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又有人找
第226章又有人找
周宁没有理会陆清，跟林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林莺看看街边只觉得脚步很沉，真不想往前迈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林莺回身冲周宁一抱拳：“公子留步。”
周宁没有回礼，也没搭她的话茬，而是问了句：“你怎么走啊？”
“当然是用腿走啊。”林莺是这么走着来的，自然也是这么走着回去，还能是怎么个走法？
周宁高中皇榜的时候也曾到主考官林相爷家里谢过恩师，他知道相府离客栈不算太近。
“雇个轿子吧。”周宁昨天就后悔没替她雇乘小轿，担心她走路会劳累，今天更舍不得让她一步一步的走回相府了。
“不用，你回去吧。”林莺悄悄的对他说道：“我坐轿回去太招人眼了。”
周宁料得她是偷着跑出来的，做下人自然比他更不得已。周宁泛起一丝心疼，又没办法帮她些什么。
“那我送你到相府门口吧。”周宁想陪着她一起走回去，她却毫不领情的拒绝了。
“你可别害我了，让人看见我还活得成？”林莺冲他摆摆手：“你止步吧，我走了。”
林莺说走就走，周宁向前一步又站住了脚，也冲她摆了摆手，忽然有一万句话想对她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周宁就站在客栈门前目送着林莺转过了街角，林莺的身影早已不见，周宁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走进客栈。
却说林莺转过街角便有一群小厮丫头等人候在那里，她偷偷的向客栈那边望了望，确认周宁进屋去了，她一头钻进了八抬大轿。
昨天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今天她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大老远的路她才不会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呢。
周宁刚一进屋，陆清就迎了上来，他笑着递上手中的请帖：“公子，秦锦派人送来的请柬。”
周宁看了一眼请帖，微微有点愣怔，秦锦给他送请帖？周宁接过请帖直接朝楼上走去，管什么事进屋再看。
陆清紧随其后，两个人走上楼来。进屋之后周宁展开请帖，见上面寥寥数语写的很清楚。
明天是当朝首辅林明德的寿诞之期，京中文武百官全都要过去祝寿，秦锦写了份请帖，邀请周宁跟他一起过去给相爷贺寿。
周宁把请帖往桌子上一扔，冷笑一声：“秦锦对我还真是好到让人没话说，连给相爷贺寿的贺礼都替我备了一份。”
“他有那个好心？”陆清才不信呢，秦锦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对谁好也不可能对周宁好。
周宁相信秦锦说替他备了就一定是真的替他备了，这绝不是空头人情，而且周宁相信秦锦备的贺礼只能重不能轻。
但凡为官清廉者都不会给人送重礼，周宁若是接受秦锦的好意，让他随便给送份礼单过去，秦锦必定会备上重礼一份。
这样在周宁面前，显得秦锦够仗义，在相爷面前又不动声色的把周宁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引起相爷的注意可不什么好事。
当官的最怕被人盯上，再清正的好官也是怕查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即使查不出什么，查的过程也是煎熬。
周宁想都没想，提笔就写封回书拒绝了他。
他先是很客气的表达了谢意，后又虚情假意的问候了秦锦一下，最后说他这次来京很仓促，没有给任何人准备任何的礼物，也没有参加任何场合的打算。
他不用秦锦破费，也不想去参加林相爷的寿宴。文武百官齐聚，周宁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到那儿怕是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有。
写好了回书，才想起来问陆清：“送帖的人何在？”
陆清看着回书说道：“早就打发走了。”
“哦，那你把这个给秦锦送去吧。”周宁拿起回书，上上下下的吹了吹，待字迹干透，他把回书折好塞进一个信封里。
“是。”陆清拿起回书揣进怀里，看着周宁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宁想想也没什么事了，他就摇了摇头，陆清转身走了出去。陆清刚把门关上，周宁的心就像长草了似的乱成了一塌糊涂。
平时他看陆清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也没什么感触，甚至有的时候他还有点羡慕陆清，陆清不用像他那么刻苦的读书，不用像他肩上担着一县百姓的重量。
现在他看陆清总觉得有那么点可怜，他让陆清去下书，陆清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想去不想去都得去。
想起林莺在相府做丫环，日子过得肯定远远不如陆清自在。陆清好歹的除了下人这个身份外，人家还是周家老爷子的亲传弟子。
他虽然也没有脱离奴藉，但他在周家俨然是半个公子的待遇。林莺拿什么跟陆清比？
相府那是仅次于公候的府弟，是真真正正规矩大于天的地方。规矩越大，下人就越不好过。
看着林莺刚刚坐过的椅子，周宁不自觉的长吁短叹起来，他恨不得冲进相府把林莺给抢出来，奈何他只能是想想罢了。
周宁从来不知道儿女情是这么的缠人心，只因看了她一眼，就被她霸占了整颗心。
再怎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周宁伸手拿起桌子上吏部送来的公文，他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
大意就是收到了他交上去的凭证，知道他来到京城了，让他后天早上去金銮殿面君。
周宁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进京干什么来了，他猜想是秦锦告了他的刁状，只是公文上什么都体现不出来，他也没法确定到底会是什么事。
看到秦锦送来的请帖，周宁真的有点拿不准了。秦锦若是告了他的状，又怎么好意思给他送请帖？
想想秦锦也是个不能以常理推论之的怪物，别人干不出来的事，不等于秦锦干不出来。
秦锦最会当面亲热然后背面下刀，周宁不得不防范他些。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周宁的思绪，他走过去拽开房门，店小二站在门外，满脸笑容的说道：“周公子，楼下有人找您，您看是让他上来还是？”
第227章 早些过去
第227章早些过去
不光店小二纳闷，这回连周宁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昨天午时之后才到京城，今天还没到午时，就有这么多人来找他，这是什么情况？
周宁有那么招人眼吗？全都知道他来京城了？再说周宁在京城也没多少熟人，今天是怎么了？
“让他上来吧。”周宁实在没什么心情下楼去，早上被迫下楼跟吏部的小差役惹了一肚子的闲气。刚刚下楼去送林莺，又招了一身了的离愁。
“好，我这就去叫他，公子您候着。”店小二轻轻一躬身，赶紧的下楼去了。
这世上最和气最懂礼貌的职业大概就是店小二了，见谁都尊声‘爷’，不管什么人进门就是‘客爷’。
店小二的脸上永远都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跟谁说话都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
周宁门也没关，他回到桌边坐到了林莺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拿起她刚刚拿过的茶盏。
一个普通的茶盏被她拿过就显得那么的玲珑精致，周宁像看着什么稀奇的小摆件一样，在手心里来回的转着茶盏。
不一会儿传来咯哩咯登的上楼声，周宁放下茶盏，抬头望向门口。店小二在前，来人在后，周宁只看到了店小二。
“周公子，这位客爷找您。”店小二朝那人一伸手，那人走到门前朝里望了一眼。
“这位就是周公子，您请。”店小二朝屋里一伸手，那人迈步走进屋子，店小二便下楼去了。
周宁站起来朝门口走了两步，来人很陌生，周宁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在下便是周宁，不知阁下是？”周宁保持着谦恭有礼的书生风范，从头上到脚下都是洁净俊逸之风。
那人上下打量了周宁一番，开口说道：“周大人果然生得风姿俊雅仪表不凡。”
这是什么人啊？也不说自我介绍一下，上来就夸周宁长的好。
周宁颜值的确是爆表，这一方面是天生的，他长的特别像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当年就是有名的大美人。
别一方面人的气质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他生在官宦之家，从四岁启蒙就一直浸润在四书五经之中。
懂礼仪知诗书的人，自然而然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儒雅之感，这就叫腹有诗书气自华。
周宁对自己的外表一向是很有自信的，不过被人夸赞总是一件舒心的事，他笑着谦虚道：“阁下夸奖了。”
周宁一指桌边的椅子：“请坐。”
不管什么事总得先坐下再说，那人慢慢的坐下，客气了一句：“谢坐。”
这次没有等周宁问话，他就自己开口说话了：“我姓纪，现在相府门下听用，相爷命我给周大人送份请帖。”
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请帖来轻轻的放到桌子上，周宁连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先是林莺跟他提了一嘴明天是相爷的寿诞，接着他收到了秦锦的请帖，这都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相爷居然派人给他送了请帖，这实在是让周宁有点不敢相信。
第一相爷怎么知道他来了京城，第二他只去过相府一次，还是个走形势的拜师而已，相爷怎么就记住他了？第三他有什么资本能让相爷亲自派人来给他送请帖，这面子也给的太足了点了。
万千疑问周宁只能压.在心里，他接过请帖，慢慢的展开，果不其然说的就是明天相府贺寿的事。
他看罢面露笑容，十分欣喜的说道：“原来明天是相爷的好日子，理当相贺，理当相贺。”
周宁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去了，相爷给他送了请帖，他要是再不去的话，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做官也好，做人也罢，别人给你面子你就得珍惜，给你面子你不要，那以后你还有朋友了吗？
不只是没朋友，恐怕连路都没了。周宁虽然没有巴结相府的心，却也不想得罪相府的人。
相爷跟云王爷不同，云王在朝中有势无权只是个闲散的人，空享富贵不能参与朝中政事。
相爷是真真正正掌实权的人，谁不知大靖朝一朝天下林家占半朝？林明德素有清正廉洁之名，是大靖朝的一根擎天柱。
文武百官哪个不想跟相府攀上交情？这里面的好处不言自明。任何一个衙门负责的工作都只是一个方面，除了皇上就只有宰相大人是什么事都管得着的。
也就是说只要你是大靖王朝的官员，就有用得着宰相大人的地方，无论你处于什么位置上，宰相都能管得着你，一方面他可以操控你的升降赏罚，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庇护你。
想高升的，想逃责的，甚至只想安安稳稳自保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得想办法走走宰相的门路。
三年一度的科考，林明德是铁打的主考官，天底下所有的进士都要到相府拜师，虽然只是个形式，却也注定了所有当官的人都成了林明德的门生。
要说例外也就只有三鼎甲是天子门生，其余的全都归到了宰相手里。周宁高中皇榜第一名，却要到相府去拜师。
别人做梦都想去相府拜师，而周宁去的时候却是满心的苦涩。正是因为这个，到现在周宁对走进相府都没有一点积极性。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愿意去，一接近相府他就能想起往事。也不知道是他的肚量太小，还是丢了状元那件事对他打击太大，总之这个阴影在他心里就是挥之不去。
“周大人，明天要早些过去，我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相府的人说着站了起来，人家就是来送请帖的，你给了话答应过去，人家就没别的事了。
“何妨小坐片时？”周宁说着也站了起来：“纪先生，敢问一句明天可有什么避讳之处么？”
姓纪的淡淡的扫了周宁一眼，你小子还挺谨慎的，知道先问问相府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也没什么，明天就是给相爷贺寿，你早些过去就行了，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发轿接你。”
第228章 心烦意乱
第228章心烦意乱
周宁眉心微蹙，刚才这位纪先生说让他早点过去，他只当是一句客气话，并没有往心里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现在他又提早些过去，还说要发轿来接他，这就不像是客气话了。周宁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何以相爷如此器重于他？
按常理周宁想过去贺寿恐怕都进不去门，如果贺礼不是特别重的话，凭他的身份，看门的都不一定给他禀报。
现在相爷给他送请帖，又嘱咐他早些过去，这不正常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宁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怎么就值得相爷这么挂心。
周宁起身是想送纪先生出门的，听他这么一说，周宁伸手请他坐：“纪先生，好歹的喝盏茶再走。”
茶有什么喝头？他这明显的是有话要说啊，纪先生也没坐下也没走：“茶就不用喝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周宁倒也没有转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刚到京城不足两日，相爷何以知之？”
纪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周大人乃是奉诏入京，朝堂上无人不知啊。”
周宁真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成了名人了，看来召周宁入京这件事是在金銮殿上议过的，不然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
周宁入京的限期就是今天，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到京城的，知道他在京城一点都不奇怪。
周宁是昨天把证凭递到吏部的，想知道周宁住在哪里对相爷来说也就是看一眼问一声的事。
周宁想要再问几个问题，纪先生却没有给他机会，他来了句‘相府杂事甚多，我先回去了。’，就抬脚走了出去，周宁只好是跟在后面相送到楼下。
“周大人留步。”纪先生随意的冲周宁拱了拱手，周宁拱手一揖：“恕不远送了。”
客栈门前停着车马大轿，一个小厮过来扶着纪先生上了轿，纪先生微微含笑的望了周宁一眼，周宁低头致意，再抬头车马开动已然走远了。
周宁心慌意乱的慢慢走上楼去，这一上午没得闲，清晨张全利来访，接着吏部差人来送公文，林莺过来还钱，秦锦派人来送请帖，万万没想到林相爷也派人来送请帖。
张全利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让周宁上金殿参秦锦一本，奈何秦锦没有大的把柄落在周宁手里，周宁再想扳倒他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画舫的事要看云王是否追究，而且也要看皇帝派谁去查，周宁根本插不上手，至于秦锦害张全利的事，张全利再想追究也是没用的，一来秦锦没有成功，二来秦锦派去刺杀张全利的人都拿不出证据证明他是受秦锦指使的。
吏部的人目的更明确，送公文是他的份内事，他就想再索求点贿赂银子，周宁没给他银子也没给他面子。
周宁知道得罪小人没什么好处，但周宁从不怕得罪小人，小人怎么着都是小人，周宁不怕麻烦，别看他是个文弱书生，却有着一副铮铮铁骨，天生的斗鸡属性。
林莺明着是来还钱的，其实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过是打着还钱的幌子来探情的。
周宁不呆也不（音nié），昨天他就看出林莺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只不过不敢确定罢了。
秦锦给周宁送请帖的确让周宁感觉到很意外，秦锦跟周宁之间的矛盾人所尽知，但秦锦跟周宁还真的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
秦锦什么时候见到周宁都是亲亲热热的样子，他邀请周宁同去相府贺寿也在情理之中。
周宁知道秦锦每一次向他示好，好的背后都必定有着这样那样的陷阱。为防他背后捅刀，周宁只能是不管他提出什么好的坏的请求，一律毫不犹豫的拒绝。
相爷派来给他送请帖，这完完全全的不合常理，周宁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周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起相爷的重视，自己在云江县兢兢业业的干了半年，也没有什么骄人的功绩，况且三年一度的考评还差两年半呢。
说是文武百官，官员何止一百？大靖朝大大小小的官加起来有几千，其中最多的就是七品县令。
官越小就越多呗，像皇帝就一个，整个大靖的版图范围都归他一个人管，那县有多少个？数不清啊，但是有一样是肯定的，有多少个县就有多少个县令。
林相爷何以会注意到周宁呢？周宁想得脑袋生疼也想不出来，只是他心里踏实一些了。
他原本以为是秦锦告了他的状，皇帝才召他进京核实情况的，现在觉得不一定是这么回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相爷没必要请他过去参加寿宴。相爷能请他过去，起码说明相爷挺器重他的，相爷不会器重一个马上要被审的人吧？
如果秦锦没有告他，那会是什么事引起朝臣在金銮殿上议论他呢？他进京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了，闹这么轰动他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难道是有好事？难道秦锦送请帖是真的在向自己示好？如果秦锦知道有好事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是会舍得脸皮来向周宁示好的。
周宁心绪不宁的在屋里打转转，忽然又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咚、咚、咚”
周宁叹了口气，难道又有人来了？他打开房门，店小二满脸堆笑的问道：“周公子，午饭好了。”
周宁回头看看窗外，已经是午时左右了，陆清去秦府送信去了，周宁一个人也不想吃东西。
“等陆清回来让他带上来吧。”
“好，那您歇着吧，我记住了。”店小二略一躬身行了个简易版的鞠躬礼，就咯哩咯登的往楼下走去。
店小二刚转过楼梯就见陆清迈步走进了客栈，他赶紧笑着迎了上去：“陆爷，您回来了？”
“你猜呢。”陆清昂首挺胸的站到店小二面前，你看我回没回来。
店小二不过就是随口打个招呼，谁跟他较这个真去？陆清也是跟店小二开玩笑开习惯了。
店小二笑呵呵的说道：“你家公子让你把午饭拿上去呢。”
第229章 文玩字画
第229章文玩字画
陆清白了店小二一眼，这种事也让他来做，他只听周宁一个人指挥，别人想让他做事难着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店小二说的虽然是实话，陆清却不愿意提着食盒上楼，他嘴角一歪歪：“你给爷送上去。”
店小二跟陆清也是混得熟了，他笑呵呵的说道：“行，我送上去就说你不肯拿，看周公子不打断你的腿。”
陆清哼了一声就抬腿上楼了，他才不信这么点事周宁就能打断他的腿。
他走上三个台阶，回头吩咐店小二：“加两道菜，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做差了我打断你的腿。”
“好咧。”店小二把雪白的手巾往肩头上一甩，乐颠颠的就跑进厨房去了。
最喜欢陆爷这样的，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住最好的。什么都不要好的，什么都能将就那店家赚什么钱？
陆清哼着小曲走上楼，他轻轻的拽开房门，见周宁背着手站在窗前看街景呢。
“公子，我回来了。”陆清脚步的轻快的走到周宁旁边，他也抻着脖子向窗外的街边望去。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陆清扭头看向周宁：“公子，你看什么呢？”
周宁抬手把窗户关上，也是没什么可看的，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陆清随手拿起枕头给他垫到身后，弯下腰去帮他脱靴子，他却没有抬起脚。
陆清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周宁：“公子，累了就好好歇会儿吧。”
周宁静静的看着陆清，陆清从小就侍候他，他一举一动都不用吩咐，陆清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做下人多可怜啊，周宁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慨，现在他看陆清就觉得陆清这十几年太不容易了。
“我自己来吧。”周宁弯下腰自己把靴子脱了下来，陆清慢慢的站了起来，心里有点纳闷也没问，他赶紧的一抖被子帮周宁盖腿，周宁从陆清手中接过被子自己抖了抖盖到腿上。
陆清痴愣愣的站那儿不敢动了，这不对劲啊。
以往周宁看风景看够了转身就走，关窗户是陆清的事，今天周宁自己关了窗户才转身走的。
以往周宁往床上一坐，那就是想靠床头坐会儿，陆清负责侍候他脱靴、盖被，今天周宁全都自己干了。
这是什么意思？陆清见周宁情绪不大好，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了。
周宁看陆清傻乎乎的站床边看着他，就对他说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周宁也不需要他盯着看，他有事就去忙，没事就歇着去呗。陆清却完全没明白周宁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在责怪他自专吗？他也没干什么啊，他就让店小二加了两道菜。
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呢吧，难道刚才在楼梯上跟店小二说话他听到了？公子不会因为这点事生气吧？
陆清心里有点忐忑，他想了想以他跟周宁的交情，他犯不着在这猜哑迷吧？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呢？
陆清提了一口气，问道：“公子，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宁抬头仔细的看看陆清，陆清的不安都写到了脸上。周宁只是随便的一句话，就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周宁更加的觉得做下人太难了，主子无心的一句话，而且还是为他好的话，就让他如此惶恐。
周宁摇摇头：“是我自己心烦意乱，不是你的错。”
陆清长出一口气，多亏问了一声，不然这哑迷还不知道要猜到什么时候呢。
陆清坐到床边，问道：“公子，何事烦心啊？”
周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句：“我对你好吗？”
陆清一愣，这叫什么话？他满脸迷茫的问道：“公子，何出此言啊？”
“你觉得做下人委屈吗？”周宁想起林莺就觉得心疼，那么个水水灵灵如花似玉的人，要每天供人驱使。
候门深似海，不知道林莺心里装着多少的委屈。
陆清眨了眨眼睛，什么事让公子生出这许多的感慨？做下人委屈？陆清想起了早上那个吏部的差役，他骂陆清是个奴才，周宁还说那个差役是奴下奴来着。
话说当时陆清是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过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奴才就奴才呗，咱本来就是奴才，他说一句又能怎地？
陆清心里涌起一股温暖，些些小事公子如此的走心，足见他在公子心里的份量是很重的。
陆清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公子，不必跟那狗东西一般见识，他骂就由他骂去，再说你不也骂他了吗？”
周宁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陆清说的是什么，陆清往周宁身边挪了一下，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公子你骂人还真狠，我最多就是骂他爹、骂他娘、骂他祖宗，再怎么也想不到骂他奴下奴，把他气的脸都绿了。”
陆清越说越兴奋，说说都觉得解气。他越说就越觉得幸福，有这么个护着他的公子，做奴才怎么了？爷愿意！
周宁就静静的看着他滔滔不绝的说，他是这么的容易满足。直到店小二上来送午饭才打断了陆清的话。
陆清也不是话痨属性，他是故意的，说些解气的事能让人心情舒畅，他就把他能想得起来的跟别人吵架的事都翻出来说说。
他说的眉飞色舞，终于看到周宁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放松了下来，最后周宁的嘴角都不自觉的向上翘了。
值了，陆清这半天的唇舌总算没有白费，能让公子露出笑容他就心满意足了。
吃过午饭陆清问周宁想喝什么茶，周宁说道：“不喝茶了，我们出去走走。”
一听此言陆清心中大喜，周宁不喜欢闲逛，平时他拉着公子出门走走，公子都不肯走。
今天公子心情不好，他正想着怎么给他散心解闷，他自己就要出去走了，这岂不是正中下怀？
陆清高高兴兴的跟着周宁走出客栈，陆清左右看看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游玩？”
周宁可没那么多玩心，他转身向右边走去：“去看看文玩字画。”
第230章 高额利息
第230章高额利息
周宁明天要去相府给相爷贺寿，再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吧？周宁从云江县来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现在就只有几百两银子随身，也买不起太昂贵的礼物。周宁反正是拿不出奇珍异宝，他就想随便选一件礼物表达一下贺喜的意思。
文人都喜欢文玩字画，他也就能在这里面挑挑选选了。离春风客栈不远有一条街是专门卖文玩字画的，街道两边的商铺几乎全是卖文房四宝和古玩的。
走了几家商铺，周宁也没挑出什么中意的东西来，拿起什么都觉得俗气。那些玉器摆件、名人字画倒是各种各样的，琳琅满目的东西都是乍一看不错，细看看难免落俗。
陆清也不知道周宁是给相爷选寿礼，他东瞅瞅西看看，凡是他觉得公子能喜欢的就拿过去让周宁看。
周宁看过只是摇头，陆清猜想公子是心情不好，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他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事烦心，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嘴劝。
走出店门抬头见一家卖扇子的店铺，周宁想起林莺买的那个玉扇坠，不如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扇子可选。
金秋十月周宁自己都不拿着折扇了，这时候哪有人买扇子？店里面冷清得只有店家一个人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见周宁和陆清走进门来，店家赶紧的站起来笑脸相迎：“两位客爷要选扇子么？”
陆清心道‘你这屋里除了扇子还有别的玩意儿吗？不选扇子选什么？’，周宁轻微的点了一下头：“我要选把好扇子，扇骨有玳瑁的吗？”
送相爷的东西出手太轻了让人家笑话不说，也遭人嫌弃。只要不是古董，一把好扇子周宁还是买得起的。
笑脸刚扬起来的店家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这，我这儿只有竹骨扇。”
竹骨扇就是最普通的扇子了，送相爷是不可能选竹骨扇的，人家也不缺烧火柴，要你这竹骨扇何用？
拿竹骨扇去相府都不如空手去，空手或许没人挑你，拿把竹骨扇那就是存心找事儿去了，你是在寒伧（音chen）谁？
虽然送礼用不上，周宁也没有转身就走。他还是看了看店里的扇子，扇子上画的画很粗糙，诗作没有新意写的都是古人的旧诗句，字也写的不怎么样。
倒是有几把空白的扇子品质不错，周宁拿起一把仔细的看了看。陆清凑上来说道：“买两把回去，公子给我画个扇面吧。”
周宁合上折扇敲了陆清的头一下：“画什么画？快入冬了你用扇子？”
这时内房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店家重重的叹了口气。周宁正纳闷这是什么情况，门帘一挑从内房里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那孩子哭得红了眼，边揉眼睛边抽抽答答的冲店家说道：“爹，你快想想办法吧，娘和奶奶又哭了。”
“没事，你去读书吧，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店家搂着孩子拍了拍便让他走了，店家愁眉苦脸的倚着柜台又叹了口气。
看样子他家是有愁苦的事，人家的闲事周宁也不好打听，自己没有买扇子的心，人家心情也不怎么好，周宁放下手中的折扇，带着陆清就往外走。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从外面进来四个彪形大汉，堵得周宁和陆清都没路可走了。
那四个大汉凶神恶煞般的瞪着店家，店家急忙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鞠躬作揖的对他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生意根本就不开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但凡有一文余钱我也先可着你们。”
奈何他好话说尽了，那四个人就跟听不见一样一样的。其中一个人还把目光飘向了周宁和陆清：“他们是什么人啊？”
店家这会儿特别恨他们两个，你们也不买扇子非跑进来干什么？店家只好实话实说：“他们是来买扇子的，没有相中的正要出门呢。”
“没有相中的？”那人满脸的横肉，嘴角一斜：“你这满屋都是扇子，怎么会没有相中的？是不是你把钱藏起来了？”
店家一个劲的向他们解释，说这两位客官要买上乘的好扇子，他这里真的没有。
那些人也懒得听他解释，就步步紧逼的管他要钱。“少跟我们说这些没用的，我们就是来要钱的，你赶紧把钱拿出来省得我们动手。”
周宁和陆清对视一眼，都流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这青天白日的又在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人明目张胆的上门勒索？
周宁和陆清双双向后退了几步，他们俩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看着热闹。所谓事不关己离远点好，万一他们打起来别溅身上血。
那店家鞠躬作揖不住的说好话，那些人就是不依不饶的逼着他拿钱。最后被逼无奈，店家拿出钱袋扯底一倒，就只有不到一吊钱。
“你这是打发谁呢？”一个大汉抬脚把铜钱踢得到处都是，抬手就要上去打那店家，被他的同伴给拉住了。
店家吓得跪地磕头，不住的求饶：“求几位爷高抬贵手宽限些时日吧，待我卖了这店铺一定还钱。”
店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那些人连吼带骂的撂下几句狠话便扬长而去了。店家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慢慢的捡着地上散落的铜钱。
有两枚铜钱平平整整的躺在周宁的脚前，周宁拾起铜钱交给店家，店家接过铜钱，尴尬的对周宁道了谢：“谢谢。”
“他们是什么人啊？”周宁轻声的问道。
店家叹了口气，手里捏着钱袋子，低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的债主，也不怪人家，我欠人家的钱两年多了也还不上。”
原来那些人不是来勒索的，讨债也未免太盛气凌人了些，店家口口声声的说有钱就还他们，也没有不认账，何必那么凶呢？
“怎么欠下的钱，方便说说吗？”周宁看他不像个有不.良嗜好的人，想必他有他的苦衷。
“说来话长，这债是家父欠下的，当时只借了二十两银子，现在利滚利已经三百多两了。”
第231章 画画记账
第231章画画记账
周宁眉头一皱，二十两银子变成三百多两？这是多高的利？这简直是逼死人的节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什么急事要借这么高利息的钱？”周宁想不明白这得有多糊涂，这明摆着是个火坑啊，这么高利息的钱除非是急着救命，不然说什么也不该借。
店家一声叹息险些滴下泪来，往事不堪提，提起来都是心酸泪。这店里冷清得跟荒庙的香火似的，店家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说说话倒好。
他搬出来两个凳子请周宁和陆清坐，他也没有准备茶水，三个人就这么坐在店里聊了起来。
“这钱也不是我借的，是家父跟人借的，当时他也不知道有这么高的利息。”
“不知道？”陆清惊奇的瞪圆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不知道？那岂不是被人家骗了吗？
“嗯。”店家点了一下头，满面愁容的讲道：“家父目不识丁，当时家里柴米难继，亲朋借遍也没求来半文钱，没奈何托人跟东家借来二十两纹银，人家写下了欠据，家父按了手押，当时只知道借的钱要带利还，并不知道有多少利。”
“这分明是欺诈！”陆清气得用拳头直砸大.腿，周宁望了他一眼示意他平静些，听店家继续往下说。
“三个月攒够了二十五两纹银上门去还钱，才知道连本带利已经八十两了。家父得知一个月就要给人家二十两银子，回家来一病不起竟撒手西去了。”
这还真是个坑儿子的爹，他欠下还不清的阎王债就见阎王去了，让他儿子活活背上一座大山，这债台高筑的日子何其艰难？
“我生意好时便多还些钱，怎奈总是不能一次还清，只要欠着东家一文钱，下个月就要还二十两的利息。两年间我还了近二百两的银子，没想到今年多的是连雨天，扇子根本就卖不出去。”
店家愁肠欲断，钱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绝对是个能逼死人的玩意儿。高利贷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坑，谁跳进去谁没好。
“没奈何我只得变卖祖宗留下来的这间店铺了，也有几个来打听的，给的价钱实在不公道，我没舍得卖。”
店家说着声哽咽喉，谁舍得把金子做生铁卖了，更何况变卖祖产是大逆不孝的行为。
“你还差多少钱能还清债啊？”周宁思量了一番，他父亲借的这个高利贷确实是被人家给骗了，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父亲按下了手押就已经分说不清了，人家按契约讨债占尽了理。大靖王朝的律法当然不能跟现代的律法相比，律法本身就不够公正。
按照现代律法，过高额度利息的借贷本身就是违法行为，欠条是可以作废的。大靖律法是以契约为准，不管多高的利息你是自愿借的就合法。
现在店家唯一的出路就是一次性把债务还清，不然这阎王债就越滚越多，越来越还不清。
“还差一百三十两银子。”店家轻轻的摇头，他万念俱灰除了卖掉这间店铺，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他也知道越早还上越好，再拖个一年半载只怕连这间店铺都不够还债的了。
一百三十两银子对周宁来说不算什么，陆清对钱更没有概念。不过周宁并不想直接拿钱替店家消灾解难。
钱这东西对谁来说都是有用的，周宁也并不富裕，他有钱是因为周家的家底厚，他自己的奉禄钱只够养活他的，还不够他到处施舍的。
“你家既有这间店铺在，令尊何以困厄到柴米难济的地步？”周宁看过他店里的扇子，虽然字画都不怎么样，但是空白的扇子还是不错的。
这京中多的是文人才子，买空白扇子自己写写画画的大有人在，书生间常有买空白扇子写画之后互赠的。
再怎么不会做生意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啊，他家又不是有什么急事才去借钱的，怎么会穷到这步田地？
“家父把钱都借给了别人，别人没有如约还钱，才导致家境败落。”
“啊？”陆清又一次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等奇怪的事。
他父亲把钱借给别人，别人没有还钱，他家连饭都吃不上了，没办法他父亲又找人借钱，结果借下了高利贷，他父亲急火攻心一命呜呼了，他因此背上了巨额债务。
这叫什么事呢？他家的钱借出去就没影了，借别人钱就怎么还都还不清，这世上还有点公道没有了？
欺负人也不能可一家欺负啊，往外借钱一去无回、往里借钱驴打滚的利，两桩要命的事都让他一家摊上了。
“既然有人欠你家的钱，何不去讨要？”周宁也很奇怪，你父亲的债你背上是父债子偿，你父亲的债务你也该去清算啊，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唉。”店家空拳捶腿一声苦叹：“我们也不知道家父把钱都借给谁了。”
“什么？”陆清一下跳了起来，这也太离奇了吧？这店家有个多神奇的爹啊，跟人家借钱不知道多少利息，把钱借给谁了也不知道？
周宁也凝眸盯着店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店家苦笑着说道：“家父走的突然没有留下话来，家母手中有家父画的几副画，家父曾说过那是他记的账，我拿着画问遍了亲朋邻里，只是没有人承认跟家父借过钱。”
你自己都弄不明白钱借给谁了，谁愿意承认这个事啊？陆清听得云里雾里的，记账还有画画的？
周宁倒觉得有一线希望，若是能看得懂他父亲留下的‘账’，说不定就能找到欠他们家钱的人。
他们家现在也是到了没米下锅的地步了，能讨回些银钱来多少是好。周宁想起店家的儿子说奶奶和娘又哭了，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酸。
家里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他守着一个扇子铺分文不进，再不想点办法真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令尊留下的画可方便拿给我看看吗？”周宁今天下午倒是没什么事可做，他想帮帮这个店家。
“看看倒也无妨。”
第232章 限量发售
第232章限量发售
店家拿出两张画来递给周宁，周宁打开折纸仔细的看了起来，陆清也抻着脖子跟着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画画的很是潦草，勉勉强强能看得出画的是什么。目不识丁的人怎么可能会画画，什么技巧都谈不上，能画出个轮廓已经很不错了。
周宁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一条如此重要的线索。
“笔墨侍候。”周宁要把画临摹下来拿回去细看。
这屋里虽然陈设简单，但缺什么也不会缺笔墨的。陆清也没问店家同意不同意，公子要笔墨他就直奔柜台去了。
陆清抓起柜台上的墨条按到砚台里就开始磨墨，店家虽然不知道周宁要干什么，料得他没有歹意。
笔墨纸砚对他来说还不算个事儿，他赶紧的铺好纸，又摆正笔架。
周宁就捧着画一直目不转睛的看，店家见他这个气度知道他必不是普通的人，说不定他能帮到自己什么。
不然他问来问去问了这么多，又盯着画看个不休做什么？只是店家怎么也猜不到他要笔墨做什么。
“公子，笔墨备好了。”陆清磨好了墨请了周宁一声，周宁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宁移步走到柜台前，店家看着笔架上大大小小的毛笔也不知道周宁要用哪一枝，于是问道：“您要写还是要画呢？”
周宁看了看手里的画，说道：“我原是想把这两副画临下来的，现在不用了。”
陆清磨墨的功夫，周宁已经看懂了这两副画。
“这画临它何用？”店家苦笑一声，还以为这个客官有多大本事呢，还以为能帮上他点什么呢，没想到他要临这两张画。
这两画论水平也就是个幼儿园水平，值得临吗？哪个学画的临这种几乎就是纯涂鸦的作品？
周宁微笑着把画还给了店家，看看陆清刚磨好的墨，抬头再看看陆清无奈的表情。
你让人家磨墨，人家麻溜的就来磨墨了，磨的时候你啥也不说，磨好了你说‘不用了’？
消遣人也没有这么个消遣法啊，陆清有怨气不敢说就是了，表情却表现得很到位。
周宁拿起一柄空白的折扇打开，拿起一枝笔蘸饱墨就开始写写画画，只见他认认真真的创作，大笔小笔换来换去，嘴里都横着叨上了笔。
很快周宁就画好了一柄折扇，他画好就递给陆清，拿起下一把扇子接着画。陆清轻轻的吹吹扇面，待扇子干透就放到一边。
店家读过书也学过画，只是他书没读精，画也没学好。他自己技艺不行，又没钱请人画扇面。
不过他可是个识货的，就凭周宁画的这个扇面，比他画的扇子要贵出数倍。
同样的空白扇子，他画完以后都没有空白扇子卖的贵，周宁画完以后就身价倍增。
文人有个怪现象，买东西不光看实物值多少钱，而是看这东西艺术价值有多高。
好比说一张普通的纸卖一文钱，随便一个刚开蒙的娃娃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上一首古人的诗，那这张纸就只能拿去引火了，一文也不值了。
同样的一张纸，若是名人提笔画上一副画，那就价值连城了。买画跟纸有什么关系？
来买扇子的人看的就是扇面的艺术价值，跟这扇子本身的价值关系不大。他家的扇子本身还算精致，只是没有好的扇面卖不上好价钱。
店家见他不停的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笔用一下也用不坏，墨又不值钱，他画一柄自然要买一柄他家的空白扇子，这店有用余没开过张了，今天总算有铜钱进账。
周宁不停手的写写画画，不知不觉间他画好了三把扇子。他顺手扯下了鱼符袋，拿出鱼符在画好的扇面上按下了红色的印章。
同样的画若是学生画的就不值钱，若是齐白石老爷子画的能换栋楼，还得是豪华别墅。
周宁画画的水平本来就不是特别高，他只擅画轮廓，画风不够细腻。他的长处是字写的好，诗作的好，好在扇面重在字上，画有个轮廓就挺好的。
光凭周宁画好的扇面一柄扇子能卖个三两二两银子已经是卖的不错了，但是周宁把鱼符印上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七品县令画的扇面，你给三两二两银子？你花三两二两银子就请得动一个堂堂七品县令给你画扇面？
周宁不停手的写写画画，一口气画好了十把扇子，全都印上了他的鱼符印章。
店家见他拿出鱼符袋就知道他是做官的人，他心里不住打起鼓来。他可没跟做官的人打过交道，沾上官府的边就没有小事。
他立马打消了跟周宁要钱的想法，就是搭上这一屋子的扇子也不能得罪官老爷。尤其是年纪轻的官老爷更是气盛得很，他家够倒霉的了，可不能再招灾惹祸了。
“这十把扇子多少钱？”周宁画得累了，天色也不早了，他收起鱼符，掸了掸衣襟。
店家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摇手说道：“不，不不不，不要钱。”
“当真不要么？”周宁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店家。
“不要不要，当真不要。”店家两只手不停的摆动，你相中什么都可以拿走，只是别找小店的麻烦就好。
店家不知道周宁是什么官，他总知道是草就比地皮高，别说官就是个衙役他也开罪不起。
“真不要我就真不给了。”周宁还是第一次这么坦然的占老百姓便宜，他笑道：“这些扇子你明天拿到街边去卖，而且你必须按我的价码卖。”
“是，是是是。”店家就知道沾官没有好事，白搭十把扇子不说，还得替他去卖，卖得出去还好说，卖不出去是不是要按他的价码赔他钱啊？
提别的都没事，提钱店家浑身都发抖。想起还不清的债，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明天在门口放张桌子，把扇子展开铺在上面，有人来看你就说这是云江县令亲笔所画，前五把要价十五两，第六把开始要价二十两，且记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仅有这十把。”
第233章 候山之名
第233章候山之名
周宁自信自己就算不做官，哪怕在长街卖字画也能糊口，他画的扇面必定能遇到识货的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再加上他七品官的鱼符印章，这扇子卖个三两五两的应该不是问题，但是不管多好的东西一旦要是泛滥成灾那就一文不值了。
周宁不可能一直给他画扇面，他至少需要一百三十两银子才能把债还清，周宁难道给他画五六十把扇子？没那个时间啊。
周宁只画了十把，十把扇子正常卖卖不了多少钱，但是宣扬出去这是限量版，那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条街上卖扇子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但哪家也没有扇面上印有鱼符印章的。哪个当官的人能放下面子画扇面来卖？
京城多得是文人才子，个个都盼着金榜题名，别看七品官小那也是名登金榜才能有的机会，而且有多少人考中了进士还要等着分配，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穿上官服呢。
手里拿一把带着鱼符印章的扇子，既有面子又是个好兆头。更重要的是仅有十把，下手慢了就没了。
物以稀为贵，带鱼符印章的扇子本身就是缺货，这又是限量版的，自然要多花点银子才能弄到手。
可是店家心里并没有底，他是个生意人，习惯性的以物论价，从周宁画的这个技艺上看，一把扇子也就能卖个三两银子左右，就算加上鱼符印章能卖五两就不错了。
周宁让他前五把卖十五两银子一把，后面的要卖二十两银子一把，这简直就是打劫价，根本就卖不出去。
若是盛夏时分还好说，毕竟那时候选扇子的人相对多一些，说不定能遇上大头的。
这都十月份了，扇子就是白给也没多少人要了，你还开出个天价，这是想钱想疯了吗？
他心里担忧的还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卖不出去要不要担责任？大人画的扇子让你卖，你敢说卖不出去？那不就等于说大人画的不好吗？
通常来讲遇上这种事，只能是自己花钱给自己消灾，不管扇子卖不卖得出去，你照价给大人拿钱就对了。
问题是店家没钱，他现在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家子的。人要是瘦到一定程度，打肿脸也充不了胖子。
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对周宁说道：“大人，这天儿都凉了，扇子属实是不好卖，短时间怕是卖不完。”
他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周宁能多给他宽限些时日，起码也得等他卖了店铺才能给周宁拿出钱来。
周宁如何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笑道：“一天卖不出去就卖两天，两天卖不出去就卖三天，三天还卖不出去的话，你只管到春风客栈找我，十五两一把，你剩多少我全包了，如何？”
“……”店家瞠目结舌的看着周宁，傻傻的反应不过来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说扇子卖了钱他不要？而且卖不出去的话他给兜底？退一万步说就算一把都卖不出去，三天以后就能有一百五十两银子进账了。
一百五十两银子对店家来说意味着救了他的命一样，他有一百三十两银子就够还债的，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买些柴米，还够上点别的货品把生意做活。
“啪！”陆清狠狠一巴掌拍到了店家的肩头上：“你发什么傻？”
看店家傻乎乎的样子，陆清都替他着急，他被打得一愣，转头看向陆清，陆清直冲他飘眼神。
看他眼睛直往大人身上飘，店家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咣’的一下跪倒在地，赶紧的给周宁磕头：“谢大人，谢大人。”再想多说点什么，店家声哽咽喉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慌里慌张的给周宁磕了三个响头。
“没什么，不必如此。”周宁笑着抬了抬手，店家并没有起来，而是伏地大哭。
陆清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劝道：“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遇上点难处？没有趟不过去的河，大人拉你一把，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且记别再往火坑里跳了。”
人不伤心难落泪，店家倒也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泪如泉涌怎么也收不住了。他以为他这辈子都跳不出火坑了，这座大山早晚把他逼上死路。
做梦也没想到，忽然间就有个救命的菩萨从天而降，这是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积来的德啊。
周宁待他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问道：“你家的亲朋故交之中可有姓袁、姓候、姓马、姓朱的吗？”
店家一听这话更加的愣怔了，他张了张嘴缓了一下才说出话来：“我就姓候，家母姓马。”
这是哪来的大人啊？这简直就是天神下界，莫非他能掐会算不成？店家想了想，说道：“我娘舅有个内弟姓朱，姓袁的我却想不出来。”
“嗯。”周宁点了点头，有姓候的就没必要有姓袁的了。“你认识的候姓的人里可有名字中带有‘高山’、‘春山’、‘大石’的人？”
店家眨眨眼睛又摇摇头：“没有。”
“没有？”周宁从他父亲留下的画里明明看出有的，他怎么说没有？难道是想错方向了？
周宁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继续冥思苦想那两副画，猜那画中的含义。
店家也不明白周宁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小心翼翼的说了句：“我大伯叫候山。”
“那你说没有？”周宁当时就怒了，气得冲他吼了起来。
店家吓得一哆嗦，小声说道：“是叫候山，不叫候高山、候春山，我就没敢说。”
周宁白了他一眼，倒也不能全怪店家，也怪自己话没说清楚。周宁从画上看他父亲是把钱借给了一个姓袁或姓候的人，那人的名字中应该有个‘山’字。
既然他大伯叫候山，那就对了，他父亲应该是把钱借给他大伯了。周宁又问道：“你大伯是做山货生意的吧？”
店家的眼珠子瞪得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位大人也太吓人了。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能知道他大伯的名字还能知道他大伯是做山货生意的，莫非真像老人们说的当官的人都是天上的星君下凡？
第234章 跃然纸上
第234章跃然纸上
那店家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不言不语也不动一下，周宁不由得笑了：“是与不是你倒是说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都没什么大不了，他犯的什么愣？那店家实在是被周宁给震着了，生平没遇上过这样的‘活神仙’啊。
怪不得眼前这个少年郎这么年轻就当上官了，他根本就不是凡人。凭他这一手，就是不当官到街边开个卦摊也发大财了。
听到周宁催他回话，他才麻木的点了点头：“是，是啊。”他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宁没穿官服，又满面和气使得他跟周宁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若不然他是不敢问官老爷话的。
“我怎么知道的一会儿告诉你，你且说你大伯家现在生意如何？”
“好着咧。”提起大伯，店家脸上难掩怨气。他家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少不得到大伯家里求帮求借，一文钱没见着倒是挨了不少的讥讽笑骂。
人是要过一段穷苦日子的，不然你就不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世态炎凉。你没穷过就永远不知道你身边的人哪一个是真朋友，哪一个拿你当亲人。
店家现在算是知道的很彻底了，除了父母妻儿，再没有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不得不说他还算摊上个好媳妇，日子过穷了连媳妇都跟别人跑了的也不在少数。
“好就好。”周宁就怕他大伯家跟他家一样穷，那钱就没着落了。周宁又问道：“你认识的人里，姓马的有没有名字里带着‘礼’、‘义’、‘仁’、‘德’或者类似意思字眼的？”
这一次周宁没有说得很死，免得他又钻进死胡同里。这一次店家反应很快，他马上就说道：“有，我娘舅叫马有德。”
“着哇。”周宁一拍大.腿，不由得喜上眉梢：“你刚才有说过你娘舅有个内弟姓朱？”
“对。”店家一次又一次被周宁搞得直眉愣眼的，不知道这位神奇的大人又算什么来了。
周宁眉宇间全是满满的自信，他底气十足的问道：“他的名字里有个‘诚’字？”
“对，他叫朱锦程。”
周宁闻言哈哈大笑，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店家父亲借钱给别人的事，周宁已经了然于胸了。
大枝大叶都理顺了，还两个小人物。周宁开心的坐都坐不住，他站起来继续追问道：“李三、于二，你可知是谁？”
“知道哇。”店家吃惊的次数多了，已经不怎么惊奇了，反倒莫名的兴奋了起来。“李三叔和于二伯都是我家的老邻居。”
“你们几家关系不错吧？”
“是啊，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两家虽然跟我们家没有亲，却处的跟亲戚一样，只是我家搬到京城来了，才走动的少了些。”
周宁淡淡的笑着：“那你就没找他们问问令尊的钱借给谁了？”
钱？店家就对这个字眼敏.感，一提到钱他神经都打颤。他父亲的钱借给谁了，李三和于二会知道？还是说他父亲的钱就是借给他们了？
不大可能吧？店家也曾拿着父亲的遗画找过他们，他们都表示从没听说过他父亲把钱借给别人。
店家对这两个老邻居还是信任的，如果是他们借了父亲的钱，肯定会承认的，就是一时还不上，他也不会跟他们要利息，他们断不会赖账的。
他们若是知道他父亲把钱借给谁了，更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问过了，他们不知道啊。”
周宁淡然一笑，没有跟店家纠.缠这个事，而是转问道：“那马有德和朱锦程都是买卖人吧？”
‘铁口神算！’店家的脑海里就飘过这么四个大字，他越来越感觉眼前的这个后生不是个官而是个算卦的。
“是的啊。”
“他们生意如何啊？”
“他们生意做的很大。”店家提起他们心中就泛起一股苦涩，都是直近的亲戚，他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前去求帮连门都进不去。
这就是亲娘舅，人要是不走时运，当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说什么姑舅亲辈辈亲，打折了骨头连着筋。
要让店家来说打折骨头还能连着筋，要是穷断了筋势必就断了亲。
“好啊。”周宁得意洋洋的说道：“拿出令尊的画作来看。”
店家从怀中掏出画来铺到柜台上，他再傻也知道这位大人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从画上看出来的。
这画他都看烂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位大人才看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出一大堆的人名，还看出了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怪不得人家有乌纱戴有官服穿，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一样的脑袋，人家装的是什么，咱装的是什么？
论智商，人家吃龙肝凤髓都不算享受，咱吃糠咽菜都太奢侈了。
周宁、陆清和店家三个人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围着两幅粗糙至极的画作欣赏起来。
其中一副画大致是这样的，一只猴子坐在高山上吃着山货，半山腰一颗李树结了三颗李子，树枝上扬朝向山尖的猴子。
周宁指着上面的线条一样一样的说给店家和陆清听：“看得出来这是一只猴子吧？猴子坐在高山上，我猜这是个人名，猿猴猿猴我猜那人不是姓袁就是姓候，因为旁边有枝李树，我错猜那人大概***山’。”
周宁真是实在，猜错了也说出来，换了旁人这句话能烂到肚子里，炫耀的时候当然挑对的说。
周宁真心没想炫耀，一个是普通百姓又落魄得很，本身对官员就有着仰望的姿态，另一个是自己的贴身小书僮，他从小对自己就有着崇拜的心，在他们俩面前没啥可炫耀的。
“你们看猴子在吃山货，这说明候山是靠山货为生的，他借钱为的是买山货。那李树上结着三颗李子，树枝指向猴子，说的是李三在一旁看得清楚，老掌柜的把钱借给候山这件事，李三当是个见证人。”
“哦？”店家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此刻再看这副画竟是如此的清晰，整桩事件都跃然纸上。
第235章 画意已明
第235章画意已明
经过周宁的指点，店家再看这副画已经没什么难懂的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猴子坐在山上，可不就是候山吗？三颗李子当然表示的就是李三，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有想到。
三颗李子向上张望着猴子，可不就是表示李三看到了整个事件的拿过程吗？这画上明明白白的表述着候山借钱买山货，这件事李三是见证人。
店家激动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了：“神了，真是神了，大人简直是太神了。”
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陆清高傲的哼了一声：“这算得了什么？我家公子断过的奇案多的是呢。”
周宁抓起一把折扇照着陆清的头上敲了一下：“看你还多嘴。”
陆清笑嘻嘻的揉着脑袋，就喜欢炫耀就喜欢吹牛皮，再说他也没说错，实打实的说周宁是断过几桩漂亮的案子。
“大人，您在云江县做官？”店家这点记性还是有的，周宁刚说过他是云江县令。
“嗯，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也想搬到云江县去住。”
“为什么呢？”周宁看他在京城有间店铺，虽然不景气也是因为他没有本钱，只要还上债再讨回他父亲借出去的钱，应该能过得不错，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从京城往县城搬呢？
“有个好官老百姓不受欺负。”店家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滴：“我当初也拿着这画到衙门里去告过状，我连公堂都没上去就被轰回来了。人家说我连告谁都说不清纯属胡闹。”
店家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能平静。他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我不就是不知道我爹把钱借谁了，才去找大老爷给我做主的吗？说我胡闹还要打我板子。”
很显然他要是生活在云江县，要是把状告到周宁面前，周宁早帮他找出欠钱不还的人了，帮他把欠钱追回，也能早点把债还清，也就不至于一拖再拖，欠下巨额的利息了。
周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平时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有多大的作用，现在看来他肩上的责任还是不小的。
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官府应该是给良民撑腰的地方，而不是欺诈百姓的所在。
“该打，该打，你该打。”陆清也抓起一把折扇不停手的敲打起店家，周宁伸手拽了他一把，才让他停下手来。
陆清撅着嘴骂道：“你好一张乌鸦口，我家公子做云江知县你就搬过去，你的意思我家公子，一辈子都得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县令呗？”
陆清这么一说店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多不吉利的话，哪个当官的不盼着升官发财往上走？
店家真的没想那么多，吓得他赶紧的跪下磕头：“大人恕罪，小民着实没有那个意思，小民只是一时”
“行了，起来吧。”周宁一丁点都没往心里去，且莫说他只是有口无心的随意一说，就算他诚心诅咒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周宁也不执着于升官，能升官是好事，不能升也就罢了。周宁并不觉得一直在云江县做县令有什么不好，要是能做一辈子倒也落得个安稳。
店家慢慢的爬了起来，被陆清这一吓给吓得诚惶诚恐怕起来，站也不知道怎么站对，话也不敢说了，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好了。
周宁也没有劝他放松，有的时候越劝他就越紧张，周宁直接选择了无视他。
周宁看着第二副画缓缓的开口说道：“你们看这是一个城门，城里画着一头猪，这头猪身上还驮着货物。不远处还有一匹马，一个小孩儿躺在马蹄子下面，马曲腿迈过，没有踩踏孩子，马的身上也驮着货物。看这里，这里还有两条鱼，鱼头朝向马和猪。”
这画虽然画的粗糙，但是这些东西都清晰可辨，画的丑是丑点，还是看得出来画的是什么的。
听过周宁分析第一张画之后再看这张画，再联想起周宁问的几个人名，店家也有了感悟。
“我懂了，这两条鱼指的就是于二，于二盯着马和猪，大人的意思是说于二是这件事的见证人？”
周宁轻微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周宁摇着手里的折扇，老神在在的说道：“城门里面一头猪，明显的这是猪进城，谐音恰恰是朱锦程，猪身上驮着货物，明显的是做生意上货的意思。”
“哦”陆清指着那匹马说道：“马不踩小孩儿就是马有德，马上也驮着货物，说明他也是做生意上货，他们这是合伙做买卖没有钱，管老掌柜的借的钱。”
店家仔细的想了想他父亲把钱借出去的大概时间，可不正好跟他们几个开买卖的时间对应上了嘛。
店家现在百分之一百的能肯定他父亲的钱就是借给他大伯和他娘舅以及他娘舅的那个内弟了。
可是现在他还不知道他父亲借给他们多少钱了，这钱他是一定要去讨的，但是这个钱数的问题怎么办呢？
所谓一客不烦二主，这画是周宁看明白的，这钱数自然也找他给拿主意，店家又一次推双膝跪倒：“大人，我求您帮我看看家父分别借给他们多少钱。”
店家心里清楚，就算他拿着画去质问他们，他们也不会对他说实话的，要么赖他的账，要么谎报钱数。
周宁淡淡一笑：“这个我却不知，这两副画上没有体现出来。”
店家心里十分的着急，若是一直看不懂这画也就罢了，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甘心因为不知道父亲借出去了多少钱而放弃讨债？
“大人”店家跪爬向前，眼中满是哀求：“我求求您再好好看看吧，我若能讨回钱来，到死不忘您的大恩。”
“你这钱怕是不大好要，你眼下还是先把这些扇子卖了，尽快把这催人命的高利贷还上是正经。”周宁慢慢的站起来，天色渐渐的暗了，他也该回客栈去了。
店家急忙跑到周宁前面挡住他的路：“大人，实不相瞒我也曾找过他们，他们都不承认跟我爹借过钱。”
第236章 和田美玉
第236章和田美玉
周宁早就料到店家找过他的大伯和他的娘舅了，他家都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他别说去讨债，就是去求帮也该去过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文钱也没讨来，下决心要赖他家账的人能有什么恻隐之心？
若是有一丁点天良未泯，也不会看着他这一大家子人被逼得成天哭哭啼啼的而袖手旁观。
店家这几年早就尝透了世态炎凉，在他的概念里他一没有亲戚二没有朋友，不是从前没有，也不是现在没有，而是这辈子都不会有。
周宁料到了那些跟他们家借钱的人会赖账，因此才说他这钱怕是不大好要。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父亲不会写字，肯定没有留下证据。
后来店家拿出了这两副画，大家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全都装作看不出来老掌柜的画的是什么。
有人嬉笑，有人嘲讽，店家也不知道受了别人多少白眼，他只知道他从来就没有讨到手过钱。
看店家也够可怜的了，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在别人看来这是他的福气，对有钱人来说家里有老有少才是一家人家，这是天伦之乐。
对于一个衣食都是严重负担的人来说，多一口人就是多一个白吃饭的，亲情对他来说是沉重的。
“这样吧，你先把债还上，然后再慢慢找他们讨要。”周宁明知他父亲是被人欺瞒了高额利息才上当背上了这阎王债，但是周宁也只能劝他把债还清，没有第二种办法让他跳出火坑。
老掌柜的要是活着，或许还能打官司追究那些人的欺诈行为，但是现在人证物证都不好找了。
证明不了那些人存在欺诈行为的话，人家放多高利息都是合法的。这在法律层面根本惩治不了那些黑心的债主。
那些往外放高利贷的人都有着可怕的背景，不用查，在这京城里有一个算一个，管保是能跟王候将相挂上钩的人物。
周宁没可能因为他这百十来两银子的事，直追到树根去较这个真，那不是正直那是傻。
店家急得喉咙直冒火，他要钱也得知道人家欠他多少钱啊，连个准数都没有，他怎么要？
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周宁开口说道：“你可以先去问问李三和于二，看他们什么态度，若是他们不肯告诉你实话，你只管去衙门告他们就是。”
上衙门告状？店家从心里打怵，这是京城，这可不是云江县，不是每个大堂上都坐着一个周宁这样的官。
如果店家可以到云江县告这个状的话，那他毫不犹豫的，他对眼前这位大人是信任的，但是京城衙门？想一想他就心凉了。
他摇摇头：“我告过了，人家不准我的状，说我连告谁都不知道纯属是胡闹。”
周宁微微笑道：“你现在不是知道告谁了吗？”
“可是我连个钱数都说不上来，人家不还得说我是胡闹吗？”店家也是无可奈何，这两副画他都恨不得吃到肚子里了，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宁就看了这么一会儿，连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人家就把整个事件给还原了。他现在说什么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一定要让周宁帮他看出个钱数来。
关键是这两副画上确实没有能体现出数字的地方，老掌柜的就没把钱数画出来。
“大人让你去告，你就只管去告。”陆清指着柜台上的两副画说道：“事情都这么清楚了，他们再不接状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店家愁眉苦脸的咂了咂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句话他都说了好几遍了，他想去要账但是他不知道人家欠他多少钱，想去告状也怕因为这个状子被打回来。
陆清却不管他是愁还是苦，他只知道天要黑了，公子还没吃晚饭呢。陆清向外面望了一眼，扭过头对周宁说道：“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嗯。”周宁慢慢的站起身来，陆清又提醒了一句：“东西还没买呢，现在怕是来不及买什么了。”
这个时候店铺都忙着打烊了，仓促之间能买什么？给相爷的寿礼也不好太对付，这可怎么办？
说不得明天要早点出来了，先选份贺礼再去相府。
周宁看了看这店铺，除了扇子也看不到什么。周宁问店家：“你店中有没有精美的对联纸？”
“有”这还真难不住店家，他家别的东西没有，纸有的是，做扇子的还能缺纸？扇子好坏不只扇骨有区别，纸也是有区别的。
好扇骨很昂贵，店家没钱备不起好料，但是纸再贵能贵到哪去？好纸他还是有的。
“要最好的，不怕贵就怕不好。”陆清这是天字号的大头，买东西还有这么买的。
“我拿给您看。”店家打开柜台下面的大柜子，从里面拿出来好几种大张的纸。
有雪白的、有微黄的、有发粉的、还有发蓝的、有洒金的、有洒银的、有烫金的、有包银的……
“写对联还是这种半熟的纸好，墨里兑上金粉或者银粉，写出来以后再装裱一下那是相当的漂亮。”
周宁对纸也是相当内行的，他选了一张微黄.色洒金的半熟宣纸，抬头问店家：“你能装裱吗？”
“能，不过要用纯金的卷轴的话我没有。”店家别说金子连铜钱都凑不上一吊，他不是没有手艺而是备不起高档的材料，越是没有高档货卖就越是没生意。
京城是全国最富庶的地方，逛这条街的人更是只求风雅不谈阿堵物，只要东西够好，价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不用金的，俗气。”周宁也没想选纯金的卷轴：“你这儿最好的卷轴是什么的？”
只要不是最普通的烂木头材质就好，上乘木料也不便宜看上去还很低调，要是有玉的卷轴那就完美了。
“有黄花梨木的，有紫檀木的。”店家蹲下在柜子里一顿翻腾，抽出一对和田玉的卷轴：“这是最好的卷轴了，只是宽了点。”
宽的卷轴自然表示着对联要宽要长，也就是说对联的字数绝不能是七个字的。
第237章 写状抵账
第237章写状抵账
周宁拿过卷轴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店家点起油灯，天还很亮，还用不着点灯，店家平时都是等屋子里暗下来才点灯的，今天他早些点上是怕周宁看不清东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错。”周宁很喜欢这对卷轴，这是质地上乘的和田美玉，一般的玉器店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货。
“这是早年间备的货，有快二十年了也没遇上个需要的主。”店家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对卷轴要是卖得出去，至少也能解决他半个月的米粮钱。
周宁放下卷轴：“我写副对子，你明天巳时之前能裱好么？”
“能，我连夜给您裱，天亮之前就能裱好。”
“备墨。”周宁连价都没问，多少钱他也得买，不买明天就得空手去相府了，他料得店家不会漫天要价的，再傻也不能敲诈当官的人啊，那不叫作死，那叫花样作死。
“是。”店家急忙准备墨，这个墨里要洒上一层金粉，还要兑上胶，不然的话写出来的字不会带金星的，因为金粉一干就飞了。
这是个技术活，胶多了写不动字还会伤笔，胶少了粘不住金粉写不出来好效果。
陆清只能帮着磨墨，别的事他是插不上手的。准备好了墨，店家拿起一枝大小适中的紫毫彤管毛笔递给周宁。
周宁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文房四宝，拿着最好的笔，蘸着最好的墨，UU小说就是最好的纸，他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野鹤无凡虑，志不求荣，满架图书成小隐。”
“寒松有本心，身难成俗，一庭风月伴孤吟。”
一副对联用了四张纸才写好，这个装裱完大约有一人来高，正适合挂到宽大的厅门两旁。
给相爷家里写对子，太小的还真没地方挂，相府就不缺大房子。
论字周宁堪称大靖朝一等一的书法家，好笔、好墨、好纸、好字再加上精美绝伦的装裱已经注定这是一副光彩夺目的作品了，然而这一切光彩都被这联本身的意境给掩盖掉了。
“野鹤、寒松，会不会有不敬之嫌？”陆清是陪着周宁长大的，对周宁的才华早就麻木了，他只是担心他家公子会不会因为一副小联惹上麻烦。
他太知道文人有多爱钻牛角尖，往往揪住你一个字眼的错误就可以把你打下高台。
周宁笑着敲了他一折扇：“岂不知松鹤延年么？这是寿联。”
陆清吐了吐舌.头，捂着头道：“我就知道野鹤不是什么好鸟，寒松也好不过不到哪去。”
“哪个当官的是好鸟？又有哪个当官的会好过？”周宁不禁感慨道：“都是袖蛇走、抱虎眠啊。”
话倒是实话，只不过听起来不那么中听。店家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说话？
而且这话谁说都还算正常，当官的人自己这么说正常吗？在今天之前店家也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起码眼前的这位大人就是个好人。
他帮自己画了十个扇面分文不取，他还承诺扇子卖不去可以卖给他，就算店家不把扇子卖给他，起码也白得了十个好扇面。
店家不是傻子也不是外行，他懂得周宁画过之后的扇子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纵使不能卖出周宁要求的价码也能卖出比原来高出数倍的价码。
最重要的是这位大人纯义务的帮他看出了他父亲画的账单，最起码他知道了谁欠他家的钱，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上门去讨债了。
“大人，您就是个好官啊。”店家现在容不得别人说眼前的大人不好，他自己说也不行，明明就是好官，骂世道也好，骂官场也罢，说话得凭良心，不能一杆子打倒一船人。
周宁淡淡的一笑，说他是好官的人还真的不少，他一下子想起了他离开云江县的时候，半城父老到城门送行，送行队伍一直跟随他走到长亭。
“很多事不能随心，眼见着路不平无力铲，眼见着事不公无力管。”周宁把手中的折扇往桌子上一扔：“也是如履薄冰。”
周宁看了柜台上他写的字一眼，问道：“多少钱？”
周宁帮了他那么多的忙，店家哪好意思要他的钱？他摇摇头道：“不要钱。”
周宁对陆清说道：“该多少是多少，你去跟他结算。”
陆清常年替周宁装裱这些东西，大约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陆清说道：“这些东西加起来，六十两算是偏低的价，六十五两吧，很公道了。”
陆清说着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周宁阻止道：“给他现银。”
刚才眼见着他只有不到一吊的铜钱，你给他一百两银票，他拿什么给你找钱？天都黑了，现出去兑银子也来不及。
“现银不够啊。”陆清掏出来五十两现银放到柜台上：“公子，你身上有钱吗？”
周宁身上也是银票，只有些散碎银子不知多少，周宁把身上的银子全摸出来不过七两而已。
“这，这”店家抓起银锭往陆清的手里塞：“我说不要就不要，大人替我画扇面也没要钱不是？”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周宁，没钱结账不要紧，咱有力气，可以以工抵账，这样的县太爷怕也是旷古难寻了。
周宁并不是想多给他画几把扇子，画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周宁拿起一张白纸铺好：“磨墨。”
“是。”陆清条件反射的去磨墨了，他才不管公子要写什么，公子要写字他就磨墨。
周宁提起笔，刷刷刷的开写，文不加点的一气写完，然后吹了吹最后的几行字。
“差你的八两银子就不给了，替你写了张状纸，两下相抵了。”周宁潇洒的把笔往砚台上的一放，淡然一笑：“你要是不同意，这状纸我就撕了，明天取货给你余钱。”
这么市侩的县太爷真的是天上绝无人间少有，店家就算缺心眼也知道这张状纸意味着什么。
一场官司的输赢状纸是何其重要？店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谢大人，谢大人。”一张状纸惹得店家泣不成声。
第238章 房契顶账
第238章房契顶账
八两银子，一张状纸，这简直就是天价，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明显的欺负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周宁这几个字也实在是太值钱了，谁听说过写张状子要八两银子的？
这不能说是敲诈这是明抢，这样的官还不得让人骂死？偏偏周宁就这么干了，偏偏店家就心甘情愿的被周宁敲诈还感激得直磕头。
他知道他家原本是不穷的，他虽然不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少钱，但是他总知道他们家原本是很富足的。
他父亲掌管家业的时候根本不允许任何参与店铺经营，所以连他娘都不知道他父亲到底借出去多少钱。
他现在就像钻进了死胡同一样的纠结于别人欠他家的钱数，生怕弄不出个准数来就要不回钱。
看了周宁替他写的状纸，他这个一提起衙门就浑身打冷战的人都有了去打官司的信心。
论写状纸周宁绝对是把好手，不当官的话专门替人写状纸也能让他过上富裕的生活。
只不过有时候写状纸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但凡生活有出路的人都不会选择替人写状纸。
这状纸上不仅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连接下来该怎么审案都写得明明白白。
‘小人不知他二家欠银多少，大人只需询问李三、于二便可知详情。’、‘将李三与候山同时分室审问，口供一致便是实情，可知小人所言非虚。’……
哪个当官的接到这样的状纸若还不升堂审理的话，那纯是脑子有问题。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审清问明，当堂就可以结案。
对店家来说这钱的意义已经不只是钱那么简单了，这也是一口咽不下去的恶气。
一个是他的亲伯父，一个是他的亲娘舅，欠他家的钱赖账不还，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家人吃苦受罪，他去求帮还屡遭闭门羹。
店家也不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但是这个钱他就是赔上性命也得讨回来，少给他一个铜板他也是不干的。
亲情是被他们自己生生斩断的，现在休想让店家再跟他们讲什么情义。律法要是规定杀人无罪，现在让店家杀了他们他都下得去手。
周宁带着陆清回转客栈一.夜无话，店家则喊出他的老娘、老婆和儿子，把下午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老娘得知钱被他娘舅给逛走了，气得又是哭又是骂，店家好说好歹说的劝解方才好了些。
吃过晚饭，老太太哄着孙子睡觉，店家和他老婆连夜给周宁装裱那副对联，直忙到四更时分才完事。
店家倒头便睡，趁着天没有亮还能补个觉，他老婆则直接生火做起了早饭。
清晨他们一家人正围桌而坐吃着早饭，就听得有人没好气的狂砸店门，不用问也知道又是那些人来讨债了。
每次都吓得店家老婆哭孩子叫的，有的时候连老太太都被逼得给他们磕头求饶，哪一次都把家里的余钱扫净，然后还落得个欠人家的钱还不清。
这一次也和往常一样，把店家的儿子吓得当时就被糙米粥给噎着了，孩他娘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的才让孩子顺过气来。
“别怕，你爹很快就能把债还清了，再也没人敢打你了。”老太太明明是劝孙子的，一句说出来倒把自己也给招哭了。
这几年的辛酸跟谁说去？儿子常常被打的青紫成片，孙子被吓得听到人来就往床底下钻，儿媳的头发也被人成缕成缕的扯下来过，连她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都被人家推搡得摔倒过不知多少次。
这一切苦难的根源就是老头子欠下的阎王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怪着谁来？
这几年来老太太咬牙切齿的咒骂已经过世了的老头子，都是他这个老糊涂把家害到了这步田地。
事到如实她才明白害这个家的人不是她老头子，而是候山、马有德和朱锦程这三个畜生。
算起来连她老头子的死也跟他们三个人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他们蓄意的骗走了他家的钱，他们家不可能到柴米不继的地步，也就不可能跟别人借钱，更不会掉进这个爬也爬不出来的火坑。
老掌柜的若不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把这个家带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怎么会一股急火撒手人寰呢？
他们借的是钱，要走的却是人命。这不只是气还是仇，是血海深仇。
店家放下碗筷，习惯性的心跳加速，不过他心里比昨天有底的多了。钱是英雄胆，好歹的今天手里有点银子。
“来啦，来啦。”店家胆战心惊又不得不小跑着过去开门，他刚一打开门就被人推得向后一闪，险些就摔倒了。
他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抬头看来的还是昨天的那四个人。昨天下午才跟他们说过没钱，今天起早就上门来，他们真是不怕白跑。
“你有钱就赶紧拿出来，没钱干脆就把房契交出来顶账算了，爷们懒得听你废话，你也别逼爷们动手。”
他们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又都满脸的横肉，全都是职业替人家讨债的，成天干的就是欺负人的买卖。
这间店铺里没有什么值钱的货了，以前还有些玉器，都被他们随便甩几个铜钱就强买强卖的抢走了。
店家所剩的就只有卖不出去的扇子了，然后就只有这间店铺是财产了。他要是愿意用房契顶账早就顶了，他要是连房子也给了人家，他债是没了，命也快没了。
一无所有的话，一大家子人靠什么吃饭？再说他的这个房子位置还不错，往外卖怎么也值个四五百两银子，一百三十两就顶给人家？
店家怎么也舍不得，所以才宁可一个月加二十两的利息也不拿房子顶账。他们也知道店家得犹豫些日子，这明摆着赔的买卖换谁也得给人家个咬牙的过程。
什么时候他挨欺负挨得挨不住了，他就同意顶账了。他一天不同意就打骂他一天，两天不同意就折磨他的老婆孩子两天，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同意的。
第239章 遭人跟踪
第239章遭人跟踪
他们提出让店家用房契顶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店家总是说他在卖店铺，什么时候把店铺卖了就能还上钱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也给了店家一个月的时间了，店家迟迟没有拿出钱来，他们屡屡上门催逼着还债。
昨天他们看周宁和陆清衣着光鲜又气定神闲，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物，在这天子脚下什么事都得小心为上，生怕惹到什么不该惹的麻烦，他们便没有跟店家动手。
今天他们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店家依然客气却没那么怯懦了。
“大清早的麻烦各位跑一趟，辛苦了。”店家笑着把二两散碎银子往他们的头目手里塞。
那人接过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讥笑道：“拿这么两个子就想打发我们？当我们是要饭的呢？”
店家以前也有过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还账，还了也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减掉这一两二两能怎么样？过月就又加上二十两了。
“岂敢岂敢”店家笑着不住的半鞠躬式点头：“这是给哥几个的早点钱。”
所谓破财免灾，店家实在不忍心再让家人受到惊吓了，只要他们别动手，给他们二两银子也认了。
“嗯？”那人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半天没见，谁把他教育的这么懂事了？
“我这钱老也还不上，没少麻烦哥几个在东家跟前替我说情。”店家满脸亲和的笑容：“这回还得麻烦各位再替我求个情，今天我是说什么都拿不出钱来，求老东家容我几天，不多，就五六天我一准把钱全还清。”
“唉哟嗬，好大的口气啊，你这是发财了怎么地？”那个头目身后的一个人习惯性的不会说人话。
那个头目伸手挡了他一下，人家今天给钱了，这钱不是还债的，是给他们四个人的，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不是店家不懂事，店家也知道给他们钱他们就不打人，问题是店家哪儿有钱？他拿不出钱来可不就剩下挨欺负一条道儿了嘛。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在东家跟前可没少替你说好话，要不然你这房子早就保不住了。”
那个头目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店家就是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会信他能替自己说人情话。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的。”店家太知道了，谁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好人？那好的都不能再好了，全都是脚下生疮头顶冒脓的货色。
“五六天你就能还上钱？”他们是一点也不信店家的话，说他五六天能跑路他们信。
一百多两银子对有钱人来说不够一顿饭的，对普通百姓来说那是天文数字。
原本这个店一年赚个百十来两银子还是有希望的，但是现在这个店的状况真是谁看谁哭。
神仙来替他卖货也白搭，这都十月份了，怕冷的人都开始穿夹袄了，扇子卖给谁去？
“能，容我个五六天就好。”店家虽然心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能不能他都得表现得坚定点。
“五六天好干什么的？”那小头目非常大方的说道：“八天！八天之内谁敢动你，我跟他玩命。”
“多谢多谢。”店家拱手作揖的表示感谢，那小头目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可千万别超过八天啊，过了月又得添上二十两利息，我都替你上火。”
“是是是，我这次一定还清，一定还清。”
“那行，那我们就不耽误老板你发财了。”那小头目大手一挥：“走。”
他说罢转身就走，后面的人赶紧的跟上，四个瘟神气势汹汹的来又气势汹汹的走了。
他们就是来讨债的，现在没什么事了就往街外走，半路上迎面遇到一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说那小子是不是咱们昨天在扇子铺碰上的那个？”那个小头目转头问身边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陆清也看到了他们四个，不过没什么交集，只不过是互望了一眼便擦肩而过了。
这条街并不宽敞，过小轿子没问题，过大轿子就有点占地儿了。本来周宁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去相府，不料一大早相府就派轿来接了。
昨天相府的人嘱咐周宁早点过去，周宁自然知道拜寿不能下午去，但是早也就是句客气的话而已，在午时之前到就行了。
周宁万没想到人家不是客气，人家一大清早就派来一辆车马大轿。说实话看到大轿，周宁肝都颤。
当初他就是被云王一乘大轿给接错了地儿，他差点把整个周氏家族人的脑袋都给弄搬家。
人家来接了，难道你不上轿？是福是祸也只能挺着了。不管怎么着，周宁也得把对联拿上，空手过去不像话。
他和陆清一起坐着马车来到街口，陆清跳下马车去扇子铺取对联，没想到一大早上就遇到了那四个人。
陆清取了东西，问店家那几个人又来了没有，店家跟他实话实说了，陆清听说那些人没难为他便走了。
却说那四个汉子在街边看着陆清进了扇子铺，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那店家今天明显比往常有底气，看样子他五六天之内要把店铺出手了。
他们昨天就看到陆清在他的店里，今天陆清一大早就去扇子铺，这季节有人买扇子吗？不买扇子能买啥？
他们猜陆清这个人肯定是去买这间店铺的，他们知道东家惦记这房子好长时间了，可不能让别人把这店铺给盘了去。
店家着急出手价钱必定很低，便宜让别人占了那就等于他们亏了。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这个事该怎么插手去管。
“你们两个跟上那小子，先摸摸底，看看他家在哪住，我们赶紧回去跟东家说一声，万一耽误事了，咱们吃罪不起。”
他们商量好了，两个人回去报事，两个人跟踪陆清。陆清从扇子铺出来直奔街口，周宁坐在车马大轿里等着他。
陆清走到街口，上车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他看到那四个人剩下两个了，也没多想直接就上了车。
第240章 递增加价
第240章递增加价
陆清悄悄的跟周宁说了那四个人一大早就到扇子铺催债的事，周宁只勾了勾嘴角没有说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店家眼见着就要苦尽甘来了，现在倒是他自己祸福难定，有替别人操心的工夫还是先替自己担忧吧。
周宁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自己一无财二无势三无功绩，只是个刚刚为官不久的小小七品县令，哪里值得相爷青眼相看？
特意派人给他送请帖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竟然还派车马大轿起早来接，文武百官之中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待遇吧？
若说特殊周宁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爹是个御医，莫非相府有人得了什么病，是冲他这个御医之子的身份才这么抬举他的？
周宁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张县令没有能力请御医，他因为这个找周宁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相爷别说请个御医，就是搬到御医院住去他也做得到，他若是真的需要完全可以直接请周老爷子进京，没有必要这么抬举他。
况且相爷若是冲着这个找他的话，势必会先调查一下他会不会看病，不会稀里糊涂的就找上他的。
想也想不明白，人家怎么安排就怎么是吧。周宁实在想不出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周宁和陆清坐在豪华的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扇子铺的店家按周宁说的真的在门口摆了张桌子。
把周宁画好的那十把扇子展开铺在桌子上，整条街两边都是店铺，却没有几家会把货摆到街边来的。
主要是店里的人手都不够用，摆到外面一部分货就得有人在外面卖货才行。
大家普遍的意识是摆在街边卖的东西都不好，一样的东西放在屋子里就可以卖个高价，摆到街边就只能是金子卖个生铁价了。
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在街边卖店里的东西，这样一来就显得扇子铺的店家尤其的特殊了，不一会儿就围上来好多的人。
“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好东西，原来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破扇子。”一个少年还没有挤到近前，就已经没兴趣了。
卖点什么别人没见过的东西还好，扇子有什么新鲜感？若是高档的扇子也值得多看两眼，竹骨扇现在就是送人也没谁有兴趣拿。
“这可是县台大人亲笔画的扇面。”店家拿起一把扇子指着上面的鱼符印给大伙看：“瞅瞅这不是假的吧？”
哪个县台大人能画扇面来卖？这个噱（音xué）头挺新鲜的，立马有人仔细的看了起来。
“好字！”
“嗯，好诗！”
“好意境！”
“……”
周宁画的扇面引得众人交口称赞，这里有人拿着扇子问道：“什么价啊？”
想要卖东西总得有个价，店家一时还有点张不开嘴说价。周宁有吩咐过前五把扇子让他卖十五两一把，后面的卖二十两。
店家有心说这个价，又觉得跟打劫似的，好不容易有人询价了，人家是有买的意向的，他要是说‘十五两’，生意一准就黄了，人家还不怀疑他想钱想出了失心疯？
不说这个价吧，又莫名的很相信周宁，总觉得他说的必然是有道理的。他要是一把扇子卖个三五两银子，就算全卖了也还不够他还债的。
想了想还是听周宁的吧，毕竟他要是卖不出去，不管剩多少周宁都肯十五两银子一把收他的。
店家犹豫了片时，开口说道：“前五把十五两银子，从第六把起二十两银子。”
店家这一句话出口，果然引起一片哄声，好几个人当时就把扇子摔回了桌子上。
不过也有人抓着扇子没有放手：“扇面属实不错，就是价高了点。”
店家赶紧解释道：“请到县台大人画扇面可不是容易的事，本店也只有这十把，大人以后也不会再画扇面公开贩售了，遇上自己喜欢的也是缘份，且行且珍惜吧诸位。”
店家怕没人买，紧着介绍这扇子是限量版的，吐沫不知费了多少，他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有人能买，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没啥希望，但谁心里还不许抱着点星星大的奢望呢？
“说的是，十五两银子易得，这扇子错过了就再也买不到了。”刚才询价的那人毫不犹豫的拿出十五两银子递给店家，拿着折扇挤出人群。
店家感觉像做梦似的，他卖了一春零一夏的折扇，也没碰上一个这么痛快的买主。
看来人要是时来运转了的话，还真是什么事都顺。有一个付钱的，就有第二个付钱的。
前五把扇子相隔不到三分钟就卖了出去，店家真是收钱都收到手软了。原来好运来的太突然了的话，人连笑都不会笑。
不知道多少次店家臆想着他有朝一日能凑齐百十两银子把债还上，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他大概能直接乐疯。
万没想到这一天说来就来了，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心情居然没有什么起伏，他无喜无悲的近乎麻木。
“他们都花十五两买的，我凭什么花二十两？你也十五两卖我一把吧。”有人掏出十五两银子就往店家的手里塞。
店家现在的钱都已经够还债的了，五把扇子卖了七十五两银子，昨天大人给了五十七两现银，今天给那帮无赖二两，正正好好一百三十两银子落入了店家的腰包。
店家不缺钱了，他为什么要把扇子低价处理掉？三分钟之前他的想法是一把扇子能卖个五两银子都烧高香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大人有说过从第六把开始要卖二十两，那么少一个铜板也不行。店家又想到这扇子多卖一点钱，就等于把大人的名声抬高一点。
于是他大声的说道：“这些扇子每卖出一把就加价五两。”反正他也不在乎能不能卖得出去了。
“哪有这种道理？”
“还有这么做生意的？”
“就是的，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
一时之间没有人肯花钱买了，店家也不后悔，他有钱还债就已经恨不得冲南天门磕头了，他并不急着处理掉这几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