出了一块三尺见方的素绢,更加擅长书画的雨桐留在房里,照着素绢的尺寸,绞尽脑汁地设计着花样,

    而此时,她面上笑吟吟地抱住了雨桐的胳膊,柔声应道:“我知道了,以后我都听姐姐吩咐就是,保管不会再给姐姐惹麻烦的。

    其实我也明白姐姐的担心,我就是气她真将咱们当奴婢使唤,你看看咱们住的地方,再瞧瞧咱们身上这身衣裳,她还让咱们端茶递水地和其他奴婢一样做活儿,她这是真听不懂德妃娘娘的暗示,还是故意要作践咱们,想要这么磋磨咱们,让咱们死心呢!”

    “她比咱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你说她是装不懂,还是故意磋磨咱们,我倒是觉得兼有之。

    她装作听不懂德妃娘娘的暗示,不说主动推咱们给四爷认识,更不会主动迎咱们进门,偏偏德妃娘娘没法子为这事找她麻烦,另一面,她又故意将咱们当做普通宫女对待,不需要多费口舌,那些仰仗她过日子的宫婢仆妇,便会主动站出来为难咱们。

    而咱们要是不多小心,怕是不等咱们年华韶去,那些你看不上眼的宫婢仆妇的算计就要了咱们的小命,咱们总不能遇到什么事情都求到德妃娘娘跟前求救吧,所以我才要你格外小心,千万不要轻视了这位嫡福晋。”雨桐闻言,也没有了继续作画的心情,转头将画大半的花样子收好,拉着还抱着她胳膊撒娇的雨桠,迈步来到内室里,将她这小半天品出来的一些真知灼见,分享给雨桠知道,免得雨桠冒失地中了尔芙的算计。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穿堂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了避免弘晖觉得尴尬,四爷才刚离开,尔芙就找个像模像样的借口闪人了。

    乌拉那拉氏脸上已然写满了心疼,她将两个软垫摆在弘晖跟前儿,一个留给自个儿,一个则努力地往弘晖身下推着,同时还不忘唠叨着弘晖,数落着弘晖为何要做出这般不理智的事儿。

    “您能静静么!”弘晖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

    乌拉那拉氏生出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无奈感觉,可惜不懂她好意的人是她的儿子弘晖,她总不能和自个儿的儿子计较吧,但是被误解的痛苦并未消失,所以她就越发怨恨那两个带坏她儿子的西洋女郎了。

    如果不是府里有规矩在,她真想将那两个女人人道毁灭算了。

    前院,好不容易将众兄弟都妥善送走的四爷,带着满身酒气地回到了正院。

    已经先一步得到苏培盛传信的尔芙,再次回到了穿堂里,她瞧瞧跪坐在弘晖身边的乌拉那拉氏,又瞧瞧弘晖身前折折皱皱的厚实软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爷过来了,还是先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

    说完,她就示意诗兰上前扶起了腿都跪麻了的乌拉那拉氏,同时自个儿弯腰捡起了那个满是褶皱的厚实软垫。

    “用不着你假好心。”对此,弘晖就如同叛逆期少男似的挑眉说道。

    好吧,弘晖才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和尊荣优渥的生活,倒是也挺符合叛逆期少年的特征。

    尔芙并没有理会弘晖的无理取闹,只是询问着乌拉那拉氏和娘家联络的情况。

    少时片刻,还不等她问清楚,四爷就已经一身酒气地进来了。

    她歪歪脑袋瓜儿,低声对诗兰吩咐道:“去端碗醒酒汤。”

    说完,她起身来到了四爷身边,扶住了走路有些踉跄的四爷,将他扶到了上首主位上坐好,免得他摔倒磕到哪里。

    只是她却不知道,四爷其实是在装醉。

    因为四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乌拉那拉氏娘家接下来的质问,还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乌拉那拉氏去负责,左右这事是她一手主导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还是弘晖的亲母,便是换个躯壳,总归不会亏待了自个儿曾经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这样做,未免显得过于不男人了,所以他一进来就开始了装醉装晕。

    乌拉那拉氏和尔芙却是不知道内情,尔芙担心着四爷的身体,毕竟四爷的身体,其实并不如外表所看到的那般康健,而乌拉那拉氏则是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必担心四爷责罚弘晖了。

    她想:只要她能够将此事摆平,搞定了乌拉那拉氏一族,四爷就不好为难弘晖了。

    对于摆平接下来可能会发难的乌拉那拉氏一族,乌拉那拉氏还是很有信心的。

    从小生活在乌拉那拉氏一族,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看起来团结和睦的乌拉那拉氏一族里,其实纷争不断,早就被利益所驱使着,忘记了血脉亲情这回事。

    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她被病故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一族怎么可能不发难,更是早在她还在世之时,便送来模样俏丽迷人的珍珠呢。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重回四爷府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般拉拔同宗亲故。

    乌拉那拉氏想起过去那些往事,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幽怨和愤恨。

    她怨四爷为了尔芙,竟然不顾结发多年的情分,使出诡计,致使她早早病故,她更怨娘家就知道在她身上获取利益,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和难处。

    她恨四爷过于决绝冷情。

    她恨娘家被区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所收买,忘记她这些年为娘家那些同宗兄弟所作出的各种贡献。

    总之,回想前世她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时候,除了弘晖,便再无一点安慰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尔芙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四爷有些无理取闹了,他有些尴尬地坐在尔芙身边,低声说道:“爷知道让你去操心弘晖的婚事,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了。

    只是爷实在是怕她做事没有分寸,反倒会伤害到弘晖那孩子。

    毕竟弘晖的身体有暇,咱们远的不说吧,就说眼前儿,他就不可能承袭爵位,便是爷替他请封,顶天就是个无权无势的贝勒,这要是真如她那般,不看人品,不看德行,只挑女家的家世背景,怕是就要出一对怨偶了啊。

    如果单单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替弘晖挑个情投意合的侧福晋,总过得去。

    不过你看她像是在用心替弘晖那孩子挑选福晋么,怕是她那点心思都用在如何刷名声上了,天天往各个王公贝勒府里钻,日日陪着那些自命不凡的名门闺秀听曲看戏,要不就是装模作样地去善堂,这些日子就爷都不知道听别人多少次说起爷府里这个特立独行的侧福晋了。

    你是嫡福晋,你管管她吧!”

    说完,四爷对着尔芙做了个抱拳动作,显然他也知道他这个要求有些为难尔芙了。

    “成成成,我管!”尔芙见状,无语地扶额道。

    她是真不想带上假面具和那些自命不凡的命妇闺秀们去交际应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说着口不应心的话,想想都觉得累得慌,不过她瞧着对面赔笑卖好的四爷,再多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行了,就当是修炼演技吧!

    不过再无奈之下,她还真是好奇乌拉那拉氏是怎么说动了德妃娘娘呢……

    次日,乌拉那拉氏再次来到正院请安,顺道请假外出,本以为就是顺口一句话的事儿,一向不大喜欢出外应酬的尔芙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她一块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一怔,反问道:“福晋今个儿不是还要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么?”

    “娘娘派人来传信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免了请安礼,正好我今个儿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和你一块去看看那些花骨朵儿似的姑娘,也算是换换心情吧,省得成日埋头在那些烦死人的庶务里,把自个儿熬成黄脸婆。

    侧福晋该不会是不想我去吧!”尔芙笑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呢,有福晋亲自把关,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乌拉那拉氏忙答道。

    “那成,那你抓紧回去收拾收拾吧,我也抓紧换身体面些的衣裳,别让都察院那些夫人们等着咱们了!”尔芙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柔声催促道。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切收拾妥当,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一块坐在出府的马车。

    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特殊衙署,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相当于现代的纪检委,而大小官员更是以入职都察院为荣,其中左都御史二人,满汉各一,今个儿尔芙和乌拉那拉氏去的就是那位出身满洲正黄旗他他拉氏的左都御史府上。

    他他拉氏博尔康,年过五旬,发妻早逝,如今当家主母是他的续弦福晋,纳喇氏。

    纳喇氏入府一年有余,生下一女,取名齐布琛,正是及笄之年。

    乌拉那拉氏早就从各种途径了解到这位左都御史颇为疼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小格格,更知道左都御史博尔康大人并不希望齐布琛小格格入宫,今个儿过来就是想要和纳喇氏好好套套关系,希望借着纳喇氏的枕头风,替她的弘晖求得这门好亲事。

    正因为她很是满意齐布琛的家世背景,她这才会格外不想有尔芙出面搅合。

    马车上,乌拉那拉氏看似神态自如,和尔芙有说有笑,但是心里在一直打鼓呢。

    虽然出府以前,她就已经安排了得力的小太监去想办法绊住尔芙的脚步,不过这转眼就要到他他拉氏的府门外了,尔芙还好端端地坐在她身边,要是真让尔芙和她一块进了他他拉氏的府门,便是她的那些小算计能成功,尔芙也不可能转身就走了……

    就在她心里百爪挠心似火烧的时候,一阵有些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了,而随着马蹄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个颇为尖锐的太监声传来:“前边儿是雍亲王福晋的车驾么?”

    乌拉那拉氏迫不及待地挑起了身侧的车帘,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快停停!”

    尔芙闻声,故作疑惑不解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妾身听着外面那人好像有急事要找福晋您,怕耽搁了正事,便让车夫停了停。”乌拉那拉氏见状,意识到自个儿好似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些,忙收敛起眼底的喜色,忙低声解释道。

    “还是你耳朵灵,我倒是没听见。”尔芙嗤鼻一笑,随口敲打道。

    她就知道乌拉那拉氏不会这么顺顺当当地让自个儿跟着她一块去他他拉氏博尔康的府上,但是她却没想到乌拉那拉氏表现得如此急切,看来这他他拉氏齐布琛是乌拉那拉氏颇为看好的儿媳妇人选了。

    既然如此,她就别过去凑热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随手撩开了车帘,耐心地等着还在街角位置的小太监靠近。

    小太监一身的风尘仆仆,满脸土黄,一看就是从城外赶过来的。

    这让尔芙真有些佩服起乌拉那拉氏的手段了,看来她不单单是在府里有眼线、有人脉,连城外都有她的人了。

    时至晌午,佟佳侧福晋并没有在小善里,而是在距离小善不远的小院里休息。

    尔芙瞧着眼前这处颇具有烟火气的院落,瞧瞧墙角堆着平整土地要用的各类农具,很是不敢相信佟佳侧福晋竟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因为眼前这处破落得如同废弃荒宅似的小院,比当初被送到盛京庄上去养老的李侧福晋的居所,还要更加寒酸几分。

    “福晋……”随着尔芙走入小院,院里正在晾晒衣裳的小宫女惊喜叫道。

    就在尔芙等着她上前见礼引路的时候,小宫女竟然一转身就往院落深处的三间小屋跑去了。

    好懂规矩的宫女……

    尔芙无语感慨着,对着身侧跟随伺候的诗兰等人点点头,示意她二人跟过去瞧瞧,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不信府里出来的宫女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反应,哪怕是惊喜来袭的时候。

    眨眼工夫,诗兰快步回到了尔芙身边儿,还不等诗兰开口回禀,佟佳侧福晋就领着刚刚进房间报信的小宫女迎了出来。

    只见佟佳侧福晋一袭淡青色的素服,发梳圆髻,却并未簪戴任何发饰点缀。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快步来到尔芙跟前儿,躬身见礼道:“妾身佟佳氏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起吧。”尔芙摆摆手,柔声说道,说完就迈步往院落深处的三间小屋走去。

    相比起院落里的寒酸和破败,屋子里的摆设,倒是还算过得去,方桌、官帽椅、长几、角几,也是应有尽有,唯一让尔芙瞧着有些别扭的就是左右两侧挂着靛蓝色家织布门帘了。

    这种家织布,在府里还是挺少见的。

    尔芙大致环顾了下房间里的情况,理直气壮地坐在了方桌旁摆着的官帽椅上,同时抬手指指下首摆着的绣墩,颇有些喧宾夺主意思的招呼道:“又不是在府里,还是别讲究这些虚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妾身谢福晋体恤。”不过佟佳侧福晋却还是坚持守着规矩,行过礼,这才落座。

    佟佳氏不愿意为了暂时的得失,而错过了能够回府享受尊荣的好机会!

    不过随着尔芙问起她为何要寻死觅活的时候,她愣住了。

    尔芙注意到了佟佳氏表情的僵硬,若有所思地眯眯眼,接茬道:“我今个儿突然过来小善,便是因为你身边的跑腿小太监齐铁山突然回京报信,说是你早起不知是怎么了。”

    就在乌拉那拉氏的思绪,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时,佟佳氏来了。

    照说她不该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多知道一些,并没有好处,但是她调查到乌拉那拉氏曾经收买她身边的近身宫婢,再联想到她被送到小善的悲催经历,不难猜出谁是幕后黑手了。

    如今乌拉那拉氏倒霉,她怎么可能不紧赶慢赶地凑过来看热闹呢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您能静静么!”弘晖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乌拉那拉氏生出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无奈感觉,可惜不懂她好意的人是她的儿子弘晖,她总不能和自个儿的儿子计较吧,但是被误解的痛苦并未消失,所以她就越发怨恨那两个带坏她儿子的西洋女郎了。

    如果不是府里有规矩在,她真想将那两个女人人道毁灭算了。

    前院,好不容易将众兄弟都妥善送走的四爷,带着满身酒气地回到了正院。

    已经先一步得到苏培盛传信的尔芙,再次回到了穿堂里,她瞧瞧跪坐在弘晖身边的乌拉那拉氏,又瞧瞧弘晖身前折折皱皱的厚实软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爷过来了,还是先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

    说完,她就示意诗兰上前扶起了腿都跪麻了的乌拉那拉氏,同时自个儿弯腰捡起了那个满是褶皱的厚实软垫。

    “用不着你假好心。”对此,弘晖就如同叛逆期少男似的挑眉说道。

    好吧,弘晖才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和尊荣优渥的生活,倒是也挺符合叛逆期少年的特征。

    尔芙并没有理会弘晖的无理取闹,只是询问着乌拉那拉氏和娘家联络的情况。

    少时片刻,还不等她问清楚,四爷就已经一身酒气地进来了。

    她歪歪脑袋瓜儿,低声对诗兰吩咐道:“去端碗醒酒汤。”

    说完,她起身来到了四爷身边,扶住了走路有些踉跄的四爷,将他扶到了上首主位上坐好,免得他摔倒磕到哪里。

    只是她却不知道,四爷其实是在装醉。

    因为四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乌拉那拉氏娘家接下来的质问,还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乌拉那拉氏去负责,左右这事是她一手主导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还是弘晖的亲母,便是换个躯壳,总归不会亏待了自个儿曾经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这样做,未免显得过于不男人了,所以他一进来就开始了装醉装晕。

    乌拉那拉氏和尔芙却是不知道内情,尔芙担心着四爷的身体,毕竟四爷的身体,其实并不如外表所看到的那般康健,而乌拉那拉氏则是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必担心四爷责罚弘晖了。

    她想:只要她能够将此事摆平,搞定了乌拉那拉氏一族,四爷就不好为难弘晖了。

    对于摆平接下来可能会发难的乌拉那拉氏一族,乌拉那拉氏还是很有信心的。

    从小生活在乌拉那拉氏一族,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看起来团结和睦的乌拉那拉氏一族里,其实纷争不断,早就被利益所驱使着,忘记了血脉亲情这回事。

    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她被病故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一族怎么可能不发难,更是早在她还在世之时,便送来模样俏丽迷人的珍珠呢。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重回四爷府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般拉拔同宗亲故。

    乌拉那拉氏想起过去那些往事,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幽怨和愤恨。

    她怨四爷为了尔芙,竟然不顾结发多年的情分,使出诡计,致使她早早病故,她更怨娘家就知道在她身上获取利益,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和难处。

    她恨四爷过于决绝冷情。

    她恨娘家被区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所收买,忘记她这些年为娘家那些同宗兄弟所作出的各种贡献。

    总之,回想前世她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时候,除了弘晖,便再无一点安慰了。

    从她在瑞溪的身体里清醒过来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想要将弘晖拉回到自个儿的身边来,只是却总是事与愿违,反而将弘晖推得越来越远了。

    如今,弘晖不理智地闹出这种事,乌拉那拉氏心里是自责的。

    不过她的自责,并非是她在反省自个儿之前有什么不明智的昏招,而是自责自个儿没有看好弘晖。

    在她看来,如果她能够更关注弘晖几分,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幅局面了。

    穿堂里,随着四爷的到来,竟然诡异地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宁静。

    不单单是跪在地上做认错状的弘晖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跟前儿的青玉地砖一角,便是乌拉那拉氏和尔芙亦是如此,最后打破这份宁静,还是去后面厨房取醒酒汤的诗兰童鞋。

    诗兰恭敬地将醒酒汤递给尔芙,道:“主子爷,主子,外面佟佳侧福晋求见。”

    “她怎么过来了,可曾说过有何事么?”尔芙一边用汤匙搅合着醒酒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诗兰恭声答道。

    “让她去厢房那边等我,我一会儿过去瞧瞧。”尔芙闻言,歪头瞧瞧跪在穿堂地当间做请罪状的弘晖,低声吩咐道,到底还是不够狠心决绝,不然就该让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好好瞧瞧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阿哥是个什么德行才好。

    说完,她对着诗兰摆了摆手,便端着那碗泛着酸苦味道的醒酒汤往四爷跟前走去。

    四爷迷迷糊糊地靠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双目微合,嘴巴微张,看似是正在和周公夜会,其实这穿堂里的动静,他一点都没有错过,尤其是诗兰进来的脚步声微重,更是让他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就在他等着尔芙过来喂自个儿喝醒酒汤的时候,尔芙撂下醒酒汤就出去了。

    他忙睁开了眼睛,正好瞧见尔芙拦住死活要往里闯的佟佳氏。

    其实佟佳氏的举动,也没有那般不管不顾,只是在四爷的角度看去,她确实是和尔芙发生了推搡动作。

    他看不下去地轻咳两声,尔芙闻声,好奇地转过头来,佟佳氏就趁机冲进来了。

    对此,尔芙心里有若干句的mmp想说。

    早知道佟佳氏想要进去看热闹的决心这么大,她又何必阻拦,真是吃力不讨好,明明她是为了弘晖、为了佟佳氏好,结果这一个两个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货儿,她也真是无奈极了。

    照理说,弘晖在纳妾礼当日,给新进府的格格下马威,其实不算太出格的事,但是问题就在于新格格的身份太特别了,还性格刚烈地撞了柱子,这一下子就将这事从芝麻绿豆的小事推到了一个顶点上,而这种不算光彩的事儿,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尔芙不是身处在嫡福晋这个位子上,她绝不会掺和这件事,但是佟佳氏就偏偏反其道行之地凑上来了。

    只是尔芙不知道佟佳氏的想法,佟佳氏就是故意来给乌拉那拉氏添堵了。

    在尔芙看来,因为她知道穿着瑞溪外壳的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亲母,这件事就是婆媳不和引发的一点点小纷争,而新格格就是撞进来的倒霉鬼。

    不过佟佳氏不知道这点,她又知道乌拉那拉氏曾经收买自个儿身边的近身宫婢,然后就发生了她被送到小善反省己过的事儿,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是谁害自个儿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她知道乌拉那拉氏牵线搭桥的新格格撞柱子了,一想乌拉那拉氏肯定是觉得脸上无光、各种不满,她怎么可能不赶来看热闹呢!

    至于说她这样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行为会不会惹怒到四爷,好似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的,在小善住了小半年,天天不说是吃糠咽菜,却到底都是白菜豆腐的下饭,佟佳氏看似并无改变,但是心里早就将害自个儿被送到小善清修的人,恨到骨子里去了,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在,她得知真相的第一天就会冲过去抓花乌拉那拉氏的那张伪善的脸。

    她能够忍耐到现在才蹦出来看热闹,已经是很有忍耐力了。

    佟佳氏仗着她从小就跟着父兄舞刀弄枪练出来的好体魄,趁着尔芙分心四爷之时,肩上一用力就将尔芙撞到了旁边,愣是将尔芙撞了个踉跄,自个儿则三步两步地跑进了穿堂。

    她瞧着跪在地当间蔫头耷脑的弘晖,嗷唠一嗓子就嚎开了。

    “哎呦,我的大阿哥,您怎么还跪着呢,这要是伤到身体怎么办呢!”她如同哭丧般地扑倒在弘晖身边,拧着帕子抹泪道。

    还不等弘晖有所反应,她就已经跪行几步地凑到了四爷跟前儿,恳切哀求道:“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死去的先福晋的情分上,您也不该如此重罚大阿哥啊……”

    四爷一张脸被佟佳氏一句话刺激得阴沉阴沉的,咬牙道:“你过来干什么!”

    “爷,妾身听说新进府的两个小格格竟然那般不懂规矩地闹起来,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呢,弘晖阿哥是府里的嫡长阿哥,您怎么能为了两个不入流的妾侍就责罚他呢!”佟佳氏闻言,抹抹眼泪,哽咽道。

    那模样,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外人怕是都要怀疑她才是弘晖的生母了呢!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外人,倒是不会生出误会来。

    尤其是弘晖,听佟佳氏突然提起自个儿的生母乌拉那拉氏,那张脸都绿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都想要开口问问佟佳氏是不是吃拧了、疯了、傻了……

    而坐在上位的四爷听完佟佳氏的这番哭诉,恨不得将她掐死在当场,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再也保持不住醉萌萌的状态了,重重一拍桌子,冷喝道:“给爷滚边去!”

    说完,他就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示意戳在旁边的苏培盛将佟佳氏拉了起来。

    “你别拉我……”可惜,一心来搅和、来看热闹的佟佳氏,怎么能说两句话就被赶到旁边去做背景墙呢,她一边申斥奉命过来拉自己的苏培盛,一边挣扎着,同时还不忘冲着已经满脸羞恼之色的四爷,求情道,“爷,弘晖阿哥就算是错,也是被那些不懂规矩的妾侍气得失去了冷静,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滚,把她的嘴给爷堵上……”本来就心情不佳的四爷这会儿都气得想要杀人了。

    “消消火,消消火……”旁边做吃瓜群众的尔芙忙凑上前,低声劝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四爷消火息怒,也就剩下干巴巴地说消火了。

    不过还别说,就连尔芙都觉得自个儿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四爷就诡异地消火了。

    他抬手拍拍尔芙的手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既然来了就消停坐着,你要是再这般胡闹,那你给爷滚回到小善去,别以为这府里缺你这么一位!”

    说完,他又瞧瞧跪在地上的弘晖,叹着气摆摆手,示意苏培盛扶他起来了。

    而被四爷几句话就堵得满脸通红的佟佳氏就甘心这样去做一个背景板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仅仅是在养精蓄锐而已,她要等到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代言人上门,然后再好好讽刺讽刺主导纳妾这件事的乌拉那拉氏。

    不过就算已经打定主意,佟佳氏也没有闲着。

    她暗戳戳地溜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坐定后,开始好似碎嘴子一般地叨叨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那叫一个烦,但是佟佳氏说话声音很低,低到就她和佟佳氏能听到,走出两步远都听不到,四爷又是那样一个脸沉如锅底的模样,她也就剩下忍耐了。

    就在她要被佟佳氏骚扰得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一直在前院的傅鼐过来了。

    他不是跑过来凑热闹的,他是引领着乌拉那拉氏老族长和老族长福晋两口子过来处理这场荒唐闹剧的。

    再说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本来他都已经和刚进门的小妾歇下了,却突然被自家老妻派人来请,便是心里很不高兴自家老妻的不识趣,却还是不得不顾着老妻的脸面,爬起来去正房见自家老妻了。

    达哈苏不高兴,他的福晋喜塔腊氏亦是不高兴呢!

    她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便将乌拉那拉氏的亲笔信甩到了达哈苏眼前儿,她早就劝说达哈苏放下族里那摊斩不断理还乱的琐事,一块去大儿子任职、且更适宜居住的江南定居,结果达哈苏就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不然她又何必大晚上的被人吵醒好梦。

    再然后,这双相伴四十余年的老夫妻就坐上马车来四爷府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新格格进府第一天就撞柱子寻死,甭管她之前如何,佟佳氏又是如何歪曲事实,四爷府上下和弘晖都不占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爷知道这点,尔芙知道这点,乌拉那拉氏也知道这点,达哈苏更明白这点。

    达哈苏之所以主动将责任揽到玉湖格格头上,他就是想要先推让成全四爷的目的,以退为进,然后再提出自个儿的要求,现在有佟佳氏在旁配合,他怎么能不欣喜呢!

    此时此刻,尔芙心底涌现出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虽然她理解佟佳氏想要给乌拉那拉氏添堵的想法,但是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实在是不够明智,不,应该说是太愚蠢了。

    今个儿,佟佳氏是能恶心到乌拉那拉氏,她获得了小小的满足。

    那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离开后呢,四爷岂能不怪罪佟佳氏的搅局行为,她佟佳氏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别怪尔芙将女人摆在弱势群体上,还真不是她不懂自强……

    只是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附属品。

    有权有势的男人,挑选豪门贵女为妻,择容貌出众、艳丽逼人的妾室取乐,看似妻妾嫡庶尊卑分明,但是即便是那些三书六聘迎娶进门的正妻,也不过是称谓稍微好听一点,地位稍微高一些,一旦正妻失去丈夫的敬重和宠爱,又没有强势母家做靠山,便是签了卖身契的贱妾都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女人想要活得有尊严,想要如男人那般在朝堂、商场打拼,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白娇,只不过是个特例而已。

    佟佳氏出身尊贵,和康熙帝有一线血脉亲情在,便是四爷再不喜欢她,却也不敢轻易将她怎么着,但是也不过就是不敢轻易废黜,一旦佟佳氏做得过火,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许有人会认为尔芙失去了一个从小生活在男女平等的现代女性的自尊和倔强,但是尔芙想告诉所有人,不是她不够勇敢,也不是她贪恋享受,实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她没有反抗这个时代的能力,唯有顺从这个时代,学着这个时代的女人收起心底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安心做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般家庭主妇。

    想到这里,尔芙看着佟佳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和怀疑。

    她怀疑佟佳氏是不是在小善里待傻了,她怀疑佟佳氏是不是也换了芯,不然佟佳氏怎么会如此糊涂呢,佟佳氏到底也是按照当家主母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连权衡利弊这种事都不懂,怎么可能连审时度势这种事都不懂……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此时此刻,她没有太多机会去观察佟佳氏的举止言谈,以证实心中猜测。

    作为府中的当家主母,这种乱局,还需要她出面调停。

    尔芙压下心里乱糟糟的想法,对着达哈苏老族长和喜塔腊氏浅浅一笑,柔声说道:“佟佳妹妹说话太直,还请老族长和老福晋不要见怪。

    不过我和四爷还是那句话,小格格才进府,有些不懂规矩的地方,实在不必太大惊小怪的,这里再富丽堂皇、再华丽气派,也是全家老小的家,家又不是一个该被条条框框所限的牢笼,虽说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但是家人之间就该互相担待、互相体谅,凡事太过苛求规矩二字,这还能算是一个家么!

    小格格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身边,突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她有些倔强突兀的举动,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尔芙瞧瞧上首落座的四爷表情,继续说道:“今天,四爷这么急地将老族长和老福晋请到府里来,并不是想要指责什么事,只是想着小格格进府第一天就撞柱子,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而这事要是从别人嘴里传到贵府,难免会有些走板走样,还不如由我们来直接告诉给贵府知道。”

    “您说我说的对吧,四爷!”说到最后,尔芙对着四爷笑着说道。

    四爷闻言,满脸赞许地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新格格进了我雍王府的门,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讲虚礼,相互之间要多包容,这次弘晖作为她的夫君,亦是她的表兄,却没能做到这点,稍后我会教训弘晖的。

    今个儿请老族长和老福晋过府,也是希望二位能够安慰安慰新格格。”

    虽然这种结果和自个儿最初设想有些不同,但是现在能够达成和解就不错了,旁边还有佟佳氏那个不稳定因素搅和,四爷也不想再旁生枝节了,直接给这件事做总结了。

    说着,他就直接站起身来,对着尔芙和乌拉那拉氏吩咐道:“我和老族长是男子,虽然是新格格的长辈,却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过去探望,你们陪着老福晋过去瞧瞧吧。”

    “那我这就陪老福晋过去,想来小格格见到老福晋,心里一定会很欢喜的。”

    喜塔腊氏好像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突然就过渡到了这个环节,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扭头瞧瞧达哈苏,又扭头瞧瞧站起身来的尔芙和乌拉那拉氏,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点点头,随着身旁的尔芙和乌拉那拉氏往外走去。

    东厢房里,已经喝过药歇息下的玉湖,听说老福晋过来探望自个儿,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拜托玉洁取来铜镜,细细看过头上的伤口,低头扯着身上的玫红色里衣,有些尴尬地说道:“能麻烦您替我找套外袍来么!”

    “格格,现在一时之间,奴婢也找不到合适的衣裳给您换洗,怕是只能委屈您先穿奴婢们的衣裳了,一会儿奴婢再让人去前院取来您的衣裳,您看行么?”玉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为难地回到玉湖格格的身边,低声解释道。

    “那就劳烦姑姑了!”这会儿的玉湖态度温和柔婉,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凶悍模样。

    玉洁将她扶到床上躺好,又替她塞好了垫腰的软枕和靠枕,还特地替她掖好被角,这才退到了门边儿,等着尔芙等一行人从穿堂那边过来探望。

    少时片刻,院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音。

    玉洁听着声音,嘴角噙笑地打开了厢房房门,迎到了台阶下,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老福晋行礼问安,又给尔芙和乌拉那拉氏都请过安,这才举止谦和地将一行三人请进了厢房里。

    “哎呦,我可怜的乖孙儿呦……”老福晋一进门就扑到了床边儿,抱着还有些懵的玉湖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那模样就别提多腻歪人了,好似玉湖是她最疼爱的孙儿辈一般。

    不过在场的尔芙和乌拉那拉氏都知道,其实这次乌拉那拉氏一族送到府里来的两个小格格都是记名嫡女、且都是记名嫡子府里妾室所出的,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到老福晋一面,从玉湖看老福晋那种陌生的眼神儿就能看出来几分了。

    可惜,在场的人不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的,任由老福晋将这出慈孝戏码咽下去。

    少时片刻,还不等其他人上前劝说,老福晋就自个儿止住了哭腔,她拍着玉湖格格的后背,带着几分数落的唠叨着:“你这孩子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够想什么就是什么呢,这要是真出事了,你让你阿玛额娘都怎么活啊,又让老婆子我和你玛法怎么活呢,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被抬过来了!”

    玉湖格格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和懊恼,语带哽咽地扑到了老福晋怀里,喃喃唤道:“老祖母,老祖母……”

    “乖孙儿,乖孙儿,让祖母好好瞧瞧你额头上的伤。”老福晋一只手继续着拍背的动作,一只手抬到了玉湖格格的发顶,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说道。

    厢房里是一出祖孙团圆的好戏,穿堂里就是大乱斗的戏码了。

    因为佟佳氏是妾室,又和乌拉那拉氏一族全无关系,所以就在尔芙和乌拉那拉氏陪着老福晋去看望玉湖格格的时候,便已经被四爷几句话轰走了。

    佟佳氏见乌拉那拉氏都不在这里了,好戏也都看完了,又见四爷动怒,便闪人了。

    打发走了佟佳氏,四爷瞧瞧旁边坐着的达哈苏,重重地一捶方桌,对着弘晖就是一声冷喝:“逆子,还不过来给老族长认错!”

    弘晖被四爷骂得猛然一怔,随即忙起身来到达哈苏跟前儿,诚恳认错。

    至于他心里是否知道自个儿错了,那就只有他自个儿才知道了。

    显然,四爷也没有打算要当着达哈苏的面教育孩子,待到弘晖认过错后,便让他滚回前院去陪另一个新格格了,他也没有想要去管弘晖会不会按照自个儿的吩咐照办,他也就是不想让场面显得太过尴尬而已,态度可以用敷衍来形容。

    达哈苏也不会将这种事太当真,无非就是让彼此的面子都能过得去。

    随着弘晖离开,四爷摆摆手,将穿堂里伺候的一众婢仆也打发了出去,他抬手将方桌上摆着的几碟小点心往达哈苏的方向推了推,开始了唠家常的环节。

    这就是正事处理完了的标准套路。

    达哈苏为了自个儿未能得逞的目的,稍显沮丧,却也没有让场面冷下来,笑呵呵地说着家常话,时不时地吃上一块点心,抿上一口微苦回甘的香茗,显得很是随意自然的模样。

    两人相谈甚欢,一直等到老福晋从厢房那边回来了,达哈苏也就提出了告辞。

    达哈苏和他的福晋喜塔腊氏离开了,但是四爷和尔芙、乌拉那拉氏却没办法休息,还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处理的。

    比如安顿玉湖格格的住所。

    因为弘晖的态度和玉湖格格的冲动莽撞性格,尔芙并没有让玉湖格格回去前院,而是将玉湖格格暂时留在了正院养伤,安排玉洁贴身照顾,还调了两个小宫女过去伺候,倒是也没有亏待她。

    除此之外,四爷还交代乌拉那拉氏必须捋顺春晖阁的内务琐事。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也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

    按说今个儿四爷该去佟佳氏房里留宿的,但是想到佟佳氏之前做出那么许多讨人厌的事儿,他也就懒得动弹了,直接打发了乌拉那拉氏,便揽着尔芙的腰肢,迈步往后面正房走去了。

    因为时间太晚,两人也没有多耽搁,简单洗漱一番,便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四爷躺在烘得温热暄软的被窝里,伸长胳膊,将旁边被窝里躺着的尔芙揽到怀里,低声说道:“今个儿辛苦老族长和老福晋连夜赶过来,实在是有些冒失了,早知道该等到明个儿再处理这事的,这么一来,明儿爷就得和弘晖一块过去坐坐,到底那是弘晖的母族,有些事是不能省的。”

    他有些担心尔芙会不高兴。

    尔芙闻言,表现得却让四爷很是意外,她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就该过去看看,不是我说,弘晖这孩子从乌拉那拉氏过世以后就整日闷在府里,连以前交好的堂表兄弟都不怎么来往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春晖阁里又是那样一个情况,你该陪他多出去走走也好,尤其乌拉那拉氏的祖宅是他熟悉的地方,又有他曾经玩得来的表兄弟,正好过去热闹热闹。”

    说完,她抿抿嘴儿,有些犹豫自个儿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她是想要劝四爷让弘晖和老十三去外面见见世面,因为在她看来,弘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该出去闯荡的时候,也不是希望他建功立业,只是希望他增广见闻,便如同当初四爷刚开始当差时那样,上朝听诊、随驾出巡,这都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体现。

    不过弘晖到底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她和乌拉那拉氏又是那样的关系,她现在提起这种事来,她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有一种想要将弘晖赶出去的想法,何况是别人。

    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误会,她最终决定将这种想法压在心底算了。

    身旁的四爷说完一句话,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些日子,弘晖接连闹出乱子来,四爷这个父亲应付起来,也是很疲惫,这种疲惫不单单是身体上,更多是心理上的,他经常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反省是不是他这个父亲做错了,所以才导致弘晖变成这副样子……

    只是,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人事关系都颇为复杂的宗亲府邸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是通过隐蔽渠道,将尔芙在永和宫里受尽冷待的事儿传扬出去的,但是这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尤其是四爷为了夺位大业,愣是将雍正年间才彻底兴旺起来的粘杆处都弄出来了,耳目遍布京城,这点内宅女眷互斗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四爷的耳朵。

    别看四爷明面上不曾对此事有所表示,但是背地里已经将证据丢到了胤的眼前。

    数份时间、地点、人物俱全的转播式描述,让胤的脸都红得发黑了,虽然他现在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四爷这位兄长,但是从小养成的攀比心,还是让他习惯性地想要在四爷面前表现,本来他这趟回来该是好好和四爷炫耀炫耀自个儿治军心得的,让这位最不擅长军政方面庶务的四哥好好赞赏自个儿一番,结果还没等他开始自个儿的表演,便被自个儿后院里的妾室合伙打了脸,胤真是气得哭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尔芙隐忍不言的做法,让他在四爷跟前儿连句理直气壮的话都说不出来。

    胤拿着这叠厚厚的信纸离开了刑部,这股火儿就毫无意外地落在了自个儿府里的几个妾室头上了,尤其是这桩闹剧的始作俑者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那更是直接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禁足抄经、闭门思过。

    不同于往常,这年节前后,本就是各府福晋、侧福晋出门大刷存在感的好时机,现在她二人不但不能如常出去交际应酬了,任由各宗亲府邸的交好福晋、侧福晋大加揣测,还要没日没夜地为完颜氏和完颜氏腹中的胎儿抄写经文祈福,这又气又恼的,没等到年夜宴上,她二人就一块病倒了,反观尔芙和完颜氏,她们蓄意挑拨关系的妯娌关系,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频频走动,一副找到知己好友的做派。

    今个儿,尔芙派人送到十四爷府上一尊法师开过光的白玉千手观音坐像。

    明个儿,十四福晋完颜氏将自个儿从福建带回来的外洋脂粉送到尔芙的手里。

    后个儿,这一对妯娌又碰到一块,一块研究着小孩子的虎头猫儿要如何绣得精美。

    大后个儿,一匣子才从江南送过来的堆纱珠花就摆在了完颜氏的妆台上。

    尔芙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爽利豁达的性格,而出自礼部侍郎府里的完颜氏,亦是一个敢想敢做的大气女子,二人频频走动,越是相处就越是觉得投契,要不是碍着二人已经是妯娌的身份,二人还真想学学桃园结义的刘关张,结义成为金兰姐妹,这也让宫里宫外那些盼望着看好戏的娘娘和妯娌们,都是大感失望和无趣,反倒是德妃娘娘得知传言以后,反省起了自个儿的做法,接连送下赏赐,愣是将月前才从康熙帝私库搬出来的一对人高的红珊瑚假山,分别送到了尔芙和完颜氏这对妯娌手里。

    德妃娘娘的示好之举,也让四爷平息了心底的这股邪火,有样学样地大加赏赐,足足搬空了一间库房,将一大堆好不容易搜罗到私库里的珍珠翡翠等各种名贵东西都送给了尔芙和完颜氏、德妃娘娘做私房,连带着康熙帝和胤也是大手笔地开了私库,各种各样寓意吉祥的名贵东西就如同不要钱了似的往尔芙、完颜氏、德妃娘娘的手里塞。

    除此之外,康熙帝还在御门听政的时候,大大赞扬了四爷和十四爷的兄弟情深,有了康熙帝的这番赞扬,那些随便哪件丢出去都够老百姓活上一辈子的名贵玩意,反倒成为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品。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

    京城里,数条热闹的街道上都挂起了喜庆气息十足的红灯笼,街上如织的行人,亦是满脸的欢喜笑容,尔芙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册,清点好手边一摞十余张银票,笑着从中间取出了一张足有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柔声说道:“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点银子就给那些忙活了一年的伙计们做赏钱吧,另外再将库里那些个积压下的银饰都作为红包,送给她们吧!”

    “你这个东家是真大方……”白娇闻言,笑着将那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收好,轻声打趣道,“春喜,你就别忙着倒茶了,快去把咱们库房存档的账册取来,我可得好好算算,咱们这位东家今个儿还能带走几两碎银子去!”说完,她就像模像样地从茶桌下面将一尺多长的大算盘搬了出来,手指如穿花般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珠子,满脸揶揄地瞧着对面坐着的尔芙。

    尔芙却是不吃这套,笑嘻嘻地答道:“左右我是东家,当初投的本钱都已经赚回来了,现在拿到手里的银子都是纯赚,这亏了赚了的,我还是真是不在意,反正都有你这个大掌柜的兜底呢,反倒是你这个大掌柜的,我记得是分红利的吧,要是亏了,你可就一文钱的红利都拿不到了!”

    说完,她就学着白娇的样子,催着伺候茶水的春喜去取账本了。

    春喜也是个憨直的性格,她左右瞧瞧,还真就将厚厚的一摞账本都从柜子里找了出来,弄得白娇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不过她也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副拉壮丁做派地将一部分账本推到尔芙跟前儿,笑着道:“正好你在,那就和我一块点点库存吧,我都忘记和你说了,我年前特地让工匠赶制了一批寓意吉祥的素银镶宝头面,虽然都是些绿松石、珊瑚、彩贝等不甚名贵的东西吧,但是到底不是一般百姓能置办起的东西,这库里还真是剩下不少呢,这次你这大手笔的赏赐,还真是要破财了!”

    “哦,都是些什么样的头面啊?”尔芙满眼好奇地追问道。

    “春喜,去楼下取两套精致些的送过来,也让咱们这位就知道往兜里揣银子、事事都不管的东家好好瞧瞧。”白娇闻言,笑着丢给尔芙一记白眼,她就知道尔芙这妮子是有收藏癖的,甭管是什么首饰,只要是够漂亮的,这妮子不管自个儿需不需要,那都不会错过,弄得她不得不让工匠设计款式的时候都多做出来一套样品,不然那些限量出售的首饰怎么可能轮到尔芙来要呢……

    少时片刻,春喜就捧着两套素银镶宝的头面,送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放下手里刚翻开几页的账本,抬手取过其中一个锦盒,随意打开,瞧着表面涂着清漆的锦盒,便已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到底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主儿,这种一看就是木匠成批成批打造出来的盒子,便是盒盖上的雕文都还算精致,却也不会当做好东西,她嫌弃地撇撇嘴儿,随口嘟哝着:“这是松木打的盒子吧,真是不精致。”

    “买株还珠,这就是个装东西的匣子而已。”白娇满脸无语地扶额答道。

    尔芙也知道这就是个盒子而已,但是这也是首饰的包装盒啊……

    何为包装?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促进销售,同样一件东西,一个有着精致的包装,一个随便摆在旁边,在同等价格下,所有人都会选择有着精致包装的那一份,即便是这些精致的包装,最后变成累赘碍事的垃圾,却也会有人甘之如饴。

    君不见,后世那些奢侈品大牌,哪个没有一个精致讲究的包装……

    不过尔芙也没想现在就和白娇推广包装的重要性,还是打算先瞧瞧盒子里的东西。

    尺余宽、巴掌长的盒子,分为上下两层,内里都有黑色的软缎做衬托,虽然未必比后世更为细腻的黑色天鹅绒衬托吧,倒是也不逊色分毫,尤其是在阳光的映衬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更为不算太光鲜映目的素银首饰,增添了几分光耀闪烁之美感。

    打开盒盖,首先映入尔芙眼帘的就是更为华丽、精致些的顶簪和坠珠步摇。

    步摇打磨得圆润光滑的簪杆儿上,镶嵌着掌心大小的半月形簪面,上乘累丝工艺打造出不规律的几朵桃花,桃花或是盛开、或是含苞待放,左右皆有勾勒出纹路的树叶和枝干做衬托,其间还点缀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翅膀的细微处,还用了金丝勾勒,再配上大大小小的彩贝,精致、灵动,活灵活现,且很合适过年时候的气氛,便是尔芙这个看惯了好东西的主儿都有一种要立刻掏钱买下的冲动。

    顶簪和步摇的工艺相同,图案亦是一套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大体形状上的。

    再看下层摆着的两对四支对簪,两朵大小不同的桃花并蒂而开,花心里点缀着几颗如小米粒大小的红玛瑙珠儿,边角处是鎏金工艺,更为闪亮些,配上同款花样的素银托镶红玛瑙石的耳坠,不论是单独簪戴,还是成套簪戴,都是极好的选择。

    放下这套,尔芙又拿过旁边还未打开的盒子,这个盒子里是一套喜鹊登梅的头面,比起之前那套春桃贺岁的头面,还要讲究几分,尔芙还真有些不懂,这么好的设计,这般精巧的工艺,怎么可能会积压在库房里。

    不懂就要问,在场也没有外人,所以她就直接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白娇闻言,笑着摇摇头,轻声解释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犯了想当然的毛病。

    你是堂堂亲王福晋,生来尊贵,过着金堆玉砌的富贵日子,从未为茶米油盐这些百姓人家最常见的小问题烦恼过,我虽然是生在民间,却从小就生活在商户人家,不论是我自个儿的娘家,还是嫁过去的夫家,都是当地响当当的巨富豪绅,虽然在地位上不如你尊贵,连庄户人家都不如,但是却也是不愁银钱,所以就不懂寻常百姓过日子那套勤俭持家的想法了。

    这些素银镶宝的头面,其实就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高不就、低不成。

    如你这般身份尊贵的女眷,要是带着这些首饰,出入正式场合,便显得太过随意,但是平日里,又会嫌这些首饰累赘,所以当你选择发饰的时候,一定会舍弃这种。

    商户女眷又是最在意脸面,吃穿用度都恨不能样样比照着宫里的娘娘们来,发饰越是名贵越好,越是讲究、越是精致越好,也就不会选择这种银质发饰了。

    而普通百姓,如你手里这套春桃贺岁的头面,一套下来就要五十两银子,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置办这么一套首饰呢,与其置办这么一套头面,还不如买上两支金簪,要是遇到个急着用钱的事儿,也更容易变卖。

    因此,这些耗费好些时日才设计出来的银饰就成为了库房里的摆设。”说完,白娇就一脸无奈地摊摊手,将尔芙打开的两个盒子重新管好,交回到了春喜的手里,免得放在这里看着心烦。

    尔芙耐心地听白娇说完,便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些头面是很精致,分量却不太重,便是我要赏赐下面人,也不会选择这种华而不实的头面,还不如随便买上些实惠的发簪呢,看来这些头面就真要积压在库房里落灰了!”

    白娇闻言,捂嘴一笑,满脸兴奋地指了指旁边眉眼清秀的春喜,柔声说道:“这些头面想要继续留在库房里积灰,也是不可能了,你刚刚不是已经大手笔地将这些头面都送给咱们店里的伙计了,说起来,我还真是要谢谢你给我指出了一条新路,之前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如果让咱们店里的伙计戴上这些发饰做活招牌,想来咱们店里会迎来不少新客人。”

    白娇满意地瞧着自个儿的手艺,一脸傲娇地冲着尔芙问道:“你看,我这手梳头的工夫还不错吧,要是咱们店里的伙计都戴上这般精致的发饰,咱们还需要担心那些客人不主动往咱们店里走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孟太医很是慎重地挑起一丢丢暗褐色膏状物,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舔,似乎是想要确认下味道,又很快就吐出来了,还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碗漱漱口,这才满脸忐忑地给出了一个答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忘忧,一个很梦幻动听的名字。

    现代人听到,兴许不知是何物,但是它还有一个为世人熟知的名字鸦/片。

    其实鸦/片出现在历史中的时间很早很早,早在三国时期,神医华佗就曾经以鸦/片和一些药物制出了早起的麻醉剂,唐宋时期的医学典籍里,也能找到此物的身影,其药效之广,作用之伟大,远超于大部分人的想象。

    此物对头痛、目眩、耳聋、癫痫、中风、弱视、支气管炎、气喘、咳嗽、咯血、腹痛、黄疸、脾硬化、肾结石、泌尿疾病、发烧、浮肿、麻风、抗毒等等疾病都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不过即便此药再是神奇,却也掩盖不住它的一项缺点,那就是成瘾性。

    这种东西出现在一个管事嬷嬷的房里,肯定是不正常的。

    四爷眼底精光闪烁,频频回望内室里的乌雅格格,他似乎明白为何那些宫婢没有发现乌雅格格脸色不佳、精神不振的原因了。

    “送去前院吧!”他脸色阴沉地命诗兰将托盘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沉声说道。

    府里出现这种东西,不能不防。

    而与此同时,被尔芙派出去搜寻吴嬷嬷的人手,也回来了。

    赵德柱进来回禀道:“启禀主子爷、主子,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说,曾在晚饭时分见过吴嬷嬷离府,离府时,身上还带着一个包袱,据其所说是乌雅格格命她去娘家取些东西,因为她手里有乌雅格格的腰牌,所以守门婆子并没有阻拦,只是依规矩在记档册子上留下记录就放行了。”

    说完,他就将一本油渍麻花的蓝面簿子递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抬手接过,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找到了那枚雕刻有秋雨楼三个篆字的钤印,转手就将册子递到了四爷跟前儿,轻声说道:“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是阿。”四爷低头瞧瞧,冷笑着呢喃道。

    说完,他就直接吩咐身旁伺候的王以诚去前院给张保传信了。

    至于传的什么消息,因为他声音很低,连他旁边坐着的尔芙都没有听到,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出几分,左不过就是安排人四处寻找吴嬷嬷呗,或者是命张保找出这些日子和吴嬷嬷来往密切的人都有些哪些……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吴嬷嬷和乌雅格格的情分不浅,不说能够媲美亲生母女,却也差不离了,现在吴嬷嬷竟然能够做出这种背叛乌雅格格的事情来,必有人付出极大代价收买,所图为何,也是一目了然,无非是为了地位荣宠。

    看似是很容易就能找到收买吴嬷嬷的人,但是真的能够找到么?

    基本是不可能的,无关其他,只在于追查的人,永远赶不上幕后主使者斩草除根的速度,因为追查者一环套一环地查下去,兴许还会出现走弯路的情况,但是收买吴嬷嬷的幕后主使则清楚知道哪里可能出现问题,直接斩断就可以了。

    比如之前佟佳氏被人陷害送去小善清修的事情吧。

    张保等人都已经查到了昔日乌拉那拉氏的近身婢女慧茹头上,甚至还从耿老三等人手里救下了慧茹的子女、公婆、及其丈夫,四爷心知肚明是谁做下的事儿,但是慧茹一死,所有线索就断了,总不能凭借些许猜测就去为难乌拉那拉氏这个侧福晋吧。

    其实即便是慧茹不死,也未必就有证据能够牵扯上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觉得四爷这番工夫都是白费劲呢!

    不过知道白费力气是知道,不详查一番,又不行,不然宫里德妃娘娘那边儿也交代不过去,起码也得拔出三五颗钉子来,所以派人在京中各处查找吴嬷嬷的下落就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了。

    想来四爷心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正在尔芙琢磨着该如何能够更好补救的时候,内室里的乌雅格格醒过来了。

    她哼哼唧唧地挣扎着坐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往枕边摸去。

    尔芙和四爷闻声看去,正好瞧见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就往嘴里塞的动作。

    “那是什么?”尔芙低声问道。

    而四爷则表现得更为直接些了,他直接起身就奔着乌雅格格走去,一把抢过乌雅格格手里的瓷瓶,也不管乌雅格格是什么反应,冷声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寻常的安胎丸啊。”乌雅格格一脸懵的答道。

    她并不记得自个儿曾经在净室里晕厥过去的事情了,根本没想到四爷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吴嬷嬷失踪,尔芙就坐在外面堂屋的事情,她还有些纳闷四爷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呢!

    四爷冷冷地注视着乌雅格格,深吸一口气,扭头冲堂屋的方向吼道:“孟医士!”

    “医士?怎么会在外面?”乌雅赫赫从小到大都活得顺风顺水、如有神助,所以脑袋瓜儿就不是特别灵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亦是很一般,她到现在都没有瞧出四爷那股子邪火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加之才刚刚醒来,脑筋转得比较慢,竟然傻乎乎的反问道。

    对此,四爷肯定不会好耐性的解释了。

    不过一直守在旁边伺候的小宫女青雀,却不能不解释,而且她也怕自家格格太没有眼色,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为炮灰、出气筒,所以她趁着四爷和孟医士说话的空档,忙简单介绍了下现在的情况,将吴嬷嬷失踪、将吴嬷嬷房里找出忘忧、安神香等东西的事情都说说。

    吴格格背叛自个儿……

    这对于乌雅格格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之一,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吴嬷嬷怎么会失踪,吴嬷嬷又怎么可能将那种东西放到我的吃食里。”

    好吧,就在乌雅格格昏睡的时候,孟医士已经检查过她每日饮用的茶水。

    因为乌雅格格有孕,如碧螺春等绿茶就彻底被束之高阁了,而喝惯茶水的人,猛然间喝不惯清水,所以就换成了更为温和些的乌龙茶,乌龙茶茶汤苦涩,刚好掩盖住忘忧的怪味,加之吴嬷嬷一直在乌雅格格的房里焚烧着安神香,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可能察觉到茶味不对呢!

    那边儿,孟医士已经检查过瓷瓶里的药丸。

    “都是些寻常的补身药丸,虽然对身体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并没有安胎作用,而且是药三分毒,其实并不利于乌雅格格安胎。”

    以上就是孟医士给出的回答。

    四爷并不意外这种结果,而且他却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吴嬷嬷能够利用忘忧的特性,将乌雅格格的身体情况,瞒住秋雨楼伺候的婢仆,却是怎么都瞒不过每三日就要过来请平安脉的太医,而太医却一直没有将此事上报给尔芙知道,还写下假医案,显然过来替乌雅格格请平安脉的太医,亦是有问题,所以……

    他很是果断地派人去抓之前替乌雅格格安胎的太医去了。

    虽然他觉得太医不会傻到等他派人去抓,但是总归是一线希望,双管齐下,怎么都比之前揪着吴嬷嬷一个可疑人物不放,来得更加稳妥些。

    别说,这次还真是有意外收获了。

    因为之前照料乌雅格格身体的太医,还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睡大觉呢,直接被张保领着的护卫堵在了被窝里。

    不过这都是后话,起码四爷现在还不肯定能不能有收获呢……

    再说,眼下的四爷也没心情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因为乌雅格格醒来,发现吴嬷嬷背叛自个儿,甚至可能害得自个儿腹中胎儿不保,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如同疯妇般抱着肚子就冲到了四爷怀里,哭着求四爷要保住自个儿的孩子。

    一个长时期服用忘忧的人,一个满心要母凭子贵等上侧福晋之位的女人,这会儿早已经是理智全无了,她光着脚地站在冰凉的地砖上,披头散发地揪着四爷的衣襟不放,虽然说不上是撒泼打滚吧,却也是仪态全无,弄得本就心烦的四爷是满脑袋黑线,一股股的邪火从心底往外钻,偏偏他又不能就这样将乌雅格格直接推开,只能拼命忍耐、压制,憋得脸都红了。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被诗兰等人合伙解救出来……

    “你好好歇着吧,一会儿胡太医和梁太医会过来替你看诊的。”四爷一边整理着被乌雅格格揪得满是褶皱的衣襟,一边耐着性子劝道。

    到底是曾同床共枕过的女人,便是他不喜乌雅格格,这会儿也难免会可怜她几分。

    乌雅赫赫被青雀和柳苗强行压到床上,对四爷所言充耳不闻,只是双眼赤红如同充血一般,呲牙咧嘴地挣扎着,折腾着、折腾着,她也就累了,而用过忘忧的后遗症,也钻了出来。

    鼻涕、眼泪齐流,哈欠连天,浑身发抖着……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况的四爷有些慌地扭头看向孟医士,而孟医士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得将那半盒忘忧拿过来,挑起一丝药膏,就着旁边的茶水给乌雅格格灌了下去。

    做完这些,孟医士脑袋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他对着四爷一拱手,道:“这都是忘忧闹出来的后遗症,一会儿就好了。”

    随着孟医士的话音落地,仿佛为证实他所言不虚一般,乌雅格格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了,最后更是打着哈欠就转身睡过去了,便如同刚刚那一幕不曾出现一般。

    四爷见状,又是一阵叹息,他低声问道:“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

    “根据古籍记载,总要几个月时间吧,要是佐以药汤调理,兴许能够快些,但是微臣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况,所以也不敢肯定。”孟医士一脸无语地答道。

    说句实话,这时代还真没有人服用忘忧上瘾呢。

    好在,很快孟医士就不需要单独面对四爷的各种问题了,因为胡太医和梁太医被请过来了。

    一看二人就是被护卫从被窝里揪出来的,那眼角还挂着眼屎呢。

    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就是梁太医这货儿了,这货儿正值壮年,身边又没有家眷陪伴,加之碰上阴雨绵绵的日子,他想着左右无事就去跟前儿一个暗门子找乐子去了。

    派过去寻他的护卫是从暗门子里的一个窑/姐儿的被窝里,将他揪出来的。

    他真是脸面大损,这会儿不单单是美梦被扰的无奈,更是为自个儿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要不是场面不合适的话,他真想大哭一场,借此洗刷掉这段难堪至极的记忆。

    这会儿,唯一让他觉得庆幸的就是请他过来的护卫不爱八卦,不然……

    四爷瞧着对面满脸无奈的两位太医,稍显抱歉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乌雅格格突然晕厥,孟医士诊过脉,却没有把握能调理好乌雅格格的身体,所以也只能劳烦二位深夜辛苦一趟了!”

    说完,他就起身领着两位太医往内室里走去。

    只一眼,两位太医心里就咯噔一下。

    床上昏睡着的乌雅格格身形消瘦如纸片人,眼圈青紫,十指指甲泛黑,再配合着室内一股若隐若现的奇怪味道,再联系到孟医士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这两位见多识广的太医还未上前搭脉,这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为求稳妥,二人还是先后上前替乌雅格格诊了一次脉。

    正因为二人上前诊脉,二人也注意到了被孟医士随手放在乌雅格格枕边的那半盒忘忧药膏,虽然他们面上并未流露出异色,心里却已在咒骂孟医士的八辈祖宗了,暗道:孟医士这个缺了大德的玩意儿,竟然看出这种事来,却不先给他们偷偷口风,还送他们出来做挡箭牌,真是坏了良心的东西。

    可惜,他们也就能在心里骂骂孟医士的缺德了。

    如同孟医士的判断一般,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其实早就是生机微弱,不过是一直被药物所扰,吊着那一线生机罢了,一旦断了乌雅格格所服用的忘忧,一时三刻就会出现小产的症状。

    如何解决,二人是一个观点,那就是先用药引下死胎,然后再用药解瘾。

    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三言两语地说出判断,然后就剩下眼巴巴等着四爷拿主意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对于这样的答案,尔芙并不意外,四爷也不意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医士虽然仅仅是太医院里的小小太医一枚,但是也是从千把个医道圣手里选出来的好手,之所以没有升任太医,就是缺少一个超出旁人许多的绝活而已。

    他既然敢做出那样的判断,必然心里是有十足把握的。

    不同于现代那些医生和民间郎中大夫,考进太医院,侍奉宫廷,那稍有不慎就是要掉脑袋的,如果他心里没底,绝不敢贸贸然地将诊断结果说出来,不然不是作死么!

    孟医士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个儿往死里奔呢!

    正因为如此,胡太医和梁太医才会在心底咒骂他的八辈祖宗呢……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四爷开口了。

    相比起女子的优柔寡断,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那就开方子吧!”

    其言下之意就是照着胡太医和梁太医的办法处置了。

    不过他想得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胡太医和梁太医对视一眼,上前说道:“四爷容禀,现在微臣等人还不能替乌雅格格除去腹中胎儿,因为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而催生药又是虎狼之药,用药需要格外谨慎,所以微臣等人的看法是先替她开几剂固本培元的补药,待到她的身体有所好转,这才能够落胎解毒。”

    好吧,这还是个要打持久战的大活儿。

    四爷闻言,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胡太医的建议。

    他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并没有想要就此去根儿夺走乌雅格格性命的想法,不然一剂药下去,那乌雅格格能不能看到明个儿的太阳就需要看天意、看运气了。

    此时,也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明儿还要早起上朝的他盯着胡太医开好药方,又等着青雀和苏培盛去前院照方抓药回来,留下王以诚和毓秀姑姑在秋雨楼这边儿盯着动静,便陪着胡太医等需要回前院休息的太医们一块离开了。

    而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她并没有就此离开秋雨楼。

    即便四爷劝她早些回去正院休息,免得明个儿进宫没有精神,她还是坚持等到乌雅格格再次醒来,喝下胡太医等人开出的补身药汤,又耐心地等乌雅格格情绪冷静下来,问了乌雅格格几个问题,这才面带忧色地回到了自个儿院里。

    “今个儿晚上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瞒是瞒不住的,但是我也不想府里那些内眷太早得到这个消息,你让赵德柱想想办法吧。”简单洗漱一番就滚回被窝里躺下的尔芙,眯着眼睛瞧着床边正在撂床幔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想要暂时压下消息,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双阁那位李荷茱李侧福晋。

    因为乌雅格格突然出事,尔芙自个儿难以决断,不得不让人将在无双阁留宿的四爷请到了秋雨楼,四爷一走就是大半夜,最后还没有回去无双阁,李荷茱李侧福晋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秋雨楼那边的动静,虽然尔芙是不曾发现有人躲在秋雨楼外偷偷观察,但是这是肯定的事,所以她必须赶在明个儿晨起之前就堵住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嘴。

    同时,她还得安排人管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不让她胡言乱语。

    这也是够麻烦的了。

    想到这里,尔芙满脸苦闷地翻身坐了起来,她也是睡不着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离开床榻,就这样不顾仪态地裹着暄软的被子,全身放松地倚着软趴趴的靠枕,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一趟趟地折腾着在旁伺候的诗兰等人。

    先是命人去盯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又派人给无双阁的李荷茱李侧福晋传信,然后又安排诗兰在自个儿院里闹出一些足够引起其他内眷怀疑的动静来,足足折腾到了天光放亮,这才将所有事情都捋顺、捋通……

    虽然她整晚想出来的理由,也不过就能骗过后宅内眷几日时间,但是也足够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乌雅格格和李荷茱李侧福晋愿意配合她行事,不然不需要太多时间就会让她的谎言被其他人戳穿。

    好在现在乌雅格格没有了肚子里的依仗,还算听话,李荷茱李侧福晋也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这让尔芙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正院的穿堂里,一夜未眠的尔芙画着浓妆,穿着一袭粉紫色绣如意纹的旗装,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眸光自然地划过左手边落座的李荷茱李侧福晋,见李荷茱李侧福晋仍然是往常那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各位妹妹,今个儿来得真早啊,该不会是特地赶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为了能够吸引住府中内眷们的注意力,尔芙可谓是牺牲颇大。

    她愣是命青黛穿起白衣素裙、披头散发地在院里玩了一出夜半惊梦、又遇恶鬼作祟的戏码。

    而恶鬼的人选,就是和尔芙积怨颇深的乌拉那拉氏了,想来在乌雅格格的事情被人注意到之前,府里府外要传出好多闲话了,比如尔芙这嫡福晋的位子来路不正,比如尔芙曾经暗害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诸如此类的种种传言呗……

    这不是尔芙想不出其他吸引注意力的办法,实在是消息不够劲爆,吸引不住府里内眷们的关注点啊,而且她猜测乌拉那拉氏也会特意配合这场好戏,替这场戏增砖添瓦,让这场好戏能够更加逼真、更加轰轰烈烈……

    事实亦是如此,尔芙和府里诸位内眷早起见过面进宫了,乌拉那拉氏就忙活开了。

    她,作为当初那场被病故戏码里的当事人,比起尔芙还要了解更多的详情、私隐,加之昔日在正院当差的老人儿还在府里听差的人不少,她仅需要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那些曾经就是在正院做做洒扫工作的粗使婢仆就会帮忙添枝加叶,让这些消息变成如人亲眼所见一般的事实。

    到时候谣言遍地起,就算是尔芙没有撞见自个儿的冤魂,估计也会被吓个半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会儿,尔芙最发愁地就是如何让德妃娘娘接受她侄女乌雅格格竟然在疏忽之下被自个儿的奶嬷嬷暗算,迷迷糊糊就丢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这件事。

    打从乌雅格格有孕之初,德妃娘娘对这胎儿就报以极大的关注度,现在……

    啧啧,尔芙就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从顺贞门到永和宫的距离能够更远些,最好能走到天荒地老,再不济也要让她有更多时间去想好安慰德妃娘娘的话。

    可惜,事与愿违,每每当人觉得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时候,这时间的流速就越快。

    今个儿亦是不例外,尔芙磨磨蹭蹭地将脚步挪到永和宫的宫门口,这腿就说什么都迈不动步了,她借着整理仪容的借口,直接停住了脚步,一直到永和宫里出外办差的小太监在宫门外撞见她,她这才如同过堂似的往永和宫里走去。

    殿里,德妃娘娘早就等着她过来了。

    尔芙绷着小脸,迈着小碎步,紧随在引路宫婢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殿里,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又很是恭顺地欠身落座,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窥了眼上首德妃娘娘的脸色。

    德妃娘娘脸色如常,不算太过亲昵,也并不显得太过疏远冷淡。

    尔芙见状,却是心里发虚、脑门冒汗,因为从德妃娘娘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德妃娘娘这是还未得到任何消息呢,虽然她很为府里的保密程度骄傲着,但是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因为这就意味她不得不做送上门的炮灰,主动引燃这个爆炸力极强的炸弹。

    她连续深吸几口气,弄得眼前都有些发黑了,这才故作勇气开口。

    只是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德妃娘娘就一句话弄垮了她的所有勇气和心理建设,弄得她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乌雅格格这胎儿都快七个月了,也算熬过最危险那段时间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最好能将她也带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本宫还真是挺想念她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这肚里的孩子有没有闹腾得她难以安枕……”

    德妃娘娘一番自语似的话,弄得尔芙这心又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

    好惊噢……

    如果不是知道德妃娘娘是真心惦记着乌雅格格和乌雅格格肚里的胎儿,尔芙真以为德妃娘娘是故意试探她呢,但是哪怕是如此,她还是好怕怕,她好希望下朝就会赶过来的四爷能早些到,她自个儿真的搞不定啊!

    可惜,四爷并没有能够听到尔芙这番心声。

    他这会儿正陪着老十三和兵部尚书讨要今岁的军饷呢,虽然他也很想立马就跑到永和宫去给尔芙站脚助威,但是老十三求到他头上,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呢,分身乏术的他,只能随着老十三一块去堵难得露面的兵部尚书了。

    永和宫里,尔芙到底拖不下去了,因为德妃娘娘已经开始询问乌雅格格的胎像了。

    她不等德妃娘娘发怒,便已经撩起袍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大殿当间,直接将昨个儿夜里秋雨楼里的那些发现说出来了。

    好吧,豁出去以后,这些问题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三言两语将秋雨楼里的事情经过说明,她竟有种超然脱俗的感觉,也不紧张了。

    而上首端坐于宝座之上的德妃娘娘,则是彻底死机了。

    对于乌雅格格这胎儿,她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上好的血燕如流水般地送到了四爷府里,指明是要给乌雅格格安胎用的,内务府那边儿,她更是早早就挑好合适的奶嬷嬷,一挑就是四个,更别说她这段时间为了乌雅格格能够更进一步,费了多少唇舌,这才让四爷同意待到乌雅格格这胎安然降生就为其请封侧福晋,但是自个儿辛辛苦苦将一切都安排好,现在尔芙却告诉她,乌雅格格这胎儿没了……

    这简直就是三九天的兜头冷水、夏日里的满屋炭盆般的巨大打击啊!

    德妃娘娘垂眸注视着下首跪得挺直的尔芙,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尔芙跟前儿,咬牙问道:“难道她这胎儿就没有一点希望了么?”

    “这儿……”尔芙显然没想到德妃娘娘会有此问,她微微愣神,随即轻声答道,“昨个儿夜里,因为乌雅格格突然昏厥,连夜请来府里的太医为其诊治,两位太医和一位医士都是如此判断的,但是也并没有做最后决定,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吧!”

    好吧,为了让自个儿不被德妃娘娘迁怒,尔芙也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德妃娘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强作笑脸的说道:“还好,还好,兴许有机会能够保住她这胎儿呢,太医院里有本事的太医多着呢,就算是太医不行,还有御医,御医不行,还有能够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院判呢。”

    说到这里,她一俯身就将尔芙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尔芙的胳膊,连声吩咐道:“你现在就抓紧回府去,一定要看好了赫赫那孩子,别让她做傻事,更不能让那些太医胡来,本宫稍后就安排御医过去替她诊治。”

    说完,她就半拖半拽地将尔芙送出了殿门。

    直到尔芙站在殿门外,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真没想到德妃娘娘会为了这件事如此失态,竟然能如此的自欺欺人。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乖乖回府去了。

    回府后,尔芙借着去给乌雅格格送德妃娘娘赏赐的借口,再次来到了秋雨楼。

    乌雅格格这会儿正躺在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晒太阳,身边就放着那盒忘忧,那模样就和清末民初那些泡在烟馆里醉生梦死的烟鬼差不多,她脚步轻轻地来到乌雅格格的身边儿,轻轻唤醒了闭目养神的乌雅格格,随后坐在了旁边摆着的绣墩上,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有口气呢!”乌雅格格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随口答道。

    “别这么说,宫里德妃娘娘还是很惦记你的,还说一会儿就安排御医过来替你看诊呢,兴许还有机会呢!”尔芙见状,这心里也是不大舒坦,忙安慰道。

    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总归是一线希望。

    而乌雅格格闻言,则是眼睛发亮地直接坐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激动的说道:“真的么,娘娘真的要派御医过来替我诊治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尔芙瞧着重新打起精神来的乌雅格格,心里有些难受,又不好太打击她,只能强作笑脸地配合着乌雅格格,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她这才借着回去更衣洗漱的借口,离开了秋雨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出秋雨楼的楼门,她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说句实话,这种明知道对方不过是在白日做梦,但是瞧见对方那张笑脸,却又不忍心戳破对方美梦的感觉,真是挺难受的,起码对尔芙来说,这种压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了。

    红珊瑚雕琢福禄二字的球形耳坠,很是精致,却并不值得乌拉那拉氏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待肖嬷嬷将耳坠子接过去,她这才接茬道:“这是我送给瞿婆婆的一份心意,你一定要亲眼瞧着她戴上。”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嬷嬷看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满脸担忧的问道。

    “齐铁山那小子跑了。”乌拉那拉氏苦着脸答道。

    在肖嬷嬷这些从小看着瑞溪长大的老人儿面前,她还需要维持着乌拉那拉瑞溪原本的温婉性格,不然难免会让人疑心她性格突然大变的原因。

    果然,乌拉那拉氏如此一说,肖嬷嬷也就能够理解乌拉那拉氏如此吩咐的原因了。

    肖嬷嬷也不再多问,赶忙回到自个儿屋里换上一身不太起眼的暗褐色短褂长裙,同时将发髻妆容都改成了寻常殷实人家妇人的模样,总之可以说是改头换面,换个不是特别熟悉肖嬷嬷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来。

    她又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这才从角门出了四爷府,在前门外叫上了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骡车,奔着瞿婆婆在南城的居所赶去。

    而乌拉那拉氏则收拾收拾就去正院见尔芙去了。

    正院里,尔芙正悠闲自得地陪着小米团在庭院里散步玩耍。

    她听说乌拉那拉氏过来请安,忙让冯嬷嬷将小米团抱回到厢房里去,领着诗兰等人来到了前面穿堂,本来她是不打算见乌拉那拉氏的,但是想到自个儿今个儿将乌拉那拉氏丢在街上的事儿,她就不好意思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好奇心,好奇乌拉那拉氏今个儿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情况。

    尔芙才走进穿堂,还没来得及整理下身上微皱的旗装,乌拉那拉氏就跟在引路宫婢的身后进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脸吟吟地请安道:“妾身见过福晋,福晋姐姐吉祥。”

    尔芙闻言,抬手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柔声说道:“妹妹,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又吩咐宫婢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果点心摆满了角几,摆出了一副要和乌拉那拉氏长谈一番的模样,同时自个儿也迈步奔着乌拉那拉氏的方向走来,很是热络都拉起了乌拉那拉氏端放在身前的小手,手拉手,好朋友似的走到旁边的官帽椅前,招呼着乌拉那拉氏同坐。

    乌拉那拉氏颇为意外尔芙的热情,面上却不露分毫,笑吟吟地道谢落座,顺手接过宫婢手里拎着的点心匣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尔芙随手接过,笑着问道。

    “妾身也不想这么晚过来打扰姐姐,只是妾身今个儿这不是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么,博尔康大人的福晋纳喇氏最擅长烹饪之道,尤其是她制作的小点心,那更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味道好,她知道福晋姐姐有事未能过去赴宴,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拿手小吃,让妾身带回来给福晋您尝尝。”乌拉那拉氏说着话,指了指她刚刚递给尔芙的那个不算太精致的点心匣子,稍显腼腆的笑了笑。

    纳喇氏的厨艺如何,尔芙不想妄自评判,但是纳喇氏的情商,看起来很感人。

    这还真不是尔芙背后诋毁纳喇氏,这各个府邸的妻妾暗斗,既不是秘密,更不是偶然特例,便是看上去再和睦无争的深宅大院里,各种各样的阴私事,亦是能说上个三天三夜,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如何,那更是不必说,纳喇氏竟然能够将一份入口的吃食交给乌拉那拉氏给自个儿带回来,那她是希望尔芙是毫无戒心地开吃呢,还是让尔芙不顾情分地将这份吃食丢出去……

    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很难尽善尽美吧!

    选择前者,尔芙必然要承担着各种各样的风险……

    选择后者,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姐妹情,似是登时就要分崩离析了……

    对于让自个儿必须去面临如此艰难选择的纳喇氏,尔芙又如何能够有个好印象呢,岂不是情商感人,好在尔芙不打算选择前者,也不打算选择后者,她很自然地拎起乌拉那拉氏刚刚送上的点心匣子,打开外面系着的红绸包装,露出了里面整齐摆放的四样小点心。

    她瞧着里面做成梅花状的小点心,很是贪婪地深吸上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纳喇氏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闻着就让人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只是这点心还是要热着才好吃。”

    说着,她对着身旁伺候的诗兰招招手,低声吩咐道:“送去厨房热热。”

    乌拉那拉氏选择亲自送点心过来,她就是想要为难为难尔芙,也是想要试试尔芙的担量,看看尔芙敢不敢吃下自个儿亲自送来的点心,却没想到尔芙会玩这种拖延计策,不禁微微一怔,虽然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却还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僵硬。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乌拉那拉氏神色的尔芙见状,更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有心要高歌一曲来庆祝庆祝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小调,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诚,很是耐心地继续问着乌拉那拉氏去博尔康府上的经过。

    博尔康大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过了年才及笄,正是花骨朵似的好年纪。

    乌拉那拉氏也正是惦记着博尔康大人府上的这朵小白菜,这才死皮赖脸地和纳喇氏套上关系,只是显然结果并不如意,不然也不会尔芙才提起齐布琛的名字,便见她黑脸瞪眼的模样了。

    尔芙见状,看好戏的心情稍减,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乌拉那拉氏闻言,便是一阵叹息,她哭丧着张脸,语带哭腔的低声说道:“博尔康大人博古通经、学富五车,纳喇氏秀出名门、更是难得的才女,二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自然不差,从小就跟着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规矩、学治家,德容兼备,才情过人,不然妾身也不可能替咱们弘晖阿哥去相看啊。

    只是弘晖阿哥不懂妾身的苦心,竟然私下传信给齐布琛,闹出好大一个笑话来!”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显然是被弘晖坑得不浅。

    尔芙在旁边瞧着,瞧着乌拉那拉氏的眼圈儿都有些泛红了,便知道这事儿不假,忙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还是要给弘晖点时间,他是太想念他的亲额娘了,这才不能接受妹妹的好意。

    当初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怕他心里有隔阂芥蒂,这才拜托德妃娘娘帮忙想看。

    不过娘娘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操心宫里那摊事就够她忙活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来操持弘晖的婚事呢,我本来想着你是他的姨母,关系更亲近些,却没想到这孩子连你都防备着呢!”

    乌拉那拉氏心里暗暗咬牙,暗骂尔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得更加悲戚戚的,连声叹气道:“福晋姐姐,您说的这些理儿,妾身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是这件事容不得妾身不着急啊。

    您瞧瞧弘晖阿哥转眼就到弱冠之年了,这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家哪户不是早早就替阿哥们想看人选,但是现在咱们这还没有个一定,要是再错过了今年的选秀,岂不是就要从那些撂了牌子的秀女里挑选了,岂不是让别人看着笑话么!”

    尔芙表示瞧着乌拉那拉氏这副热锅蚂蚁的模样太有趣了,更肆无忌惮地说起了风凉话,话里话外,竟是将自个儿摘出了这件事,笑眯眯地提着不靠谱的建议,道:“要让我说啊,你就是忙糊涂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选秀时候更适合相看人选的时候了,这历届选秀都是由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几位宫妃操持,到时候求娘娘把秀女名册借给你看看,岂不是什么都有了,再说就算是你一时选不出特别合适的,不是还有娘娘和四爷呢,再不济,还能求皇上指上一门亲事呢!”

    说完,她就捏着一枚蜜饯,送到了嘴里,美滋滋地露出了一个舒坦的笑容。

    乌拉那拉氏闻言,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她现在不过是弘晖的姨母,且仅仅是府里的侧福晋,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反对尔芙的这些建议,被尔芙气得牙根都痒痒了,却不得不满脸堆笑地点头称是。

    尔芙就这样故意装作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身份,借着弘晖要议亲的这件事,说着各种让乌拉那拉氏堵心的话,别提多痛快了。

    而反观乌拉那拉氏,那简直就是快要被尔芙气出内伤了。

    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掀桌翻脸的刹那,门外响起了弘晖求见的通禀。

    “咦,这孩子怎么也过来了呢!”尔芙也很是惊讶于弘晖的突然出现,不禁喃喃自语着,但是很快她就压下心里的好奇和揣测,摆手示意身侧伺候的诗情去领人进来了。

    打从乌拉那拉氏被病逝那年的元宵夜宴过后,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弘晖了,倒不是尔芙故意对弘晖避而不见,而是弘晖将自个儿整个人封闭在了春晖阁里,连年节庆典时候的阖府晚宴,也从来没有出席过,更别提过来给自个儿请安这种无关轻重的小事儿了。

    尔芙瞧着眼前足有一米七高的小伙子,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了。

    弘晖身着鸦青色的长袍,打扮得颇为老气,头戴瓜皮小帽,帽檐儿还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他对着尔芙简单地一拱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敷衍道:“弘晖见过嫡额娘,嫡额娘吉祥。”

    尔芙也不纠结,点点头,指着对面空着的位置说道:“坐吧,找我有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的怕就是弘晖这孩子了。

    只见弘晖端坐在尔芙对面摆着的那张官帽椅上,一脸严肃冷漠的回答道:“弘晖年纪还小,加之亲额娘才过世没多久,弘晖还不想谈及亲事,所以希望嫡额娘能够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

    尔芙只觉得心里阴影无穷大,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似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我也是这么劝说你阿玛的,只是你阿玛觉得你这都十八岁了,甭管放在哪里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加之三年一度的选秀就要开始了,总不能再拖过三年去吧,所以……”

    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音微微一顿,旁边座位上的乌拉那拉氏就很是自觉的配合道:“是啊,四爷这话说得没错,弘晖阿哥,你都这么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着性子胡闹了,不说旁的,就说你今个儿给齐布琛格格传信这事儿,实在是有悖礼数,你怎么能连私相授受这种事都敢做呢,这要是传扬出去,还哪有人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你啊!”

    许是不管什么年代,这父母都有催婚的癖好,说起弘晖的婚事,乌拉那拉氏真是急得什么都忘记了,竟然直接说教起来,简直就是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了。

    她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顶着乌拉那拉瑞溪的壳,但是弘晖可没忘,如果是亲额娘说教的话,不管怎么说,弘晖就算是心里不高兴,却也绝对不会做出当面顶撞的事儿,但是现在的乌拉那拉氏这么做,结果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只见弘晖一张脸羞得红里透黑,两道浓黑的剑眉都快竖起来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事儿就不劳乌拉那拉额娘操心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不过就如同尔芙所说那般,说话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并没有想要反悔的意思,到底是自个儿做出的决定,再说她也是确实不忍心看到乌雅格格那副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到这里,她默默地安慰自个儿道:“算了,算了,总归是做了件好事呢!”

    尔芙瞧着乌雅格格在美人榻上重新躺好,自个儿也重新坐回到了绣墩上,她拧着帕子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柔声道:“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别再哭闹了,该吃就吃,喜欢吃什么,命人去大厨房那边下单子就行,好好地调理身体,以后还有机会呢!

    行了,这时间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也回去歇歇儿了!”说完,她就拍拍乌雅格格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尔芙路过秋雨楼配楼厢房时,还不忘进去打个招呼,这才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

    该洗漱洗漱、该更衣更衣,一些都收拾妥当,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刚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外面就传来了四爷回府的通禀声。

    真是要了亲命了……

    尔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坐起身来,也不出迎,咬牙切齿地靠在床柱上,一双眼睛如同喷火似的瞪着房门口的方向,一会工夫就瞧见四爷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的身影了。

    “怎么样?”四爷还未瞧出尔芙的不高兴,一边在屏风后更衣,一边随口问道。

    尔芙也是一脑袋的浆糊,搞不清楚四爷这话儿是何意,她有些懵的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乌雅赫赫那边儿!”四爷已经脱去外袍,正往身上套家常袍子呢,他一边往尔芙身边儿走,一边轻声回答道。

    等到他这话说完,他人也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了。

    还不等尔芙往床里面挪动挪动位子,四爷就已经一撩袍摆地坐在了床边儿,紧紧贴着还靠着床柱没反应过来的尔芙,胳膊更是直接就搭在了尔芙的肩膀上,显然也是满身疲惫的模样,懒洋洋地往床柱上一靠,便将腿儿搭在了床边儿上。

    尔芙有些嫌弃地抬起了四爷搭在自个儿肩上的胳膊,动作麻利地往里面一滚,躲开了四爷的亲近,选择了能够和四爷对面相视的位置,重新翻身坐起。

    为了不让四爷将话题扯歪,她又整理好有些敞开的衣襟,这才回答道:“还是那样呗,御医也没有能够给出其他的解决办法,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保不住了,她看起来也挺伤心的,我这不是才安慰完她从秋雨楼回来么,快要被累死了。”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了还在秋雨楼配楼厢房等候着的两个御医,

    尔芙忙往四爷跟前儿凑凑,低声道:“两个御医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儿了,但是却保养得很好,我想着他们保养身体的本事一定不错,特地将他们留在了府里,不如让他们给您也瞧瞧呗。”

    “怎么,你嫌弃爷年纪大了?”可惜四爷并没能领会她的好意,或是故意要戏弄一本正经模样的尔芙,故意满脸坏笑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一副色胚模样的低声调侃道。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满脸嫌弃地推开故作纨绔模样的四爷,沉声道:“这聪明人就该懂得身体康健的重要性,只有那些糊涂蛋才讳疾忌医,愣是将一些小毛病拖成了大病呢,正好有御医来府里,您要不是个聪明人,那您就继续在这瞎闹呗!”

    说完,尔芙就原地一滚地往床里面滚去睡觉了。

    整夜未眠,又奔波整天,这来来回回的,都快赶上新兵集训了,一向贪恋享受的尔芙童鞋早就撑不住了,如果不是四爷回来的时间太巧了,估计就只能看到尔芙抱着被子补觉的模样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也没有往日里的那份耐心了,简直就如同即将爆炸的炸药桶似的就在暴怒而起的边缘了。

    显然,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了。

    他并没有继续抓着尔芙胡闹打趣,也没有再吵着尔芙休息,对着苏培盛招招手,示意苏培盛去后面小厨房交代小生子晚些准备晚膳,又安排诗兰守在床边伺候,别让尔芙醒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一切都安排好,这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去。

    目的地,自然就是秋雨楼了。

    四爷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让两位御医替自个儿调理身体了,这些调理身体的事,府里的胡太医也很是擅长,他过来就是想要探听下康熙帝的身体情况,不同于尔芙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他太清楚德妃娘娘的能力了,能够被德妃娘娘派到府里来的御医,必然都是忠诚度有保证的可信之人。

    等他看到两位御医竟然连官袍都没穿,更加肯定自个儿的猜测了。

    看来这两位御医就不是德妃娘娘通过太医院请来的御医,百分之百是在家沐休被揪过来干活的自己人了。

    他能够有此判断,那是因为他今个儿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德妃娘娘那边儿呢。

    德妃娘娘竟然能够如此体贴地让两位御医连官袍都不穿就来府里替乌雅格格看诊,其中想要避人耳目的事儿,绝不可能是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胎死腹中的事情,那就是她想要隐瞒住两位御医的身份。

    果然,四爷一过来,其中一直表现得很是慈祥平和的孟御医就从袖管里取出一份手抄医案,神神秘秘地递到了四爷手里。

    对于这流程,其实四爷并不是特别陌生。

    每月的初五那天,府里都有一个从关外赶来送野生草药的小伙计,将这样一份手抄医案送到苏培盛或张保、陈福的手里,那也是德妃娘娘特地安排下的一个小伙计,想来那些手抄医案的来历就是孟御医等人了。

    四爷接过医案,并没有当场就看,而是顺顺当当地塞回到了自个儿的袖管里,然后故意朗声问道:“乌雅格格的身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这事儿,微臣已经和福晋详细说过了,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虽然还有一丝生机,但是太过微弱了,便是用尽保胎的手段,也未必能够等到满月生产的日子,而且还会空耗乌雅格格身体里的气血,不过也并非就没有这种情况能够安然降生的例子可寻,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四爷真愿意冒险,那就等一等。

    左右现在乌雅格格也需要大量服用补药调理身体,万一能撑到九个月,兴许能够保住她腹中胎儿一命。”孟御医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却还是没有将话咬死,而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也就是问话的人是四爷,不然他是绝不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的。

    不过四爷是什么人,怎么能听不出他话里的不确信,但是想想德妃娘娘心心念念盼着的事儿,想想尔芙刚刚说起乌雅格格是如何悲伤的模样,他还是打算试试,到底是一条生命,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又何尝不期待着乌雅格格腹中胎儿的降生呢,所以他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万一呢。”

    说完,他也不忘问问这样拖延下去对乌雅格格的身体会不会有所损伤……

    他是想着着,如果真会出现损伤太大的情况,那就不要冒险了。

    孟御医闻言摇摇头,笑着道:“关于这点,四爷倒是不必太担心了,这女子生产的过程,本来就是瓜熟蒂落、顺其自然的事儿,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过七个月,渡过了怀孕初期最容易出现状况的那段时间,虽然现在是有生机微弱的情况,但是最危险的情况就是没能等到月份就早产,所以只要府里备好了接生嬷嬷,其实问题不大的。

    微臣等人之所以建议乌雅格格用催生药,也是想要达到一种早产的效果,这样就能够更快解决她服用忘忧成瘾的问题。”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紧了嘴巴,果然不管是御医,还是民间郎中,到底还是绕不过医者仁心这个问题,他竟然给出一个民间大夫才会选择的方案,天知道这些王亲贵胄府里,那孩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儿,区区一个妾室,又能算什么呢!

    不过四爷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又陪着两位御医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他又去秋雨楼主楼那边瞧瞧乌雅格格的情况,见乌雅格格的情绪还好,宽慰了乌雅格格几句,便领着苏培盛等人回前院了。

    昨个儿夜里,四爷就已经得知张保领人将照料乌雅格格身体的太医抓住了的消息,只是那会儿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这才没有亲自过去询问,这都大半天时间过去了,想来张保等人也能审出些眉目了。

    事实,亦是如此。

    张保等人得到四爷的特准,将粘杆处的整套刑罚都在丁医士的身上用了一遍,这丁医士也不是那些舍生忘死为主尽忠的主儿,早早就招供了,将他知道的那些情况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点没留都说了。

    之所以张保等人没有特别上报,完全是因为丁医士知道的秘密不太多。

    不过四爷都过来亲自询问了,张保等人也不能压着这些消息不说,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还将一份现场记录的笔录送上,这才退到旁边儿,低声道:“丁医士就是因为在赌场里欠下巨债,无力偿还,碰上吴嬷嬷主动拉拢,他就忘记了医者仁心的准则,愣是瞒着乌雅格格胎像不稳的消息没上报。

    他还以为是乌雅格格特别吩咐的呢,并没有疑心是吴嬷嬷从中使坏……”

    四爷翻看着有些潦草的笔录册子,不待张保的话说完,便已经挥手打断,冷声呵斥道:“他是傻子么?

    乌雅格格会明知道胎像不稳,连一碗安胎药都不喝么,便是胎像稳固的孕妇,也是要喝些安胎药的吧,这都是府里的常态了,他一个医士会不知道,这就是故意装傻。

    他明知道这事有问题,却当做没事儿,定是被吴嬷嬷送出的那些银子迷花眼了。”说完,他就让张保将已经被关到地牢的丁医士带了过来,他要亲自问问。

    这倒不是他觉得他的审讯技巧比张保等人高,而是他身份带来的压迫感更强,兴许丁医士会本着保住小命的想法,说出一些他还未说的秘密发现。

    少时片刻,一身狼狈的丁医士就被从地道口带了出来。

    四爷府的地牢修得格外隐蔽,一共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出入口在旁边荒院的地窖里面,一个出入口则直接开在了陈福和张保处理粘杆处事务的房间里。

    此时,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丁医士被抓的消息,自然是要在这个房间里出入了。

    丁医士一瞧见四爷端坐在上首,便双腿一软地跪在了原地,连连叩首求饶道:“微臣真不知道吴嬷嬷的毒蝎心肠,微臣也是好心,想着乌雅格格是担心未能保护好腹中胎儿被四爷责罚,这才会替她隐瞒,还请四爷瞧在微臣并未故意作恶的份上,饶了微臣这一次吧!”

    “当真如此么?”四爷闻言,冷笑着道。

    “真的,微臣真是一片好心啊!”丁医士也不管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哽咽答道。

    “那你可曾亲自问过乌雅格格为何要隐瞒胎像不稳的原因?”四爷继续问。

    丁医士想着他在宫里太医院伺候的时候,那些失子失宠的宫妃的生活,何况乌雅格格还染上了忘忧,想来四爷是不会再去看望乌雅格格了,所以他壮着胆子答道:“微臣当然问过,这种大事,如果不是乌雅格格亲口吩咐,便是吴嬷嬷是乌雅格格信任的管事嬷嬷,微臣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是么?”四爷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低声反问道。

    “是啊,微臣曾多次提醒乌雅格格,她这胎儿可能保不到足月生产,还需要尽早安排,但是她只是吩咐微臣将医案写好,不许微臣管其他事,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胎像不稳的事儿,还特地停了安胎药。”许是谎话说多了,自个儿就相信了,丁医士越说越溜,愣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乌雅格格的头上。

    四爷也不反驳,就这样任由他胡编乱造着,因为谎话说得越多,也就越容易露馅,总有丁医士圆不过来的时候,而且言多必失,说来说去,兴许就会说出一些,丁医士之前未曾交代过的内容。

    丁医士却是不知道四爷的想法,还在滔滔不绝地替自个儿诉着冤枉。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只是谎话就是谎话,即便是重复千万遍,即便是再圆全,终究改变不了它的本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爷冷木森严地瞧着下首卖力表演的丁医士,待他觉得瞧得累了,瞧得无趣了,直接开口言道:“爷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真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能面对现实,还在幻想着狡言脱罪呢……”

    “王爷,您这是何意?”丁医士心底发虚地颤声问道。

    四爷很是好心情地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只是笑容里却是全无温度,眼神更是阴冷得可怕,他纤细修长地手指来回拨动着拇指上戴着的那枚青玉扳指,轻轻抚摸着扳指上细密精致的纹路,冷声说道:“怕是丁医士在府里当差多年,见惯了爷和善无害的一面,早已经忘记爷是朝上赫赫有名的冷面王了吧。

    此番,你伤害乌雅格格和其腹中胎儿之事,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不过这种事呢,爷要是不往上报,顶多算是家务事一桩,再不济就是大宅门里的阴私事一件,你作为这件事的其中一个当事人,丢了太医院的差事,丢掉小命,却不至于连累家眷子嗣,但是要是将此事呈报宗人府的话,戕害皇室血脉的一条罪过,那就不是你丁医士一条性命能担待得起的。

    爷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该识趣的,不然……”

    说到这里,四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就他那恨不能吃人的表情和他那如鬼魅般阴森森的语气,只要丁医士不傻就能听明白四爷话里的弦外之音。

    是了,还有监察皇亲宗室的宗人府这把利刃悬在头上呢……

    宗人府这衙门,看起来好似是个游离于三司六部这些衙署外,但是其权柄比起都察院还要大,单单是其所管辖范围就足够让所有人对其望而生畏,一旦此事被四爷送呈宗人府,那就不再是一桩小小的宅斗纷争了,到时候甭管能不能揪出幕后之人,丁医士这个负责对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动手脚的太医是跑不掉的,连同他的三亲六故和府中家眷,一定会成为这场暗算的殉葬者之一。

    丁医士是贪生怕死,丁医士是贪财好色,丁医士是嚼舌如簧、能言善道……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有太多太多的缺点,但是他同样也有软肋,他的软肋不是旁的,正是其血脉传承的独子。

    作为一个三代单传的男人,他格外看重家中才开蒙不久的独子。

    他一直以为四爷不会因此事牵扯到他的家眷,他一直以为四爷不会不顾脸面地将此事捅出去,所以他心里一直留有一线希望,但是现在四爷突然戳破了他心底的希望,这个刚刚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丁医士,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丁医士满眼震惊地瞧着上首端坐的四爷,颤声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那些看起来严丝合缝的谎言,根本不曾让四爷的内心有过丝毫动摇,那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也不过就是耗空四爷所有的耐心而已,所以他很是果断地认罪了。

    如同四爷所猜测的那般,丁医士确实并没有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说出来了。

    乾清宫里。

    四爷心情复杂地熬过了早朝的时间,甚至顾不上和上前闲聊的老七胤说上句话,便步履匆匆地往宫外赶去。

    而此时此刻,十三爷府的客院里,度过欢愉一夜的弘晖,也变得忐忑起来了。

    他到底只是个毛头小子,喜欢及时行乐是常态,他面对腰肢纤纤的金发女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就投降了,但是却不代表他不惧怕过后可能面临的问题。

    坐在十三爷的书房里,弘晖一双手都快搓破皮了。

    他忐忑许久,支支吾吾的说道:“十三叔,还请您帮侄子这一次吧!”

    清醒状态下的怡贝勒胤祥是很睿智的,他左思右想都不认为弘晖会不顾礼数地做出这种荒唐事情来,所以他打算在四哥过来之前,好好问问自个儿这个侄子,昨个儿自个儿喝醉以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胤祥并没答应弘晖的请求,直接问道:“和十三叔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十三叔的问题,弘晖显得很是窘迫,但是为了能够求得十三叔的回护,他又不能不回答,他脸色红地支吾答道:“侄子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突然就出现在了客院里,手里还端着茶点小食儿,再然后侄子就稀里糊涂地做出了……”

    说完,他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碗,为了掩饰尴尬地喝了两口。

    作为四爷颇为亲厚的兄弟,十三爷很了解自家四哥的性格,他瞧着眼前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弘晖侄子,也是一阵心疼,更多的还是自责,如果不是自个儿太贪杯,昨个儿也不会闹出那样的荒唐事儿了。

    所以……他很是自觉自愿地将迎接暴怒中的四爷童鞋这差事揽上身了。

    十三爷沉吟片刻,对着弘晖,轻声安慰道:“行吧,一会儿你先去客院避一避,等十三叔和你阿玛好好聊聊,再让人过去叫你,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事儿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也算不上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正好昨个儿你也没有能够休息好,先回去房里安心歇会儿吧!”

    “那这事就拜托十三叔多帮忙了。”弘晖闻言,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忙起身道,那诚恳的模样,简直就是将十三爷当做救命稻草来看待了。

    十三爷闻言点点头,然后就招呼了在外候差的崔福送弘晖去客院休息了。

    别看他在弘晖面前表现得很是镇定,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但是他目送着弘晖离开书房,这一直压在心里的沉重,便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连连叹气地开始在房间里转起圈圈来了。

    作为长辈,他未能照顾好在自个儿府里留宿的侄子,他亦是觉得满心愧疚,再想想自家四哥那严肃刻板的性格,这份愧疚里,又增添了几分不安和忐忑,加之他还曾隐约听说过弘晖的某些方面有些问题,更多了些沉重……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胤祥的心里就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着。

    他就这样满心沉重地等在书房里,甚至连去调查下那两个金发女郎怎么敢偷溜到客院去引着来府做客的弘晖胡闹的想法都没有,一直到四爷怒气冲冲地过来,这才慌里慌张地迎到了书房门口。

    “四哥……”胤祥瞧着眼前脸色沉如锅底的四爷,忐忑唤道。

    四爷闻言,丢给他一记冷森森的眼刀,脸色很是难看地开口说道:“进去说!”

    说完,他就直接绕过老十三的身边,直接奔着老十三身后房门大敞的书房里走去。

    老十三见状,忙乖乖跟上,同时摆摆手打发了院里当差的一众婢仆,免得自个儿在府里当差的婢仆杂役跟前儿丢脸。

    其实这也是四爷的意思,不然他就不会压着怒火叫老十三进房再说话了。

    书房里,脸色阴沉、周围好似萦绕着黑色火焰的四爷坐在临窗摆着的太师椅上,搭在身侧角几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他真是恨不得能一拳头捶死眼前儿这个低眉垂眼做不安状的倒霉十三弟。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强忍怒火地沉声质问道。

    老十三闻言,一边儿吞着口水,一边儿连连搓手,缓解着心里的紧张情绪,同时赶忙将他知道的那点点情况,一丝不留地转告给四爷知道。

    不过他这番话才说完,他就发现他脚下都湿了。

    敢情是四爷已经震怒地将手边茶碗打翻在地,碎瓷片子崩得满地都是,温热的茶水一直流到了他的脚下。

    他怕怕地在心里暗道侥幸,幸亏崔福送进来的茶水都是温温的,不然就危险了。

    坐在窗边的四爷,摔完了茶碗和角几上摆着的花瓶,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总算是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他瞧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兄弟,开口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贪杯误事的道理,你在沿海兵营里,为了和那些性格粗犷豪迈的兵将打成一片,和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是一种交际手段,但是就是你喜欢这种洒脱不羁的感觉,你也不该将这种习气带回到京城里面来,更不该将这种习气带回到府里来。

    今个儿在你府里出问题的是我家那个不成材的混小子,出的事,亦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旁人呢,朝中众臣、宗亲显贵在你府里出现了问题,你该如何解释,难道你希望他们那些老滑头相信就是一场误会、一场因为你贪杯误事引起的误会,到时候他们面上不说,心里会如何想,你又该如何挽救……

    算了,你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自个儿好好想想吧!”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气。

    四爷真是有些伤心了!

    在他看来,老十三性格耿直、睿智、豁达,绝对是能够成为他左右手的能臣贤王,而且老十三这小子从小就和他很亲近,比起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十四更亲近,现在却沾染上酗酒的毛病,他真的是太失望了。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看好的兄弟变成这副模样了,但是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太过,所以……

    四爷说完这番话,便拍拍老十三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打算领孩子回家了。

    当面教子,但是也要考虑到孩子的年纪。

    他不希望在兄弟府上教训自个儿曾身负厚望的长子,尤其是这长子都已经成人了。

    只是老十三不知道四爷的打算,他见四爷说完就往外走,忙上前阻拦道:“四哥,您消消气,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十三弟的错儿,但是十三弟知错了,以后再不这样纵情酒色,您就别生气了!”

    四爷嫌弃地推开老十三拉着自己的手,轻声教训道:“松手,瞧瞧你什么样子!”

    “四哥……”被推到旁边的老十三颇为受伤地忐忑唤道。

    “别摆出这副模样来,你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别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爷现在要去看看弘晖了,跟着你这个不靠谱的十三叔,爷真是快被你们叔侄俩儿气死了!”四爷无语地扭过头去,他真是不忍心看到自家傻兄弟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直接说出了自个儿的打算。,

    说完,他又瞧瞧老十三,这才迈步往外走去。

    其原因就是因为甄妮和戴斯请过安还不走,一直待在正院和她扯闲篇、套近乎,她心里不耐烦,又不好摆出黑脸赶人,正巧甄妮提起她们二女进府以后,一直没机会去瞧瞧后花园里的美景,她就领着她们二人来了。

    来到花园里,她一样是坐在观景楼里歇着,待够了,再找个由头就可以直接丢下甄妮和戴斯二人回到正院去了,那两个丫头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她就是本着甩包袱的心思来的,却没想到就那么巧地碰上了乌拉那拉氏,而更巧的是乌拉那拉氏过来的时候,甄妮和戴斯二人一块去下面的暖阁里更衣了,脸近身侍婢都带下去了,留在观景楼二楼里伺候的就剩下尔芙身边的诗兰和诗情,乌拉那拉氏根本不知道甄妮和戴斯在,不然无聊那阿里是也不会将话说的那般直白、难听了。

    毕竟这府里的内眷就爱做背地里捅刀子、下黑手的事儿,面上绝不会横眉冷对。

    而乌拉那拉氏更是个中翘楚,别看她恨甄妮和戴斯恨得牙根痒痒,找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刁难二女,但是面上却是个热心肠的姨母,对二人是从头到脚的关心,一直都是躲在背地里折腾人的恶婆婆一枚,还真是没有和甄妮、戴斯撕破脸,哪怕是弘晖和她摊牌的时候,她亦是那副被冤枉、被误解的无辜做派。

    刚要走上二楼的甄妮和戴斯心里作何感想,便是不需要太懂得察言观色的尔芙,亦是瞧得清清楚楚,那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牙齿更是咬得嘎吱嘎吱响……

第一千二百章

    “王爷,您这是何意?”丁医士心底发虚地颤声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爷很是好心情地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只是笑容里却是全无温度,眼神更是阴冷得可怕,他纤细修长地手指来回拨动着拇指上戴着的那枚青玉扳指,轻轻抚摸着扳指上细密精致的纹路,冷声说道:“怕是丁医士在府里当差多年,见惯了爷和善无害的一面,早已经忘记爷是朝上赫赫有名的冷面王了吧。

    此番,你伤害乌雅格格和其腹中胎儿之事,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不过这种事呢,爷要是不往上报,顶多算是家务事一桩,再不济就是大宅门里的阴私事一件,你作为这件事的其中一个当事人,丢了太医院的差事,丢掉小命,却不至于连累家眷子嗣,但是要是将此事呈报宗人府的话,戕害皇室血脉的一条罪过,那就不是你丁医士一条性命能担待得起的。

    爷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该识趣的,不然……”

    说到这里,四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就他那恨不能吃人的表情和他那如鬼魅般阴森森的语气,只要丁医士不傻就能听明白四爷话里的弦外之音。

    是了,还有监察皇亲宗室的宗人府这把利刃悬在头上呢……

    宗人府这衙门,看起来好似是个游离于三司六部这些衙署外,但是其权柄比起都察院还要大,单单是其所管辖范围就足够让所有人对其望而生畏,一旦此事被四爷送呈宗人府,那就不再是一桩小小的宅斗纷争了,到时候甭管能不能揪出幕后之人,丁医士这个负责对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动手脚的太医是跑不掉的,连同他的三亲六故和府中家眷,一定会成为这场暗算的殉葬者之一。

    丁医士是贪生怕死,丁医士是贪财好色,丁医士是嚼舌如簧、能言善道……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有太多太多的缺点,但是他同样也有软肋,他的软肋不是旁的,正是其血脉传承的独子。

    作为一个三代单传的男人,他格外看重家中才开蒙不久的独子。

    他一直以为四爷不会因此事牵扯到他的家眷,他一直以为四爷不会不顾脸面地将此事捅出去,所以他心里一直留有一线希望,但是现在四爷突然戳破了他心底的希望,这个刚刚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丁医士,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丁医士满眼震惊地瞧着上首端坐的四爷,颤声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那些看起来严丝合缝的谎言,根本不曾让四爷的内心有过丝毫动摇,那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也不过就是耗空四爷所有的耐心而已,所以他很是果断地认罪了。

    如同四爷所猜测的那般,丁医士确实并没有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说出来了。

    这人啊,都有利己的心思,尤其是做坏事的时候。

    别看丁医士口口声声说他就是被吴嬷嬷给骗得做出坏事,但是是非曲直,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豪门望族的妾室都盼着能够生下一子半女地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呢,乌雅格格就算是仗着自个儿和四爷是表亲,心里有底,却不也会放过这种能够往上爬的机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儿,吴嬷嬷还塞给自个儿那么多银子还赌债去,他就是再傻都能看出些问题来了。

    既然他知道这事里有蹊跷,又怎么可能不给自个儿留条后路啥么的呢!

    正因为如此,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才会保到今个儿……

    正因为如此,他也偷偷跟踪过吴嬷嬷。

    吴嬷嬷是内宅仆妇,一般来说是不大容易出府的,但是府里人多眼杂,谁也保不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人呢,为了保险,吴嬷嬷在府里的时候,一直都和丁医士没有太多往来,包括丁医士偷偷交给她的那些瓶瓶罐罐,那都是在府外完成交接的。

    作为能够顺利考进太医院里当值的民间大夫,丁医士不单单在医术上的造诣不错,也很有几分机灵劲,他见吴嬷嬷和自个儿来往都要偷偷摸摸安排在府外,便有些怀疑吴嬷嬷和背后指使她这么做的人,也是在府外见面的,当他有了这样的怀疑以后,他就开始偷偷跟踪吴嬷嬷的举动。

    不过他到底是有差事在身的医士,总不能没事就守着四爷府的后门等着盯梢,但是这事儿交托给别人,他又不放心,所以这个聪明人就想到了常年在大栅栏那边靠乞讨为生的小乞丐们。

    别以为做乞丐就不需要点本事,那些个没有眼力见的乞丐早就饿死了。

    丁医士会找到这些小乞丐帮忙的原因很简单,原因有二。

    一来是这些小乞丐们都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小可怜,要是不仔细瞧,还真分辨不出谁是谁,加之城里这些比较热闹的街市上,到处都不缺少这种小乞丐的身影,所以也就不怕吴嬷嬷会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自个儿身后的小乞丐了。

    二来是这些小乞丐和自个儿无亲无故,便是被人抓住,也不怕牵扯到自个儿头上。

    不过花钱买通街头巷尾的小乞丐帮忙盯梢吴嬷嬷,也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吴嬷嬷出出进进的地方,哪儿都不是这些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能混进去的,但是这点对于丁医士来说,问题并不大,他就是想要摸清吴嬷嬷的行动规律和经常出入的地方,剩下的就是他自个儿抽空过去瞧瞧的事儿了。

    吴嬷嬷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被丁医士收买的小乞丐盯住了。

    而丁医士为此付出的就是一两都不到的银角子一枚,他在顺利摸出吴嬷嬷每次出府的行动路线和时间以后,也没有莽撞行动,而是先练习了改头换面的本事,确保不熟悉的人认不出自个儿,他这才屡屡出现在吴嬷嬷经常出入的茶寮酒肆里。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在一个茶馆里等到了偷偷摸摸和吴嬷嬷见面的人。

    那日,天蓝水清,西风微微,耀眼的旭日就高悬在天际之上。

    丁医士本来都有些等得不耐烦,准备起身离开了,就在他要走未走的时候,一个头戴瓜皮小帽,颌下蓄须,身穿湖蓝色府绸面棉袄,脚踩皂色千层底软靴的中年男子就直眉楞眼地奔着吴嬷嬷过去了,连路过小伙计和他问好打招呼都没有回应一下,脚步匆忙得很……

    虽然就是一错身的工夫,但是丁医士还是看出了来人是谁。

    别看来人做男子装束,颌下还贴着假胡须做掩饰,但是她过于轻盈的步伐,还有眼角不起眼的一处疤痕,还是透露了来人的身份,来人是四爷府里一个掌管洒扫宫女的小管事婆子。

    照说丁医士是没可能记住这么一个后宅里微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怪只怪这个婆子太爱美,明明家里孩子都好几个了,却偏偏觉得自个儿眼角那处的小疤痕太碍眼,她不相信坊间大夫们的本事,也是心疼请医看诊的汤药费,愣是求着前院账房的一个小管事找到了丁医士的头上。

    因为这管事婆子抠抠搜搜的做法,也就让丁医士记住了她。

    毕竟府里喜欢拿手下人出气的主子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如这个管事婆子这般身上留疤的婢仆还真不少,敢主动上门来求自个儿给个祛疤方子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但是大多是那些还未婚配的小宫女,又伤在比较明显的地方,或是脸上、胳膊上,怕耽误了往后的婚配,如管事婆子这年纪还来求祛疤方子的人就太少了。

    尤其是这个管事婆子的小疤痕就在眉梢的位置上,画眉的时多带一笔,根本就看不出来的一点点小痕迹。

    因为其伤得特别、年纪特别,丁医士就将她记住了。

    不过在这里见到这个管事婆子的时候,他还是蛮惊讶的。

    在他看来,这管事婆子就是个见缝插针、有便宜就上的抠门婆娘,性格泼辣,且爱生口舌,一张嘴儿说起话来如同崩豆似的,半点不给别人接话回答的机会,完全不像是那种能做大事的人物。

    丁医士虽然有些看不上这个管事婆子的做派,也曾怀疑是不是吴嬷嬷在故布疑阵,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不谨慎的人,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他还是花银子雇了小乞丐们跟上去,这一跟就跟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照说这管事婆子既然是四爷府里的婢仆,那么本家就该在四爷府跟前儿的窄巷里,这也是府里如她这般的所有管事们的常规住处了,一来是方便进府伺候,二来是主家的关怀和抬爱,但是这管事婆子见过吴嬷嬷之后,却并没有回到内城,而是直接奔着南城那边去了。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随着小乞丐送过来的消息汇总,丁医士觉得这事有些怪,所以他趁着休沐的机会,又一次乔装改扮地跟上了这个管事婆子李大婶。

    他是直接在南城外跟上李大婶的,那会儿李大婶已经换下在府里那身装束,防范意识也不是特别高,所以丁医士一点劲儿没费就跟着李大婶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那是一处不甚起眼的两进小院。

    他趁着李大婶进门的时候,伸头探脑地偷瞄了下,院门内侧是一处灰瓦白墙的影壁墙,并没有雕纹农巧,加之门上刷着黑漆,一看就知道是寻常百姓人家,但是瞧着院落的大小和位置,也能看出这里住着的人家境殷实。

    丁医士瞧着李大婶进门,窝在墙角等了半宿,也没见李大婶出来,这才离开。

    过后,他又趁着休沐的机会,偷偷摸摸过去瞧过几次,还特地找到了那附近的一处水铺打听消息。

    京城里的水质不大好,井水泛苦,少有那种入口冷冽甘甜的甜水井,所以这京里有一种很特别的营生,那就是水铺,专门卖饮用水,和现代那些贩卖桶装水的水站,相差不多,每日晨起,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挨家挨户给送过去,所以这些送水的力巴们,对附近的这些住户的情况,都是比较熟悉的。

    按照送水的力巴的说法,别看那院子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但是用水量是不少,每天都要送过去四大桶,足足一大缸的甜水,就算是淘米都用上甜水,也是够废的,而且他曾经无意中瞧见那院的后院里住着不少半大孩子,有男有女,主人八成是一处专门往大宅门里送人口的人牙子。

    这消息,于丁医士来说,那就是瞌睡时候送来的枕头啊。

    李大婶就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婆子,自个儿就是签下卖身契的奴籍,怎么能做这种买人卖人的买卖呢,但是李大婶却能够自由出入这套宅院,还要在半路换去那套府里的制式袍服,显然是在遮人耳目,那么这个院子里的半大孩子都是什么人呢……

    丁医士心里有所猜测,却没有再贸然往那边走动过,生怕露出痕迹,引起那院里的人注意,只是雇了三五个小乞丐在那附近留意着动静。

    他当时想得简单,就是想着要抓着吴嬷嬷和吴嬷嬷幕后主使者的把柄在手里,这样也免得等到乌雅格格出事的时候,自个儿被推出去做替罪羊,只有有这种救命的玩意儿在手里攥着,他才能安安心心地收着银子办事,要不是事出突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抓到府里来了,他有八成把握,自个儿能够顺利从幕后主使者手里敲出一笔银子,然后领着家眷去其他地方生活,做一个富足安乐的小地主。

    而丁医士之前未曾将这消息说出来,也是存着一点希望,想着要是能够蒙混过去,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如果真的蒙混不过去的话,三天之后,自个儿还没有回去,家里的娘子也能够找到那个院子,找人把自个儿救出去。

    不得不说,论起求生**,丁医士算是够强了。

    只是他没想到四爷会玩出这么一手来,要是宗人府介入,还什么保命,全家满门都要跟着他一块倒霉,所以他这次再没有耍任何花样,一口气就招了。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当然,这也是避免其他人借此事在御前攻讦四爷,不然谁敢说护卫就没有抓人拿人的权利,那些仗着家丁院工抢男霸女的纨绔子弟,那些仗着有些背景就欺行霸市的商贾,又算什么呢!

    只能说,就看有没有人想管而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些能够横行乡里的地主恶霸,或是那些喜欢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无非就是买通了三五个衙役捕快,或是给当地巡守一方的父母官送足了好处,加之天高皇帝远,庶民百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让这些人敢于胡作非为,把他们送到皇城根儿来,个顶个都会乖顺守礼起来的。

    这也是为何古来就说京城是首善之区……

    其根本原因就是这里是天子脚下,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可能闹到御前去,一旦闹到御前,那就没有小事了,小事也变成大事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好处就大开方便之门,最后落得个罢官贬职,甚至是发配流放的下场……

    这么一说,那话题就有些扯远了。

    如四爷派张保出来拿人,张保要派人去请顺天府出面,也是怕有人将这事捅到御前去,私自纵兵拿人,这事儿不算大事,但是就怕到时候有人借此造谣四爷生出僭越之心来就不好了。

    左右小院已经被护卫围得水泄不通了,等等顺天府那边儿又如何呢!

    只是张保还是失误了,他忘记了隐蔽所在多有隐蔽的逃生之路这种事儿,如眼前这小院就是如此,虽然他是派人将这院子的前前后后都围住了,左右邻里,他也都安排面容和善的护卫过去打招呼了,保证要找的人不能够从旁边院子跑走,但是这个小院里,早就已经挖好了逃生用的地下暗道。

    暗道直通距离百米远外的一个小院里,就在张保领着人守在外面等顺天府的官兵过来的时候,院里除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两三个仆妇被留下造出动静来,故意吸引外面张保等人的注意外,包括送水力巴所说的那些半大孩童在内的所有人,早已经顺着地道逃之夭夭了。

    等到顺天府的官兵到位,张保领人撞开了院门,那些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当然,也不能说就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雁过留声,船过留痕,何况院里住着二三十口人呢,又都是些半大孩子,一帮一伙地走在街上,那还是听引人注意的,但是相比起如瓮中捉鳖似的堵住院子拿人来讲,这种如大海捞针似的找人方法,便需要费更多时间了。

    而时间久了,线索也就断了。

    张保瞧着眼前如同被扫荡过的空院子,还有那两三个如同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粗使仆妇,一张脸黑如锅底,尤其是那张微微上扬的微笑唇,此时早已经抿成了一条细缝。

    他愤愤地瞪着牛眼,环视一眼左右,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张保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穿着一袭石青色官袍的顺天府府尹,虽然他亦是有品有级的大太监,但是也不敢托大地给顺天府府尹脸色看,忙挤出有些难看的笑容,迎上前去寒暄。

    他三言两语将人让到外面,又送上两个分量不一的荷包,这才重新回到小院里。

    顺天府府尹,这就是一个坐在火山口的位子,绝不是个美差,但是却是个油水颇丰的肥差,毕竟这天子脚下的皇亲国戚、官宦商贾那么多,谁家没有点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要求到这统领京畿治安的顺天府府尹头上,谁又好意思空手登门呢,便是身居高位的权臣、宗室皇亲,自个儿放不下身段,也得安排管事跑腿的送上一份好处来。

    比如此时,张保送上一轻一重两个荷包,就是如此。

    一份轻的荷包,上好的杭绸绣制,里面就放着两颗滴溜溜转的两颗珍珠,这是专门送给顺天府府尹的好处,虽然这事儿是没办成,但是到底辛苦人家跑一趟,总归要给些辛苦费,加之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差事,所以分量不是特别贵重。

    一份重的荷包,寻常的素绸缝制,里面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银角子,自然是给那些随顺天府府尹出差的衙役捕快们的茶钱,别看这些衙役捕快地位不高,到底是衙署里当差办事的公门中人,虽然并不需要张保出银子打赏讨好,但是凡事做得周到些,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送走了顺天府的一众官兵,张保站在如烈风扫过的小院里,真可谓是欲哭无泪,本以为是再容易不过的差事了,却没想到被自个儿给办砸了。

    此时此刻,他无数遍在心底反问自个儿,怎么就没想到有地下通道这种东西呢!

    只是再后悔,已是枉然。

    张保嘴角微耷,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领着人顺着地道追过去,找到了地道出口的另一处小院。

    这个小院里,亦是一片狼藉。

    他瞧着房门还大敞四开的上房,眨眨眼睛,心中微动,迈步往里走去。

    比起之前那处二进小院,这里连一进都算不上,有坐北朝南的大北屋和东西厢房,却没有倒座,有铺着青砖的天井庭院,却没有檐下回廊,但是房间里的摆设,却要讲究许多,西梢间里,还摆着琴桌、茶桌等小家具。

    “仔细找找,连一张纸片都不要放过。”张保左右查看一番,朗声吩咐道。

    粘杆处是个不养废人的地方,能够在粘杆处里当值的宫婢仆从,细心是最基本的,张保吩咐不能漏掉一张纸片,那么这些跟着张保混饭吃的人就不会漏掉一丝一毫,甚至连院子角落里的耗子洞都特地掏了个干净。

    不过,收效甚微。

    那个小院里住着的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那保密工作比起战争时代的特工,还要更严谨几分,除了在堂屋里的一盆灰烬中找到了几片烧得看不清楚全貌的碎片,也就是在后罩房那边找到了一些零星线索。

    对此,张保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

    他知道他回府这顿排头是逃不掉了,四爷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那是信得着他的办事能力了,但是他却让人跑了,还跑了个无影无踪。

    张保本就是心胸狭窄、爱记仇的个性,尤其是这次被幕后之人坑得这么惨……

    怕是就算四爷不再追究此事,他也不会忘记这事儿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那边儿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听说竟然有人在南城那片安排了两处这样隐蔽的院落,最先怀疑的人就是乌拉那拉氏,无关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属于没有任何线索的纯怀疑,但是随着各路线索汇总到她的手里,她就越发觉得这事儿和乌拉那拉氏逃不脱关系。

    第一个线索就是那个被丁医士跟上的管事婆子李大婶。

    这个李大婶,她本来就是在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院里伺候的婢女之一,因为她眉梢位置上的疤痕,虽然未曾在乌拉那拉氏房里伺候过,却是廊下伺候的二等丫鬟之一,显然是颇受乌拉那拉氏看重的仆从。

    她的婚事,也是乌拉那拉氏所赐。

    这样一个人,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如何能够让尔芙不怀疑上乌拉那拉氏呢。

    这还仅仅是第一个线索,第二个的线索就是那两处宅院的购买者。

    这年头的契约书,分为红契和白契两种,一种是只有中保人作见证的民间契约,称为白契,一种则是在衙署过明路、留副本的官契,称为红契。

    相比红契,白契虽然是省去在衙门更换契书的手续费,但是却不够保险,所以一般人置办产业的时候,绝不会心疼这笔小财,为了保险,必然会尽快去衙门更换契书,将手中白契换成有衙署大印的红契,但是这两处宅院的买主却反其道行之,和卖家完成交割,便打发走了中保人和牙行经纪。

    因为未曾正式在衙署更换契书,张保通过衙署那边的登记,很快就找到了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和替原主人与买家牵线搭桥的牙行经纪。

    虽然未能将小院里住着的人抓住,但是他还是从这两处房产的原主人手里,得到了那份已经旧损的白契,契纸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买卖双方的姓名来历,再顺着买主的名字找过去,毫不意外地找到了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头上。

    这倒不是乌拉那拉氏疏忽了,而是她觉得自个儿都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那就算是别人找到她原本的陪嫁奴仆头上,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再说这两处房产也并不曾被记录进她的私产里,又是在她被病逝之后才置办下的,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借此反咬一口,攀诬是其他人借机陷害她这个和先福晋同宗所出的新侧福晋。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不过她却没想到她的种种做法和一些微不可查的小习惯,早已经泄露了她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不单单被四爷知道了,还被尔芙发现了。

    如此一来,那这幕后主使者是谁,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之所以四爷和尔芙确认了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却仍然未曾过来找她的麻烦,实在是因为这些证据串不起来,毕竟重生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不过就在尔芙和四爷觉得要打碎牙齿和血吞地认下这个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却不甘寂寞地出手了。

    她发现张保等人还在继续追查曾经出入过那个小院的人,虽然知道这事儿攀扯不到自个儿的头上,却又不愿意好好的安排成为废棋,又碰巧见到四爷和尔芙卿卿我我的模样,心里怒火中烧,便动了将这个黑锅丢到尔芙的头上的打算。

    乌拉那拉氏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所以很快张保等人就顺着乌拉那拉氏特意安排的线索,找到了一个在正院当差的仆妇头上。

    要说这仆妇也是个苦命人,因为不能生育的原因被丈夫休弃,娘家又不肯收留,身无长物,眼瞧着就要活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这才自卖自身地成为了四爷府里伺候的一个粗使仆妇。

    乌拉那拉氏翻过来调过去地好一番安排,让这事和正院的人扯上关系,登时就跑过去给乌雅格格报信了,她也不想从暗处跳出来的,但是她真的怕四爷会偏袒尔芙,藏下这条线索,那她之前费尽心思的安排,岂不是白费劲了。

    不过乌雅格格也不是个傻瓜,总不能乌拉那拉氏一说就信,再说尔芙的种种举动,作为当事人,乌雅格格比任何人都要更有发言权,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和正院那位没关系,再想想乌拉那拉氏上蹿下跳的举动,一向不聪明的乌雅格格,难得聪明了一次。

    本来她还真没有怀疑过乌拉那拉氏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原因有二。

    一来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府里的侧福晋,又和先福晋同宗所出,在府里的地位稳固,且膝下悬空,怎么看都和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就算她有孕,就算她晋封侧福晋,也威胁不到乌拉那拉氏的地位,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为难她呢……

    第二个原因就更简单了。

    那就是她进府之初,最先示好的就是乌拉那拉氏,两人已经隐隐形成了同盟关系,那乌拉那拉氏又何必来挡她的路呢。

    正因为如此,乌雅格格一直怀疑的都是府里那些身份不如自个儿的格格们,尤其是膝下已经有一女作伴的董鄂格格。

    在乌雅格格心里看来,董鄂氏是出自名门之后的八旗贵女,又曾经替四爷诞育小格格,四爷也算疼她,隐隐已经成为府里的第四位侧福晋的最佳人选了,突然冒出自个儿这个竞争对手,肯定会有所动作,让自个儿胎死腹中,对董鄂氏绝对是最有利的事了,而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完全是精力不济。

    她早就想好了,不论这胎儿能否安然降世,她都不会放过董鄂氏这个伪善的女人。

    不过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突然蹦出来了,让她心里的怀疑有些动摇了。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对于乌雅赫赫如此识趣、如此懂事的做法,四爷和尔芙是高兴了,但是一心挑拨着她和尔芙对着干的乌拉那拉氏就不痛快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好在,因为突然发生的一点事,让她无暇分心这些事了。

    进府才不过月余的西洋女子戴斯有孕了。

    豪门望族,最讲究的就是人丁兴旺,子嗣越多越好,哪管他是嫡是庶,但是抢在正妻进门前就先弄出庶子庶女,那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乌拉那拉氏对此事就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一来是她还处心积虑要给弘晖挑选一门家世显赫的福晋联姻,先不说弘晖至今都还是顶着嫡长阿哥的名头在外行走,也不说弘晖这段时间闹出的这些荒唐事,但是哪个疼惜女儿的人家会将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正妻进门前就有庶子庶女的人家来做媳妇,所以就单论这一点,乌拉那拉氏就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二来就是戴斯和甄妮本就是乌拉那拉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乌拉那拉氏怎么能容忍她们替弘晖传承血脉呢。

    不过虽然戴斯有孕这事儿让她很苦恼,却也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终于可以肯定弘晖的身体,真的是彻底大好了。

    之前,四爷一直借口说嫡长阿哥弘晖的身体有暇,恐难以支撑门庭,所以不肯替弘晖请封世子,那么现在,四爷又有什么借口呢!

    这么一想,好似戴斯有孕这事儿,也不是那么让乌拉那拉氏心烦郁闷了。

    她一边忙着让留在正院厢房将养身体的玉湖回到前院春晖阁去,一边给娘家送去了一封书信,无他,就是希望自个儿的娘家能在弘晖请封世子这件事上出些力。

    这事儿,于乌拉那拉氏全族上下都是一件有利的好事。

    达哈苏老族长自然不会拒绝,他吩咐自家老妻喜塔腊氏给乌拉那拉氏回信,转身就吩咐随侍他身边近三十年的常随青松去通知族中各支各房当家做主的爷们来府里商讨此事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却有一桩糟心事要处理。

    随着府里接连出事,她这个嫡福晋毫无意外地被德妃娘娘叫进宫里去训话了。

    德妃娘娘绝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也抽不出太多时间来细细指点尔芙该如何撑起中馈,她的做法是简单粗暴的,无非是罚抄经、立规矩,外带冷嘲热讽地说些个扎人心的难听话。

    比如此时,她就半点好脸色没有地教训着尔芙。

    “老四家里的,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说着话,她还不忘叹口气,摆出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只能是乖乖听着,连带诚心认错。

    “虽然说,本宫看不惯你前头的乌拉那拉氏做事太过阴毒狠辣,起码她掌管中馈的时候,从不让老四为府里内宅这些琐事分神分心,但是你看看你掌家的时候,你们这府里就没有半点清净的时候吧……

    本宫不止一次地提醒你,你是嫡福晋,你要撑起你嫡福晋的责任来,但是你呢……本宫也不知道你是根本没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故意要和本宫对着干,成日里就知道和那些妾室争风吃醋,拢着老四不撒手,你身上还有一点嫡福晋的样儿么……

    今个儿,本宫也懒得和你废话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德妃娘娘说完,便直接冲着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抬手,示意宫女将自个儿扶起,迈着优雅的莲步会内殿里休息去了,连看都没看跪在正殿里的尔芙一眼。

    尔芙有些无奈地抿抿嘴儿,却也不敢起身,一直保持着挺直的跪姿……

    这古代生活,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礼仪方式太可怕了。

    眼下都已经是春末夏初,尔芙又素来怕热,早早就换上了清凉的夏裳,这直挺挺地跪在冰冷梆硬的地上,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难过了,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双脚发麻、腿抽筋了,偏偏她还不能随意扭动,只能硬撑着。

    好在德妃娘娘为了自个儿宽和仁善的金字招牌不倒,很快就让人将她唤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地不敢迈步,但是这宫里到处都是盯人错处的眼睛,想想德妃娘娘派出来打发自个儿的宫女所言,她哪里敢流露出分毫不舒服的模样呢!

    她就这样努力挪动着不甚舒坦的双腿儿,尽量保持着得体的仪容姿态,硬撑着一步步地挪到了宫门口。

    尔芙好不容易爬上停在宫门口等候的朱轮华盖马车,总算是能自在地出口气了。

    只见她靠在包着软缎的车厢壁上,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且诡异的姿势,气若游丝地招呼过留在车里等候的诗情上前替自个儿捏腿,舒活腿上的不适感觉,她一边呲牙咧嘴地享受着按摩服务,一边大诉苦水,“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三天两头就被宫里那位从府里叫过来教训一通,结果连口茶水都不给喝,眼瞧着天就越来越热了,这不是要命了么!”

    “主子,不如您抱病休养几日?”诗兰是亲眼瞧着德妃娘娘如何折腾自家福晋的,早就心疼自家福晋了,见尔芙这般一说,忙不迭的建议道。

    尔芙闻言,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不知道抱病休养能暂时逃过这种折磨,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想想乌雅赫赫腹中那如同随时要爆炸的炸药包似的胎儿,这要是让德妃娘娘那股邪火都攒到一块,还不如先让德妃娘娘折腾自个儿消消气,也免得过后给自个儿来个秋后算账。

    现在,尔芙就盼着出京办差的四爷能够快些回来了。

    她发现德妃娘娘对四爷的态度,还是挺诡异的,一方面是要端着亲娘老子的谱儿,一方面要积极示好,所以只要四爷回来了,她这日子就能好过不少,但是四爷出京到现在都小半个月了,还没有定下归期,也不知道四爷那差事办得顺不顺当。

    月前,山/东布政使德祥上书奏报,灵山、黄岛、浮山所一线出现了海盗贼匪。

    按照惯例,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四爷这样一位亲王亲自出面去处理的,何况四爷也不擅长排兵布阵之道,但是康熙帝偏偏就派了四爷过去,还特赐四爷便宜行事之权,手握尚方宝剑,如同钦差大臣一般,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很古怪,从旨下到四爷出京,一共不过小半天,等到尔芙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四爷都已经领着人出京了。

    然后,尔芙就开始了她苦不堪言的倒霉生活了。

    转眼都过去小半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时收到一封经由驿站转送过来的平安信,四爷是音讯全无,要不是尔芙知道那些海盗根本不敢和官兵面对面,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四爷的安全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心里亦是毛毛的。

    毕竟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个准儿,万一四爷的倔劲儿上来了,非要剿灭这股上岸扰民的海贼呢,到时候短兵相接,谁能保证就不会伤到呢。

    为了这事儿,尔芙连跑了几趟香火鼎盛的戒台寺,香油钱都捐了上千两银子了,但是这心里还是没有底啊,这不,才刚缓过乏的尔芙就又一次不自觉地惦记起了在外多日的四爷,连诗兰端着热茶送到自个儿手边,她都没有留意到。

    “主子,喝杯茶缓缓吧。”诗兰忧心忡忡地瞧着神游天外的尔芙。

    尔芙闻声,回过神来,笑着接过茶碗,微抿一口,叹气道:“一会儿你让赵德柱去前院找张保说说话,看看四爷可有什么消息送回来,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奴婢记下了,回到府里就让赵德柱过去。”诗兰笑着应道。

    早起就匆忙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这会儿是又累又困,她将一碗茶喝光,随手扯过身旁叠放着的一条薄毯子,打着哈欠吩咐了一句,“恩,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她就将双腿都缩到了座椅上,懒洋洋地靠着软枕躺下了。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的,正对着车门方向的座椅,也是特别加宽加厚的,上面铺着层层软垫,躺着倒是不会太难过,加之路上颠簸,怎么都不如躺在床榻上舒服,这也就是她累极了,不然怎么都不会如此补觉,但是尔芙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毕竟从四爷离府到今个儿,尔芙就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为了能够让尔芙好好休息休息,诗兰每日都会在尔芙临睡前准备一碗安神汤,但是府里各种杂事那么多,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妾室盯着,四爷还不在,尔芙哪敢喝什么安神汤啊,她是宁可瞪着双眼熬整晚,也不敢让自个儿被药物控制的睡过去,这会儿在路上,倒是放松了不少。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甭管是谁想要动手脚,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诗兰和诗情也知道尔芙的担忧,见尔芙很快就睡着了,手上整理茶具的动作都放轻了几分,同时晴岚还不忘对着外面驾辕的车夫吩咐一声,让他将车赶得平稳些,慢些也无妨,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别颠醒了睡着的尔芙。

    驾辕的车夫叫栓柱,他闻声,憨笑着点点头,双手稍稍勒了下马缰。

    马车的速度,眨眼间就慢了下来。

    坐在车厢里的诗兰等人明显感觉到颠簸感的消失,连马蹄声都降低了不少,她们四人对视一笑,各归各位地坐到了车门边摆着的几张矮凳上,玩起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游戏。

    四爷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即便马车的速度降低许多,但是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府门口。

    诗兰等人瞧着对面身披薄毯子睡得正香的尔芙,有些为难地对视一会儿,诗兰一咬牙,上前叫醒了尔芙,因为不管怎么的,总不能让马车一直停在府门口,这要是让那些爱传是非的人瞧见,还不知道得怎么编排呢,所以两害相权,诗兰也唯有吵醒睡得香甜的尔芙了。

    尔芙应声睁眼,扁着嘴儿,坐起身来,倒是没有发脾气、闹性子,将身上的薄毯子往旁边一丢,又就着跟前儿茶碗里的残茶抿抿睡得有些毛刺的发鬓,将几支有些歪斜的发簪扶正,便扶着诗兰的手腕,踩着雕云纹的脚踏,下了马车。

    马车并没有停在四爷府的正门口,而是拐进了四爷府旁的一条巷子里,停在了相对来说更为隐蔽私密些的侧门口,尔芙站在马车旁,瞧着眼前已经卸下门槛的侧门,扭头瞧瞧勒住马缰的车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言语,抓着诗兰手腕的右手增添了些许气力,迈步就往府内走去。

    侧门是一处能够让马车直接出入的对开宽门,但是车夫却将马车停在了门外。

    尔芙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会和诗兰偷偷做着小动作。

    她很好奇,车夫这么做的原因,总不能就是车夫想给自个儿添点堵吧,或者是车夫想要偷点懒,她相信府里没有这么幼稚的人,也相信府里没有想要这般偷懒耍滑的人,那就只能说明从侧门走到通往内宅的垂花门这一段路上,有什么事儿等着自个儿。

    想到了这一点,尔芙本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登时就警醒起来了。

    她之所以会倍加提防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以往侧门通往垂花门这条路,更像是一条甬道,两侧都是妆点着墨色花纹、开着花窗的高墙,既不会让出入的女眷撞到前院来访的外男,也不会让这条路显得太过沉闷压抑,而且靠近内宅一侧的高墙并不长,也不过就是十余丈的长度,一拐弯就是垂花门,经常会有女眷在侧门外下车,然后再步行入内,所以车夫将马车停在侧门外的举动,也不算出格。

    不过这是往常时候,最近这几日,这两侧的白墙正在重新刷漆作画,随时都有工匠出入,现在自个儿领着几个宫婢走在这条路上,便显得不稳妥了。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对面闪过了一个人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520/ 第一时间欣赏清妾最新章节! 作者:绾心所写的《清妾》为转载作品,清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