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威胁
洪宁襄不明白柳青冥这么做的意义，把她和他困在金光罩中等死吗？
柳青冥没有解释，看到石定峰和方少云跟过来，他握住洪宁襄的右手，柔声道：“襄儿，等会儿我和石定峰做一笔交易，无论这笔交易成败与否，我都会放你走。你别怕，我不会真的伤害你。”
洪宁襄相信他舍不得伤害她，但他挟持她，不是一种伤害吗？
他是想用她来威胁石定峰吗？
她浑身一阵发冷，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石定峰沉稳地站在不远处，方少云看到洪宁襄和柳青冥一同被困在金光罩里，眉头一皱，出言质问柳青冥：“湘夫人一心想救你，你却用法术将她困住，这是什么道理？！柳青冥，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柳青冥这些日子虽形同废人，但他的消息却很灵通，他很早就在妖界入口处布置了眼线，这名线人是卓文豫的手下。他重伤修养的这些日子，收到过线人的消息。卓文豫虽然协助三哥柳青成夺回了魔界南部的城池，但却迟迟无法攻下中部的城池，尤其是魔宗本部所在地——天虹城。现在魔宗分为中、南两大阵营，石定江帮着石定峰据守中部的十几座城池，柳青成则是南部首领。石定峰手里握有宗主令，能够号令天虹城的几十万魔宗修士，一旦石定峰杀回了魔界，那么柳青成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化为乌有。
只要他能拿到石定峰手里的宗主令，将其传给柳青成。必然为柳青成号令天虹城，增加五成的胜算。
柳青冥早已盘算好了这一切，是以面对方少云的质问。他轻轻一笑：“方兄莫要着急，襄儿是我的妻。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方少云知道柳青冥阴险狡诈，这厮明明只剩了一口气，却总算计着再扳回一局。他没有石定峰那么沉着有涵养，破口骂道：“你这混账，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九爷。我看这法术邪门的很，像是魔道禁咒，不如我现在直接破了它。”
柳青冥道：“方兄。这可是双生咒术，如果用外力强行破开，最后死的不是我一人。你这么做，考虑过代价吗？”
他看向石定峰。“我如今是烂命一条。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襄儿呢？九爷舍得襄儿给我陪葬吗？”
洪宁襄看到石定峰脸色骤变，心中一阵刺痛，她斥道：“柳青冥，你到底想干什么？！”
“襄儿，稍安勿躁。”柳青冥拍了拍洪宁襄的手，“方才我说了，只要我主动放了你。那么，这咒术就不会要了你的命。”
洪宁襄脸色煞白。她注意到他说话时，一直盯着石定峰，他竟然想用她的生死和石定峰谈交易。
方少云手上法诀窜动，恨不得一掌拍死柳青冥，却被石定峰一个眼神阻止了。
石定峰道：“直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才肯放了襄儿。”
“九爷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柳青冥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揽住洪宁襄的腰，“我要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九爷交出宗主令，并让我的人带走，不得追回，我就解开咒术，放了襄儿。从现在开始，九爷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考虑。一炷香后，如果九爷还未做出选择，那么，我和襄儿就会一同死在这个咒术中。这可是魔道古禁术，九爷不要妄想靠外力破解。”
“九爷，万万不能答应他！”方少云虽不是魔宗中人，但他经常出入魔宗总部，知道宗主令的重要性。一旦宗主令落入柳青成手里，那厮绝对会善加利用，调集天虹城的魔修大军，和南部的势力里应外合，对抗石定江。这样一来，石定江镇压叛兵的胜算自然消减。
洪宁襄此时方才明白，柳青冥是要石定峰在她和宗主令之间做一个选择。
柳青冥又是在为当年的事替她报仇。
可她不会忘记，当年攻下魔宗，是石定峰毕生的梦想。
这一世，石定峰已经成为了代宗主，没想到柳青冥千般算计万般谋划，竟然帮助柳家势力在魔界重新崛起，如今夺回了魔界南部不说，还逼迫石定峰交出宗主令。
失去了宗主令，交出代宗主的权力，一定比杀了石定峰还令他难受吧？
她怎能让他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洪宁襄冷笑道：“九爷千万别上当。别忘了，我这条命是冥哥哥给的。他不光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夫君，他怎么舍得取我的命？！他这些话都是吓唬你的。”
“襄儿，你错了。”柳青冥笑容俊秀动人，“正因为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人也是我的，所以怎么处置你，都是我说了算。你自己无权决定。是不是吓唬人的，马上就会见分晓。”
他咬破了指尖，一滴血落入金光罩中，金光罩骤然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洪宁襄感到喉咙一阵发紧，她试图施展法力，竟然感到丹田处一阵空虚。
“如何？是不是感觉有点难受？”柳青冥强忍着咒术反噬的疼痛，扶着洪宁襄的手。
洪宁襄冷汗淋漓，咬牙盯着他。他是施术者，他比她更痛吧？他这样逼迫石定峰，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柳青冥云淡风轻地看着石定峰，“石定峰，你若再耽搁下去，我不敢保证，接下来襄儿会不会更痛。当年，襄儿为了帮你探出情报，潜伏在我身边十年，她为了成全你的梦想，吃了多少苦头。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攻下了魔宗，成为了新一代领袖，受无数人敬仰，却抛弃了襄儿，让她变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这一世，你心怀愧疚，你对襄儿穷追不舍，为了她，你可以放下尊严，扮成女人，为了她，你可以毁掉五十年的修为，为了她，你可以容忍她离开你，报复你！既然你这般爱她，这般情深义重，那么以前，又为何不珍惜襄儿？石定峰，你若真的是冤枉的，你若对襄儿还心怀愧疚，你若真心爱她，舍不得她，那么现在，为她放弃代宗主的位置，又何妨？一枚小小的宗主令而已，难道还抵不过襄儿的性命？”
“好，我答应你便是。”石定峰袍袖一拂，手掌托起了一个玉匣。
“九爷——”方少云叹气。
洪宁襄眼底一热，虽然石定峰干脆利落地取出了宗主令，但她看得出，他的手指在颤抖。(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真心
柳青冥生怕石定峰反悔，伸手一抓，把那只玉匣抓在了手里。
他神识往匣中一扫，看清里面的确是一块手掌大的令牌。
他自小在魔界天虹城长大，经常出入魔宫，上任宗主飞升仙界后，魔宗曾经由长老会代掌，他出入尊宫，曾经亲眼见过宗主令。
他不怕石定峰耍诈，只是出于谨慎，还是将玉匣打开，仔细看了一眼。
令牌是一种极品灵玉打造，里面封印了一缕神龙的魂魄，用手指敲击，传出龙啸之音，确实是宗主令。
柳青冥反倒有些吃惊，不敢相信石定峰竟然真的把宗主令交出来了。
宗主令除了飞升仙界的上任宗主持有一枚之外，就是尊宫大长老手里的一枚，再就是石定峰这个代宗主手里的一枚。
用此令可以直接调用战宫的魔修打仗，其作用之重大不言而喻。
石定峰当年为了攻下魔宗，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好不容易登上魔宗高位，今日却为了救洪宁襄一命，甘愿放弃代宗主的权力，放弃从前的付出和努力。
这让他既感到一丝诧异，同时更添了几分嫉恨。
既然襄儿在石定峰心里这般重要，那当年为何不珍惜襄儿？！
眼下既然已经拿到宗主令，他得尽快将其传给那名线人。
柳青冥收了宗主令，抓住洪宁襄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对石定峰道：“九爷交出了宗主令。咱们的交易并不算完。接下来九爷和方兄退到百丈开外，并且保证不会追回宗主令，我便放了襄儿。”
洪宁襄因被双生咒术控制。无法施展灵力，此时只能在柳青冥的挟持下退开。
她承认，看到石定峰交出宗主令，她心底涌起了万般复杂的情绪。
除了惊讶、感动之外，更多的却是痛彻心扉。
柳青冥今日的举动虽然卑鄙，但却验证了她在石定峰心里的分量。
在他心里，她真的比宗主令更重要。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他，其实从来都是平等的。
他从未因为她的卑微而看轻她？
原来从头到尾真的是她犯傻了，是她为了成全他的梦想。为了配得上他，迷失了自己，是她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
隔着透明的光幕。洪宁襄看着石定峰一步退到百丈开外。眼中不禁涌出了泪水。
如果她让柳青冥拿走了宗主令，石定峰的努力，她前世的付出岂不全都白费？！
如果石定峰因她从高位跌落，往后她有何颜面见儿子？！
一瞬间洪宁襄做了个决定，哪怕是死在双生咒术里，哪怕和柳青冥同归于尽，她也不能让柳青冥得逞！
洪宁襄拼尽全力拔出了天痕剑，抵在了脖子上。
剑刃切入皮肤。血珠滴落，触目惊心。
柳青冥惊住了。远处石定峰也停下了脚步，方少云诧异地望过来，湘夫人这是要以死来阻止柳青冥吗？
“柳青冥，当初你复活了我，给了我一条命。如今，我将这条命还给你，如何？”洪宁襄眸中一片摄人的冰冷。
“襄儿！”柳青冥喝道。
他试图触碰她，洪宁襄握剑的手立刻加重了几分力道。
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线，柳青冥不敢阻挠，近乎哀求地道，“襄儿，有话好好说。你……你别做傻事！”
“冥哥哥，你不是说，哪怕死也要和我在一起？”洪宁襄冷笑，“那就如你所愿，让我们一起死在双生咒术里，如何？”
她说着，口中发出凄厉的长笑。
赤红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那双摄人的眼眸轻轻闭上，反手转动天痕剑，刺向她的胸腹。
柳青冥心如刀割。
这个傻女人，宁愿死也不愿石定峰为她放弃宗主令，宁愿死也舍不得动手杀他！
不枉他这一世倾心以对，不枉他爱了她那么久，不枉他当初复活她。
可她以为死就能化解他和石定峰的恩怨吗？
她以为死就能解脱吗？
她休想！
柳青冥上前抱住了洪宁襄，她手中的天痕剑来不及收住，刺入了他的后背。
柳青冥痛得呕出一口血，却死死把洪宁襄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但他到底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往地上滑落。
洪宁襄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血色，血色里柳青冥的笑容美得令人心痛。
她扶着他，跪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嘶力竭：“冥哥哥……冥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柳青冥修长的手指拂开她的长发，忍着胸口的疼痛，温柔地看着她，“傻瓜，别哭了。我怎么舍得你死？要死也是我该死才对。”
“不……我不要！”洪宁襄紧紧搂住他的身体，痛哭失声。
她知道，不管她怎么恨他欺骗了她，恨他拆散了她和石定峰，她始终忘不了他的好。
她知道，不管他多么阴险狡诈，他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哪怕他恨她，哪怕他伤害她，他也比她更痛更难受。
他恨着她，也恨着他自己。
他伤害她，伤害的亦是他自己。
他爱她入骨，她却不能回应他的这份真心。
前世今生，都是她祸害了他，真正该死的人是她。
看到柳青冥中了一剑，两人身周的光罩一下子散去，方少云试图冲过去，石定峰摇头道：“先别过去。”
“九爷，我看柳青冥这厮又骗人了。根本没有什么双生咒术！不然柳青冥受了重伤，湘夫人怎么安然无恙？！”方少云虽感到气愤，但对此结果却并不意外，他知道柳青冥有多阴险。
“我知道。”石定峰淡淡地说，“他不会真的挟持襄儿。”
方少云更加诧异，“那你还交出宗主令……”
石定峰没说话，负手朝拥抱的两人走了过去。
方少云瞬间反应过来。
九爷明知柳青冥是假威胁，却仍然选择了救洪宁襄，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他的真心。但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湘夫人会选择自刎来阻止柳青冥，更没料到的是，柳青冥选择死在洪宁襄的手上。
洪宁襄也同样察觉到了柳青冥骗了自己，如果真的有双生咒术，那么此刻她应该和柳青冥一样受伤才对。
可事实上，她不但安然无恙，还恢复了全部的灵力。
洪宁襄想要像之前那样痛骂他，却死死咬紧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心魔劫
柳青冥拂开洪宁襄的长发，凝视着她玛瑙般殷红的眸子，仿佛最后一次在心里刻画她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襄儿，你看你，我都快要死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清醒？你从前不是最讨厌杀戮，讨厌血腥的？可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什么？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像个邪修一样吸取别人的功力，你六亲不认，你心狠手辣，你太可怕，太残忍，可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我喜欢入魔的你，我喜欢残忍的你，可现在我更想念从前的你，我想念那个笑容甜美的襄儿。襄儿，你还要困在心魔里多久？你打算一辈子这样错下去吗？”
洪宁襄看到他眼中的怜悯和柔情，听到他口中呼唤般的话语，脑袋轰轰作响，炸开了般疼，疼得她捂住了脑袋。
心魔？
她竟然陷入了心魔困境？
她怎么不知道？
她抬眼，看到了不远处巍然而立的石定峰，突然想到前几日，她和他在白回山交手。
她想到在凤舟里，她放纵自己占有他的身体，事后冷眼以对。
她又想到了石鸣，石鸣要杀柳青冥，她出剑阻拦石鸣。
石鸣喊她娘亲，她却无动于衷。
她明明很想认回儿子的，可再见面，她居然和儿子刀剑相向。
她真的变了吗？
变得为所欲为，六亲不认，冷酷无情！
“襄儿，你醒醒。你醒醒！”
柳青冥吃力地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捶打自己的脑袋。
“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吗？你又想逃避吗？你别逃，你也不用逃。因为我早就不恨你了，我爱你两世都不够，又怎会真的恨你？襄儿，你不要活在愧疚和恨意里，你清醒过来，好不好？”
洪宁襄双手捂住额头，“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冥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前世今生。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叛你，不该辜负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就是个祸害！我活该变成这样！我谁都不恨。我只恨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你别说话，别说话！我找人救你，我一定能救活你。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她说着，试图站起身，柳青冥抓住她的手，把她揽入怀里，“襄儿。来不及了。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一直以来。我欺骗你，我算计你，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想要得到襄儿的爱，可我知道，如果襄儿这么轻易动心，那么襄儿就不是我所爱的襄儿了，我早该明白的，早该醒悟的，是我贪心，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奢望太多，是我该死。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你应该恨不得我死了才对，你应该直接杀了我才对，你非要逼我死在你手里，你非要逼我走上这一步。你不该这么心软的，你对所有人无情，唯独舍不得我死，你这样做，是想让我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吗？”
“原谅？”洪宁襄嘶声道，“怎么原谅？如何原谅？是我害了你！是我错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原谅！我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
“襄儿，早在你我结为夫妻时，我就已经原谅你，我早就不恨你了，你原谅自己，好不好？你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不够好，怪我不该爱上你。你别再惩罚自己，别再折磨自己，好吗？”
柳青冥心痛如死，无论如何他要助她清醒过来，“襄儿，清醒过来，好吗？！就当是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好吗？”
“不！”
洪宁襄仰天嘶喊。
她恍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她想要躲进冰冷的世界里，让自己的心冰封，这样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再也不会心痛。
可心神深处又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熊熊烈焰中，她看到了石定峰，他像一座伟岸的山峰，永远驻留在她心里，他又像是一块炽热的石头，外表冷硬，内里温暖。
她喜欢他的胸膛，宽阔、结实，容纳她所有的任性和自私。
她贪恋他的温度，想要得到他的疼爱，永远无法满足……
她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爱到失去自我，恨不得为他去死，她如何割舍得下他？
她又看到了石鸣，那个傻小子是她和石定峰的孩子，是她心爱的孩儿，是她的命根子，她如何放得下他？
她的心被撕成两半，剧烈的悔恨和痛苦在胸腹交织、冲撞。
她听到石定峰的声音，呼唤她，“襄儿，襄儿，醒醒，你醒醒！我等你，我等你回来……”
甚至看到石鸣奔跑了过来，他一遍遍喊着：“娘亲，娘亲！”
重琉璃也来了，他跪在地上，什么话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充满了期盼。
“醒醒，醒醒……醒醒……”
无数纷乱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令她浑身剧痛，经脉之中热流涌动，额头上赤凌霄盛开如血，泼天的煞气暴涨，摄人的红光将她笼罩，她红发红发，口中发出凄厉的长啸，宛如修罗附身，眸中红光大作。
转瞬之间，她眼中又闪过一丝清明之色，一层清气流窜而出。
清气将她包裹，在她不停嘶喊声中，形成一个漩涡。
刹那间，天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风云变幻，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在她头顶聚拢。
那巨大的灵压逼得她不得不施展出了法诀，周身清气化作一道道白光，融入了灵气漩涡。
柳青冥看到这一幕，欣慰地吐了口气。
石鸣试图冲过去，重琉璃抓住他的手：“别打扰娘亲！只要过了这一关，娘亲肯定能够清醒过来！”
石鸣看向石定峰，只见自家老爹伫立原地，表情凝重，并未出手相助。他恍然明白，娘亲是在渡劫，她必须靠自己的意志撑过去，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洪宁襄在灵气漩涡的席卷之下，早已飞上了高空。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仿佛融入了天地灵气。
雷劫来得迅猛，那强大的轰击落在了她身上。
直到耳畔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洪宁襄方才清醒了几分，她在渡劫，这是天道对她的惩罚，也是考验。
她必须靠自己闯过去，绝不能退缩。
洪宁襄聚起灵力，结了一个混沌真气护罩，咬牙承受第一道刚猛的雷击。
三道雷劫过后，洪宁襄再也撑不住，呕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她眼神涣散，最后望了一眼柳青冥，看到他脸上还挂着笑，不知为何，她觉得很安心，她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清醒
天泉仙池，仙云阁。
石定峰看着昏迷不醒的洪宁襄，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
他深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她，皱眉思索着什么。
原本只是心魔劫，按说不至于引发雷劫的，可查看了她的丹田后，他才知道，是她之前吸取了太多的妖力，在魔性发作时，陡然紊乱，造成了她修为迅猛进阶的假象，才招致雷劫。
如果仅仅靠天一道净诀，或许她还无法轻易走出心魔困境，但那三道雷劫在某种程度上，激起了她的信念和意志，反倒帮她对抗住了心魔障。
她扛过了雷劫，而心魔障也在天一道净诀的作用下解除。
可她身体里磅礴的妖力并未炼化，而是在经脉里乱窜，他只是暂时用一成功力帮她镇住了，必须闭关一阵子，封印这些妖力，防止她再次走火入魔。
想了片刻，石定峰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因为心魔解除，那朵艳丽的赤凌霄已经消失了，撩起她的眼睑看了看，眼中那摄人的红光也逐渐褪去。
就连殷红的头发也恢复了原来的黑色，青丝如瀑，散在她的脸颊边，衬得她肌肤雪白无暇。一如从前，娇美如琼花。
他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而复得心情极度喜悦的缘故，他觉得，她的唇虽然失去了血色，不再那般艳丽，恢复了从前的苍白和娇柔，但却比从前。比任何时候，更打动他的心。
在她娇小柔软的身躯里，永远隐藏着强大的力量。一旦点燃便如赤凌霄般绽放，不燃尽自我不肯罢休。
他知道，不止他迷恋她这一点，那个混账也是如此。
她自以为她一直在仰望他，殊不知他从未俯视她。
如果他的心可以分成两半，那么她就是他不能缺少的另一半。
石定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起身离开了。
石鸣一直守在房门外。听到开门声，他急步走过来，问道：“爹。娘亲怎么样了？她醒了吗？她好些了吗？”
石定峰看了一眼儿子，他俊俏的脸颊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这小子守了两天两夜想必也是疲累至极。
石定峰简单说了一下洪宁襄的情况。石鸣紧张地问：“那爹爹的意思是，还要闭关一阵子？”
石定峰点了点头，“你娘亲体内有两股磅礴的妖力，如果不用法术封印，她还有可能受其影响，走火入魔。”
石鸣朝房中看了一眼，他忍住了冲进去的念头，急切地问：“那要闭关多久？”
石定峰道：“最快七日。鸣儿。我和你娘亲闭关的这些日子，你帮着方少云、吴行。守住云凌妖界，叮嘱梅秋，严守那十个传送阵，总之，务必保证妖界和平。等这次闭关结束后，我再做后续安排。”
石鸣应道：“我知道了，爹爹安心闭关吧。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了。”
石鸣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娘亲，迈步离开，不久，石定峰又传唤了方少云。
“九爷，湘夫人情况如何？”方少云那日看到洪宁襄遭遇心魔劫，也颇为担心她过不了那一关，但幸好她当时受住了雷劫，只是雷劫过后的情况很难预料。
“暂时稳住了。”石定峰没有多说，“我要闭关七日。少云，你把柳青冥安置在何处了？”
方少云揉着眉心，颇为头疼：“我也正想问九爷呢。柳青冥已经死了，我原本打算先把他的尸身放在雪苑的一间屋子里，看九爷打算怎么处置，我再做安排。不料，这两日重琉璃那小子守在柳青冥的身边，还把屋子用禁制封住，不让任何人进去。当然了，那禁制不堪一击，要进去也很容易。只是我看那小子伤心过度，也就没有打扰他，徒惹他不开心。九爷看该怎么处置才好？”
石定峰眉头一皱，重琉璃虽然是襄儿养大的，但到底是柳青冥创造的，在重琉璃眼里，襄儿是娘亲，柳青冥就是他的父亲，柳青冥死了，重琉璃伤心难过倒也是人之常情。
石定峰想了想道：“如果那小子不肯撒手，你不用跟他客气，总之你想办法把柳青冥尽快葬了，就在云凌天宫后面选个地方，立个碑。等襄儿醒了，想去看望他也方便。”还算那混账有点良心，跟他斗了大半辈子，最后自愿死在襄儿手里，又帮助襄儿清醒过来，不然他可没这么好心给他安葬。
方少云点头应下，想到那日柳青冥临死前和重琉璃说了不少话，又道：“对了，九爷。我怀疑柳青冥把那块宗主令，给了重琉璃。要不我借机拿回来？”
石定峰摇头：“不必了。他要拿着宗主令，随他去。”
方少云道：“可万一他趁我们不注意，把宗主令传回了魔界，传给了柳青成，那岂不对六爷非常不利？”
石定峰道：“无妨。我既然当着襄儿的面，答应了那混账，自然要信守承诺，不会追回宗主令。”
方少云这回是诧异到极点了：“九爷，一旦宗主令传回魔界，且不说柳青成会不会借机扳倒六爷，单就魔宗长老会那边，他们肯定会趁机把你挤下代宗主的位置。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放弃那个位置了？”
石定峰刚毅的嘴唇抿了抿，方少云看到他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讽刺意味十足。
石定峰淡淡地说：“我如果真的在乎那个位置，这些年就不会只当个代宗主了。”说完，拂袖回房。
方少云还是有些疑惑，那九爷当初攻打魔宗，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如海一样深。
经过七日的闭关，洪宁襄从最开始的昏迷状态，逐渐苏醒过来。
她躺在仙云阁的一间厢房里，窗外有阳光照进来，晒在脸上，温暖舒适。
她觉得灵台清明，神识可以清晰地听到，天泉仙池里发出的汩汩泉水声，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扇动翅膀的声音。
她好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清醒了一样，五感六识都变得格外敏锐。
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叠好的衣裙，是她熟悉的浅碧色荷叶纹襦裙。
她束好衣裙，走到桌前，不由自主拿起铜镜照了照，看到镜中出现一张苍白的脸。(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情话
洪宁襄看到镜中的自己，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一头青丝松松披散至腰际，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消失了，大大的杏仁眼乌黑明亮，最重要的是，眼神不再杀气腾腾，充满戾气，而是变得灵动秀气。
她清醒地意识到，她不是从噩梦里苏醒了，而是渡过了一场心魔劫。
她从心魔障里走出来了。
她不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可她怎么记得当时还经历过一场雷劫？
洪宁襄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可千万别被这场雷劫影响了修为。
她立刻用神识内视经脉、丹田，过了片刻，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这一回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她的修为不但进阶到了结丹后期，而且天一道净诀的境界也提升了一层，已经进入到涅槃境第五重天了。
只是丹田之内，却多了一道封印。
她能感觉到里面封印了一股磅礴的妖力。
哪来的妖力？
洪宁襄扶了扶额，突然想起来，自从那****逼迫柳青冥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后，她就入魔了，入魔之后，她为了成为妖界之主，把很多魔修和妖修变成了自己的傀儡，凡有违抗者她立刻杀之，然后用诛仙功吸取那些修士的法力，甚至三大妖族的首领白无暇、金阳、应昌都没能逃过她的魔掌。
难道是这股妖力的存在，影响了她的修为。所以招致雷劫？
洪宁襄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慢慢理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现在她记起了前世所有的事情，又刚刚恢复了清醒状态。脑子一时还有些混乱。
她正想得出神，就听到屋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这脚步声竟然令她感觉心跳加速。
洪宁襄飞快挽了个单髻，刚要起身，就见镜中映出一张刚毅俊朗的脸。
尽管她已经十分熟悉这张脸，可此刻再见，她的心情却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她觉得。今日的她，才是真正地和他相见了。
石定峰负手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醒了？”
洪宁襄看到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陡然想起了那日在凤舟里她和他欢好的场面，窘迫万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入魔了，她绝对不可能那般主动地纠缠他。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勇气。更因为她心里敬畏他，她习惯了跟随和仰望他。
可是那天，她居然那般放纵地占有他……
此刻她哪里还有脸和他对视。
洪宁襄飞快移开视线，无意识地抓紧梳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是这么怕我？”石定峰却没有因为她的抵触而感到不快，反而欣慰不已。
他知道，襄儿回来了，这一次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他只要知道。她心里爱的人始终是他，而且比前世爱得更深。他就心满意足了。
“谁……谁怕你了！”洪宁襄有些紧张地丢开梳子，飞快站起身。
石定峰轻哼了一声，反手把她揽入怀里，抱在腿上，重新坐了下来。
洪宁襄更加紧张了，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她想逃跑，却被他一双大手紧紧地捉住。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话语，“既然不怕我，为何不敢看我？”
“才不是。”洪宁襄极力反驳，索性放弃挣扎，由着他抱着自己，抬眼大胆地看着他。
不过，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后，她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她承认，他的眼神太炽热，太浓情，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吸走全部的心神。
与其说她不敢看他，不如说她害怕看一眼后再也舍不得移开。那岂不是更加丢脸。
石定峰笑了。
他低声说：“那天在凤舟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洪宁襄低着头，咬着嘴唇，脸颊一片滚烫。
她紧紧握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明明她可以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发发小脾气，反唇相讥才对。
可今日她却觉得慌乱和惶恐。
也许是因为，那个入魔的她，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所有的心事。
如今，她已经知道他并未抛弃她，反倒是自己误会了他那么深，这一世，她一次又一次伤他那么深，如果说她受到了伤害值得怜悯，那么他呢？又有谁来怜悯他？
如今她如何还能再说那些令他不开心的话？
也许她还一时无法忘怀那些伤害和恨意，可她心底却不忍再给他带去创伤，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伤害，她也舍不得。
仿佛察觉到她的窘迫，石定峰叹了口气，下巴抵在她的发丝间，轻轻地摩挲着。
他轻声道：“我喜欢那个时候的襄儿。不过，现在的襄儿，我也喜欢。无论哪一个你，我——都很喜欢。”
洪宁襄头埋得更低了，不知是因为太开心，还是因为太胆怯，肩膀有些发抖。
这些情话，听上去很甜蜜，甜得让她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幻。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误会和伤害，或许她会幸福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石定峰看到她耳根都红了，知道她是真的害羞了，她还无法适应这样的亲密。
她刚刚苏醒，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忘却从前的那些伤害和恨意。
石定峰不忍再逗弄她，握住她的手问：“你身上感觉好些了吗？”
“嗯。”洪宁襄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抬眼看着他，“九爷，我丹田里怎会有一道封印？还有，我昏睡了多久？”
“你那天遇上心魔劫，体内妖力乱窜，引得修为增长，引发了雷劫。幸好你自己挺过去了。我先帮你镇住了妖力，后来担心你被妖力影响再次入魔，索性就把妖力都封印了。”石定峰简短地说，“你昏迷了将近十日。”
“十天？！”洪宁襄喃喃道，听他提到心魔劫，她立刻想起了那天柳青冥中剑的一幕，柳青冥现在怎么样了？
她咬了咬唇，想问石定峰，但又想起石定峰那么痛恨柳青冥，她该怎么启齿？
“柳青冥已经安葬了。”石定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开口。
“冥——冥哥哥，他——他——死了？”
洪宁襄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在他面前表露自己对柳青冥的在乎。
可是听到那个噩耗，她心头莫名一痛，由不得眼圈一红，差点落泪。
石定峰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对这样的噩耗无动于衷，可见她一下子快要哭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
他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把柳青冥从她的心里赶出去，毕竟那个混账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石定峰将她揽入怀里，揉着她的眼角，抿唇不语。
洪宁襄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没有骗她，柳青冥——真的死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早上吃了一碗热干面，吃完全部吐干净。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孕吐？呜呜呜……最近什么都吃不下，呜呜呜……如果我没有天天更新，大家不要怪我。因为真的很不舒服。这周末回老家养胎了。更新不定。
第三百四十八章 和好
洪宁襄想到了这一世，她和柳青冥相识以来的种种。
他不只是给了她一条命，他更是多次救过她，保护她，真心疼爱她。
当初，她是为了调查他创造魔子的目的，才来到妖界。
查到后来，她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养育了琉璃，她和琉璃有了血脉关系，他不可能移走琉璃体内的十万魔魂。
为了不惹她伤心，为了避免琉璃变成大魔，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他没有利用琉璃去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选择移走魔魂来消减琉璃的魔性。
他为了给她解毒，强迫她嫁给了他，虽然这件事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创伤，可比起他付出的代价，这点创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用假威胁的方式，要石定峰在她和宗主令之间做一个选择，让她看清楚，她在石定峰的心里，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她本打算和他同归于尽，他却选择死在她的手上。
她现在清醒地知道，这个傻子是想用他的死，换来她的清醒。
她清醒了，却永远失去了他。
洪宁襄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石定峰沉默地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令她鼻子一酸，哭得更凶了。
他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她知道，今天他不介意她为柳青冥痛哭一场。
不知过去了多久，洪宁襄从悲伤里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肩膀打湿了一大片，就连他的袖子也被她揉得乱糟糟的。
“九爷……”洪宁襄想跟他说声谢谢，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好些了吗？”石定峰声音有一些沙哑。他虽然不喜她为柳青冥落泪，可他舍不得她把那些痛楚憋在心里。他宁愿她哭出来。
“嗯。”洪宁襄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石定峰一时没说话。
洪宁襄小声道：“再怎么说，我……我已经嫁给了他。”
她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刺伤他的心，她只是想告诉他，这是一个她必须面对的事实。即便她用的是替身，可在所有人眼里。她和柳青冥拜过堂。她不可能对自己的夫君弃之不顾。即便柳青冥不是她的夫君，在她心里，他也是她这一世的亲人。是她很重要的人。
石定峰问：“你真的嫁了吗？”
洪宁襄一时愣住。
石定峰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她此刻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加令他心痛，她为何不肯告诉他实情？
他低声问：“你打算瞒着我多久？”
“我……”洪宁襄紧张地咬唇。
当时她用替身和柳青冥拜堂的始末，除了白无暇、柳青冉、柳青冥三人知道以外。就只有剑灵小月知道。难道是……
“小月把事情的经过都跟我说了。”石定峰不给她移开视线的机会。让她看着自己，“你是想着从白无暇那里知道域外虚洞的所在，想早点离开妖界，早点去救我，所以才答应嫁给柳青冥。”可恨那个时候，他正在全力破解妖界入口的镜影神通，如果不是柳青冥的姐姐从中阻挠，他早就进入妖界救走她了。
“襄儿。是这样的吗？你是为了救我，才答应嫁给他的吗？”石定峰难掩心底的情动。
他承认。最开始听到襄儿嫁给了柳青冥时，他心里愤怒失望过。他以为他的爱可以融化她心底的恨，他也自信她会回到他身边。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嫁给柳青冥。如果柳青冥强迫她，她完全可以拒绝的，除非是她同意了！当小月告诉他实情时，他千疮百孔的心瞬间被填满了。他欣喜她对他隐藏的情意，又心疼她把苦楚都埋在心里，更痛恨自己没有及时赶来救她。他可以想象，当她和柳青冥拜堂时，她心里是怎样的无助和煎熬。
洪宁襄知道这件事无法再隐瞒了。
她点头说：“当时白无暇跟我说，你被引入了域外虚洞，处境危险，她还把那个场面放给我看。我看到那个地方环境酷烈，你无法施展灵力，又被捆住了身体，我怕你死在那个地方，所以……”
“所以你就和白无暇做了交易。”
洪宁襄咬了咬唇，“嗯，我想趁着和冥哥哥假成亲的机会，用识心术看破他的心思，查出他创造魔子的目的，顺便帮白无暇打探连心蛊的解法，白无暇承诺事成后，送我离开妖界，并告诉我域外虚洞的位置。”
她低头握住他宽大的手掌，眼眶一红，“九爷，我那个时候很怕再也见不到你，如果你有个万一，鸣儿怎么办？我……我怎么办？”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
她承认，那个时候尽管她心里还恨着他，可一想到他会孤独地死在那个地方，再也不能相见，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她不敢去爱他，可她的心早已不由她选择。
哪怕爱他会很辛苦，她也依旧爱上了。
石定峰无言地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入怀里。
她此刻说的话，是他听过的最朴实的表白。
她以前说，她要配得上他，要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女人，他早已心折，现在他更加心醉神迷。
这一世她虽恨着他，可心底深处，早已把他当作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她不能没有他。
“可我没想到，白无暇却骗了我。”洪宁襄说到此处仍然有些气恼，“原来九爷早就逃出域外虚洞了，白无暇是故意把那一幕放给我看，好让我心急，好促成我入魔……不过，域外虚洞那么可怕的地方。九爷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石定峰淡淡地说：“当时谢骊君把我引入了域外虚洞，我怕她有诈，提前把小雷留在了洞外。谢骊君砍断登天梯。逃出域外虚洞，却不肯告诉我妖界入口的所在，我就知道她骗了我。我用了半年时间，在域外虚洞里用域外天火，加上小雷帮我找来的材料，炼制了一条登天梯，逃出了域外虚洞。为了防止被谢骊君发现。我用造影术，造出仍然被关押的假象。我逃出去后一方面留在域外虚洞附近，继续追查妖界入口。另一方面，我派方少云去了趟魔界，联络六哥。那个时候，柳青冥早已帮着他三哥柳青成叛变了。我和六哥谈了条件。他出让星磊宗下辖的一部分城池给我，我把魔宗中部的城池交给他镇守，他帮我镇压柳青成的反叛势力。此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洪宁襄看了他一眼，“此外你还答应了什么条件？”
石定峰道：“六哥还提了个条件，让我解开封印，释放谢骊君的真身，他会把她的真身带走冰封起来。他承诺，不会再让她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他忐忑地问。“襄儿，你怪我放了她吗？”
洪宁襄稍稍放开他的身体，搂住他的脖子。
她歪头看着他：“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方，原本我恨不得谢骊君死在南天柱下。可后来，我用天窥术看了她的记忆，我知道了她对你的感情，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拒绝了和她的婚约，我还知道，她引诱你不成，反倒被六爷玷污了身体，她被镇压在南天柱下二十年，活得痛不欲生。看到那一切后，我突然发现，她比我更可怜。
“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真正爱而不得的人是她，她得不到九爷的爱，其实比杀了她还痛苦。而我有九爷的疼爱，有儿子，我有一个家，她一无所有，她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九爷放了她的真身，让她继续苟活着，对她也是一种折磨。而且，我手里还握着她的一缕神魂，她要是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保证让她后悔生出来。哼哼。”
她眼神带着一丝俏皮。
石定峰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他笑容宠溺又温柔：“你鬼点子倒是多。就连嫁人这种大事，你也敢用替身傀儡。”
听他提到这个，洪宁襄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心酸：“我真的没想到假成亲的计划会失败。”
她气的是，她把柳青冥想得简单了。
她心酸的是，柳青冥与她洞房时，竟然一直在为她解毒。
石定峰把她的小手紧紧握住，“既然你没有和他拜堂，那柳青冥算不得是你的夫君。你们之间的婚礼不作数。”
“可我和他——”洪宁襄一阵黯然神伤。
也许他不介意她被柳青冥碰过，可她介意，每每想起那个夜晚柳青冥疯狂地要过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的烙印，她都恨不得剐去身上的皮。她也想要身心完全属于他一人，就像他对她忠贞一样。
“傻瓜。”石定峰抵着她的额头，“如果他不那样做，如何救你？”他虽然痛恨柳青冥夺去了她的清白，可也庆幸，柳青冥为她解了毒，救了她一命。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九爷把冥哥哥葬在了何处？”洪宁襄与他都把话说开了，犹如卸下了重担，也就不再如之前那样谨慎小心，“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可以。”石定峰盯着她的唇，“不过，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洪宁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攫住了唇。
石定峰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
洪宁襄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闪着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他的舌尖试探地挑弄，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在索要着什么。
洪宁襄恍然明白他说的条件是什么，忍不住想打他，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好吧，这个大坏蛋素来这么霸道，她认了！
她不敢再看他那炽热的眼神，闭上眼，有些胆怯地回应他的吻。
她才有了一丁点表示，他立即卷住她的小舌疯狂地吮吻。
洪宁襄觉得千疮百孔的心被填满，幸福而甜蜜。
石定峰吻了她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整了整她的衣裙，拉着她的手，一同去了柳青冥的安葬地。(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遗言
云凌天宫的后面有一座矮坡，坡下也种了几株琼花树。
琼花如雪般晶莹，纷纷扬扬，落了满坡。
一个白衣少年，跪在一株琼花树下。
在他身前，是一座坟茔，墓碑上刻了柳青冥的名字，立碑人是重琉璃。
重琉璃什么都没做，只是低头坐在那里。
他纤瘦的身形和俊美的脸颊在漫天飞舞的琼花里，有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美丽。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重琉璃微微抬眼，看清来人之后，他悲伤的神情立时收敛了几分。
重琉璃站了起来，犹豫着是否像从前那样冲过去，扑入女子的怀里尽情地哭一场，可看到女子身后跟着的男子，他打消了念头，只是走过来，抓住女子的衣角，揉着眼睛喊了一声：“娘亲！”
洪宁襄揽住他的脑袋，声音也有些哽咽，“琉璃……”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娘亲，我听石头哥哥说，这些日子你在闭关，不能打扰，所以我没有去看你。娘亲，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洪宁襄牵着他的手，走到了墓碑前。
重琉璃从娘亲的眼神中触摸到了熟悉的温柔。
他知道，娘亲清醒了，不再是那个冷酷残忍的女魔头了。
洪宁襄摘了一朵琼花插入鬓角，又采了一些琼花，仔细地束好。放于碑前。
望着上面镌刻的名字，她觉得浑身有点发冷。
“琉璃，那****昏过去后。你爹爹有没有说什么？”
“有。不过——”重琉璃欲言又止。
洪宁襄看到他目光躲闪，似乎顾虑什么，莫非是因为……
她朝石定峰看了一眼。
石定峰知道柳青冥临终前和重琉璃说过不少话，这小子定然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
也罢，就让襄儿和琉璃单独呆一会儿也好。
石定峰叮嘱了洪宁襄一句：“早些回来。”负手走了。
洪宁襄松了口气，对重琉璃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重琉璃被识破了小心思，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这些日子娘亲和九爷在一起。自己却这般不待见九爷，会不会惹娘亲不高兴。
“娘亲。”重琉璃拽了拽洪宁襄的袖子，“我知道爹爹之前对你做了很多坏事。我也很讨厌爹爹那样，可是我也知道，爹爹有很多的苦衷，爹爹其实很在乎娘亲。很舍不得娘亲的。娘亲。这次爹爹死得很惨，他真的很可怜，你不要再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洪宁襄摸了摸他的头，“你爹爹临终前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告诉娘亲，以后多爱自己一些，学着只用五分的爱去爱男人，不要爱得那么用力。爱得那么辛苦，不要再为了任何男人迷失自己。伤害自己。”重琉璃留意着娘亲的表情，注意到她没有什么不快，又继续说，“他还说，云凌妖界是送给娘亲的礼物，娘亲现在是这里的主人，娘亲可以把这个地方，变成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没有战乱。娘亲还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将来无论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都可以回到这个家停靠。”
洪宁襄眼圈一红，她想起了跟随柳青冥一起征战魔界南部的那十年。
有一次柳青冥问她，喜不喜欢魔界。
她说不喜欢。
柳青冥问她为何不喜欢，她说她讨厌杀戮，讨厌血腥，讨厌战乱。
柳青冥说，既然不喜欢魔界，那为何委屈自己，来到这个鬼地方，为我卖命？
她回答说，因为少主需要我，少主值得我追随。
柳青冥当时很受用，微微一笑说，你对我如此忠心，我也不会亏待你，等我当上魔宗宗主之后，我便送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她那个时候心里只有石定峰，一心想着从柳青冥这里探听情报，自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谁料后来他没能当上宗主，反而因为她的背叛，从魔宗少主的位置跌落下来。
这一世，他辛苦打下了云凌妖界，一个他创造出来的新魔界，没想到最后他死了，却把这个世界留给了她。
他不止留给了她一个世界，也把琉璃让给了她。
洪宁襄转身面对着墓碑，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他说得没错，她要学会爱自己，不再为任何男人迷失自己，伤害自己。
“琉璃，我们回去吧。”洪宁襄抓住重琉璃的手，这小子守在此地已经多日，浑身一片冰冷，再这么待下去非伤了身子不可。
“嗯。”重琉璃虽舍不得柳青冥，但也不想娘亲担心。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重琉璃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娘亲，爹爹还说了一件事。”
“嗯？”
“爹爹说，如果娘亲有机会见到朱宸风，代他说声抱歉。”
至于为什么要向朱宸风道歉，洪宁襄自然心知肚明。
她点了点头，牵着重琉璃的手离开。
刚回了雪苑，迎面就遇上了石鸣。
洪宁襄自知亏欠最多的人就是儿子，此刻见了他，满腹的愧疚和欣喜涌上心头，心中有满腔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一时顿住了脚步，有些忐忑地喊了一声：“鸣儿。”
石鸣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洪宁襄更加紧张了，绞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开口。
重琉璃见气氛有点尴尬，他拉了拉石鸣的衣袖：“石头哥哥，我先回房休息了。”
他本想替娘亲说两句好话，但又把话咽了回去，想想还是觉得让娘亲自己化解石鸣心底的怨气比较好。
“嗯，你好好在房里呆着，没事不要到处乱跑。”石鸣俨然一副大哥的架势叮嘱了一番。
“我知道了。”重琉璃撇了撇嘴，平日石鸣更爱乱跑的。今天看他心情不好，就不与他做口舌之争了。
洪宁襄看到重琉璃飞快回了房间，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许，她抬眼看到石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那眼神却让人有点发怵。之前没仔细看他的样子，此刻才发现，石鸣气质有了些许变化，多了几分佛家的沉静气质，从前那不羁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她自知亏欠了太多，所以打定主意，无论石鸣说什么，由着他说，先让他消消火气。
石鸣看了她片刻后，突然抓住她的手，径直往雪苑后面的花园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母子相认（上）
儿子的手掌很大，很暖和，被他这么牵着手走，洪宁襄觉得很满足，很踏实。
她想起了怀着石鸣的那些日子。
她当时入魔了，心里充满了对石定峰的恨意，有好几次，她甚至痛苦得恨不得打掉腹中的孩子。
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爹的疼爱，她不想孩子出生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
可每次准备下手时，她都放弃了。
她再恨石定峰，终究舍不得自己的骨肉。
如果不是柳青冥在身边照顾着她，安慰她，鼓励她，恐怕她独自一人很难熬过那段日子。
她现在很庆幸，她挺过去了，如果当初真的失去了鸣儿，或许她也会跟着去了。
如今，那个在她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已经长大变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她和他，还有九爷，一家人再也不会分离。
短短的一段路，洪宁襄却有种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直到石鸣突然回过头，松开了她的手，她才猛然回神。
“为什么？”
洪宁襄心头一震。
石鸣那双酷似石定峰的眸子，深邃又冷静地盯着她：“为什么？”
“鸣儿……”
洪宁襄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或者说，她怕说出来，只是徒添彼此的痛苦。
“为什么不认我？”
洪宁襄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
“回答我的问题。”他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洪宁襄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由儿子来问，如果非要问出一个答案，应该是石定峰来问才对。
可石定峰从来没有问过。
为什么不认儿子？
洪宁襄咬紧了嘴唇。她有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可在石鸣雪亮的眼神注视下，她放弃了抵抗。
她浑身的力气如被抽空了，半晌，轻声开口：“鸣儿，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石鸣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娘亲的解释。他知道，她是不打算解释了。
也罢，其实她不解释。他也知道答案。她前世被爹爹伤得那么深，心里恨透了爹爹，这一世又被柳青冥抹去了大部分记忆，她甚至都忘了她是怎么生下他的。她当然有很多理由可以不认他。可是。他介意的是。她恢复了记忆后仍然没有认他，她似乎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感情，把所有的苦楚埋在心里，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爹爹，她永远都是这副鸵鸟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痛。
他知道娘亲才刚刚苏醒，爹爹舍不得骂她。舍不得说重话，那么今天。就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无论如何，他要与她相认，他要她勇敢地认他这个儿子。
洪宁襄轻轻抓住石鸣的手。
她试图像从前那样说点软和的话：“鸣儿，别这样。我跟你认错，还不行么？”
石鸣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你是谁啊？你是我什么人？”
洪宁襄知道他在气头上，不能和他计较。
她轻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娘亲。”
石鸣僵了一下。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他一直紧绷的心弦松开了。
一种幸福的感觉从心底蔓延，那郁结在心的怨气瞬间消散了许多。
他果然装不来爹爹的冷酷，只要她轻轻一句话，他一下子就原谅了她。
他哼了一声：“亲生的吗？”
“当然！”洪宁襄见他神色缓和下来，心里松了口气。
她半开玩笑地瞪了他一眼，“傻子，你不是我生的，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石鸣撩开袍子，坐在了花池边。
他僵着脸，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洪宁襄刚坐下来，石鸣皱着眉道：“坐过来一点。”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霸道了！
洪宁襄慢吞吞地靠过去，石鸣似乎有点不耐烦，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如果累的话，可以靠在这儿。”
“……”洪宁襄有点怕了这小子，谁知道他一会儿会不会又逼着她回答他的问题。
她试探地问，“鸣儿，你不生气啦？”
石鸣自嘲地笑，“怎么会呢！你是我娘亲，我要是生你的气，一来大逆不道，二来，我怕爹爹打我，三来，我怕我气不过来，被你活活气死，我可没有爹爹那么大度量，我很小气的。”
洪宁襄终于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话气到了。
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骂道：“你个臭小子，看来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是吧？”
“本来就是！我说错了吗？”石鸣捂着胳膊反驳。
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自己想想，这大半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你要跑来妖界查柳青冥的底细，查就查啊，为什么不跟爹爹说一声？害得爹爹到处找你，害得我和爹爹为你担心！等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妖界，你却对爹爹那么凶，还为了柳青冥，拿剑对着我，和我动手！娘亲，我知道你当时入魔了，我不该跟你计较，可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在乎柳青冥的生死，你把爹爹置于何地？你那么在乎琉璃，你又把我置于何地？难道在你心里，我和爹爹就不如他们重要吗？”
洪宁襄看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话像匕首一样割在她的心上，可她不能怪他，她宁愿他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鸣儿。”洪宁襄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她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柔声道，“鸣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和你爹爹分开，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努力修炼道法，不会再入魔，不会再任性自私地伤害你们。你知道的，娘亲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你爹爹，又怎么能说你们不重要呢？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娘亲，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琉璃呢？”石鸣忍住了眼中的泪珠，“现在柳青冥已经死了，琉璃怎么办？十年前，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现在早就过去了十年，你要怎么兑现承诺？如果琉璃不是柳青冥的孩子，只是你收养的一个孩子，我们可以接纳他，可他是柳青冥的孩子，柳青冥是爹爹的宿敌！我知道我不该排斥琉璃，但我心疼爹爹，如果你继续收养他，你想过爹爹的感受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母子相认（下）
这些话即便儿子不说，洪宁襄心里也明镜似得清楚。
从她养着琉璃开始，九爷的心里就没有一天舒服过。
如今琉璃已经这么大了，即使柳青冥已经死了，可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一日，就会一直提醒着柳青冥的存在。
可若要她舍弃琉璃，再也不管琉璃的死活，只和九爷和儿子去过自己的生活，她扪心自问，她舍不得，也狠不下那个心。
更何况，她心里还存有对柳青冥的感情，是亲情，是恩情，还是愧疚之情，甚至一些残余的恨意？
或许都有，不知道以后时日长了会不会渐渐淡忘这些感情，但至少现在她没有办法释怀。
她无法忘记柳青冥，又如何能够舍弃琉璃？琉璃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
以前她总想着，等琉璃的魔性净除后，就把他还给柳青冥，现在柳青冥死了，她可以不用把琉璃归还了，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她却觉得有些失落，有一种肩上的担子更沉的感觉。
试问如果柳青冥没有离世，她会让琉璃跟着他走吗？
仍然不会。
洪宁襄突然有一些悟了。
九爷以前说的没错，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舍不下琉璃。
他比她看得透彻。
“鸣儿。”洪宁襄轻声说，“琉璃刚刚失去了爹爹，他现在需要我们。我们不能不管他，我们得和从前一样。对他好，照顾他，不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们接纳他。他就是我们的家人，难道有一个他，我们这个家就不完整了吗？至于你爹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爹爹早就习惯了，如果他真的容不下琉璃，早就动手了。你爹爹心眼没那么小。”
石鸣自嘲一笑。“娘对琉璃的疼爱果然比我多。”
“又说傻话！”洪宁襄嗔道，“说起疼爱琉璃，你也不比我弱啊。如果我说以后不管琉璃了。你就舍得下他吗？再怎么说，他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你就这么嫌弃自己的弟弟？”
“如果他不到处乱跑，不给我惹事，我怎会嫌弃他！”
洪宁襄失笑。“说来说去。你还在生他的气，你怪他偷偷跑来妖界，没跟你打招呼，是不是？”
石鸣哼了一声：“谁稀罕管他，麻烦死了。不过，娘亲说得没错，再怎么说，我是他哥哥。我不管他谁管他。反正我还会回无相宗的，到时就把他一同带回去。省得娘再为他操心。我可以继续罩着琉璃，但娘亲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混小子，绕了一圈原来别有目的。
洪宁襄一笑：“说吧。”
“娘亲答应我，早点和爹爹成亲，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洪宁襄看他转着一双黑眼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有点怀疑，儿子是代他爹求亲的吗？
儿子说得这么直白，她反倒有些无措了。
她从未幻想过，有一天她会嫁给石定峰。
她在他面前，总是胆怯卑微的，习惯了仰望他，即便是前世那么爱他，她也从未奢望过当他的夫人，她只要得到他的疼爱就很开心了。
石鸣见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娘，你和柳青冥假成亲的事，我都听小月说了。既然那婚礼是假的，而且柳青冥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必怕别人说什么，就算有那些说坏话的，我也会让他们闭嘴。你就放心大胆地嫁给爹爹吧！”
“我答应你就是了。”洪宁襄拍开他的手，“可这事也得你爹爹去办，娘一个人又做不了主。”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
洪宁襄默默汗了一下。
石鸣得到了娘亲的承诺，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问了洪宁襄在妖界大半年发生的事情。
石鸣最不能理解的是，柳青冥怎么肯恢复她的记忆。洪宁襄简短说了用识心术看柳青冥的记忆的事情，说到是她用傀儡术控制柳青冥解开了自己的封印，石鸣叹气道：“果然爹爹说得没错，如果娘亲没有逼迫柳青冥，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记起以前的事的。娘亲，你知不知道，爹爹在灵界寻到了一种秘法，说是等你结成元婴那一日，借用元婴之力，可以冲开身上的封印，从而恢复记忆。原本爹爹打算等你结婴时，守在你身边，帮你恢复记忆的。他说只有这样，才不会对你的神魂造成伤害。可谁想到柳青冥会把你抓来妖界，那般欺负你！”
原来石定峰从未放弃过找回她的念头。
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寻找着她，就像前世她苦苦地追逐他一样，同样的孤独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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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妖界格局稳定。
十大魔营和狐族、金乌族有石鸣和琉璃以及方少云镇守，再加上洪宁襄手里的魂牌，不用担心再起纷争。而北方妖海和白回山又有石定峰的人马和道净派弟子镇守，暂时高枕无忧。
洪宁襄这个妖界之主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过起了悠闲日子。
石定峰因为魔宗叛乱的事，不得不在天宫里处理魔宗的要务，每日忙到深夜才回房休息。
仿佛又回到了清水山庄，她仍是他的侍妾，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日子简单又平静。
不同的是，她的心情是轻松和愉悦的，那些淤积多年的仇恨如吹散的阴霾逐日地淡化。
现在她只想安静地陪在九爷的身边，珍惜属于她的幸福。
不久，丁韶传来魔宗停战的消息。
洪宁襄看到石定峰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想起那日柳青冥挟持她拿到宗主令的事，问道：“九爷，那枚宗主令呢？”
她记得，当时为了阻止柳青冥拿到宗主令，她试图和柳青冥同归于尽，柳青冥却中剑身亡。如果柳青冥当时死了，九爷完全可以趁机收回宗主令。
“宗主令落入了柳青成手里，他现在是新任代宗主了。”
石定峰说得轻描淡写，“我已经从魔宗卸任了。”
他的神态和语气甚至有种无比轻松的感觉。
洪宁襄却觉得愧疚难当，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那****何至于丢失宗主令？
转念又想到，如果他真的很在乎那个位置，那日在发现柳青冥是假威胁他的时候，他就不该放弃宗主令的，除非是他心甘情愿。
难道他真的不在意那个位置？
“九爷——”洪宁襄有些忐忑，有些迷惑。
她承认，他站的位置很高，高不可攀。
她可以变得强大，和他并肩而站，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她却从来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不用耿耿于怀。我那日既然答应了柳青冥，把宗主令给他，就没想过反悔。”石定峰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虽然六哥败在了柳青成手里，但我们也不亏。魔宗长老会答应，把侵占星灵修界的土地划给星磊宗，而且同意让星磊宗来驻守魔界和星灵修界之间的通道，这样一来，魔界的修士就不能再随意踏入修界，等于换来了以后数百年正魔和平的局面。”
“可你以前那么想攻下魔宗。”洪宁襄还是无法相信，他可以这么毫不眷恋地卸任。
“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洪宁襄呆呆点头。
石定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容深沉：“那就早点跟我回天极修界，我再慢慢告诉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联盟的要求
天极修界红枫谷，是洪宁襄前世的故乡。
而石定峰的家族也在天极修界，他说跟他回去，是想带她回故乡看看么？
其实，那也正是她所想的。
云凌妖界有道净派和红棘门的弟子镇守，洪宁襄只用和武思玉、雁北愁等人交代下去，留下一部分弟子守护妖界，她便可以和石定峰一同离开了。
不料，临行前，吴行送来消息，说是朱宸风和逍遥修界的一位联盟长老带了十几名修士过来了，随行的还有太平修界的一位联盟长老和十来名高阶修士。
撇开朱宸风和她的私人交情，两界联盟都派了人来，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是冲着她这个妖界新主来的。
而道净派的徐星洲则带了数百名弟子，前来和武思玉等人会合。
洪宁襄先传信给徐星洲，让他留在北方妖海处，统领道净派众弟子守住妖界入口。
等朱宸风一行人到来后，她亲自在天宫一楼大殿接见，还命侍女奉茶伺候，做足礼数。
原本石定峰打算和她一同出面，洪宁襄劝阻了他，毕竟石定峰曾经是魔宗领袖，如果他现身，只怕更加引起两界联盟修士的抵触。
虽然云凌妖界现如今已经掌握在她的手里，可这里大部分都是妖修和魔修，两界联盟必会为了妖界的归属要个说法，如果再把石定峰牵扯进来，无疑局面会变得更加棘手。
洪宁襄自清醒后就恢复了从前的装束。梳着单髻，身着碧色长裙，因修为进境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气质更加灵动。
殿中众人在见到道净真人之后，面面相觑，眼神无不带着惊讶和疑惑。
这女人就是最近大名鼎鼎的妖界新主，那个嗜血滥杀的凌天女魔？
两界联盟的修士在来之前，就听说了凌天魔君把道净派的掌门抓来妖界，****不成，反倒害得道净真人入魔。从而变成女魔头，杀了凌天魔君，成为凌天女魔的种种事迹。
传言凌天女魔不仅杀人不眨眼。而且喝人血，食人肉，吸取他人功力，喜欢抽魂炼魄。把修士变成她的傀儡。为她卖命。
总之，凌天女魔比凌天魔君更可怕，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人人唾骂。两界正道修士义愤填膺，纷纷表示如果有机会。定要来妖界亲手斩杀这个女魔头。
就连街头巷尾，也都把凌天女魔当作反面教材。教导自己的孩子要一心向道，万万不可走入邪途云云。
可眼前这个女子，相貌秀逸灵动，气质出尘，清气盈然，哪有半分女魔头的样子？
原本两界联盟的修士都是气势汹汹而来的，结果在见到道净真人之后，全都大吃一惊，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声讨她的罪行了。
大殿之上，半晌，鸦雀无声。
除了逍遥修界的余子实长老和太平修界的纪高翰长老一左一右坐着之外，其余修士全都分站左右。
洪宁襄坐在上首位置，自然一眼看到了下首左边的朱宸风。
大半年未见，朱宸风竟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束着白玉高冠，乌发垂下几缕落在肩上，鬓边染了点点白霜。
洪宁襄心头一悸。
她知道，在她被柳青冥抓走后，他为了找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他怎会变得这般憔悴？
自他进门始，他只匆匆扫了她一眼，就一直微低着头。
洪宁襄自知当初被抓来妖界，连累他被叶钦利用，而且她从未坦言过叶钦的身份，她有愧于他，一时也不知该怎样面对他，干脆移开了目光。
她对左上首的余子实道：“余长老，还有各位联盟的道友，今日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余子实早在当年锁仙塔出事时，见过这个女子。
那时候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丫头，却和太虚门的叶钦一同闯入锁仙塔，联手除掉了舒天禄。当年的事虽然已经模糊，但他对这女子的印象却极为深刻。没想到十多年了，那个丫头不但修为到了结丹后期，更是成为妖界新主，声名鹊起，不知是该刮目相看，还是该痛骂她一顿。
田湘儿创立道净诀，是道净派的第二任掌门，而且带领道净派壮大，还加入了修界联盟，这些事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余长老哼了一声道：“修界传言，道净真人走火入魔，变成了凌天女魔。不过，今日一见，真人倒是清醒的很。莫非这里面另有隐情不成？”
洪宁襄一笑：“传言不假，我的确误入过歧途，做了些有违正道的恶事。但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正如各位所见，我已清醒。至于凌天女魔，那只是过去的我，二位长老，各位道友可以当那个我，已经不存于世。”
纪高翰听到此处，微微颔首，接话道：“既然真人已经清醒了，那作为正道联盟一员，想来也该清楚自己的立场。云凌妖界一直是我们两界的心头大患，之前被那凌天魔君统治，给联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如今，凌天魔君已除，真人是这里的界主，为免除妖界的存在对修界造成危害，真人应该尽早交出权力，让妖界归属联盟管辖，方是正道所为。”
洪宁襄就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妖界的统治权而来，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无礼，一开口就逼她交出权力。说什么为正道做出贡献，谁知道他们若是得到妖界的统治权后，会不会把这里变成他们自己获取利益的地盘。
洪宁襄反问了一句：“恕我愚笨，不知二位长老要我怎么交接权力？”
话说到这份儿上，余子实也不打算绕弯子，直言道：“真人入魔时，是不是把妖界的大半修士变成了傀儡，取了他们的神魂，收入了魂牌？只要真人交出魂牌，并且撤掉妖界入口的弟子，让联盟在妖界建设分堂，入驻妖界，并承诺不干涉分堂建设事宜，联盟便不再为难真人。除了妖界各方修士必须无条件归顺联盟外，妖界的资源真人可以自由享用，不受联盟管束，真人以为这样的安排如何？”
这些人以为她这个妖界之主，是轻松得来的吗？
她固然使了些邪修手段，镇压了无数妖界修士，可她也付出了心血和汗水。再者，云凌妖界是柳青冥辛辛苦苦创立的，又是他送给她的礼物。让她这么拱手交给联盟，她如何甘心？
她可以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去帮助那些入魔的修士回归正道，可要她为了正道的未来，把她辛苦打下来的世界拱手让人，她绝对没这么大方！
洪宁襄自嘲一笑：“二位长老一来，就让我交出妖界的统治权，看样子是不相信我已经清醒了啊，或者，是不相信我有能力统治妖界？”
“真人此话怎讲？”余子实皱眉问道。
“纪长老方才说了，我也是正道联盟一员。”洪宁襄冷笑道，“既如此，由我来统治妖界，有何不可？难道联盟还怕我统治不好妖界，还会给修界造成不必要的事端不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羞于启齿
纪高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女人现在已不是入魔状态，修为不过结丹后期，一个小小的后辈，竟敢当众反驳联盟的决定。
如果不是顾忌她手里握有魂牌，掌控着妖界十来万修士，他早就不跟她多废话，直接将其扣押，然后调集联盟修士攻占此地了。
既然和谈不成，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纪高翰端起玉杯往桌上一放，力道不轻不重，玉杯“咯”地一声碎成了粉末。
这个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十分突兀，像是一个宣战的讯号。
立刻，纪高翰带来的十几名高阶修士身上气流涌动，有人甚至刷地亮出了法宝。
余子实这边的联盟修士也按捺不住，纷纷掀动衣袍，只要余长老一声令下，他们立马就能冲上来，把洪宁襄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洪宁襄身后有一扇偏殿小门，石鸣一直藏在门后，留心着殿内的动静，听到玉杯破碎的声音，他拔剑冲了出来。
石鸣身后还跟着十来名红棘门弟子，这些弟子全都是结丹期以上的修为，都是石定峰提前部署安排的。
石定峰本人虽未出面，但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谁敢动洪宁襄一下，周围蛰伏的帮手可不会袖手旁观。
大殿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纪高翰纹丝不动地坐着，脸色阴晴不定。余子实也没有喝退自己的手下，洪宁襄打定主意不会交出妖界的统治权，也断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看到石鸣冲过来，她没有阻拦，由着他站在自己身侧。
余子实知道洪宁襄背后有整个道净派撑腰，而且这女人还是石定峰的侍妾，如果今日双方交手，不仅会伤害到道净派和联盟的和气，还会和红棘门结下梁子。此刻不宜大动干戈。
余子实没有纪高翰那般咄咄逼人，和颜悦色地道：“真人想继续统治妖界，不是不可以。只是真人如何保证，将来不会再度入魔，不会给周边的修界带去不利影响？”
洪宁襄没说话，石鸣向来嘴快。气极笑道：“请问这位前辈。如果我娘交出了妖界的统治权，您又如何保证，联盟不会把妖界据为己有，不会利用这里的修士，大肆扩张妖界的土地，危害到周边修界的安全？”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余子实带来的一名徒弟暴跳如雷，刷地祭出了法宝。
石鸣手上皓华剑青光一闪。讥笑道：“真好笑！到底谁是这里的主人！你们一来就要求我们让出妖界，想把我们赶走不说。还怀疑我们的用心，难道就许你们怀疑，就不许我们质问？到底谁不讲理？！”
那余子实的徒弟手上法宝光芒一闪，眼见就要朝石鸣招呼过来，朱宸风挥袖喝道：“严师弟，退下！”那弟子摄于朱宸风在联盟的地位高于他，悻悻地住手。
洪宁襄看到朱宸风出言，也冲石鸣道：“鸣儿，先退下。”
石鸣瞪了一眼那姓严的修士，收回了皓华剑，只是在看到朱宸风的目光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传音唤了一声：“师父。”
朱宸风点了点头，却没有和石鸣多说什么，只对洪宁襄道：“道净真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洪宁襄知道眼下已经没法再跟联盟的这些老顽固和谈，朱宸风既是太虚门掌教之孙，在联盟地位必然不低，直接跟他谈或许能够争取到一些有利条件，当下点了点头。
朱宸风低声对余子实说了句什么，余子实看了他一眼，随即对纪高翰传音说妖界之事交由朱宸风来谈判。
纪高翰虽有些不悦，但也知道洪宁襄背后有道净派撑腰，她身为掌门，又是逍遥修界这一方的联盟成员，如果真的和她动起手，只怕会影响到两界联盟的关系，看在余子实的面子上，不妨给朱宸风一个机会。
纪高翰冲着洪宁襄哼了一声，带着手下一帮修士，拂袖离去。
余子实拍了拍朱宸风的肩膀，也带着手下弟子迅速退出了大殿。
石鸣见联盟的修士都走了，让红棘门弟子都散了，他上前对朱宸风拜了一拜，喊道：“师父，徒儿好久不见您了。师父最近可好？”
朱宸风打量了石鸣一眼，这小子虽经常用传信符和他联络，但平日极少见面，听说他去了无相宗修佛，他还担心他不适应那边清苦的生活，但看他如今的样子，倒是沾了几分佛家弟子的气质，不由得稍感欣慰，微笑道：“我很好，倒是你，变化不小。”
“师父我跟您说——”
“好了。”朱宸风拍了一下他的肩，“我和你娘要谈正事，你且先下去，等我这边事了了，咱们师徒再好好叙旧。”
“嗯嗯。”石鸣咽回了满腔的话，笑道，“师父，娘，那我先出去了。”
石鸣离开前，还体贴地把大殿的门关上了。他相信，只要师父出马，与娘亲商谈，关于妖界的归属问题，一定有办法解决。
洪宁襄觉得自从柳青冥死后，这座云凌天宫好像失了灵魂般，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今日那么多人进来又离开，更显得这里空旷得令人心里发慌。
也许这份心慌，还因为一个羞于启齿的理由。
她愧对朱宸风，她不知该怎么跟朱宸风解释她和柳青冥之间的事。
但如果她不解释，她于心不安，如果她不说清楚，又怎么开口向他道歉，甚至代柳青冥，向他道歉。
道歉需要诚意，不说实话何来的诚意？
方才面对联盟修士时的强横气势瞬间消散了，洪宁襄有些局促地抓紧了袖子，她试图站起来，却见朱宸风走了过来。
她看到他把手伸了过来，但只伸到了一半，就放下了。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声音却带着一丝疲惫：“你在妖界的这些日子，每日要管很多人事，一定累得很。我从修界赶过来，正好也有些乏，咱们就坐着说吧。”
“好。”
洪宁襄看着朱宸风撩开衣袍，神态潇洒地坐到了左上首，稍稍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喊道：“朱师兄，我……”咬了咬唇，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朱宸风抬头凝视着她。
半晌，他问：“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叶师弟把你抓来后，逼着你嫁给他？是不是真的？”
洪宁襄看到他一向清朗如月的眸子，像是压着一层黑色的云气，黑得好像要下一场暴雨将她淹没。
她甚至看到他的眼底泛着红色，他的表情令人心惊。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生气，还要愤怒，可是他却用这般平静的语气问出来，更是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洪宁襄拼命地思考该怎么回答他，可是她一思考就会想起这大半年的遭遇。
她承认，柳青冥虽然死了，可他在她的心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
只要任何人提起那些过往，她都会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夜，想到柳青冥临死前那个凄美的笑容。
她觉得世间最痛苦的事，除了爱而不得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恨而不能。
她不能再回想那些事了，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疼得厉害，她发现自己不但无法启齿，无法坦白，连提起那些事的勇气都没有。
她捂住脑袋，无意识地说道：“朱师兄，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叶钦死了，他已经死了。就算他强迫过我，伤害过我，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自责和道歉
朱宸风有些无措。
他伸手想抱抱她，像从前一样喊她一声湘儿，给她一些安慰，突然想起来她是石定峰的侍妾，他不能逾矩唐突了她，只好又把手收了回去。
在见到她之前，原本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叶钦是不是魔宗少主柳青冥？
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魔界那个凌霄女魔？
她不叫田湘儿，她叫洪宁襄？
她是不是石鸣的亲生母亲？
当年，她之所以不认石鸣这个儿子，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恨着石定峰？
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石定峰把她安插在柳青冥的身边当奸细，结果在魔界失衡时，石定峰没有去救她，抛弃了她，以至于她遭受莫大的伤害，立地成魔？
她曾经说讨厌石定峰，甚至带着石鸣离开石定峰，都是为了报复吗？
那么她对石定峰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见她如此痛苦，他知道不用问了，有些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如她所说，就当那个入魔的女人，已经不存于世，不要去追究真相，或许对彼此都好。
朱宸风把满腔的话都咽了回去，轻声说：“既然都过去了，那就学着忘了吧。”
他无法置评叶师弟所做的事情。
如果叶钦只是叶钦，而不是柳青冥，或许叶钦不至于做出那般疯狂的事。
可叶钦是柳青冥，那么为了报复石定峰。抢夺洪宁襄，柳青冥会做出什么事就很难说了。
只是让他一时无法接受的是，柳青冥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真的死在了襄儿的手上吗？
襄儿杀他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对不起。”
平静下来后，洪宁襄突然开口。
她知道这样的道歉听上去太简单，没有任何的解释，显得诚意不足，但她还是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道歉？”
朱宸风也平静多了。
他俊朗的眉目温润如月，“如果非要道歉的话，应该是我才对。”
“不。是我不对。”洪宁襄咬了咬唇，“当初我想去见叶钦，不仅仅是因为叶钦病危。还因为我有一件事要找叶钦问清楚。所以，当时叶钦把我带到妖界，我有一半是出于自愿的。如果我不跟着他来一趟妖界，不打探他的底细。是无法调查那件事情的。是我连累你为我受伤。连累你被叶钦利用，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她紧张地看着他，“朱师兄，我跟着叶钦走后，你怎么样？叶钦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朱宸风一笑：“我很好。”
只是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红衣白发的男子强行把她带走，他被摄瞳术定住无能为力，眼睁睁失去她时的那种心情。
从她失踪开始。他就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变了，不再只是把她当作初见时那个娇俏纯真的小姑娘了。
他已经无法把她当作他的红颜知己一样去看待了。
她失踪了。他也像疯了一样，用尽各种方法找她，差点……算了，都是他的过错。
他想问她，是什么事情让她那般奋不顾身，非要跟着叶钦来到妖界，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见她露出自责的神情，朱宸风柔声道：“不怪你，我们都没有想到，叶钦会早有预谋。当时的情形，即便他不托我给你传信，他也会用别的法子找到你，叶师弟……他当年疯狂地找你，他对你的心思有多深，我是知道的。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劝叶师弟回归正途，阻止他堕入魔道，也不至于发生后来这些事。如果那天，我再多一些心眼，发现叶钦修炼了大魔功，直接把他带走，阻止你们相见……如果我不带你去见叶钦，就不会害你被抓来这个地方，吃了那么多苦，被逼着嫁给他，失了名节，被他害得入魔，被那么多人背后说三道四。”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是他的纵容，害得叶师弟一步步堕入魔障的深渊。
是他的疏忽，害苦了她。
朱宸风脸色一片惨白，仿佛在承受诛心之痛。
洪宁襄诧异万分。
他为什么这般自责？她有什么值得他自责的？他越是自责，她越是愧疚得如万蚁噬心。
她摇头说，“朱师兄，你别这样说，不是你的错。我说了，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真的不怪你。”
无论如何，她不能把朱宸风卷进那个仇恨扭曲的世界里。
“我……我有句话想问你。”
朱宸风看上去平静了些许，忽然抬眼看着她。
洪宁襄一向钦佩他的洒脱和正直，他的眼神也和他的人一样，坦荡如明月。
此刻，他的眼睛也是那么清明，眼神没有一丝的杂质。
她被他看得低下头，“朱师兄，你同我不必客气，想问什么问吧。”
朱宸风盯着她，“你以前说不想跟九爷在一起，是真的，还是假的？”
“以前……是真的。”
“那现在呢？”朱宸风呼吸急促了几分，“以后呢？你……还想跟着他吗？”
他知道他没有立场问这些，可他知道，如果今日再不问，他怕以后没有机会，他怕他会后悔。
如果她说想，哪怕他万分不舍，他也会祝福她和九爷。
如果她说不想，哪怕此生和石定峰结仇，他也会把她牢牢抓住，带着她离开，再也不让她活得这么辛苦。
洪宁襄如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朱宸风要问这些问题？她和他不是知己，是朋友吗？他这么问，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关心她吗？还是……
她不敢深想，也无法把他卷进来。
她笑了一下：“朱师兄，你别忘了。我是石鸣的娘。”
“如果不是呢？”朱宸风脱口而出。
“我会跟着他。”洪宁襄坦然地说，“九爷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会跟着他。以前种种，我会淡忘。以后的日子，我只想珍惜。”
朱宸风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漆黑的眸子带着疏朗的笑意。
他低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知道不能再深究她对石定峰的感情了，无论爱与不爱，她已经做出选择了。
洪宁襄怕他多想，转了话题道：“对了，朱师兄，方才我们讨论的妖界归属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你呢？”朱宸风轻笑道，“在大殿之上，我看你丝毫不肯退让，也不怕得罪两界联盟，胆子倒是不小。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吃醋
“我不会交出魂牌。”洪宁襄给出了明确的答复，“不过，我同意在妖界建立联盟的分堂。但妖界不归联盟直接管，由道净派来管理。朱师兄，你应该知道，道净派已经加入了联盟。所以，由道净派来管理妖界，等于妖界属于联盟的一部分，并不会和联盟的要求冲突。另外，妖界的三分之一修炼资源，无偿供给联盟的分堂享用。朱师兄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朱宸风知道她是在入魔后，功力大增之时，掌控了整个妖界，收复那么多修士不是一日之功，她付出了心血和汗水，联盟的长老一来就要求她交出魂牌，的确是强人所难。
朱宸风点头说：“如果由道净派来管理妖界，联盟自然无话可说。”
洪宁襄松了口气，“那就烦请朱师兄出面，把我的意思转达给各位长老了。”
两人商谈完一些细节便一同出了天宫大殿。
石鸣迎上前道：“师父！”
朱宸风想去柳青冥的墓地看看，笑着对石鸣道：“走吧，让你娘歇会，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洪宁襄看着师徒二人去了天宫后面的墓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用她解释，只要朱宸风看到那墓碑上的名字，就知道叶钦是谁了。
回到仙云阁，见石定峰正在书房里忙碌，洪宁襄也没有打扰，传信给了徐星洲。
等徐星洲到了，洪宁襄把今后由道净派管理妖界的事情交代下去。随即就让他和魔营的周乾，一同去天宫接待联盟的那些修士。
歇了半晌，等石定峰回屋。洪宁襄主动坦白了今日和朱宸风见面的详情。
当然，略过了一些细节不提。
石定峰对她做的决定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淡淡地说：“我让方少云给你再调一些红棘门弟子，帮着道净派，一起镇守妖界，以免将来联盟的分堂坐大，削弱了道净派的权力。”
他边说边拿出一块玉简。把安排部署写了下来，又传方少云进来，将玉简给了方少云。让方少云找徐星洲共同处理此事。
方少云领命退下后，洪宁襄见石定峰并没有问及她和朱宸风见面的细节，脸色也没什么不快，暗暗松了口气
“谢谢九爷。”她生怕他多问。道谢后转身往外走。“没什么事的话，我去看看琉璃了。”
“等等。”石定峰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人无法抗拒。
洪宁襄转身，若无其事地解释：“我去去就来，不会耽误很久的。”
石定峰负手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不说话。
“为何这么看着我？！”洪宁襄紧张地后退一步。
说实话，自从清醒后。每回和石定峰单独相处，她都有点莫名的发怵。
也许是因为前世她习惯了仰望他。即便这一世她知道了他的情意，那种骨子里的习惯仍然很难改掉。尤其是被他那双幽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她更是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他不痛快了。
“你在替朱宸风掩饰什么？”石定峰问。
这话直戳她的心窝，洪宁襄不由自主低下头，“我……我没有。”
大半年前，她离开道净派时，留下一封信给他，之后就跟着朱宸风去见了柳青冥，接着就被柳青冥抓到了妖界。石定峰定然为此事怨怪朱宸风。如果再让石定峰知道，朱宸风问了一个超出朋友关系的问题，那岂不是更会惹他心头不快？
一个是儿子的亲爹，一个是儿子的师父，她不想他们两人的关系闹僵。
“你被柳青冥抓走的那天，朱宸风为了救你，和白无暇斗法，受了重伤。你失踪之后，他为了找你，也没少吃苦。他对你在乎的紧。”石定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故意掩饰，还是真的糊涂？”
“……”洪宁襄吃惊地看着他。
他……他吃醋了吗？
石定峰竟然会像个普通男人一样吃醋？
简直……太稀奇了。
在她心里，他从来都是冷硬，霸道，傲气，以自我为中心的，他是那种自视甚高不会轻易把自己和别人相比的男人。
即便他痛恨柳青冥，她认为那也多半是因为柳青冥是他的宿敌，可他……居然也会吃醋？
她忽然觉得，他不再那么遥远，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摸了。
“说话。”石定峰伸手箍住了她的腰，“你们方才见面，除了谈论妖界的归属问题，还说了什么？”
“九爷，你……你别多想。”洪宁襄做好了打死也不松口的决心，“真的没说什么。朱师兄很自责，他说不该纵容叶钦修炼魔功，他很后悔带我去见叶钦。我就说这件事不怪他，是我自己想见叶钦的，是我害得他被叶钦利用了，是我对不住他。”
“就这些？”石定峰半眯着眼。
“那不然还能说什么。”洪宁襄不自在地把脸转开。
她要是再多说一句实话，这男人估计会冲出去把朱宸风暴揍一顿。
石定峰松开了她，冷哼：“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洪宁襄扯了下他的袖子，柔声道：“九爷，当时我急着查柳青冥的底细，正好柳青冥托朱师兄说见我最后一面，朱师兄一向疼爱他的师弟，但他不知道柳青冥早有预谋，所以才带我去见柳青冥的。朱师兄真的很无辜，你别怪他了，好吗？”
“你要查柳青冥的底细，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石定峰眸子里翻滚着什么。
他承认，他有很强的控制欲。那天看到她留下那封信跟着朱宸风走了，他气得想杀人。如果不是考虑到朱宸风是石鸣的师父，他当时很可能控制不住脾气，杀了朱宸风。
“我不是留了信么？”洪宁襄诧异他对此事如此耿耿于怀，“而且当时那个情形，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让我放开手脚去查吗？你那时特别痛恨冥哥哥，你说，如果见到冥哥哥，你见一次，打一次。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一定不会让我单独去见他的。”
“你没有试试，怎么知道我会阻止你。”石定峰脸色缓和了几分，“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够相信我。”其实，他当时也想找到柳青冥，摸清凌天魔君的底细。但他万万没料到，襄儿会先他一步进入了妖界。
“我知道我不该私自离开，可难道你就没有错吗？当时我在仙葭岛根本没有自由，是你派人看着我，是你怕我跑了，是你一直防备我，是你不信我在先的。”洪宁襄也不甘示弱，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别说她不信他，他又信她几分？
石定峰闭了下眼睛。
沉默了半晌，他伸手抱住了她，低声道：“对不起。”
洪宁襄僵了一下，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都过去了，九爷。就当我们扯平了，现在计较那些事情不是徒添痛苦。”
“今后，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石定峰在她发顶吻了一下，“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只跟着你。”
“是吗？”洪宁襄抬头一笑，“无论我去哪儿，你都跟着我吗？”
“嗯，当然。”
“那你会不会嫌弃我笨，修为低，又拖累你。”洪宁襄歪头想了想，“哪天我又干了什么蠢事，又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你会不会把我扔下。”
石定峰哼了一声，“你自己想想，你干过多少蠢事，我哪回扔下你了？”
洪宁襄脸上一红，“那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师徒
朱宸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酒葫芦，揭开盖子，喝了一口，一股冷冽的滋味滑入喉咙，再经风一吹，整个人似乎乘风而去。
他冲着墓碑道：“叶师弟，咱们好久没有痛饮青云仙了。今日无论如何得陪我把这壶酒干了。”
说完，他把葫芦里的酒液倒在了墓前。
倒了半壶之后，又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青云仙后劲不小，朱宸风喝酒又爱上脸，不到半盏茶功夫，温润如玉的脸颊泛出一层酡红，他喝的又快又急，差点呛到了。
石鸣生怕师父把自己灌醉了，趁着朱宸风不注意，抢走了他手里的酒葫芦。
朱宸风醉眼微醺地喝道：“拿来。”
“不给！”石鸣把酒葫芦藏在身后，“师父，你就陪叶师叔说说话吧，这酒嘛，还是少喝点。不然你要是喝醉了，等会娘看到了，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说完拔腿便跑。
“石鸣，你回来。”
朱宸风揉了揉太阳穴，大半年没沾酒，竟是不胜酒力了。
他扶着额头：“我不喝了就是。你回来……陪我说会儿话。”
石鸣只好抱着酒葫芦，走回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他有点纳闷了，师父明明已经知道这墓里葬的人是柳青冥，而且柳青冥还把娘亲抓来妖界，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师父却只字不提柳青冥。还继续把柳青冥称作叶师弟。
他也希望叶钦就是他的师叔，不是什么魔宗少主，可是在知道了叶钦的真实身份后。他无法自欺欺人，不可能再把柳青冥看作那个疼爱自己的叶师叔了。可是在师父的心里，恐怕还是无法忘怀和叶师叔十几年的同门情谊吧。
“石鸣，你说师父是不是很没用。”朱宸风背靠着石鸣坐了下来。
石鸣身子一僵。
他虽看不到师父的脸，但只从他的声音里，就可以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一定很落寞。
师父原本是那么洒脱不羁又爽朗的一个人。大半年不见，师父变化不小。
“师父，你可是我师父啊！如果你是个没用的人。我怎会拜你为师。”石鸣毫不客气地打趣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只和强者交朋友，能当我师父的。又岂会是寻常人。”
朱宸风笑了：“嘿。你小子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石鸣何其聪明，只要深想一下，就明白了师父方才那句话中的深意。
师父在自责。
石鸣道：“师父，我听吴叔叔说，当初是叶钦托你带信给我娘，我娘得了信，去看望叶钦，结果却被叶钦抓来了妖界。师父。你是在为这件事自责吗？可师父你不知道，叶钦他从一开始。就早有预谋的。”
朱宸风沉默了半晌，道：“难道我没有错吗？是我太纵容叶师弟了，如果我早些把他带回正道，或许可以避免他一错再错。是我疏忽大意了，才害得你娘被叶师弟抓走。发生那样的事，我的责任很大。你爹当时没有杀了我，已经是他手下容情了。”
石鸣摇头说：“我知道，爹爹很在乎娘亲，他千方百计防着叶钦，生怕叶钦抢走我娘……可你是我师父啊，就算一时疏忽被叶钦摆了一道，爹爹怎会真的对你动手。”
朱宸风苦笑：“鸣儿，你想得简单了。这一次，我的罪过大了。”
他说完，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酒葫芦，仰头就往嘴里倒，却被石鸣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你还喝！”
朱宸风像是酒瘾犯了，手指颤抖地去搜乾坤袋。
“别找了，你的酒我统统都要没收！”
石鸣实在不习惯师父这般颓废的模样。
既然师父不肯敞开了心怀说话，那今天就由他把话说个明白。
石鸣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师父，你去过魔界，你应该知道我爹和我娘，还有柳青冥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柳青冥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用叶钦这个身份来接近我娘。我知道，你和叶钦是师兄弟，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你自责没有阻止叶钦堕入魔道。可你想想，柳青冥他本来就是魔宗少主，他非要选择魔道，你如何拦得住？柳青冥为了攻下魔宗，为了扳倒我爹，花了很多功夫来打造这个云凌妖界，这个妖界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才建成的，这说明他很早就开始谋划这些事情了。柳青冥要把我娘抓来妖界，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即便当初他不找你带信，他也会用别的法子，把我娘带到这个地方来。
“虽然我痛恨柳青冥，可有时候想想，他有可恨之处，也有可怜的地方。娘亲在魔界陨落时，是他带着娘亲的元神来到逍遥修界，给了娘亲一次新的生命。这次在妖界，白无暇和谢骊君两人联手算计娘亲，害得娘亲中毒，柳青冥虽然逼迫娘亲嫁给了他，可也用双修之法，为娘亲解了毒，又救了娘亲一命。
“而柳青冥自己却失去了功力，变成了废人。娘亲入魔后，柳青冥为了唤醒娘亲，用假威胁的方式逼迫爹爹交出宗主令，让娘亲看清她在爹爹心里的分量，在娘亲想和他同归于尽时，他却选择死在娘亲手里，娘亲悲痛之下，遇到了心魔劫，渡劫之后，这才清醒过来。柳青冥害得爹爹失去魔宗那个位置，固然可恨，但他最终也促成我爹娘和好了。现在柳青冥死了，忽然之间，我发现我也没那么恨他，讨厌他了。我还感到庆幸，幸好他死了，不然他看到我爹娘在一起，看到他们以后成亲，岂不活得更加痛苦。”
朱宸风怔怔听着。
这会儿风没那么大了，酒力也发散开了，他却比之前更清醒了。
明明石鸣说得都是安慰的话，听了应该感到轻松的，他心里反而空落落地，好像陷入了一个漆黑的空洞中。
片刻后，朱宸风抬头，表情淡如清风：“你倒是看得清楚。”
石鸣不知何时也拿起了酒葫芦，想也没想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呛得直流眼泪。
他抹了抹眼角道：“我要是不清醒点，我们这个小家还不早早就散了。师父，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娘以前有多恨我爹，她恨到可以狠心地不认我这个儿子。都说母子连心，我有多想她，她就有多想我，可她宁愿把所有的苦楚和委屈一个人咽下去，就是不跟我相认。现在娘亲终于认我了，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幸福快乐的事了。我已经不奢望其他，只想娘亲不要再离开爹爹，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朱宸风摸了摸他的头：“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我还怕你不肯原谅你娘。”
石鸣摇头说：“一开始我也怨怪娘亲的，可我听爹爹说了，他和娘亲之间，因为柳青冥和谢骊君的介入和算计，才会造成那么深的隔阂和误会。我知道娘亲受了很深的伤害，她比我承受的痛苦更多，后来我就慢慢释然了。
“师父，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
朱宸风握住他的手：“嗯，我答应你，我也会学着遗忘。”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时分才回雪苑。(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命令
重琉璃看着突然闯进屋子的银袍男子，有些吃惊和紧张。
他走到门外，四处张望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方才关门，下了一道禁制。
银袍男子反倒镇定自若：“放心吧。没人知道我来找你。”
重琉璃知道柳英衡和卓文豫一样，都是爹爹手下的高手。
柳英衡是柳家旁支的族弟，和爹爹的关系比卓文豫还要亲厚一层，爹爹一直把重要的情报传递任务交给柳英衡来做。
柳英衡能够在妖界和魔界之间来去自由，没点真本事恐怕早就被九爷的人抓住了。
重琉璃点了点头：“衡叔叔，宗主令传给卓师父了吗？”
柳英衡没什么表情地说：“在你三伯父手里。”
“三伯父？”
“现在魔宗已经易主，新的代宗主是柳青成，你爹爹的三哥。”柳英衡简短地说，“你三伯父说了，这次你爹拿到宗主令，靠着宗主令，他才能调动魔宫的修士，和他的人马里应外合，一举打败了石定江，抢回了魔界中部的几座重要城池。这次我们柳家夺回权力，你爹爹功不可没。当然了，你没有把宗主令还给石定峰，而是主动交还了柳家，你的功劳也不小。”
“啊？”
重琉璃一愣，不安地咬紧嘴唇。
事情怎会变化得这么快？
仿佛昨天爹爹还活着，今天就死了。昨天九爷还是魔宗的领袖人物。今天他就被赶下了那个位置。
如果娘亲知道，是他把宗主令交到了柳青成手里，娘亲会怪他吗？石头哥哥会怪他吗？九爷会怨恨他吗？
柳英衡看到眼前少年脸色发白。俊秀的眉头皱着，那小模样越看越像柳青冥，不由得想起了柳青冥小时候的模样。
他心中一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你后悔了？”
“不。”重琉璃低下头，很快抬起眼，“我不后悔。是爹爹给了我这条命。爹爹临终时的愿望，我怎能不帮他实现？哪怕被娘亲和九爷怨恨，我……我也必须这么做。”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琉璃竟然被养成了这么善良的性子。柳英衡冷哼道：“现在石定峰已经交接了魔宗的权力，从今往后，他，还有他的侍妾。孩子。都和魔道没什么关系了。而你和他们完全不同。琉璃，你爹爹当年为了创造你，耗费了多少心血？
“琉璃，你天生走的是魔道，石定峰他们一家已经回归正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天生注定了是柳家的人，是魔宗的人。你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劝你早些清醒，跟我回魔界。不要辜负了你爹爹的期望。如果你爹爹还活着，他绝不会看着你认石定峰为继父的。那是耻辱，是耻辱，知道吗？”
“可是，我……我舍不得娘亲。”重琉璃咬唇，眼中淌出了泪水。有时候，他多么希望，他和石鸣一样，是娘和爹爹亲生的孩儿，是个普通的孩子，不是什么妖灵，不是人人害怕的魔子。
“你三伯父还有卓师父都说了，这次派我过来，就是把你接回去。”
柳英衡掀开了头上的斗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逼人，眼神透着不容抗拒的冷冽。
重琉璃防备地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琉璃，跟我回魔界，这是命令！”
“不！”重琉璃一直退到了墙角，“衡叔叔，我答应了娘亲，不会走上魔道的。爹爹也说过，要我听娘亲的话，绝不能变成大魔。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
柳英衡身形一晃，重琉璃尚未看清对方的动作，手脚便如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已经被柳英衡扣住了身体。
“不！”重琉璃拼命挣扎，“我不回魔界！我不要离开娘亲！放开我！你放开我！”
柳英衡眼中红光一闪，试图用摄瞳术定住重琉璃，不料重琉璃周身煞气狂涨，浓烈的煞气如巨大海浪延宕开，柳英衡被这股强猛的力量震开了身体。
一瞬间，地面在颤动，房屋在摇晃，房中的摆设全都被魔气轰击得四散飞走。
一块柜门撞开了门口的禁制，重琉璃化作一道红光冲出了屋子。
“琉璃！”柳英衡没想到琉璃魔性发作时力量会这般强横，就连他血婴初期的修为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卓文豫说了，如果琉璃不肯走，切不可强求，否则后果难料。
之前他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看样子不能急在这一时。
“我不要回魔界，不要回魔界！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重琉璃眼中红光闪烁，捂住额头，大声嘶喊。
“好，不回魔界，不回魔界。琉璃，你冷静点，冷静点，我不强迫你。”
柳英衡一步步往花园里退。
如果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石定峰的注意，只怕他很难离开这个地方。
“我这就走！琉璃，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柳英衡化作一道银光，没入了花园的草地。
重琉璃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琉璃，你怎么了？”石鸣和朱宸风赶来时，看到重琉璃躺在地上，他闭关的屋子里一片狼藉。
重琉璃支起身体，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
朱宸风看到重琉璃的第一眼，陡然僵住了。
这孩子是谁？他的脸，怎么如此熟悉？
想起来了，叶钦……不，柳青冥本尊的模样，缩小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甚至，这孩子长得比柳青冥更美几分，美得令人心醉。
朱宸风惊骇莫名，无数个问题在脑中回荡，柳青冥……他有自己的血脉？
石鸣没有顾上向师父介绍琉璃，他目光敏锐地朝四周一扫，就发现了异常。这里有魔修来过的气息，花园的草地有遁地的痕迹。
石鸣拔出皓华剑，试图追踪，重琉璃抓住了他的袖子，“石头哥哥，别追了。那个人是我的叔叔，你别追了，好吗？”
“你叔叔？”石鸣脸色缓了缓，“是魔宗柳家的人吗？”
“嗯。”重琉璃有气无力地说，“是我三伯父派来的，我爹爹的族弟，他想带我回魔界。”
石鸣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师父一直盯着琉璃的脸看，他想起来，自琉璃出世后，师父好像从未见过琉璃呢，更加不知道他有琉璃这么个弟弟，难怪他会吃惊。还是等安抚了琉璃再向师父解释好了。
石鸣对朱宸风道：“师父，我送琉璃回屋休息一下。”
朱宸风点了点头：“去吧。晚点来找我。我有话问你。”
“好。”石鸣扶着力竭的重琉璃回了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