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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0.第640章 段晓楼的吻痕

    [第14章第14卷]

    第646节第640章段晓楼的吻痕

    何当归再不忍心看下去,忍不住用手掌一挡,撞上一片柔软,分开了两张熟睡的容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看来他们真是累坏了,才会睡得如此毫无防备。她回头四下一望,找了一块纸板,要把两个人的脸分开,再看床上时,孟瑄还在睡,但段晓楼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亮如子夜星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不由躲开了那道目光,低声询问:“你感觉怎样?胸口掌伤的痛有没有缓和一些?”

    与昨晚的狼狈不同,她今天刚换了新装。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银纱缀深兰色的外裳,裙摆绣满珍珠的薄长纱,飘逸轻盈。纤细的腰肢只系一条银色锁边缎带,另挂两只梅花铃铛。一把青丝松松绾成双鬟,只插一支紫色晶簪,耳上两枚南珠耳钉,闪闪烁烁,除此之外别无装饰。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而那一双深如古井的黑眸,永远都有让人沉醉其中的理由。

    段晓楼越过孟瑄的头顶,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叹道:“你的医术还是这么好,你看我的眼神也一样,总是喜欢躲着我。让我忍不住在想,你与我之间还不变如初。”

    何当归夺回自己的手,退后两步说:“你下床来坐,我为你施针,孟瑄的伤适合沉睡调养,昨晚我扎了他的睡穴,看样子效果很好。这张床太小,睡不开你们两个,请下来吧。”

    此时,段晓楼还没从麻药的药性中脱出来,下床之后,他连路都走不稳,何当归必须得从旁扶着才行。两人相偎的一刻,她禁不住轻颤两下,段晓楼把脸垂下来,鼻息正好落在她的颈窝间,一暖一凉地吹拂不止。

    扶段晓楼坐在椅子上,何当归才发现不合适,原来昨晚御敌时,他将所有麻药全都逼到上半身,造成的后果就是,现在腰部软绵绵的,连坐都坐不稳。

    何当归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施针,过了一会儿,她需要用两手拿针的时候,松开了扶他的手,下一刻,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栽,柔软的唇覆在她的嘴角。

    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用银针为他驱毒,不防他有这么一招,因为他的胸口还有许多针头!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他像是误沾了花蜜的蜜蜂,就算一开始倒下来是无心之举,在品尝过她的清甜后,他也无法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了。她双手压在他的胸侧,努力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生怕那些银针会被压进去或折断,那样断针随血流动,流到脏腑各处,随时可能要了段晓楼的命!

    因为太关注这个,反而让她没有被轻薄后的恼怒,也没有闭合牙关。他热烫的舌滑进来,执意纠缠着她,让她的感官里只有他的气息、他的力道和他的存在。

    他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笼罩了她的呼吸,当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时,能够在他那双深黑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冰凉的梨花香气,与他衣上残留的玉龙清酒的气味,源源不绝地冲击着她。

    “唔,放开——”

    发现面对一个如此虚弱的段晓楼,她的力气仍然远远输给他,而他强大的力道扣在她身后,似乎要将她狠狠揉进胸膛。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他的强大蛮横,因为他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她。她垂眸看一眼他的胸口,不由惊慌失措,也顾不上同他计较了。

    她刚在段晓楼的胸口插了二十多根银针和梅花小针,正常平躺的情况下,这些针都非常危险,只有好大夫才能掌控。段晓楼这么着,分明是自找死路,难道他想自杀?

    何当归一阵惊慌颤抖,勉强想推开他,但是两人之间的力量天差地别,她根本推不动他的高大身躯,又要顾及着不能碰到他胸口的银针。她双手落在他宽厚的肩上,不住地猛烈敲打着,他却只是更加深了唇舌上的掠夺和占有,将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倾吐入她的口中。

    “你——”

    他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烫热的腮颊,狠狠加深了这个吻,他探出舌尖寻找她的粉舌,当两人舌尖一触,仿如通电,两人的身子都深深一震,**的危险种子像是被点燃了的焰火引信,一发不可收拾。

    当段晓楼的手指滑进她的衣襟里,处处点燃火花的时候,何当归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装金创药的瓷瓶,手腕一抖,准确地砸上旁边榻上的孟瑄的脑门!

    “咚!”

    睡!看你还睡!你老婆在被人欺负,你是死人吗?

    孟瑄的脑门上立刻肿起一个小包,眼皮也青了一块,可均匀平稳的鼾声丝毫没有间断。他嘟起嘴巴哼哼两声,转个身,背朝着他们,睡得很是香甜。

    何当归气不打一处来,枉孟瑄还自称高手,他怎么半点警觉性都没有?万一她扔的是一把刀呢?

    不过,庆幸的是,她的药瓶没砸醒孟瑄,却砸停了段晓楼。他从她的唇上移开,紧紧的拥着她的腰身,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久久不动。连手也保持原状未动,两只手都放在她的衣襟里。

    见段晓楼终于幡然悔悟了,她不敢再刺激他,只好任凭他抱着,同时小心地一根根拔出他胸前林立的银针。

    “你真的爱上他了?”段晓楼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对我说,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爱上男人,因为你不相信他们。孟瑄做了什么事,让你变得对他死心塌地?”

    何当归默不作声地收针,直到确定收完了最后一针,她才松一口气,从段晓楼的怀里退出来,转而去检查他的腿伤。

    经过昨晚简单的包扎,现在血已经止了,不过伤口上有毒,所以愈合缓慢。还好蒋毅他们用的是锦衣卫的毒,段晓楼肯定也知道解药配方,昨晚她让他写下来,他说夜太深了,明天再说。最后她用自己配的一种绿汁草浆清洗了伤口,用干净的纱布松松缠了两道。如今再看,那个伤口的色泽过分红艳了……

    “怎么血肉这么红?”何当归皱眉问,“这肯定不正常,对不对?”

    得不到回答,她仰头看她的脸,却在一瞬间被他的黑眸陷进去。她起身找来了纸笔,要求段晓楼把解药配方写上去,她好照方抓药。

    段晓楼久久不动笔,轻声问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他哪里,他哪里比我好?如果我死在你的眼前,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从前一直躲着我?”她刚才差点被他侵犯了,过后的反应却如此平静,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有。这种平静太伤人了。

    听他这么问,何当归心里泛起一种隐隐的不安,难道是她的原因,把段晓楼变得这么消沉,难道他是故意带着胸口的银针与她纠缠,想要死在她的手上?

    她心头一阵酸涩,握着段晓楼的肩头,盯着他的眼睛说:“世上没有人好得能让别人豁出性命待她,就算那个人再好,她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你这样为我,你有母亲,有朋友,他们都是值得你珍惜对待的人,胜过我千倍百倍。段晓楼,我知道你是受伤之后意志消沉,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把你变得和从前一样健康。请把解药药方写下来,行吗?”

    段晓楼沉默一会儿,闷闷地说:“不知道,我从不知道什么药方。”

    “不知道?!”何当归的嗓门变尖,“你昨晚不是还说,这是锦衣卫的毒药,是蒋毅叛出锦衣卫时带走的?”

    “锦衣卫中有专门的医师和毒手,他们才能记清那些复杂的药方,何况,我记得这种毒药是无解的。”段晓楼淡淡的口吻,仿佛在议论天气一样轻松。

    何当归死盯着他看了两眼,判断着他是在说谎,还是在说事实。最后她叹口气说:“好吧,即然这样,我让熠彤从地道送你回锦衣府,那里人才济济,我无能为力的毒,他们一定有办法。”

    “不要,我已递过了辞呈,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段晓楼面色一白,用恳求的语气说,“让我死在你的身边,把我葬于你院里的梅树下,让我长成一株梅树,陪着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孟瑄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我却不同。”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冰蚕丝一样的声音压迫过来,“我活着和死了都只为你,你是我唯一最爱的女人。”

    何当归喉间满胀着酸苦,调整一下才能开口说话:“段晓楼,我知道自己欠你太多,这辈子怎么也还不完了,可如果你选择这样的方式死去,那我一定会瞧不起你。你的父亲安宁侯,母亲段夫人,他们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费尽所有心血将你养大成人,教养成材,你就用轻生的方式去报答他们吗?我了解你的为人,也不相信你是这样糊涂的人,若是死能解决问题,这个世上早没人了。”

    段晓楼看着她潮红一片的娇美面容,那儿印着他的吻痕,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柔情也吝啬得不肯分他半点儿……

    在这深深的注视中,他突然面色一变,单手捂着胸口倒下去。

    ...

41.第641章 网中网情陷情

    [第14章第14卷]

    第647节第641章网中网情陷情

    段晓楼捂着胸口倒下,吓得何当归以为他毒发了,伏在他的膝头支撑着他,紧声说:“你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段晓楼,相信我,我是世上最好的大夫,只要你有求生的意志,我一定可以帮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段晓楼喘着粗气问:“你不爱我,这是我最大的心病,你能帮我治好吗,女神医?”伴随着他这句话,他的双目流出两行血泪,晶莹剔透,绝美的两滴红色液体,从他茫然的眼睛中流出来,疑惑地自言自语,“天黑了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何当归掩口,不让自己哭出声,而泪水滚滚落下,不能停止。那是什么毒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直到刚才都没有任何发作的预兆!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一名大夫,对自己的医术完全失去了信心,也不敢再为他摸脉。

    两人近在咫尺,段晓楼毫无预兆地出手,一把将她扯入怀抱,紧紧地环绕住她纤细柔软的身子,属于她的淡淡幽香充斥鼻端,更加撩拨着他的心痛。他至死都想不通,自己输在哪里,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小逸,给我放洗澡水,加点无忧香进去。”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孟瑄在说话,在不远处的锦榻上,背对着这边相拥的两个人。何当归含泪望过去,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害死了段晓楼,又对不起孟瑄,她该如何面对他们两个人?

    段晓楼不肯放手,她也不敢用力推他,只能任由他抱着。

    孟瑄翻一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平,还在呼呼打鼾,间或模糊地嘀咕两句话,听不太分明。原来,他说的是梦话。

    何当归仰头,看向段晓楼的脸,上面的血泪划过的痕迹触目惊心。她终于哭出了声,哽咽着声音说:“段晓楼,你坚持住,只要你让我救活你,我就给你一个交代,以后都不再让你失望。”

    段晓楼露出喜色,双手摸索着寻到她的脸,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愿意试着爱上我?

    他也不明白,她究竟哪里迷住了他,让他长久地深陷其中。但这一刻,她就是他的救生浮木,牵动着他的一呼一吸。

    何当归难过得无法呼吸,她用力地点点头,说:“没错,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所以你一定不能死。现在,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解去你腿伤的毒?你还留着锦衣府的出入令牌吗?我可以亲自去那里找解药。”

    段晓楼拆散了她的发髻,大掌抚过她缎子似的青丝,叹息说:“那个地方很危险,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能进出的地方。你还记得三年前同上水商观的耿炳秀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下将领凶残嗜血,与陆江北的下属分庭抗礼,现在正斗得热火朝天,你绝对不能去那个地方。”

    何当归蹙眉想了想,又问:“廖之远、陆江北或者高绝,难道他们三个都不在京中?我相信,只要通知了他们,就算他们人在外地,也会第一时间回来帮忙找解药。”

    段晓楼弯弯唇角,眼眸中是一片空洞,他摇首道:“三人都不在京师,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他拥紧了何当归,自嘲地笑了,“看来老天也不站在我这边,你才刚回心转意,我就饮恨九泉了,直到最后,你也不是我的女人。能有你陪伴左右,我也无憾了。”

    “别说胡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你死!”何当归一擦眼泪,决绝地说,“放心,我的手段多着呢,就算没有解药,我照样有办法治好你。”

    段晓楼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迟疑地问:“难道……传说中的药是真的?”

    “传说中的药?”何当归一愣,“什么药?”

    段晓楼的唇轻动两下,不再说话。

    何当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起来收拾桌上的银针和药,匆匆安排说:“孟瑄一时也难以醒来,你别和他挤一张床了,出去睡寝房那张床吧,我将门窗封紧,任何人敲门你都无须理会。我略懂得两个阵法,摆在房外,能把闲杂人等都拒之门外。我重新为你用针灸、拔罐驱一回毒,这次你不可以再乱来了。”

    说着,她出去整理床铺。转身的一瞬间,段晓楼的眸底掠过一道流光。他偏头看一眼床上酣梦正好的孟瑄,俊颜上露出了一抹胜利意味的笑容。

    外间屋里,青儿去给苏夫人送汤药还没回来,何当归遣散所有下人,把段晓楼扶出来,安置在挂了一面水晶帘的大床外侧。时间太仓促,也来不及撤去那面写满“戒色”好处的诡异帘子。为了更好的施针,她褪下段晓楼的上衣,露出胸膛上一片光洁平滑的麦色肌肤。

    打量一眼后,她不禁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段晓楼刚才亲吻她的时候,果然弄断了几根银针的针柄,她慌乱间只收走了针柄,整根银针还留在他的体内。也就是说,他突然流血泪,未必是因为中的毒发作,也有可能是断针扎错了什么穴位而造成的。

    她先找出一条丝巾,仔细绑好段晓楼的双手,使他不能乱动,然后才清理了他身上的断针,再一次用银针把他体内的毒性封在小腿上。

    做完这些之后,她的额上沁出几粒苍白晶莹的汗珠,鼻息轻喘微微。刚才若有半点差池,随时会要了段晓楼的命。她手里流过的生生死死的人命也不算少,却从未这样紧张过。

    一只握着丝巾的手,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她诧异地回头,才发现段晓楼不知何时挣开了绑他的丝巾。而且,他的黑眸如两个无底的漩涡,将她卷在里面,用温柔的网将她缠绕其中。

    她惊喜地问:“你恢复视力了吗?你现在看得见我吗?”

    段晓楼含笑点头,说:“眼前瞬间变得明亮了,丫头,从你愿意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的病痛全都离体而去了。”

    何当归仔细地检查过他的双眼,才问:“你有没有锦衣府的出入令牌?如今在不在你身上?”

    段晓楼顿了顿,反问:“你想要?但是我说过,那个地方你绝对不能去。”

    “那就是有了?快给我,我拜托别人去。”何当归急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不给。

    段晓楼揉一揉她的发,温和地说:“在我的腰带扣背面,我的穴道被封不能动弹,你拿吧,但是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自己去锦衣卫找解药。我现在已不是那里的人了,一旦你被人捉住,报我的名号也没有用。”

    “知道知道,你别管了。”

    何当归迅速解下段晓楼的腰带,拆下腰带扣,果然在背面找到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色令牌。她将令牌握进手心里,微笑抚慰道:“你安心休息,我去去就回,等银针封穴过去后,你千万不能四下走动,否则被人看见,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麻烦。”

    “怎么?你又反悔了?”段晓楼紧声问,“你不肯让人看见我在你房中,难道说,你还不想跟我离开这里?”

    他的大手铁钳一样扣住她的手腕,勒得生疼。何当归深吸一口气,强硬地说:“现在没有比疗伤更重要的事,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若你此时此刻都信不过我,又怎么担保将来能在一起一辈子?再不听话养伤,休想我以后再理你!放手!”

    段晓楼悻悻放开手,两道好看的长眉微微蹙近,呆呆地望着她,描绘着她的每一分轮廓。只见她跑到镜前,重新梳了一个小髻,余发披散,又外罩了一件银绣镂花宽袖袍,用丝带在腰间轻轻一系。他想象着,现在是在他的府第、他的卧房中,她是他段晓楼的妻子,眼前这就是她晨起梳妆的一幕……想到这些,他不禁微微笑了。

    何当归系带后转过身,刚好看见他的这个笑容,也冲他一笑,道:“食水我准备了两份儿,密室里一份,外边桌上一份,如果孟瑄睡醒出来了,你只告诉他,我和青儿出府去了,让他不要乱跑,仍回密室里养伤去。最迟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段晓楼听她这种交代口吻,觉得有点惜别的意味,听着甚是不祥。他皱了眉,迟疑地说:“其实我的毒不要紧,只要麻药的药性褪去,我离开这里,自有办法解毒,你……”

    “又来了!”何当归一拧眉,单手叉腰教训道,“你易地而处想一想,若是我中了毒,你会让我带毒过几天,等我伤好后自己去找解药吗?”

    段晓楼答不上来,何当归吁一口气,又嘱咐了两句才推门出去。段晓楼将缓缓阖上眼睛,将丝被盖过头顶,轻轻嗅着她的味道。这是她的床,她的被,上面沾着满满的她的味道,让他心醉神迷。

    他的女孩,终于答应回到他身边了。

    虽然手段不够光彩,日后她知道了难免生气,但是回想前事,她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横插一脚的人是孟瑄。她早该跟他走了。等京城大乱的那一天,连孟家也做不了她的避风港,只有他能保护她,呵护她,一生一世守着她。

    ...

42.第642章 一个眼熟女人

    [第14章第14卷]

    第648节第642章一个眼熟女人

    家里现在是二奶奶陆氏管着门禁和进出,大小姐孟静精于数算,管着账房,而库房还是苏夫人院里的几个管事媳妇把关,算是将一份当家大权拆分成了几样,各人管一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要出门,就得上陆氏那里要通行令,当然,陆氏就算开关放人,日后苏夫人健朗起来,肯定还会来追究,所以一定要有个合适的说辞。

    她路过花园时看见了青儿,被孟瑛拉着,站在一株南槐树下。孟瑛的神情很激动,口若悬河地说着些什么,青儿拿衣袖挡着脸,好像是防止孟瑛的唾沫星子迸溅到脸上。然后孟瑛就突然抱住青儿猛亲,青儿又捶又打,又扯他头上的小辫,两个人打得、亲得不亦乐乎。

    何当归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打听了陆氏现正在那边花厅里听管事媳妇回事情,就从后门进后堂等候。谁知,一进后堂就看见一个宫装丽人坐在那儿品茶,样貌非常眼熟。

    对方穿着一件式样显简单的素白色宫装,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两点梅花,淡雅处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优雅华贵。腰间系着一块凤佩,平添了儒雅气质。墨玉青丝绾着垂累髻,几枚夜光珠点缀发间,美眸恰如平注的湖水,红唇间笑意浅淡。

    何当归先觉得她眼熟,然后才想起她是兔儿镇上见过的燕王朱棣的嫔妃,徐莲。而且何当归的眼缘也不是因为见过她一次的缘故,上回初见时,徐莲正在上吊自杀,那张脸就给何当归十分熟悉的感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比起上次见时的狼狈,这次再见可以用惊艳来形容,这个女人,生得好美!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弱之美,这位徐妃的美透着一种英姿飒爽的韵致。

    何当归困惑地在记忆中搜寻着,却想不起,自己跟眼前的女人有什么瓜葛。

    “好俏的丫头,”徐妃笑吟吟地开口,“你就是清宁郡主吧?”

    何当归一怔:“夫人您认得我?”

    徐妃笑默地上下打量着她,旋即抿唇道:“我猜的,你的眼睛跟一般女孩儿不同,所以我猜我一定不会认错。”

    何当归听这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知怎么接,于是只笑一笑,在旁边寻个位置坐下。这徐妃从没见过她,却能一眼识得她;她曾乔装改扮接近过徐妃一次,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上次她跟燕王的私房话里,她自称为“徐莲”,那就应该不是燕王的正妃了,因为燕王妃的名讳是徐无菡,是开国大将徐达的嫡女。据说徐王妃不止容貌倾国,还文武兼备,比男子都不差多少,是个贤德女子。光瞧这宫装丽人的气质,倒十分相符。

    徐莲,徐无菡,菡萏是莲花的别称,难道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人?因为嫌“徐莲”这名儿俗气,才改叫了“徐无菡”,私下里有改不了口的习惯,才自称“徐莲”?

    何当归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依据,再看那女子的华贵清雅气质,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为人妾室的女子能拥有的。这么说,对方十有**就是燕王妃了?

    她用余光掠向对方,却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两人的目光相撞,何当归心中的熟悉感更盛了。

    “贱妾拜见燕王妃!”

    陆氏从前厅由人搀扶着小跑过来,进来就行大礼,满面惭愧地说:“下人无知,竟然让王妃在偏厅久候,贱妾直到现在才听说,怠慢了王妃,贱妾罪莫大焉!”

    何当归心道,果然是燕王妃,她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呢。于是她也起来行礼,想说些“不知母亲大驾光临,女儿不识母亲尊面,罪莫大焉!”之类的话,感觉怪怪的,世上哪有女儿不认得母亲的。

    斟酌一下,她还是说:“母亲万福,请母亲恕二嫂子怠慢之过,她昨日才接手家务,处事不周到也是常情。先前婆婆和大嫂子做的都好,只是如今病着,母亲就恕了这次罢。”

    突然,另一道耳门里又翩翩穿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商氏,另一个是苏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张霸家的,两人都向燕王妃行大礼。商氏娇娇气气地说:“贱妾昨个儿还病着,今天幸而好了,否则也不敢来拜见王妃。可恨二弟妹七弟妹都不知道礼数,竟然让王妃在这个冷沁沁的屋子里久坐。”

    陆氏闻言,皱眉瞪了商氏一眼,平时在家里或有争吵、在婆婆面前争宠的事,也是一家人的事。如今贵客到访,她难道不懂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道理?孟府与燕王府在朝事上一贯和睦,若是双方的后宅哪里不好了,生出嫌隙了,不是拖老爷他们的后腿吗!

    燕王妃一直都静稳地坐在上座用着茶,直到听何当归脆生生叫了她两声“母亲”,绝美的面容顿时露出十分喜色。

    等商氏说完了陆氏、何当归的坏话,燕王妃才站起身,笑吟吟地走过来,双手执起了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为娘的这阵子也是身上不好,不然早来看你了,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可是这里的饮食不习惯?不然,还是每日在王府里做好了,送到这边来喂你。”

    此话一落,惊到了商氏,她可听人说,何当归从没在燕王府住过,而且是个半路认亲的挂名郡主,和燕王妃能有什么好交情!怎么现在听来,燕王妃的口吻跟亲娘一般慈爱?

    何当归自己也汗颜,这是干嘛呀。她可不配吃王府的宅急送。

    燕王妃身量苗条,比她高一头,何当归仰头,望进对方真诚而关切的眼眸,如果这些关切是装出来的,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而且,现在商氏在场,燕王妃说出这样温情的话,分明是下商氏的面子。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商氏得罪过燕王妃,二是燕王妃想跟何当归交好,卖她一个人情。

    想到这儿,何当归也用不输燕王妃的演技,声情并茂地说:“娘你说哪里话,我出嫁后不能继续侍奉您的饮食,已经是朝夕不安了,还让您惦记着我这边,越发该死了。娘前些日子染了时疫,才刚好了,须得多保重身子,待会儿让女儿为您请平安脉吧。”

    “你让为娘保重,你自己怎么不知道保重?”燕王妃掀掀眉毛,手里一时摸何当归尖尖的下巴,一时又捏捏她骨感的肩膀,论斤论两地计较着,“夏天正是姑娘家长个子的时候,怎么你个子不长一点,肉却掉了几斤?是不是孟瑄欺负你?快跟娘说,娘自有法子替你讨公道!”

    何当归觉得自己好似菜市场的鸭子,被检验着品质,嫌弃着肉少……

    她惭愧地低头道:“母亲勿忧,七爷待女儿极好,至于变瘦,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女儿一向光吃不胖,冬日加衣就胖了,夏日减衣就瘦了,哪能作准呢。孟府的厨子很棒,女儿绝对没有饿着。”

    她突然想到,如果借着燕王妃的名义出府,半点都不落人口实。孟家的媳妇入门后,每一、三、五、九月、十二月的初一十五都可以回门一次,不过须得丈夫陪同。因为孟瑄不在家,把她五月份的两次机会都浪费了。现在“母亲”上门来接“女儿”,又是王妃级别的尊贵人物,孟家绝对不会拦着她跟燕王妃回家看看。

    “母亲快让二嫂子她们起来吧,”何当归笑睨着商氏发白的嘴唇,“地上凉,回头冰坏她们了。”

    燕王妃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把她们都忘了!几位夫人快快起来,咱们内宅的娘们无需这套俗礼,燕王府和孟府又是亲家,本王妃以后还要常常来看望清儿,回回都这样可禁不起。快起吧!”

    陆氏、商氏、张霸家的纷纷应是,从地上起来,袖手立到一旁。

    何当归亲密地拉着燕王妃坐回位子上,一方蓝染帕子铺在小桌上,让燕王妃把手搁在上面,仔细听了一回脉,微笑道:“母亲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身子还虚,也不宜乱补,人参雪莲的乱吃一气,反而于保养不利。我昨个儿读书见着两个很适合母亲的药膳方子,等我写下来给母亲带回去。”

    燕王妃却抓着何当归的手说:“为娘多久没看见你了?两个药方就想把我打发走?没门!我不依你!”

    何当归自己的亲娘,从来没这样对她“霸气而温柔”地撒过娇,一时间,她光顾着体味这种感觉,却忘了答话。燕王妃又伸手来摸她的脸,“好孩子”、“我的儿”,一声比一声叫得更发自肺腑。

    旁边的陆氏暗自纳罕,听闻燕王妃是个冷人,从不参加京城名流的宴会,没想到待子女却这么好。

    商氏脑门上却沁出大颗的汗珠来,她弟弟如今就在燕王手下办事,本来听说燕王妃到访,觉得是个机会,于是不顾孟瑛下的禁足令,跑出来招呼燕王妃,没想到一上来就得罪了对方!商氏虽然见了何当归的公主级别的嫁妆,也听说了那全是燕王妃的馈赠,但商氏只道燕王妃好面子,才会出手豪阔大气,再也想不到,何当归与燕王妃是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干母女。

    商氏偷瞧了何当归她们一眼,见两个人都带着甜甜的笑靥,商氏心头大悔,不该在何当归进门之后就一直跟她作对。现在知道了何当归、燕王妃的关系,又听说燕王非常敬爱王妃,要是何当归说出个什么好话,牵连到商氏的弟弟……

    “娘你老抓着我不放,我可怎么写药方呢?”何当归笑眯眯地说。

    燕王妃紧紧抓着何当归的手,转头看向陆氏,问:“听说孟瑄成亲第二天就出远门了,让她在家里空落落守着屋子,还在节宴上吃了亏。本王妃要带女儿回家住两天,是跟你说一声就可,还是得禀过苏夫人才能放行?本王妃今天是专程来接女儿的,她不走,我住客房陪她也行。”

    何当归没料到燕王妃会邀请她去王府,她还没想到合适的托词让燕王妃带她走,燕王妃却说出了一个最理想的借口。

    陆氏忙笑道:“王妃说哪里话,您想带妹妹回王府住两天,随便叫个下人传句话,我们这里就给妹妹准备妥当,稳稳妥妥地送去王府了。”陆氏手里正好管着本家媳妇出门上香、回娘家等事宜,当然愿意卖这个人情。

    燕王妃当即就要拉着何当归走,商氏也挂上一脸笑容,来献殷勤说:“这大暑热天的,王妃赶远路来接妹妹,我们多过意不去,好歹用些便饭再走。”

    燕王妃挥挥手说:“不必了,王府离得远,我们着急赶路。”

    商氏不敢强留,只把水汪汪的大眼睛瞅向何当归,眸中满是恳求味道,意思是说,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可别把家里一点磕磕绊绊的事儿传到外面去。而何当归一心想快点出府,根本顾不上接收商氏的秋波。

    说话间,刘氏和王姨娘也来拜见燕王妃,几名妇人簇拥着燕王妃和何当归出了二门,再往前就是外院了。

    突然,有个灰衣灰裤的十二三的小厮疾跑过来,直冲着她们这边来了。

    陆氏不禁皱眉,家里怎么还有这样没规矩的下人,偏还在贵客临门的时候出现,晦气!商氏见那小厮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陪嫁媳妇宋嫂子的儿子,连忙大声呵斥道:“你没带脑袋出门吗,像个苍蝇一样乱撞!还不滚去大管家那儿领十个手板!”

    小厮哇地哭道:“奶奶饶命!小的是进来传话的,那些衙役甚凶,连通传的空儿都不给。因为我跑得快,才让我进来传话,奶奶开恩!”

    “衙役?”陆氏不可思议地问,“他们来孟府做什么?”

    “传七奶奶回衙门问话。”

    ...

43.第643章 雪衣少年子尘

    [第14章第14卷]

    第649节第643章雪衣少年子尘

    商氏尖叫出声:“什么?进衙门问话!她做什么犯法的事儿啦?”尽管不打算再得罪何当归,但话音里外都透着幸灾乐祸。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做什么坏事,不过罗家有几个人都被官府叫去问话了,被关起来了也说不定。这也与她的关系不大,除非有人狗急跳墙,在不利的局面下胡撕乱咬,然后咬上了她。

    燕王妃威严地斜睨了商氏一眼,立刻让后者背冒冷汗。燕王妃摘下腰间紫金筒,开盖倒出一柄短笛,横在口边吹了一段悦耳的旋律,空中就忽而落下一个雪衣少年,像一只白鸟一样落在众人面前,细看他面容,肤色略黑,五官非常精致,睫毛尤其长,大约十四五岁。

    燕王妃一直抓着何当归的手没松开过,此刻红唇翘一翘,跟她介绍道:“这是你弟弟,子尘。”

    弟弟?!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想起,燕王并没有一个这般年岁的儿子!难道是义子?

    何当归笑凝那名少年,轻轻唤了一声:“弟弟。”对方略一点头,目光也只在她脸上停留一瞬。

    燕王妃对少年吩咐道:“外面有衙役在找你姐姐,你去问明情况,将那些人打发走。告诉他们,你姐姐最近都住燕王府,让他们只管去那里传讯。”

    少年应是,足尖轻点着地面,滑翔掠走。

    燕王妃四下一望,拉着何当归走进一座水前小凉亭,陆氏连忙让人摆上几样点心和峨眉竹叶青,笑让道:“这些全都是酸乳酪做成的点心,乳酪是自家庄子上做的,这一次的味道极好,王妃请试试。”

    燕王妃用清水涤了手,拿起一块小奶饼喂到何当归嘴边。“清儿,你最喜欢吃酸乳酪,尝尝味道如何。”

    何当归一愣,就着燕王妃的手咬了一口。不错,她最喜欢吃这种奶味儿点心,而且是当十公主那会儿最欲罢不能的一道吃食。有几名宫人得知后,刻意把她例饭中的加奶的点心和汤羹都剔除,让她半点吃不到,想得发紧。而熠迢的前世,索叔叔凡奴,就为了给她送点乳酪,屡屡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

    燕王妃专拣奶饼喂她,这一定是巧合吧?何当归回过神来,也涤手斟茶奉给燕王妃:“母亲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因为女儿的事,让母亲也跟着受惊,女儿万分惭愧。”

    “傻孩子,这算什么事儿,谁理那班跳梁小丑,别放在心上。”燕王妃接过茶细品,将一杯茶吃尽了,又抓着何当归的小手细看,口中赞叹着,“同样的茶,你的手斟出来就特别的香醇,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的。”

    商氏和王姨娘都艳羡地看着何当归,觉得她不光凭空捡了个郡主位分,还有个拿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的王妃母亲,实在过分好运了!

    她们正在母女情深,那个名叫子尘的少年又回来了,先时只站在不远处,冷冷望着商氏、陆氏等人不说话。陆氏也是个机灵人,立刻起身说自己还忙,就不送王妃了,又让何当归只管在王府安心住着,婆婆面前有她呢。

    陆氏一告辞,其他人也不能赖着不走了,尽管都想多看会儿戏,可那名雪衣少年的气场不是盖的,眼光似冰霜一样落在脸上,被他看过的人都浑身发抖。

    等到凉亭里只剩燕王妃、何当归和两名王府丫鬟的时候,少年子尘才开口说:“来的是应天府的衙役,他们本不敢在孟家放肆,就是应天府尹本人过来还得赔着小心。我先把母亲的话传给他们,他们顾忌着王府,于是留话说‘改日上门讨教’,灰溜溜逃了。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条街,见他们在小巷里与锦衣卫的人接头。”

    “锦衣卫?”何当归诧异,“是谁?”

    子尘从头至尾只看着燕王妃,仿佛只向她一人做汇报,不过停顿一下后,他也回答了何当归的问题:“打头的是蒋毅、宋非,听说他们已经离开锦衣府,加入了东厂,不知是真是假。”

    燕王妃肃容听完,又问:“衙役拘传清儿的理由是什么?”

    子尘面上露出点困惑,眉峰也皱来,他说:“是为了前段时间疯传扬州的长生不老药,都说罗家有这种药,但罗家的当家人是坚决否认的。这几天在京师,罗家有个叫罗川谷的,却拿出一坛子药丸,声称是罗家的秘制宝药,包治百病。”

    “荒谬!”燕王妃嗤笑一声,捏着何当归的肩头晃一晃,“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子尘解释道:“罗家绑架民女草花,编造故事诬陷郡主,大闹了孟府宴会,世子孟瑛让应天府介入处理这件事,应天府上罗府、彭府分别要人。彭府说那名参加宴会的姨娘是他们府上的叛徒,所作所为跟彭府无关,又有彭时作保,因此应天府没拿到任何彭府的人。”

    燕王妃冷哼道:“真是厚颜无耻,亏他们说得出口。”

    子尘平静地继续道:“最后,应天府从罗府拿走了罗川乌和罗川谷,关入大牢,还上了刑问讯。那罗川乌曾任职太医院,在京中官员里的人缘还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入狱的第二天,就有超过十位官员出来揭发他的罪行。最严重的一条是收宫中嫔妃的银子,提供她们春情药,还为一名宫娥催产,最后不成功,一尸两命。那名宫娥服侍过皇帝,有孕也很正常,但催产是违反宫规的事,罗川乌摊上了‘谋害龙嗣’的罪名,足够杀他三回了。”

    “罗川谷呢?”何当归料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是这个罗川谷,”子尘的目光落在何当归的鼻尖上,如同两颗冰冷的宝石,“他见罗川乌被判死,立刻吓得够呛,说他手里有罗家的传家宝药,愿意献药保命。应天府尹毛道行的祖父正好患病,几名太医都束手无策,毛道行拿宝药一喂老人家,隔天就死了。”

    “毛道行的祖父?”燕王妃娥眉一蹙。听说那个老头子早就出家修道去了,成天价烧丹炼汞,吃死也不奇怪,未必就是罗家的宝药害死的,赶巧了也有可能!

    “公堂之上,罗川谷吓如筛糠,毛道行刚要以‘居心叵测、假药害人’判他死罪,罗川谷却突然说,那个假药是出自郡主之手,扬州罗东府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如今府尹一方面去扬州大牢调人证,一方面又传郡主去当堂对质。”子尘说完,又看向何当归,见她的面上还是一片淡然,他不禁诧异。摊上了人命官司,死的还是有名的道长,这郡主难道不怕?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燕王妃拍了拍何当归的肩头,“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决断。走,咱们回王府歇歇去!”

    何当归以为燕王妃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没想到外人都走光了,燕王妃还是一般无二的亲昵态度,而且越来越显得自然,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跟着燕王妃出了府,上了马车,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何当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妃,多谢您仗义援手,其实我今天正打算出一趟门,还发愁怎么告假。有句俗语叫‘给瞌睡的人送枕头’,您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

    光线昏黄的摇荡马车里,燕王妃的眸光七彩多情,噙笑问:“我刚才那个乖女儿去哪里了?出了孟府就不喊‘娘’了?”

    何当归淡淡一笑,道:“我倒想有您这么一位娘亲,只是恐自己粗鄙,不能入王妃法眼。”

    “咚!”

    燕王妃突然出手,重重敲了下何当归的脑门,没好气地冷哼道:“好漂亮的说辞,我却听不上这样的话,以后再拿漂亮话来唬我,我就把你扣在王府里,不还给孟家了!”

    何当归被敲得一头雾水,无辜地捂着额头,余光从车帘缝隙里瞧见,马车已经走出闹市了,她连忙说:“我有件重要的事待办,要在这里下车,请停车让我下去。人命关天,请王妃成全,日后我一定去王府问安。”说着,她蠢蠢欲动地有了跳车的打算。

    燕王妃一把将她按回去,白了白美丽的凤眸,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个男人。“什么人命关天?谁的命?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休想我放手。”

    何当归只好讲明:“我有个中了奇毒的病人,解药就在锦衣府里,我想尽快弄到解药。”

    “锦衣府?你早说嘛!”燕王妃大而化之地说,“你爹帮皇上管着长夜阁,那里的手下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高绝呀,段晓楼呀,我都跟他们非常熟,想要什么药就只管向他们开口。”思索一下,她颔首笑了,“你把中毒人的症状写下来,让子尘拿着去找段将军要解药,包管比你一个女孩儿家去方便多了。”

    “呃……”何当归张口结舌。她该怎么说出,中毒人就是段晓楼?

    “就这么定了!子尘,子尘!你姐姐有事找你!”

    燕王妃扬声一叫,车窗外马上出现了雪衣少年的脸,阳光照射下的五官写意如画,只听他沉声道:“母亲,有人跟踪咱们的马车。”

    ...

第644章 真正茶里行家

    “别管那些杂碎,他们有胆拦车再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燕王妃爽直地一挥手,“你快拿来纸笔,你姐要一种药,你按纸上描述去找段晓楼,就说我向他索药!”

    何当归弱弱开口:“我听说,段晓楼、高绝二将军刚好都不在京中,还是别麻烦了,让我自己去一趟。”

    燕王妃拍胸脯保证:“给你弄来解药就完了,你只管写出来,子尘办事比你利索多了!”

    纸笔从窗户里递进来,何当归想了想,把段晓楼中毒后伤口艳红、脉象凝滞、血液沸腾的症状写下来,把这张纸连同锦衣府的出入令牌一并递给窗外的子尘。

    她叮嘱说:“找解药的事最好秘密进行,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舅舅陆江北是锦衣卫大总管,但他如今也不在京城,他的堂弟陆遥是太常寺寺卿,舅舅说过,他不在时,任何事都可找陆遥商议。子尘你先去问问他,不行再拿令牌进锦衣府找解药。”

    “知道。”子尘勒紧缰绳,调转了马头离去。

    何当归担忧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知这个子尘办事牢不牢靠。本来,她是打算出府后,让熠彤领着齐央宫的属下跑腿。就算拿不着解药,只要有毒药或解药的部分配方,她也有把握救人。

    “别看了,这是小事,无须发愁。”燕王妃亲昵地挎住她一只胳膊,“咱们娘俩说说话,丫头你今年几岁,嫁进孟家前跟什么亲人过活,我听说你本事不小,还懂医术?”

    何当归垂下睫毛,一板一眼地答:“我今年十四,家里没什么亲人了,陆舅舅待我很好,只是他贵人事忙,难得见着他。至于我的医术,是跟一个乡间的土郎中学的,偶尔治好过两个人,谁知就被传开了。”她从来不喜欢粉饰自己的出身,让外人觉得她本质上是个乡下丫头,对她放低戒心才好呢。

    “陆舅舅?”燕王妃试探地问,“那,他跟你提过什么关于你身世的事吗?”

    “不曾。”何当归一脸乖巧。

    燕王妃伸出一只套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的小指,冰凉的尖端颤颤巍巍地抚过她的面颊,叹息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本王妃若早几年得知你的存在,就把你接进王府抚养了。”

    何当归被燕王妃反复“调戏”,心里也很好奇,这燕王妃怎么对她如此关切,明明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想到燕王妃给她添的贵重嫁妆,她至今都没谢过人家呢。

    “王妃赐下的嫁妆里的衣裳和饰物,实在过于贵重了,好多东西都是我平生未见,自从领受之后,小女日夜惭愧,也没机会拜谢王妃。今天总算见着了,也能倾诉小女的愧意了。不知我该如何报答王妃的厚赠?”

    燕王妃凝视着她,温和笑道:“这些都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不给你给谁?我瞧出你对着我拘谨,也不叫我‘娘亲’了,那以后无人之处,你就唤我一声‘莲姨’吧,总叫王妃我可听不惯。”

    马车辘辘行了半个时辰,子尘汇报的那些跟踪的人也没露面,燕王府却已经到了。

    巧的是,他们的马车一停,一出了车厢,就望见另有一辆华丽的宝盖马车也停在王府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位暗紫长裙、头戴帷帽的女人。虽然看不见容貌,但度其气势,应是一名年长的妇人。燕王妃老远就和她打招呼,唤为“葛姐”,对方也开口和燕王妃寒暄,嗓音中带着天生的沙哑,比燕王妃更给人威慑的感觉。

    不知是否是何当归的错觉,这位葛夫人的目光隔着帷纱透出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异常严厉。

    下马车之后又换乘了织锦轿子,三人一人一抬,走了盏茶时分就停下来,有年轻媳妇打着轿帘子搀扶她们下轿。燕王妃和葛夫人肩并肩走在前面,何当归随后跟着,静听二人絮叨家常。

    “小侯爷不陪葛姐同来饮茶?”燕王妃问。

    “这两天总不见人,许是公事繁忙吧,”葛夫人说,“而且今日有榴然在场,倒不好叫他同来了。”

    燕王妃粲然一笑:“我还有点小事央段晓楼,平时日日见他也是寻常,就只今天没见着他,你说巧不巧?别人都是带女儿赴茶宴,偏葛姐你是带儿子出席。”

    于是,何当归知道了葛夫人的身份——她是,段晓楼的母亲!对方刚才那样利的眼光看自己,莫非段母识得她?

    路过花园时,远远就看见一片姹紫嫣红的美景,不是园子里的花,而是一个个人比花娇的年轻姑娘。她们之中不乏绝色少女,人人手执团扇,花枝乱颤的站在一起,当真能迷花了路人的眼睛。

    燕王妃站住脚步,回头冲何当归笑道:“她们都是乖巧孩子,有咱们王府里的郡主,也有别人家的姑娘,差不多都和清儿你同岁。你且陪着葛夫人去那边,和姊妹们玩笑一阵子,为娘去换套衣裳,略歇一歇就来。”说着,燕王妃又把一直随着她的丫鬟蒲草留给何当归,自己施施然离去。

    葛夫人“呼啦”摘下帷帽,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边一朵云,昂首挺胸地往花园里走。

    何当归略瞅她一眼,顿时明白了葛夫人出门戴帷帽的原因。她的左脸脸颊、颈上和锁骨旁边,都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色泽是陈年旧伤,像刀剑利器划伤的。听说葛夫人是个女将军出身,莫非这些伤都是战场上留下的纪念?

    葛夫人走得四平八稳,不快不慢,何当归不与她并肩,落后两步走着。等她们抵达花园中心时,另有二三衣着华丽至极的妇人从别的曲径走过来。那些少女正围着一个大圆桌上笑成一片,见了葛夫人和其他夫人,都脆生生、齐刷刷地请安。

    何当归跟着辨认,记住了那些夫人的身份,有太傅府的牛夫人、太师府的佟夫人、镇远侯府的李夫人。其中,佟夫人是孟家节宴上出席过的,只是现在才把名字和面容对上号。

    她原本是急急火火出门找解药,风风火火回家里救人的状态,也不知怎就来这里参加起茶宴来。感觉好似横冲直撞的蛮牛,一头扎进了一片正孵蛋的母鸡窝里,贸然走动,就要踩坏她们捂热乎的蛋壳了。

    何当归是唯一没向众夫人请安的小姐,当然了,她本身也是一位“夫人级”的人物了。因她远离了众人,站在花园一角,不想引人注目反而更惹人关注。在场十五名年轻女子里,倒有四五人都用团扇半遮住脸,眼光越过扇面,好奇地打量何当归。

    其实,她们关注的不是何当归本身,而是她身后侍立的蒲草。蒲草可是燕王妃的心腹婢女,有她陪同出席的人,会是什么身份?等看清何当归的乌发往上梳成妇人发鬓,她们的目光更惊奇了,在心中作出各种猜测。

    “哎呦,”佟夫人一扭头看见何当归,立刻亲热地上来寒暄,“王妃怎么早不给说一声,郡主今天也来赴宴!早知道我就带来小书了,他最近拿笔老打颤!”

    何当归想起,这位佟夫人上次也在求医的行列里,好像有个身体衰弱到一读书就头晕目眩的儿子,只有出门逛街和出城跑马不晕。佟夫人一口咬定她儿子身子弱,得让好大夫给调一调。

    蒲草见所有人都望过来,就脆声介绍道:“这位是孟府七奶奶,咱们府上的清宁郡主。王妃让郡主过来玩着,又说大家不必等她,她出了趟门乏了。”

    燕王妃连自己府上的宴会都不出席,请来了不少客人,主人却不露面?那谁来招呼宾客?何当归感到奇怪,但众人似是都习惯了,也不理论,又接着刚才的笑话笑闹起来。

    一群年轻女子中,小的十二三,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岁,有两个与何当归一样,也是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衣饰一绿一黄的两名少女,是里面衣貌气度最出众、拔尖的。

    其中年纪大点的那个穿绿,只见她一张鹅蛋粉脸,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风采摄人。皮肤没有什么血色,像是大病初愈,却依然在容色上压过众女,只略施些粉黛,朱唇不点即红。低垂的鬓发上斜插一支两带碧灵锦心流苏,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风情楚楚。大朵曼陀罗翠烟纱上裳,逶迤半地的绿叶百褶裙,样式简单大方,另披一绕轻软的金丝薄烟雨过天青绫。

    蒲草注意到何当归的视线落在绿衣女子身上,于是小声介绍:“这是临安公主府的仙草郡主。”

    仙草郡主?何当归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这时,众女中有人笑道:“几位公子还没到,咱们自己吟诗有什么趣儿,不如玩儿个‘猜茶名’的游戏——参加的人把眼睛蒙上,各色茶端上来,光用鼻子嗅,嗅不出再用舌头尝,如果尝过了还猜不出就算输了。评出最末的一个人,咱们每人支使她一件事,拿她逗趣,大家说好不好?”

    多数人都拍手赞同,说这游戏听起来新鲜别致,从未玩过的。不少小姐都是对饮茶很有心得的行家里手,从四五岁上就钻研茶道了,因此纷纷举着扇子报名参加游戏。

    何当归笑默地站在角落,只等游戏一开始,她就要从这儿撤离了。

    偏巧这时候,另一个容貌最出众的黄衣少女,年纪与何当归相仿,径直朝她走来,招呼说:“姐姐一块儿来玩,自己闷站着什么趣儿。”

    这少女皮肤细润柔腻,樱桃小嘴娇艳欲滴,一双眼睛十分灵活,慧黠秀气。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她拉着何当归走到众人中间,带着几分淘气说:“清宁姐姐一看就是懂喝茶的人,一定要她参加才行。”

    何当归刚要辞,已经有位小姐嘲笑道:“她要是懂茶,做什么躲咱们躲得远远的?”

    “就是,不懂可别勉强。”

    “榴然郡主,你让她自己说吧,你可别帮人拿错了主意!”

    “茶里的门道,不是人人懂得的。”

    “这种事还是自己报名的好,回头得了最末一名,当众哭鼻子就有得瞧了。”

    “别惹得王妃责怪咱们,欺负了人家郡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当归不由心中暗笑,看来自己无意中犯了众怒,是因为不合群,还是看起来不合时?

    “她才是真正茶里的行家,你们试过了才知利害,到时别哭鼻子才好。”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众人纷纷回头看来人是谁。何当归也闻声看去,一看大惊失色。他、他怎么来的?!

    ...

第645章 陪她们玩一玩

    段晓楼不是中了奇毒,躺在她的寝房中休息吗?他怎么出的孟府,怎么跑来的燕王府?

    何当归大感不可思议,看段晓楼缓步走来的姿势,稳健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小腿受了伤的人在走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段晓楼在搞什么?她担忧地望着他,转念一想,如果解药被子尘找来,与其交到她手里,再赶回孟府救人,还不如在这儿直接救人快。

    段晓楼墨发飘舞,身后是重阁掩映中的一道月白圆门,薄唇含笑,衣炔飘飘,像极了从月下走来的仙人。

    段晓楼的出现,让在场大半女孩子羞红了脸,眼底明显带着女孩家的羞涩和娇弱,看来他在这里是非常受欢迎的。但是他远远就说了一句,何当归是“真正茶里的行家”,引得许多小姐生出不满,用眼睛斜乜着何当归,议论纷纷。

    “她不就是那个小户出身的郡主?她能识得什么好茶?”

    “侯爷是不是和她相识?”

    “榴然郡主!你还傻傻抱着她的胳膊做什么!”

    被人这么一唤,一直抓着何当归的黄衣少女才从发呆状态回神,松开了拉着的手,沮丧地垂头站到了一边。何当归心里又是一阵奇怪,刚才也听段晓楼的母亲葛夫人说,“今日有榴然在场,倒不好叫他同来了。”这个叫榴然的黄衣少女,她跟段晓楼之间的关系是……

    何当归看一眼榴然,又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丫鬟蒲草,于是蒲草小声告诉她:“这是咱们王府的榴然郡主,王爷的第二个女儿。”至于何当归最关心的问题,蒲草却只字未提。毕竟这位朱榴然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下人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说主子的**的。

    段晓楼走过来,坐到他母亲葛夫人身边,两人一阵细声密语,好像在争辩着什么,葛夫人还抬头看了何当归两次。段晓楼也偏头看何当归,目光温柔含情,没有半分掩饰,若是此刻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肯定能看出端倪。何当归开始自我催眠道,看不见窝,你们全都看不见窝……

    段晓楼穿着一件墨色的缎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玄纹云袖,腰束玉带,手持一柄象牙骨的折扇。他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另一手用折扇拨来一盏茶,微微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汤,转扇推回茶盅,动作潇洒自然,彷如一位优雅的王子,吸引了一众少女的注目。那几位快要把干帕子扭出水的小姐,估计都是段晓楼的仰慕者吧。

    何当归仔细打量了两眼,不由一阵汗颜,段晓楼身上穿的不是孟瑄的衣服吗?前几天她收拾衣柜还熨过这套黑缎袍的贴边!段晓楼到底为什么从孟府里跑出来呀?他现在可是随时有性命之忧的伤者。

    “好了,我这里截止报名了!”仙草郡主玉指提笔记名,抬头时,眼神重点光顾了何当归,扬声喊着,“谁还要报名,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何当归垂头整理袖口,没有要加入的意思,引得几名小姐以为抓住了她粗鄙、不懂茶的证据,低声嘲笑着。然而笑声持续一小会儿就停下来,原来是燕王妃到了,远远即冲何当归含笑招呼:“怎么样,咱们府里的茶宴热不热闹?昨日宫里才赐下四品新茶,加上王爷从北方捎来的茶叶,总共十二款之多,清儿你尝过没有?”

    这些小姐中不乏身份高过何当归的,譬如仙草郡主;也有和王妃关系一向亲密的榴然郡主,虽是庶出,但也晨昏定省地在一起。她们从没得燕王妃如此关怀过,现在见燕王妃不光换装出现在茶宴,还特别照顾何当归,不由诧异起来,心里猜什么的都有。

    何当归抿唇微笑道:“果然十分热闹,我还是第一回参加这样的茶宴,瞧什么都十分新鲜,听说大伙儿还要玩猜茶名儿的游戏,更是大开眼界。”

    几位小姐撇嘴,呿,果然是土包子。

    燕王妃走近,爱惜地拍拍何当归,柔声说:“你也去玩吧,吃茶吃饿了就直接上里面用膳去,膳食本王妃都安排好了。”

    既然燕王妃指名让她参加,何当归没有推却的理由。况且,段晓楼的人已经在这儿了,子尘的解药不来,她就必须一直等下去。于是报名参加了蒙眼睛猜茶的游戏,陪她们玩玩。

    经过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后,限定的具体规则是,十二种茶分为三组,每组四种茶。第一组茶最常见,所以在茶里加一勺蜂蜜,增加辨认难度。猜不出的人要做东请大家看戏,还要给过关的人斟茶。

    第二组茶有不少珍品,是小姐们不常喝的品种,分别用清明雨水、梅花雪水、松针浸水和柏叶浸水来冲泡,猜茶的时候,不光要说出所饮何茶,还要把冲泡的水也分辨出来,才能顺利进入下一关。猜错的人,要被第一轮刷下来的人要求做一件事,譬如当众表演什么才艺之类。

    燕王妃又补充说,她前日让人裁了几件金缕蝉翼纱的披肩和丝巾,还没分发给几个女儿,这一轮猜对的人,都能获得一件。

    众小姐一听就兴奋起来,当场又有几名小姐禁不住诱惑,报名参加了游戏。因为金缕蝉翼纱是上用贡品,有钱都买不着的东西,比蜀锦更珍贵十倍。而且,京城衣饰潮流的引导者,十一公主南康,最近出门都披一件流光闪烁的蝉翼纱,一行一动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羡煞多少闺阁千金。

    接下来的第三组茶是最生僻的,有些连身为东道主的燕王妃也没喝过几回。这组茶全部用清冽甘甜的山泉水煮沸冲泡,蒙着眼睛的小姐们先闻后品,还有一次猜错重猜的机会。能通过这一关的小姐,可以随意要求在场的小姐或公子做一件“困难”的事,对方不得拒绝。同时,猜错的人没有惩罚。

    这时候,除了段晓楼之外,花园另一侧的一座凉亭里坐了四五位公子,进了亭子就开始对酌谈天,因为聊得兴起,也没往这边来。隔着几重花影,也不好分辩他们是谁,不过熟悉他们的人一定可以听出他们的声音。

    而第三组的规则,是牛夫人的千金牛温兰提出来的,众小姐一听有趣,都纷纷赞同,还让丫鬟去和那边凉亭的公子们通了气,告诉他们说,“尊驾已经变成奖励的一部分了,到时可不能驳回我们的面子。”对方的几个人都没有异议,回复说,“悉听尊便,凭小姐们高兴。”

    然后,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何当归觉得有点儿诡异,她倒不怕输,却怕赢到最后一关,不知该如何当众要求一个人做一件“困难”的事,叫谁去做,又要困难到什么程度,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做出一点偏差的事都落人口实!于是她想,反正游戏的玩法如此刁钻,估计玩到第三关就没几个人了,到时她故意猜错两个而落败,既不会被众人嘲笑,也没有惩罚,岂不是妙哉?

    “铃铃铃!”

    女孩子们把场地布置得像模像样,不光有烹茶、品茶的长桌,还有宾客席和评审席,评审席上坐的是燕王妃、段晓楼、葛夫人、佟夫人和一名挽发髻的年轻妇人,好像是王府的侧妃。

    报名参加的小姐共有十三人,王府的榴然郡主朱榴然,以及未受册封的三小姐朱谷覃,都是燕王府的人,可能之前已遍尝游戏中的十二种茶了,但她们两个都想参加。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又给她们增加了难度,在她们品尝的每一杯茶里,各加一颗牛乳小丁作为混淆的障碍。

    用三寸宽的紫棉纱蒙上了眼睛,铃铛一敲响,那边烹茶的丫鬟们就鱼贯入场,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茶盘,茶盘中有四个茶盏。

    十三名小姐依次猜过,何当归坐在末席,蒙着眼睛,静听着前面的十二人一溜捋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刷掉了七个人,通过的只有朱榴然、朱谷覃、仙草郡主李仙茜、牛温兰和一个陌生的温婉女声。

    最后轮到了何当归,她的四盏茶还没有揭盖子,不过她的手已摸清楚了茶盏的位置,信手就端上来右边第一盏,将瓷盖拎起一条缝隙轻嗅。只嗅一下,她就皱眉了,因为扑鼻而来的热气,裹挟的是明显的奶味儿!怎么她的杯子里也加了牛乳?这个事先没人约定过吧?

    茶香是辨别茶汤名目的最好标示,里面如果只加蜂蜜,光闻茶香,还是可以分出那是什么茶的,多数精于饮茶的小姐都能做到这一点。

    何当归刚才也听见,不少人都议论,许多小姐只闻茶香就辨出了好几种茶,只有杯中加了牛乳的两名朱小姐,因为气味干扰,只好亲口品尝来分辩茶味,不过她们在重重干扰下,还是猜对了名字。

    牛乳中带有膻味儿,何当归鼻子虽灵,但事先对茶宴上的茶一无所知,世间茶品千千万,仅凭掺有膻味、果蜜味道的茶香,是不能非常确定的,说错一个就败阵了。

    下一刻,她将杯盏搁在唇边,要品品味道再作答,立刻就有人笑了:“这就是茶道行家?连我都能闻出来是什么茶,她还得用舌头品尝!”

    ...

第646章 饮茶间接接吻

    别人的嘲笑声,何当归充耳不闻,品茶最重要的是心境,一旦心境坏了那么,连舌头都不准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蒙着眼睛,捧着茶杯嗅味道,在一片黑暗中猜了两个答案,这么苦的味道,应该是……“莲心茶。”她轻声道出了答案,却没有迎来喝彩声,毕竟许多小姐都猜出来了。前面的人都是写在纸上,顺道展示了书法,而她是最后一个,所以直接说就行了。

    茶盏搁回桌上,她没有把瓷盖移走,向周围的人展示里面乳白的茶汤,那样是不符合用茶礼仪的。不管倒茶给她的人,往里加牛乳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出了一个小难题。

    品茶时的气味古怪,猜起来困难,这还不算;饮茶是一整套行云流水的优雅礼仪,如果她中途咋咋呼呼,喊出“谁在茶里加了牛乳!”那么最后就算全让她猜对,又该有人指摘她不懂茶的“静心之道”了。

    这时,仙草郡主李仙茜的声音笑道:“马姐姐,刚才可是你误会了清宁郡主了,人家并不是要端杯喝茶,只是拿近了嗅味道。早听说清宁郡主的茶道精湛,怎么可能闻不出一杯茶?咱们还是别插嘴,让人家安安静静地闻吧。”

    这话听上去是向着何当归的,却也堵了她的后路,简直就是一句话限定了难度——她茶道精湛,光闻就应该可以猜对茶名,如果用舌头尝了,她就不精湛了。前面的李仙茜和另一位过关的小姐,都是光靠闻味儿就猜对了所有的茶。

    何当归端起第二杯茶,低头轻嗅。说句实话,除了有特别香味儿提示的茶,比如茉莉茶、普洱茶,一般品种的茶香都很难区分开。何当归腹诽道,她们受邀来参加茶宴,请贴上必然都写着今日宴上的名茶,用来吸引客人赴宴,所以她们心中早就有几个答案了,做选择题就行了。这样算不算作弊?

    “这一杯是安吉白片。”何当归稳稳放下杯子。没有人出声纠正,那就证明她猜对咯。

    “……铁观音。”这个还好猜些,茶冲泡得很浓。

    但下一杯就让何当归头疼了,严重怀疑这是四泡或五泡之后的旧茶,半点茶香都捕捉不倒,别说是茶里的行家,就算是茶里的祖宗也没法儿猜!

    这时,那边凉亭里的几位公子也过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末位上蒙眼睛的何当归,其中有一位公子兴奋地大叫出声:“三妹妹,她不是三妹妹吗!”这是彭渐的声音。

    “别吵了,你会让她分神的。”这个是彭时的声音。

    就算不分神,何当归也没有能能光凭气味,就猜出一杯加了牛乳、果蜜的褪了色的茶。她把唇凑近,啜了一口,最后作答道:“庐山云雾。”

    她的这个举动迎来了一片嘘声,她也不在意,抬手摘下蒙眼的紫棉纱,重获光明,一看杯盏上的标签,写的果然是“庐山云雾”四个字。反正全猜对了,她没什么好惭愧的。她最惊喜的是,一转头就发现雪衣少年子尘站在花园外。子尘回来了,解药是不是也来了?

    趁着摆第二轮茶的间隙,何当归拎着丝裙,小步向子尘跑去。

    抽空儿回了个头,见女孩子们之中,牛温兰露出一个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何当归暗想,在自己茶中做手脚的,会不会就是这位小姐呢?

    见何当归猜过去之后,任凭小丫鬟们将茶撤走了,没有当众戳破,牛温兰的确紧张了一下。往何当归的茶里放牛乳,是她临时想出的小点子,让她自己的丫鬟去做的,一旦何当归翻起旧账来,她就暴露了。

    谁知小丫鬟路过彭时、彭渐和另两名公子的时候,他们叫停了小丫鬟,一人一杯拿起来要喝的架势。彭渐拿到的贴着“铁观音”标签,彭时拿到的是“庐山云雾”。

    “住手!”有个女孩子跑过来阻拦道,“这个茶不能喝!”却不是心里有鬼的牛温兰出面阻止。

    彭渐面露困惑,问:“为什么,这不是拿走倒掉的么?”

    那个女孩子看上去也是一名官家千金,只是外表不出众。跟彭家兄弟面对面说话,她显得非常紧张,揉着衣角,看着别的方向说:“这些茶已经搁凉了,而且放了蜂蜜,破坏了茶的味道,拿给贵客饮用太失礼了。如果公子不弃,我另斟茶给你们用。”

    听她这样说,彭渐和其他的公子都依言放下茶盏,因为他们都不喜欢吃甜。彭时的眼中流光一闪,仍然拿着茶盏不放,眼看要揭开瓷盖……

    “公子你……”那位小姐有些着急了,仰头看一眼彭时硬朗的轮廓,冰寒的气质,又被压迫地低下头去。

    彭时一身银青长衫直裰,头缠南珠抹额,细长的斜飞眉,上挑的桃花眼,眼瞳仿似上好墨玉,孤傲冷漠的光能吓退无数花痴小姐。他的鼻梁高挺,挑眉看定了那名小姐,缓缓问:“我口渴得紧,就像喝这一杯,有什么不妥吗。”玉质地的指尖摩挲着“庐山云雾”的标签。

    那名小姐被他看得透不上气,更别说答话了。牛温兰虽然不知那小姐为什么阻拦,不过也站出来说话:“那杯云雾已经被朱清宁尝过了,你再尝就是……”

    “就是怎样?”

    “就是……间接接吻!”人堆里面,不知谁的想象如此丰富,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来。

    这时候,他们几个人已经引得整个花园里的人都看他们。燕王妃认出了彭时彭渐,不由一阵皱眉,低声问她的侍女:“谁把那两个人放进来的?我的请帖上可没有他们的名字。”

    侍女面露为难地告诉她:“他们是王爷的客人,晚上还要一起用膳。”

    燕王妃冷哼了一声。本来她还不讨厌皇长孙的这两个跟班少年,但是拜彭家所赐,现在的彭时彭渐看起来也面目可憎了。

    彭时还是要喝手里的云雾茶,那位一直阻拦他的小姐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等他喝到口中,才终于明白,手里这杯是一种什么难喝的毁坏味蕾的东西。“恕我无礼,王府就提供这样的茶给各位小姐玩猜谜游戏?”

    燕王妃没找他的碴子,就是看在茶宴的份儿上了,谁料彭时居然这般“无礼”,当众批评王府的茶?

    “哇呀!”彭渐好奇,也喝了一口铁观音,顿时惊叫起来,“真难喝!这里面至少加了半杯牛乳,半杯果蜜,根本喝不出来是什么茶!”

    “不止,”彭时平静指出,“我这一杯云雾中一点茶味都没有,跟奶蜜甜品也没什么区别了。难道所有小姐猜的茶都是这么高难度的吗?那真是令人敬佩。”

    燕王妃沉下脸来,威慑立现,问刚才阻拦彭时喝茶的那名小姐:“杜鹃小姐,是你在清宁的茶里多加了东西吗?”

    杜鹃小姐慌慌张张地摆手说:“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只是被一个斟茶的小丫鬟拜托,一定要回收这杯茶。因为这里的云雾茶叶已经用罄了,再去取也来不及,所以小丫鬟只好给清宁郡主准备了第五泡的淡茶,她心里又怕又愧,就央求我看顾那杯茶,一定不要让别人发现。”

    话音一落,立刻有个穿着王府侍女绿裙的丫鬟跑到燕王妃面前,伏地哭泣道:“王妃恕罪,婢子已经催过茶叶了,可去取茶的松丽迟迟不来,婢子才用了旧茶。”

    燕王妃慢慢地转动着护甲,问:“如果我的记性还好使,那么,第一组茶里加一勺蜂蜜的规则,怎么到了清宁那儿,加的却是果蜜?果蜜异香扑鼻的,岂不把茶香全压下去了?”

    “这里面加了超过五勺果蜜,难喝死了!”彭渐举了举茶杯。

    燕王妃的目光掠向那群负责烹茶的丫鬟,立刻就有人出来指证:“我看见北麓从厨房端来了一碗果蜜!”

    有个身形高挑的丫鬟原地跪下,往前膝行了十几丈,哭诉说:“婢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蜂蜜正好用完了!”

    “哼。”燕王妃一声冷笑,“说茶叶用完了我还相信,说蜂蜜用完,我就得让人去查查了。”

    丫鬟又哭:“王妃饶命!其实有人给婢子了一锭银子,让婢子把蜂蜜换成果蜜,还特别嘱咐我多加几勺。婢子香脂油蒙了心,做出这等糊涂事来,王妃饶命哪!”

    “什么人买通你?”燕王妃问。

    丫鬟摇首:“当时隔着花丛,婢子只看见一只细白的手把银子递过来,并没看见本人。婢子绝非存心隐瞒,王妃明鉴!”众人低头互相一看,谁的手不是又细又白?

    “那个牛乳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只有王府里喝过十二种茶的两位小姐,才另添一颗牛乳小丁?”佟夫人插嘴问。

    丫鬟连连摇头:“婢子只是趁人不备舀了几大勺果蜜,放进清宁郡主的每个茶杯里……”

    “真是胡闹!”燕王妃柳眉倒竖。

    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想看素来赏罚分明的燕王妃怎么处置这丫鬟。

    一旁的段晓楼见那丫鬟面如金纸,肩如筛糠,怎么看都很可怜,忍不住就为她说话开脱:“不过是个小玩笑,无伤大雅,清宁郡主本人既然没有拆穿,从头到尾都不揭开瓷盖,也是不欲同她们计较的意思。不如王妃拨个恩典,别罚这丫头了,免得削减大家玩游戏的兴致。”

    燕王妃大概是不打算当着客人的面处罚下人,于是点了点头,说快把第二组的茶品放上来,大家该玩什么继续玩。

    牛温兰见燕王妃不继续追究牛乳的事了,不禁松一口气。谁知,地上两个犯错的丫鬟对视了一眼,突然都手足并用向前爬了几步,跪到段晓楼脚下,摇动着他的袍摆,哭求说:“侯爷可怜可怜我们,带奴婢走吧!奴婢愿意一生侍奉侯爷!”

    ...

第647章 丫头吃醋没有

    段晓楼猜到她们二人是怕燕王妃事后会重罚她们,才想借着他离开王府,到他的安宁侯府做下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他也有救人之心,不过他母亲也在场的话……

    偏头一看,葛夫人眯着眼睛假寐,似乎已默许了让他自己处理。于是段晓楼向燕王妃恳声道:“王妃不耐烦教这两个丫头,不如就让我母亲带走她们,早晚训导两回,以后她们就不会再如此顽皮了。”

    “随你便。”燕王妃面色淡淡的,举杯饮茶。于是,两名丫鬟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二人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燕王府的规条极其严格,如果王妃真按着那个罚她们,那她们的下场一定很惨。她们对王府的常客段晓楼一向心存仰慕,现在他又慈悲地搭救了她二人,尽管之前彼此从未说过话,她二人又是低三下四的小丫鬟。可见段侯爷的为人口碑,是真真儿的。

    段晓楼见二人都哭成花猫脸,于是说:“你们去收拾一下,回头好跟我母亲回段府。”

    这段插曲就算过去了,第二组茶很快被摆上桌,何当归也回到了花园里。她面色不佳地斜了段晓楼一眼,嘟着晶莹浅红的小嘴,直背坐下,眉头微微凝着。

    这时,好多人看何当归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因为她刚才光凭嗅觉就辨认出了三种茶,只有一杯白水样的云雾茶才尝了一口,这等认茶的好本领,的确配得上“茶里行家”四个字。这还不是她最让人惊叹的地方,此刻回想起来,何当归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淡然态度。

    当时她要用舌头尝味道,许多人都觉得她是不懂茶的俗人,有些不屑与她为伍的意思。她只要一掀瓷盖,让茶汤暴露在众人眼里,一切就不言自明了。可“盖不离盏”是品茶的行规,何当归为了遵守这点子规矩,宁愿一直被人误会,甚至在品茶结束后都不揭穿,气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她才是最懂茶道的人!很多人都忍不住这么想。

    第二组也有四种茶,分别用清明雨水、梅花雪水、松针浸水和柏叶浸水来冲泡,猜茶的人要连水的名目、茶的名目一起猜出来。

    这一轮,参加的人有何当归、李仙茜、朱榴然、朱谷覃、牛温兰和一位宋小姐。为了避免再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六份茶是打乱了送上来的,六人各把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

    这回没有牛乳的味道捣乱,何当归只闻了茶香就提笔写下:上饶白眉、雨水;紫阳毛尖、柏叶;金坛雀舌、雪水;绿春玛玉茶、松针。而其他人相对谨慎得多,细细品尝之后才敢写下答案。

    拆下蒙眼的棉纱,几位评审校对茶水,发现牛温兰答错了三种,朱榴然答错了一种,在这一轮止步。何当归等四个人得了燕王妃赏赐的蝉翼纱披肩,而牛温兰、朱榴然各当众表演才艺,一个就跳舞,一个就翻跟斗。这是第一轮刷下来的人出的刁钻题目,幸好朱榴然也是习武练箭的人,否则她可怎么连翻十个跟斗呢。

    “丫头,你为什么瞪我?”

    凑着两位小姐表演的空儿,段晓楼出现在何当归身后,自我感觉良好地说:“莫非你听说我从燕王府要走两名丫鬟,吃了她们的醋?”

    何当归嗤笑一声:“我为侯爷腿伤的解药而发愁,奔波到现在还寻不着,哪儿有工夫吃醋呢。段晓楼,我问你,你的腿究竟有没有中毒,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我让人去锦衣府拿解药,他把那里的医师打哭了,对方还一直声称锦衣府没有你中的这种毒?”

    段晓楼无辜地眨巴眼睛:“妹妹你怀疑我假装中毒?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任凭你发落罢了。就算毒发死在你的脚下,我也甘之如饴。”

    何当归蹙眉,又问:“你缘何从孟府跑出来?还穿上孟瑄的衣裳,瞧吧,你比他高,腿上短了一截。假如你真的身中剧毒,就不该乱跑,让我为你担心。而且你母亲也在这里,你想毒发身亡,她还不依呢。”

    段晓楼惊喜地往前一凑,低头看她的脸,笑问:“你会为我担心?”

    在周围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他徐徐地接近,眼瞳映出她的倒影,热气吹拂过来,何当归连忙侧身避开……

    “哎呀!”花园里传出一声惊叫。

    何当归和段晓楼回头,见朱榴然翻跟斗时跌倒,似乎摔得不轻。燕王妃连忙让人扶到一边,问她感觉怎样。黄衣黄裙的朱榴然扶着纤细的腰肢,眼含泪花,疼得说不出话来,燕王妃让丫鬟速速请大夫来治伤。

    一说到大夫,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何当归,何当归也不好装傻,于是就上去为朱榴然检查伤势。朱榴然却苍白着嘴唇笑道:“我裙子上全是泥巴,别沾脏了清宁姐姐你的袖子,其实就摔了一下,并没什么大碍,歇歇就好了。”话虽这样说,她的眼睛却越过何当归的肩头,往段晓楼的脸上看去,眼神中带着不明意味的哀伤。

    段晓楼背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衣袂飘飘的背影。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何当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位榴然郡主曾遭人绑架过,救她的人就是段晓楼。后来,燕王妃和葛夫人有意说一门亲,先悄悄问了朱榴然,女孩儿家羞涩地表示同意;再去问段晓楼,不料段晓楼隔天就离家出走了,把一门说到一半的亲事晾在那里,使朱榴然也受人非议。

    古代女子在议亲的过程中被“退货”,性质和被退亲差不多,可以说是一种耻辱,通常会被传成有什么隐疾,或贞洁有亏。不少这种遭遇的女子,一根绳子上吊的情况也不少见。

    何当归也回头看一眼段晓楼不动如山的背影,轻叹口气,坚持帮朱榴然检查了腰伤,发现是骨头错环儿了。朱榴然是一名未出阁的小姐,不能让正骨大夫的手触碰,这个伤恐怕要养一个月……但是何当归来治的话,只需一根银针拨通穴位,当时就能好了。于是,她从腕上取下银针,又办成了一件惊人的事。

    “哇啊!榴然郡主,你真的不疼了?还能走路了!”有几个小妮子围着她们咋咋呼呼。

    “嗯,”朱榴然茫然点头,“刚才腰还疼得像断掉似的,这会儿完全好了。”她试着不用人搀扶走了两步,还转了个身,一切如常。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佟夫人见识过何当归的妙手回春术,那些小姐们第一次见到一根针能扎好人的医术,于是又惊又奇,扯着何当归的手臂问东问西,还有想拜何当归为师的。

    彭时也从罗家老太爷那儿学到一些三清针法,别的人是外行看热闹,他却是内行看门道。一双没有情绪的墨玉黑瞳,深深将何当归的侧颜吸入眸底。

    燕王妃给何当归解围道:“大家快别闹了,不是还有第三局茶吗?天色不早了,玩完这一局咱们就该散了。”

    一时,茶宴重开。据说最难猜的四种茶,用山泉水烹好端上,被一一摆到何当归、李仙茜、朱谷覃和宋小姐的面前。这一局的茶很生僻,四样茶汤都几近无色,所以也不用蒙眼了。

    这一局的胜者有个古怪的特权,可以随意要求在场的小姐或公子做一件“困难”的事,对方不得拒绝。这个本来是牛温兰提出来的,可她现在已经出局了,也不知她这个提议的真意是什么。何当归本来不想赢,可猜茶之前,隐约听见李仙茜和朱谷覃咬耳朵,双方约定,“给榴然出气,不管谁赢了,都让段晓楼翻一百个跟斗给大家看”。

    何当归额上冒出一滴汗,心道,真是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不论段晓楼中没中毒,他的腿伤是何当归亲手包扎的,若果真不幸被要求翻一百跟斗,他的伤势肯定会加重。这种情况下,何当归也不能再谦让了。

    午子仙毫、千岛玉叶、仰天雪绿、水仙茸勾茶。这四种茶味道迥异,对何当归而言都不陌生,当年做十公主时,她最爱喝的是千岛玉叶。

    等把四色茶名写下来的时候,周围的小姐们发出一阵惊叹声,因为对王府中的茶最了解的朱谷覃,也只猜出两种。

    “清宁妹妹,你好灵的舌头,什么茶都一口辨出!”李仙茜含笑赞道,“我是力尽不能再猜了,幸好这一局猜错不用受罚。现在,妹妹你有一次命令在场宾客的特权,不知你要下什么命令呢?”

    说起来,何当归对仙草郡主李仙茜久闻大名,最惦记的地方,就是自己这一世出生时戴的一块儿胎里玉,在满月宴上被燕王要走,当礼物送给了仙草郡主。基于这一点,在未见面之前,何当归对李仙茜真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

    “是不是可以随意命令在场所有人?”何当归微笑询问着规则。

    李仙茜看了看周围的小姐,抿唇道:“我想应该没问题,除了那边的王妃、葛夫人等长辈,这边平辈的公子、小姐都可以让妹妹你差遣一回,这是咱们玩游戏之前约定好了的,他们都不敢赖。”

    这时,北麓、南菓两个犯了错的丫鬟,已经重新梳洗过,收拾好了小包袱,来拜见葛夫人和段晓楼。

    她们二人在路上商量了一下,她们好歹也在王府做了多年,都已是比较体面的二等丫鬟了,可惜一时的行差踏错,便要去侯府重新开始,说不定还得从最低级别的丫鬟开始做起。她们还听说,葛夫人是个严厉的女人,光看她脸上的几道疤就怪吓人的。

    相反的,回头一望俊美若仙的段晓楼,她们的想法就活络了……

    ...

第648章 甩掉碍眼小妞

    燕王妃留何当归用晚膳,一起留下的还有段晓楼、彭时、彭渐、李仙茜和牛温兰,再加上王府的二小姐朱榴然、三小姐朱谷覃,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凑成一桌子,席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吃到一半的时候,王府前院的下人来报,说王爷回来了,于是应燕王之邀来赴宴的彭时、彭渐都停箸,与大家作别,上前院面见燕王去了。

    何当归在饭后检查过段晓楼的伤,发现已没有大碍,连茶露的麻醉效果都不起作用了。她又担心起孟府密室里一睡不起的孟瑄的情况来,去向燕王妃告辞,燕王妃登时化身为满是触手的爬山虎,每只触手都吸附在何当归身上,非得留她在王府过夜不可。

    何当归看得出,晚膳的菜色上,燕王妃花了不少心思。何当归也想弄清楚燕王妃对她好的理由,于是就答应住下了。

    王府的客房有东西二厢,东厢是临水的雅致居所,专住女客;西厢的陈设相对简单,住男客。二厢之间有一堵四丈高墙,过了子夜时分就关门落锁。

    晚饭之后,所有留饭的客人都各自留宿,何当归本来有两句话想问段晓楼,还想找彭时打听一下“虎符换金锁”的事有没有结果了,上次在罗府最后一次碰面,彭时还承诺过,有办法从李仙茜那儿索回那块儿弯月玉。

    谁知,刚一入夜,东西二厢之间的铁门就上锁了,只各自有一扇小门通向燕王妃、其他嫔妃的寝殿。小门上站着上夜的嬷嬷们,据她们说,小门过一个时辰也会锁上,这是王府为客人安全着想而特设的规矩。于是,何当归放弃了在王府中接触彭时的想法。

    吃完晚饭后,何当归还遇着一件新鲜事儿,原来是孟府打发了行李丫鬟来服侍她,说怕她用不惯王府里的婢女。可孟府打发来的丫鬟,居然是荷藕和香芝,两个她一直相处不习惯的丫鬟。

    荷藕是自作主张地跑去两个姨娘的院子里当差,后来听说竹园的下人福利更好,又厚着脸皮回来。何当归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调她去茶水间做了管事丫头,眼不见,心不闹。

    至于香芝,据几名丫鬟的可靠证词透露,她是最早服侍孟瑄的一批丫鬟,当时的七八人走的走,病的病,最后只剩这个香芝,所以她自以为级别高于众人,有些目无下尘的高傲,还有当姨娘的野心。不过这些都不是何当归不喜欢她的理由,梅园里现成住着两位姨娘,何当归也没打压过她们。

    这次青儿在孟府住下,悄悄告诉她说,那个表面清雅俊朗、实则终极腹黑的“天机子”齐玄余,每日都坐在孟府对面的茶楼里,眼神深邃,仿佛看透了时光隧道。

    青儿买通茶楼伙计,拿到的消息说,有个孟府丫鬟,几乎每天黄昏时分都出府找齐玄余。有时两人在临窗的座位上喝杯茶就散了,有时候,丫鬟直接去齐玄余长期包租的房间找他,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来。那个丫鬟就是香芝。

    何当归觉得丫鬟年纪大些时,也该为她们的终身考虑,于是让薄荷去问香芝,愿不愿意求个恩典出去。主子通情达理,赏赐也丰厚。

    谁知香芝又哭又闹起来,坚决不肯出去,说她是孟府的家生子,按年龄算还有半年的工期,犯了大错才能被提前撵出去,否则她就一头碰死在角台上也不出园子门!

    其实上一回,何当归点名单对人,撵走一批下人的那次,香芝也没有到场,事后荷藕却偷偷将她的名字从被罚名单中剔除出去,二人都以为何当归是新主子,认不全下人的脸孔,多一个少一个,混瞒过去就完了。她们却不知,何当归天生一副好记性,不是寻常的糊涂奶奶,由着她们糊弄。

    何当归对香芝屡屡出府私会男子的事一直隐忍不发,是想看看新国师齐玄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据角门上放香芝出去的小厮招供,有个男人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让他给香芝通行无阻的方便。

    好大的手笔!一个价值十两银子的香芝,想要走的话,让齐府管家跟孟府沟通一下就完了,哪用这么费事?

    “奶奶,被褥已经用沉香木熏过了,风炉的炭火也用炉灰盖上了,”荷藕一脸乖巧,十分殷勤地说,“奴婢听薄荷姐说,奶奶夜里吃茶喜欢自己动手煮,不爱门口有人守夜,所以风炉上要一直笼着火。”

    何当归对镜清浅一笑,摘下鬓边的月季花,向荷藕道谢,屏退了荷藕、香芝二人。

    孟府送来的行李中有妆奁,打开镜匣的夹层,里面却有一封青儿放进去的密函,表层有她们两人约定的特殊草帽标记。何当归欣喜地打开,见上面用画眉的眉笔写着——

    “密室里的孟瑄睡得像死猪,孟瑛说他在龟息,龟一次功力就提升一次,所以你不用惦记他。你婆婆那儿我会替你孝敬着,每天端汤送药,你在王府多住几天没问题。竹园里最讨人厌的两个丫鬟,荷藕和香芝,我全都派去照顾你了。她们嫌竹园的屋檐低,想拣高枝飞,你何不成全了她们?王府里面肯定有不少男人吧?上到王爷,下到小郡王、管家、侍卫,都是男人,你从中撮合撮合,遂了她们的意,等你回来时就一个人了!另,粉盒里有鹿鞭粉,给她们补补身子。”

    何当归失笑,用烛火引燃了信纸,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

    一夜无话,第二天,燕王妃仍然强留何当归在府里住,架势做派真就跟何当归的亲娘一般,软话留不住,就甩个脸子,发个小脾气,何当归没辙,只好应承下,再多住一两天。

    一见何当归继续留宿,段晓楼自不必说,也要多叨扰两天,连彭时、彭渐也延长了宿期。东厢的小姐之中,牛温兰本来是打算走的,可一听说彭时、彭渐还要继续住,牛温兰就不走了。

    燕王妃的大丫鬟蒲草依然服侍在何当归身边,随时解答她的疑问。

    原来,彭渐是牛温兰的姐夫,娶了牛温兰的姐姐牛温宝。而牛温兰小姐如今就喜欢彭家二兄弟中的一个,因为彭时、彭渐在各种场合都形影不离,牛温兰的态度也不明确,所以也没人知道她具体喜欢的是谁。两家的长辈见彭渐和牛温宝成亲后一直不和睦,有意让牛温兰也嫁进彭家,给彭渐做小,据说,两家人已经有了默契。

    这点八卦谈资,让何当归下午茶添了点胃口。晚膳时分,去了厅堂里,等饭菜上齐了也不见燕王妃出来。一问蒲草才知道,宫里的那位老人家不好了,痰堵住心窍,不能疏通的话,恐怕就在这几日了。于是燕王和燕王妃,以及众多的皇子皇孙,只要是人在京城的,此刻全都入了宫,连段晓楼都不例外。

    吃饭的时候,彭时冲何当归打了两个明显的眼色,于是饭罢之后,何当归让丫鬟们去厨房煮碗荷叶莲蓬汤,她孤身一人,施施然走到花园里看花。

    两丛紫丫草看完后,观花的人就多出了一个。

    一身紫袍的彭时,头上束着紫玉冠,额间一条青勒带,錾着拇指大小的明珠,出现在花丛后方。如果可以忽略去他周身的凌厉寒意的话,这名有了男人硬朗轮廓的少年,真是俊洒得有如天际的一轮新月。

    “三妹妹,”彭时双手抱胸站在几丈外,“虎符我这几天有用,你能否先还给我,我另用别的东西抵押。”

    何当归挑眉,反问道:“如果我说我的金锁也有用途,换别的东西押给你行不行?”

    几个月前,他们在罗府相遇,彭时还把微服私访的皇长孙朱允炆带到罗府,当时他威逼兼利诱,要借走何当归的金锁,说等到奉还的时候,可以把她的遗落在长公主府的胎里玉也一起送上。

    何当归本来不想给他,可一想到彭时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个性,再联系性情阴晴不定的朱允炆,尤其当时,正好逢上她的内力消失了一段时间,就算彭时硬抢,她也只能干瞪眼。她提出用三千东宫禁卫军虎符,来交换她的金锁,彭时竟然也答应了。

    禁卫军虎符是一朵琥珀花五瓣花,朱允炆手里一瓣,禁卫军统领有一瓣,其余三瓣都在彭时的手中,彰显了朱允炆对他的宠幸,是他为朱允炆卖命两年换得的信任。可他为了要走何当归的金锁,竟愿意用这么珍贵的虎符作抵押!

    据彭时说,根据琥珀瓣的数目,能调动禁卫军的数量和方式都有很大不同,三瓣花就可以全权调兵,仅一瓣花也可以调一部分兵。换言之,何当归手里的虎符是可以直接拿来调兵用的。彭时告诉她,这里面牵涉着东宫、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安危,连彭家的身家性命,亦于此息息相关。

    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何当归也深深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动辄就牵涉几条人命。同时,她更加好奇,彭时为什么急迫地想要她的金锁。当时约定的交换期限是半年,这半年中,彭时要拿金锁去干什么勾当?

    “金锁不能还你,但是我有新的抵押品。”彭时冷然道。

    “什么抵押品?”何当归粉面凝笑。

    “是最好的抵押品,”彭时缓缓走过来,用一种危险而紧绷的语调说,“三妹妹你一定会满意的。”

    ...

第649章 两个火命女孩

    晚间,何当归回到房里,默默思索着彭时的话,心里充满困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彭时说,临安公主的女儿仙草郡主,其实原本是“两个人”。当年临安公主怀胎时,就怀了一对双胞胎,给她安胎的太医,就是彭时的外公罗杜松。

    罗杜松在第五个月上请平安脉,就发现公主怀了两个胎儿,而且一轻一重,重的那个夺取了胎盘的大部分营养,照那个势头发展下去,轻的胎儿不等出生就没命了!罗杜松知道临安公主是个阴人,保不住她的胎,会招来可怕的报复,于是罗杜松用奇药吊着两个胎儿的性命,保到了出生的时候。

    但两个女婴出生后都是先天不足,其中一个养到两个月上便夭折了,活下来的那个就是仙草郡主。

    临安公主为死婴一事大怒,秘密处死了十个奶娘和丫鬟,许是伤了阴鹜,从那之后,仙草郡主就长睡不醒,每天十二个时辰,清醒的时候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人们背地里戏称为“睡美人”。

    公主一直想治好女儿的病,可所有太医看过都说那并不是病症,而是胎里面带出的一股子火毒,烧干了下面的水,阴虚之极,才会特别嗜睡。当时的国师齐经也给郡主卜了卦,占出郡主五行缺水,大旱之极,得用和水沾边儿的宝物压着。公主想方设法弄来很多珍奇宝物,装潢在小郡主的房中,都不太管用。

    齐经又说,五行之中,金生水,水生木,仙草郡主连名号都起错了,她已经很缺水,无力生木了,怎么还能叫“仙草”呢,她哪儿来的水去浇灌仙草?

    然而“仙草”是郡主的封号,是皇上御笔一挥赐下的,终身都得叫着,没有易改的道理。并不是皇上的所有孙女、外孙女都有幸得封郡主,这个郡主位分还是临安公主花了心思、动了手段,才能让女儿一出生就受封的,这时候后悔也太迟了。

    于是,齐经给临安公主出了个主意,找来世间最好的金匠,在水年、水月、水日里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金锁,在金锁上錾上郡主的生辰八字,一时不离的戴着,渐渐就能把过硬的八字压下去。

    说也巧,不久之后,波斯第一巧匠大节栗就来了中原,行程安排是只住三天便走,只是途径中原,要坐船去一趟东瀛。

    临安公主闻讯大喜,开价一万两银子,让大节栗延迟一个月的行程,给她女儿打一把天下第一金锁。谁知人家名匠是个高眼界的人,瞧不上庸俗的银票,回复说,虽然他一个月的工时只值一千两银子,但是他从来都不收铜臭味儿的现钱,而要收取等价的稀罕宝物。世俗的珠宝、翡翠、珊瑚,在他眼里都寻常,都算不得宝物。

    公主将阖府的宝物搜罗到大节栗的眼前,对方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公主又听说,金子里面最珍贵的是赤金,对成天和金子打交道的大节栗而言,也是很难得的材料。于是她花费重金从川蜀购得赤金三百两,运到大节栗的住所。

    大节栗说他需要考虑一天再答复,因为他有急事去东瀛,耽误一个月,对他的影响很大。

    就在这个时候,另有一位京中贵妇也听说大节栗来中原的消息。贵妇正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预产期也是火年、火月,所以想找个好金匠给胎儿打一把长生锁。

    她的嫁妆里有三十匹锦,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织法织就的,刀枪不入,还轻暖透气,剪裁都得用金刚剪。这锦是她父亲行医的时候,病人感恩戴德送出的家传之宝,而她是父亲最心爱的女儿,所以凭家里有什么珍奇宝物,都尽数装进了她的嫁妆箱子。

    大节栗一见那种锦,双眼立刻大放奇光,当场揽下了这名贵妇的活计,并说他一生只做珍品金器,才被奉为“第一金匠”,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个最好的珍品出来。他当场拍板决定,两个月的东瀛之行取消,临安公主的活计也取消,一心一意地闭门造车,用两个月的时间做出一把真正能保平安的富贵长生锁。

    至于具体怎么个“保平安”法儿,贵妇也不清楚,只是应大节栗的要求,找来了很多中原古籍中的图样,协助他完成那把锁。做好之后,那把锁虽只用了一两九钱的金子,却是精工奇巧,能随着贵妇的歌声而舞动,另有一些好处,大节栗留言说,“留待异日观之”。

    临安公主被推拒,登时勃然大怒,又听说大节栗推完了她却接了别人的活儿,于是想方设法打听雇主是谁。结果因为大节栗很懂保密,直到最后,那名贵妇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直到何当归的母亲罗川芎,在满月宴上当众给小当归戴上金锁的时候,在场宾客都没人了解那把金锁的价值,也不知道制作它的工匠就是鼎鼎大名的大节栗。有位女客看了精巧的金锁实在喜爱,要出八百两银子买下来,自以为很豪阔、很大手笔了,却不知道,那把金锁的实际价值已经超过八千两银子了,更不要说它的隐藏价值。

    另一方面,赴满月宴的燕王看中了小当归的胎里玉,开口索要,小当归的母亲舍不得送人,无良的父亲何敬先却立马拿来孝敬燕王,燕王又赠给仙草郡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郡主戴上玉的隔天,就清醒了一整天没瞌睡。

    临安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那块儿玉也被奉为公主府的第一宝物,平时有专人负责照看和擦拭。

    然而就在今年年节刚过完的时候,那块儿弯月形的美玉突然消失不见了。盛玉的匣子上装着玄铁大锁,钥匙只有一把,由临安公主亲自收着,可突然有一天,开了匣子就看不见玉了。很多丫鬟因此上了刑架,诸般大刑用过,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同时,仙草郡主上吐下泻,大病了一场,还添了一个怪毛病,变成了一个“两种性情”的人。在另一种性情里,她自称为当年夭折的那名双胞胎女婴,行为举止与平素的她大相迥异。

    临安公主又去请教国师齐经,齐经说,当年那个玉的小主人有一把长生金锁,金玉、金玉,两个原是一套的,只要将那把金锁找来,不光能医好郡主的病,还能为郡主迁一段绝世良缘。

    临安公主一听很高兴,这些年因为不放心仙草郡主的保命宝玉,一直没让她出嫁,不知不觉就把年纪留大了,如果能用金锁迁一段姻缘,自然再好不过。

    然而,燕王索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如今连知道何敬先的原配夫人是罗川芎的人都很少,更不用说一件那么遥远的往事了。最怪的就是,当年热心送玉的燕王,再找上他去打听那块儿玉的主人,燕王竟似“失忆”了一般,一问摇头三不知。

    后来,临安公主想着,玉的主人总归是京城人氏,这是燕王当年说下的,何不发个悬赏榜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因了齐经的一句“金锁能为郡主迁一段绝世良缘”,于是悬赏榜文上有一条写明,如果找到那把金锁的人是家世、年纪和相貌相当的世家子弟,就将郡主许配给他为妻。

    以上这些,都是彭时讲给何当归的故事。

    彭时说他寻找金锁,又费心查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是因为他想当仙草郡主的入幕之宾。临安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仙草郡主也是才色双绝的一代佳人,能给她们攀上关系,对他的仕途大有助益。

    何当归却不大相信彭时的说辞,据她对他的了解,他的野心和城府都不限于攀附皇亲权贵的程度。像他那种人,追求的应该是绝对的权力,而不是简单的荣华富贵……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何当归正对着窗台上的一盆君子兰发呆,回头看时,来人正是仙草郡主。

    她身披五色轻纱,美轮美奂,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落落大方地说:“抱歉迟来了半个时辰,榴然和谷覃一直拉着我看花样,我见她们兴致勃勃,不忍扫她们的兴,就拖到了这会子。”

    何当归让她入座,又转身在风炉上扇滚了一壶井水,微笑道:“郡主说哪里话,前个儿我愧赢了猜茶的游戏,可那游戏的奖励却难住我了。我跟大家都不熟识,不像你们是玩耍惯了的,也不知什么样的要求又合乎‘困难’二字,说出来又不得罪人,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请仙草郡主你来我这儿喝杯茶,说说话,最是合宜。”

    再回转身时,她的手中已经捧了一壶小庐香片,两只晶莹剔透的玉盏。

    仙草郡主又惊又奇地笑道:“好香的一壶茶!没想到清宁你的茶艺功夫这么好,沏出的茶比教授我茶艺的大师傅更香醇!”

    何当归淡淡一笑,将玉盏推到仙草郡主面前一只,自谦地说:“不过是平时茶喝的多了,有了点心得。茶叶和水都很普通,仙草你尝尝能不能入口。”说着自壶嘴中斟出一道晶璨的水流。

    仙草郡主双手烹茶,陶醉地轻嗅一下,方对何当归展露了笑颜,十分亲切地说:“我乳名儿叫‘淼淼’,大家都这么叫我,清宁你也唤我淼淼吧。我母亲都不许别人叫我的封号‘仙草’,有次还因为一个丫头喊错而重重罚了她呢。”

    ...

第650章 杀人凶手是谁

    近看仙草郡主,也是个极美的人,面容挑不出一点瑕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一张娇媚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她不看你的时候,也给人一直凝视的错觉,只是脸色十分苍白,不见半点血色,想来是大病初愈的缘故。

    何当归利用赢茶的特权叫她来自己房里,本是想看一看那块儿玉。听了彭时的故事,才知道玉已丢失近半年了,目前不在仙草郡主的手中。

    而且彭时说,他并没把金锁直接交到李仙茜的手中,而是放在一个她每天都会接触的地方,然后又以大夫的身份去公主府拜访,要求为李仙茜治病。他跟第一医药世家有亲缘关系,临安公主瞧他不错,就让他试着为李仙茜诊脉。后来,李仙茜就见好了,还能像从前一样出门玩耍。

    “清宁?”李仙茜见她一直发呆,遂出声唤她。

    何当归又斟上两杯茶,微笑道:“是这样,我听人提起,淼淼你有块儿能治病的玉,所以想观瞻一番,不知是否唐突?作为一名大夫,我对于一切能治病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

    “原来,妹妹叫我来喝茶,原来为的是这件事。”李仙茜舒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前段时间,我和孟七公子的亲事让妹妹你不自在了呢。”

    何当归挑眉勾唇:“这是好事,有什么可不自在的,姐姐能来跟我作伴,也是七爷和我的福气呢。”

    李仙茜面露诧异,看何当归的表情,竟一点不像作假,真的是无上欢迎的意味。李仙茜娇羞垂头,理着鬓边碎发说:“清宁你可能不知道,我本来定过一门亲,对方是梅家的公子,宁国公主的儿子,我的姨表兄弟。”

    “哦。”

    “当时双方长辈只是口头约定,不想才隔一年,梅表兄就过世了。”

    “……真遗憾。”

    李仙茜偏头,冲何当归狡黠眨眼:“我对梅表兄的印象还好,但我姐姐却很讨厌他,说他死了正好。”

    “哈?”何当归不明白李仙茜说这话给她听干嘛,双方有这种好交情吗?

    李仙茜露齿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姐姐就住在我身体里,我们共用一个身体。身体比较累,所以要睡够两个人睡的觉。”

    “……”

    “梅表兄死后,宁国公主见我几年都没有再说亲,倒生出点歉意来。”李仙茜娓娓道来,“孟家的老太太,原是梅表哥的亲姑奶奶,梅孟两家一向交好,孟家十一虎在京城又闻名遐迩,跟一般的纨绔子弟完全不一样,深受京城小姐们的爱慕。就这么着,宁国公主才从中间牵了条红线。”

    “甚好。”

    李仙茜放下茶钟,把脸凑近一些,笑问:“你不害怕我吗?”

    何当归摇摇头:“就算你的‘两人共用一个身体’的情况属实,也没什么可畏惧的,我从前也见过这种病人,又或者你们相处得宜,根本不觉得这是病。”害怕的事,就留给孟瑄去做吧。

    “真的!你见过这种病!”李仙茜一把抓住何当归的手。

    “千真万确。”

    “‘他们’如今还在人世吗?”

    “还活着,不过病人要求为‘他们’的病例保密,我不能向郡主透露。”

    李仙茜松开何当归的手,闷闷地坐了一会儿,郁郁寡欢地说:“其实我也不愿跟双胞胎姐姐用同一个身体,可是她缠着我不放,我有什么办法呢。先前有玉的时候,她倒是愿意住在玉里面,现在玉没了,她又回来了。”

    何当归冷眼旁观李仙茜,初见时觉得她典雅大方,相处下来又觉得带点稚气,这就是真实的她吗?

    离奇消失的玉,奇怪的仙草郡主。

    “我娘把我保护得很好,外人从来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李仙茜拄着腮帮,苦恼地说,“后来宁国公主让人拿着我的八字和孟七公子对,批字的是天机子齐道长,说是绝配。要不我们家还未必乐意跟孟家联姻呢,听说孟家的家法忒不近人情。”她挪凳子到何当归身边,悄声问,“好妹妹,孟瑄这个人怎么样?你跟我说说,行不行?”

    何当归一怔,李仙茜这是出嫁前忐忑不宁,来找她问相公的?可她没收到李仙茜要过门的消息呀。

    “孟瑄他……总体来说还不错。”

    “怎样不错?”

    “他……武功好,人不凶,和郡主你一样,整天睡觉。”何当归歪歪脑袋,“其实我跟他也不熟,我嫁过去第二日,他就离京办公务去了。”

    李仙茜听完,毫不掩饰失望的表情。她在公主府让人打听孟瑄,得到的回复也是常年不在家,军营里长住,一听就是个很无趣的木头。让她严重怀疑,女人嫁了他就跟守活寡差不多,万一哪天他战死沙场,就真变成守活寡了!

    再看一眼何当归淡然如风的神情,丁点儿没把她当成情敌,分明是对孟瑄毫不在乎。这也间接印证了,孟瑄半点都不讨女人喜欢。

    “我听说……”李仙茜又趁趁地问,“彭时是你的表兄,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彭时?何当归心底暗笑,她叫李仙茜来饮茶,想问的事一件没问出,对方倒从她这里挖起消息来了。彭时说他对李仙茜感兴趣,那助他一把又何妨。

    何当归笑眯眯地说:“彭表兄是个有才干的人,他自幼好学,游历四方,还从罗老太爷那儿学得了三清针法,医术也十分高超。”

    “你跟他很熟?”李仙茜紧张地问。

    “不熟,”何当归摇摇头,“只是他小时候在扬州念过半年书,我也念同一所书院,听人说他的功课顶尖儿,深受女学子仰慕。不过他眼光高,非倾城佳人,金玉之质的女子不娶,所以二表兄都成亲了,他还未娶。”

    李仙茜颔首,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会儿。

    说着话就过了酉末,一室烛火都点起来,何当归留李仙茜一起做绣活,李仙茜推称乏了,起身告辞。

    何当归自己在灯下打起珠络来,给孟瑄打了个络玉的套子,又想着她还从没正经送他什么东西,寻常的妻子肯定要费心把丈夫收拾得衣履光鲜的,她在这些上面却从不留心。孟瑄也大大咧咧,没跟她计较过什么,也没要求过什么,这算不算他的一项优点呢?

    想起孟瑄呼呼大睡的憨样,双颊睡成淡淡的粉色,她的唇边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笑意。

    昨天燕王妃给了她两匹很好的上用蚕茧绸,这里的针剪丝线都齐全,不如就试着剪裁,给孟瑄做一身衣服吧。能穿就穿,不能穿就让他在家里穿。

    虽然她从没学过剪裁,不过能有多难呢,像她这种聪明人,无师自通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手持剪刀走向茧绸……

    小半个时辰后,一匹没开过剪子的上好水绿绸缎,被她剪的七零八碎。

    一开始,她想给孟瑄做一件长袍,外套一个小褂,动手之前,她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孟瑄一身绿袍的风流形状。簸箩里有现成的男装纸样子,摆在布上,只需比着铰就行了。不知怎么搞的,这么简单也让她铰错了袖子,于是长袍没了袖子。

    接下来又没了腰,没了腿,最后,孟瑄没有了袍子。

    何当归拿手绢儿擦了擦汗,聪明地想到,这么好的绸子浪费了可惜,这些碎布还可以填枕头、纳鞋垫、做帽子。

    对了,她会做帽子!就给孟瑄做一顶好看的帽子吧,他还得再回北方,那个地方冷,正用得着帽子!剩下的布剪成碎条,掺上白菊花,孟瑄那么喜欢睡觉,给他装个枕头!

    正要再动剪子,突然她听见外面很吵,隔着窗子一望,见火光明耀闪烁,不像是灯火或者炭火一星半点的光。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她丢下剪子出去看,走水的是北面三间厢房,那里住的是牛温兰,之前何当归拎着水桶途径那间厢房的窗户,看到朱榴然也在那儿,跟牛温兰一人一支画笔,有说有笑的。屋里有两个人醒着,怎么突然就失火了?

    何当归还没走近,就被蒲草拦住了:“郡主,那边很危险,你绝对不能过去。王妃让奴婢服侍您,就是担心您会有什么差池。”

    “此话怎讲?”何当归皱眉看她,“燕王府一片宁静,又有侍卫把守,会出什么差池?”

    蒲草面露为难之色,双手把何当归往屋里推。“您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屋里等着吧,求您了。”她越是这样,何当归就越感到奇怪,再不肯回屋,要去火场看看情况。

    两人争执之间,那边的火光渐渐变小,最后终于扑灭。

    领队救火的是王府管事,那人率领一帮穿净服的侍卫救完火后,就悄然无声地退走。过了没一会儿,一个打扮浓艳得夸张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肢走到烧毁的屋子外面,听取下人汇报。

    何当归和蒲草也过去看情况。蒲草悄悄告诉何当归:“王妃入宫未归,这一位是方侧妃。”何当归在远处打量一眼,心道燕王殿下的品味差距真大,从高贵清雅的燕王妃,到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他左拥右抱的时候,怎么调整得过来?

    “戌时一过,东厢的大门就落了锁,”负责锁门的王嬷嬷跪在地上,向方侧妃报告着,“老奴听说外院分发米糕,于是就离开了片刻,谁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东厢就出了大事。”

    蒲草又为何当归解释:“这是在追究失火责任。”

    “不是屋内着火吗?”何当归疑惑,“应该是屋里的人没管好灯烛造成的吧。”

    “但是王嬷嬷把门锁了,又带走钥匙,救火队进不来,这就是她的责任了。”蒲草说,“这种情况,在王府里至少要被罚鞭笞。”

    果然,浓妆妇人让人把王嬷嬷拖出去鞭笞四十,王嬷嬷吓得瘫倒于地,连呼饶命。几个人上来拖她,一时拖不走。

    “火灾中有人受伤吗?牛小姐人呢?”何当归轻声问蒲草。

    蒲草尚未说话,里面进屋搜索的人已抬着门板出来了,门板上躺着一个乌漆漆的人。看那身形打扮,是个穿着华丽的少女,头上戴着金簪子,应该是位主子。

    有个打扮体面的蓝衣女人排众而出,上前说:“牛小姐不是烧死的,脸上是一层黑灰,鼻子里也全是灰,很有可能是熏死的。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发现她的时候,嘴里还塞着布,可以肯定,她是被人害死的。”

    方侧妃听完,忧愁地说:“这可怎么好?王妃留牛小姐在王府做客,现在却被人害了性命,事情发生在王府,太傅牛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蓝衣女人坚定地说:“没有别的法子,如今之计只有找出凶手,绑送到官府处决,才能平息牛家的怨愤。”

    这时,第三间屋子里也用门板抬出一个人,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第三间屋子被烧得情况最轻,那个丫鬟虽然被熏得一脸黑,但只是剧烈地咳嗽着,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

    “桃红,”蓝衣女人上前问,“你家小姐晚上一个人在屋里吗?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丫鬟咳嗽得掏心掏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蓝衣女人叹一口气,温婉地劝说她:“如果你看见什么,就赶快说出来,我们好报给官府去查。现在你家小姐死了,她只带你一个丫鬟住这里,火事出来的时候,大门也是锁着的。如果你不说清楚,那我们只好把你送去应天府刑讯了。”

    丫鬟目流清泪,捂着嘴咳嗽连连,一双小鹿样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惊恐的光。她侧卧在门板上,视线在一大圈围观的人脸上缓缓溜过去,最后伸出一根指头,哆哆嗦嗦地指定了……

    何当归!

    众人的视线焦点刷地产生转移。

    “我?”何当归奇怪道,“我一直跟仙草郡主在房里说话,她才离开的。我只在房里做女红,从未来过牛小姐的房间。”

    “不好了,不好了!”

    何当归话音刚落,有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仙草郡主掉小镜湖里,淹死了!”

    ...

第651章 复苏的恨袭来

    仙草郡主淹死了?

    彭时、彭渐先后脚赶过来,一来就听见人嚷嚷出郡主溺死在小镜湖的话,两张差相仿佛的英俊面容都露出吃惊的表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一片哗然,各种猜测和流言在滋生,各种眼神落在何当归的面上。

    这下子,连方侧妃都慌得手足无措了。仙草郡主是临安公主的宝贝,临安公主是个惹不起的母大虫——这两样,在京城里是常识中的常识!

    没想到王妃一走,王府中突然出了这么多事,娇客住的东厢突然失火,烧了牛六小姐住的三间房,烧死了这位千金小姐。这也还罢了,牛温兰是王妃的客人,王妃也得担着一大半责任。况且太傅牛家的女儿很多,死一个半个,他们也未必和王府追究到底,只要交出凶手就摆平了。

    但仙草郡主一死,临安公主绝对会追究到底,将所有相关人等都拉出来给她女儿陪葬。只要一想到公主那一双阴冷含笑的美眸,方侧妃的后脑勺就一阵寒凉。

    她大呼晦气,怨自己不该自告奋勇地接下暂时打理后宅权,现在钥匙还没捂热就出事了。还好,两起凶案的疑凶已经抓到了,显然就等着疑凶认罪了,这些就交给她的得力助手去办!方侧妃递了个眼神给蓝衣女人。

    “清宁郡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牛温兰、李仙茜,这两条人命跟你有关系吗?”蓝衣女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何当归,眼眸深处有火苗簇簇。

    何当归也回视着蓝衣女人,脸上突然有了点笑意。“这不是宁王府周侧妃身边的徐大姐吗?怪道我看着很眼熟。怎么一个奴才还可以侍奉两家的主子,还能扮官老爷问话,无凭无据,质问一名朝廷的四品郡主?”

    何当归这么一说,大家都打量起这个从刚才开始就表现十分活跃的蓝衣女人。仔细看面容的话,她可能还不到二十岁,丹凤眼,瓜子脸,抹了胭脂,却打扮得比较老成,身上带着股淡淡的香味儿。她戴的几样首饰不俗,一般的姨娘都没有这样的家底。

    王府的下人不禁议论起来,看这女人打扮像主子,以前从未在府里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她是谁?

    蓝衣女人不慌不忙地说:“不错,我名叫徐四娘,是周妃的陪嫁丫头,不过燕王府的方妃却是我表姑姑。我在周妃娘娘那儿告了几天的假,来我表姑姑面前尽孝,有什么不妥吗?我虽然身份卑微,比不得郡主你得到皇上敕封,不过我现在却跟你一样,都是燕王府的客人。方妃让我协同查案,郡主你又有嫌疑,我才出言相询,言语中如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话是好话,可态度也忒傲慢了。她不过是宁王府一个下人,跑到燕王府神气什么!

    彭渐立刻感到不忿,横眉立目地说:“你不要冤枉好人,清宁郡主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她怎么可能杀人?何况她跟死的那两个人都不熟识,如果不是燕王妃太好客,非留郡主多住两天,她早就走了,根本不可能杀人。”

    火光照耀下,徐四娘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给她略显平凡的五官平添几分魅力。她低声提醒说:“死在火场里的牛小姐可是彭二公子你的小姨子,你不为她讨个公道,还帮疑凶说话,一旦传到牛夫人的耳中,她岂不要伤心死了。”

    听完这话,彭渐气鼓鼓的,两腮活似牛蛙,彭时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拉到一个阴影笼罩的角落。“你安分点,说话前用用你的脑子。”彭时附耳教训他长不大的弟弟。

    这时,王府的二小姐朱榴然、三小姐朱谷覃嘤嘤啜泣着走过来,她们二人身后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那身衣裳是何当归所熟悉的,李仙茜来找她喝茶时,穿的就是这套蝶纹纱裙。担架前行之中摇动,上面的人垂下一条胳膊,僵直地随着担架前后摆动。

    朱谷覃回头一看就大哭出声:“姐姐!你死的好惨,姐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朱谷覃是庶出女儿,她娘去年才死,一直是方侧妃的对头,连带朱谷覃也是方侧妃的眼中钉,不放过每一个刺儿她的机会。“别哭了,三小姐,你的亲姐姐榴然就站在那里,你哭的又是哪个姐姐。还是收一收你的眼泪,协助本妃找出凶手是正经。”

    徐四娘不阴不阳地说:“找凶手却不难,难的是找到凶手之后怎么将她抓起来。”

    “谁说她是凶手!”

    一声洪钟大喝自园外响起,是个男人的声音,引得园子里的女人们人头攒动,想看看除了留宿的两位彭公子,王府内宅里哪起子又多出了男人。

    靴底踏地的声音整齐地敲响,不止一双靴子的声音。袍角一闪,有三个华服男人走进来,后面跟着王府的侍卫总管。另有十数名身穿官衣的大汉将东厢的门“哐当”一关,严密把守住了铁门。

    众人屏息看着三个负手鼎立的高大男人,第一个是在这里做客的段晓楼段侯爷,今天晌午和王爷王妃一起进宫侍奉圣驾去了;第二个男人是王爷的常客,内院下人也有认得他的,高绝高将军,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衣,板着万年不变的酷脸。

    第三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官衣大老爷,面容古挫,极有威严,这么一眼看上去,比高将军还能震慑人。面生得紧,内院没人认得他,可王府的侍卫总管却一脸恭敬地立在他身后。

    段晓楼大步冲过来,他一时忘情,竟当众将何当归一把拥进怀里。何当归只觉得两道铁钳似的手臂扣住了她,大掌将她的脸按进结实的胸膛里,梨花馨香撞在鼻尖上,然后,周围哄哄闹闹的声音就好似全部消失了,脑中的刺耳噪音也消失了。

    段晓楼心疼地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问:“可吓着了?怎么穿这么少,可冻着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何当归揉着撞红的鼻尖,撅嘴抗议:“你抱我干嘛,快松开,这里多少人看着。”

    段晓楼略放开一些,缓缓举手,用冰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眼神温柔如水。“这里乱,气味也焦呛,让蒲草送你去前厅喝杯茶歇歇。”他替她拢拢发,“你从孟府带来的丫头呢?连件衣裳都不懂为你添,你自己也粗心。”说着,他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何当归身上,系带打成个双蝴蝶结。

    东厢有个正堂前厅,是其他王府的王妃留宿时住的地方,何当归倒是很听话,段晓楼让她去前厅等,她就带着蒲草,裹着拖地一尺长的灯芯绒斗篷走了。

    她迈出约有三步,徐四娘立即冷笑出声:“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记性差记错了?清宁郡主不是孟家的媳妇么?她和夫君之外的人在我们大伙儿眼前搂搂抱抱,这我也不敢说了,可是她头上记着两条人命,现在说走就走了,我们王府怎么跟临安公主交代?”

    方侧妃附和:“没错,段侯爷您这样袒护清宁郡主,实在说不过去。死的可不是一般人,就算您宽容,我们也得给临安公主一个交代。”

    “我们正是来调查此案的,你也不用急,有给你说话的时候。”段晓楼冷冷道。

    徐四娘不甘心地说:“可是,你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密,你又不由分说放她走,我们人微言轻不敢争辩,可侯爷您没想过明天一大清早,千百个人的口水淹过来的情景吗?”言下之意是,如果段晓楼徇私放走何当归,她就会将何当归行为不检,背夫勾搭男人的事传开,那种被众人唾弃的滋味,何当归可承受得起。

    段晓楼一愣,他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在他心里面,总是不自觉将何当归当成女孩儿,需要被他照顾,却忘了她对外还是孟家的媳妇。

    他恼怒地看一眼徐四娘,这个不依不饶指证何当归是凶手的女人……难道这些凶案都是她策划的?“我并没放郡主走,”段晓楼冷然道,“我们是专门来调查王府凶案的,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等问清情况,所有人都得去正堂前厅候审,包括你在内。”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绝突然开口说:“段晓楼是她的义兄,看着那小妮子长大的兄长,这二人是感情很好的义兄妹。你们这群粗鲁的人吓着了郡主,段晓楼才抱她一下以示安慰,岂容你们胡乱污指。”

    “义兄妹?”

    段晓楼和不远处的何当归都明显一愣,他们的表情被徐四娘捕捉到,于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徐四娘寸步不让地说:“兄妹不兄妹的,大人们说了,咱们也不敢反驳,反正是没人证实的事。可东厢的火场里却救出了一个丫鬟,是死者牛小姐的贴身侍婢,她指证的凶手,可是清宁郡主。这么明显的杀人证据,还有必要深入调查吗?”

    “谁说没人证明。”不远处,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我可以证明,他们就是义兄妹。”

    ...

第652章 亲密的月夜吻

    众人齐刷刷扭头,在一丛长叶兰后面看见了一个一半脸留在阴影里的男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孟瑄?”何当归吃了一惊,连忙跑上前,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去,悄悄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爹知道你回京的事了吗?”

    来人身穿素袍,在黑夜里非常显眼,然而直到他现身那一刻起,都没人发现他也在园子里。他剑眉星目,俊朗无匹,正是本该在密室里面呼呼大睡的孟瑄。

    何当归想到刚才段晓楼抱她那一幕,也落在了孟瑄眼里,不由一阵心虚,又念及孟瑄是专门回京看她,如果被铁面无私的保定侯得知他擅离职守,不知会怎么罚他?这些焦虑的念头凝在胸口,反而比刚才她被指为凶手的时候不安得多了。

    孟瑄绕过长叶兰,一步一步缓行到何当归面前,面上似乎是带着笑容的。何当归看得不真切,在他还没走近的时候,她就低下了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孟瑄,似乎正隐着一波强烈的怒气?

    “手怎么这样凉?”大掌包住她的手,热气喷洒在她的脑门上,“我明明过荷藕,晚上莫忘了给你的手炉加炭,没想到她如此懒惰,害你冻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孟瑄的薄唇凑到了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问,“想我没有?”

    他热烫的唇甚至碰到了她,何当归躲开一些,嗫嚅说:“都快六月天了,哪里还有用手炉的人。七爷什么时候来的王府,七爷的身子可大安了。”

    孟瑄一笑,牵着她的手,回头看向段晓楼。“段……大哥,多谢你照顾丫头,我先带她去前厅等着,这里劳你费心。”

    “……不客气。”

    何当归更不敢看段晓楼了,她的头晕晕涨涨的,只知道孟瑄牵着她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路过一个点着灯的屋子,她认出这是她的房间,连忙说:“我进去换件衣裳,再将烛火熄了,免得也出现火灾事故。”

    蒲草一直跟在后面,此刻乖巧一福,告退说:“郡主吸了不少烟气,奴婢让厨房做一碗鸭血汤,给郡主去去尘头。”

    孟瑄说:“极好。”然后拉着何当归进屋,将房门掩上。

    “不行,孟——”

    何当归只能发出一声急促短暂的抗议,之后要说的话,全数被他炙热唇瓣的封缄,成为模糊的闷哼。

    他滚烫的唇舌摩挲着她的樱唇,热意源源不绝的透过她的舌传进她的每一寸肌肤里,他有很多话想同她说,有更多的话想询问她。但此刻唇齿相依,那些话突然就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他怀里的这个人。

    当他灵活如蛇的舌分开她的牙关,溜入她的口中,勾引着她与他纠缠的时候,她只能微微战栗,为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的过度亲密。

    她在退缩,他却不坚决允许。一双大掌带着与凉夜格格不入的炙热,剥去她的斗篷和外裙,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衣襟里,隔着薄薄的软绸布料,侵犯着她胸前的丰盈。当他有着薄茧的指腹刷过粉色的圆顶时,她将咒骂的话倾吐在他的唇边,“孟瑄,你这个色狼。”

    “你是我娘子,我想何时要你都行。”

    他蛮横地将她的外衣又剥走一层,隔着最后一层布料轻咬她的肩头。她羞恼交加,整个人在他的掌握之下,用力敲打他的肩膀,揪扯他的长发,企图唤回他一些理智。“我现在是杀人嫌犯,他们一会儿要过来审问了,你让他们看见这些吗!再这样,我永远不理你了!”

    他喷洒着热气的唇,又停留了更长的时间才离开她,在她的眼睫上留下虚软的叹息。“不要不理我,小逸,不要离开我。”

    “你先松开,我们斯斯文文说话。”

    孟瑄不肯,一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点小动物般的恳求的光。何当归叹气说:“我回房是有原因的,先前我真的同仙草郡主喝过茶,两只玉盏我还没收呢,可以作为佐证……”

    话音忽而断了,因为她掂脚尖越过孟瑄的肩头,看到桌上的玉盏少了一只,仙草郡主喝过的那只玉盏不见了!

    孟瑄将她松开的额发抿上去,笑问:“怎么了?眼睛瞪这么圆,引得人想咬你一口。”

    “别闹了,孟瑄!”何当归焦急地说,“这件事明显是有人纵火杀人,再栽赃陷害到我身上!那个徐四娘,我在台州见过一回,她明显对我有敌意!”

    “哦?”孟瑄捡起地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那我今天晚上晚点儿睡,绕个路把她杀了。”

    何当归气得顿足:“你在这么没正经,我不和你说话了!”

    “不和我说,那就和她说吧。”

    孟瑄笑嘻嘻地扬手一指大床后的帐幔,帐幔缓缓拉开,现出一位少女体态的人来。定睛一看,那少女美貌惊人,双手叉腰,骄傲地高耸着酥胸,事实上,她长得跟何当归一模一样。

    孟瑄捡起地上段晓楼赠的那件暗红斗篷,抛给帐幔后的“何当归”,含笑道:“那就麻烦清宁郡主你先去前厅‘受审’,我和小逸再说两句话就过去。”

    “何当归”接过斗篷,穿在身上只稍微有点长,她从床上找了条丝巾系在腰上,就正正好好了。她撇嘴嘀咕着:“你们两个人,就会支使老人家,自己在房里卿卿我我,还不让我老人家看全场。”

    “看我可以,看她不行。”孟瑄霸道地宣布。

    “何当归”灰溜溜地摸摸鼻子,哼哼道:“帮她顶包倒不是不可以,不过贫道从来不做白工的。我的家也被聂淳侵占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孟小子?”

    孟瑄笑道:“我比较笨,还请道长明言吧。”

    “丫头不是刚认了个义兄吗,那何妨再多认一个干爹?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就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啦。”

    “没问题啊,”孟瑄眨一下眼睛,“道长跟宁王撇清了干系,我和小逸都愿意为你养老送终,只是恐怕我们不如道长的命长,活完一百岁又活二百岁。”

    何当归本人从孟瑄怀里挣出来,怒指着假何当归说:“死老头,你没事干嘛扮成我?牛温兰的丫头指证我最后进过牛温兰的房间,莫非那个人就是你?还有你的胸部为什么那么大,你这么出去,纯属给我丢脸!”

    尽管假何当归仿冒得很有水准,从外貌、神态到声音都堪称惟妙惟肖,但何当归和孟瑄都毫无障碍地认出,“她”就是那易容术精妙传神的柏炀柏,阔别多日的柏炀柏。

    柏炀柏看一眼何当归的胸口,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结果发现的确是明显大了一圈,估计何当归生完宝宝后才能有他现在的胸。这点是他易容改装上的失败,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死丫头,对老人家这么凶,一点爱心都没有。”他嘀咕道,“上两次见你,你的胸都有大的长进,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长进下去,谁知道你停止发育了。”

    何当归周身冒出妖火,咬牙切齿地问:“去牛温兰房里的何当归,究竟是不是你?”

    柏炀柏摊手:“是我没错,可我是受邀请过去的。你有个叫香芝的丫鬟递来一个花雪笺请帖,让我,哦,让你去跟牛温兰一起淘胭脂膏子。正好我扮成你路过,帖子就递到我手里来了。我猜你不喜欢和那些没深度的小丫头们玩过家家,贫道就代你去了。我进去之后,牛温兰就尿遁了,我坐着没意思就离开了,没想到她就那样烧死了,唉,真可惜。”

    何当归气到无语,柏炀柏扮成她的样子,挺着丰满得可怕的胸脯,在燕王府里招摇而过,他的玩笑开过头了!

    “请帖还留着吗?”孟瑄问。

    “没,我随手一团,丢进牛温兰房间的火盆里了,”柏炀柏以何当归的形象掏鼻孔,“房子都烧焦了,那张纸肯定不能幸免吧。”

    何当归看见自己的举止前所未有的猥琐,生出一股胖揍人的冲动。孟瑄理解她的心情,抓紧时间问:“你什么时候进的小逸的房间,桌上李仙茜用过的玉盏,你没拿走吧?”

    柏炀柏看一眼桌上,摇摇头:“贫道从不动他人财物,我进来时桌上就一个盏子。”

    “好,那你快去前厅等着。”孟瑄叮嘱道,“厨房给小逸熬了去尘的鸭血汤,你可不许动,那碗汤是她的。就这样,快去。”

    柏炀柏冲着小乌木几上做到一半的水绿帽子冷冷一哼,裹了裹娇躯上的斗篷,扭着屁股出门了。何当归看得眼睛喷火,柏炀柏居然还擅自加大了她的屁股!孟瑄的安慰,“没关系,以后你会变得和她一样大”,完全不能让何当归感觉好一些。

    然而,灼热的薄唇和带着热度的掌心又逼近了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停!停!”何当归用双臂比了个大叉号,“不能在这里,不能是现在,夫君你再犯老毛病,我可大声喊人了!”

    “喊吧,我帮你一块儿喊。”孟瑄风流妩媚,邪笑着接近。

    咚咚咚,门上传来轻叩声。

    ...

第653章 送礼物给男人

    “谁?”何当归隔着门,有些紧张地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还没过去?”这是高绝的声音,“我有一句话问你。”

    “请讲。”何当归屏息。

    “那张面具,你还留着么?”高绝隔着一道门,没头没脑地问。

    何当归露出困惑的表情,孟瑄替她问:“什么面具。”

    “兔儿镇,你送我的礼物。”

    高绝的风格一贯言简意赅,却一下子让孟瑄大为吃味儿。孟瑄用手揪着何当归的粉颊,抱怨道:“你送他礼物?你怎么不送我?我也要面具。”

    何当归推开这个问题儿童孟瑄,思量一会儿,才对高绝的话有了印象。那时候在兔儿镇,她也许好像大概是送过高绝四张脸谱面具,是极简陋的那种手工画就的陶纸脸谱。

    其实也不算是送的,当时她看着脸谱喜欢,想掏钱买,蝉衣嫌贵不让她买。正好碰上高绝走过来,非得送她一个看上去很贵重的蓝晶簪子,说是作为踩坏她木簪子的赔偿,吓得她以为高绝对她有意思,于是就跟高绝要了些铜钱,买下五个彩色脸谱,留下一个她最喜欢的黄色的,其余的就给了高绝。

    结果,高绝还是把蓝晶簪子送给她。她还是疑心高绝有什么不正当想法,于是就拜他为师,气走了高绝。

    这就是“送礼物”的真相了。她从来没有送礼物给男人的自觉,所以孟瑄一点儿都不用吃醋,她不过是花高绝的钱买她喜欢的东西,再分一点给高绝。

    “哦,那个黄色脸谱我本是留着的,”何当归慢慢回忆着说,“后来让贼给偷走了,我还颇可惜呢。每次蝉衣回兔儿镇探亲,我都让她再去那家店给我捎两个,谁知她回来时带了瓜啊,菜啊,谷子啊,油条啊,就是不给我带脸谱,还说涨价了,贵得吓死人,傻子才掏钱买那个,所以我就没有了。”

    孟瑄支着耳朵听完,兴奋地问:“那家店叫什么名字?我让人买了捎过来!”

    何当归推开那个过分接近的毛绒脑袋,问高绝:“姐夫你的脸谱还留着?搁这么长时间都没起纸毛?那不如匀一个给我吧。”

    高绝沉默一会儿,反问道:“是什么样的一个贼?他为何要偷盗不值一文的面具?”

    何当归想了想那个在罗府杀人越货的吸血魔王,因孟瑄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像看不见的手指,挠得痒痒,也无暇跟高绝细说。“是个不相干的贼,只偷了一张脸谱,改日再细说。”

    高绝转身走开,房里面,何当归又跟孟瑄厮打了片刻,将他的脸抓坏一点,又拿水粉给他补妆,着实折腾了半天才出来。何当归换了一身侍女装扮,简单易了容,戴上一个有雀斑的假鼻子,任谁也瞧不出她是何当归了。

    孟瑄行在前,她低头跟在后,一直走到了前厅。人还没到齐,只有几个洒扫的丫鬟,也不禁柏炀柏扮的假何当归。

    但见这里陈设极为华丽,雨过天青纱帘随夜风摇曳,窗棂外星光灿烂,暗格中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古玩古董,香案上一株三尺高的碧血海珊瑚,镂空的兽头香炉上青烟袅袅,暗香浮动。莫说是作为一间客房,就是公侯府第的正房,也没这间房华贵雅致。

    “孟将军请坐,这里有上好的庐山云雾,请尝尝可还能入口。清宁郡主人呢?”

    说话的是三小姐朱谷覃,后面随着两个手捧茶盘的丫头,衣袂飘飘地迈过门槛,走进了前厅。她容貌清秀,远不如朱榴然甜美可人,现在于灯火通明处一看,肌肤吹弹可破,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只是年纪尚小,身量没有长成。

    “她在外面透气。火场清理完毕了么?”孟瑄问着,余光扫见何当归绕过纱帘,从后门出去了。别人只当她是婢女,都没留意。

    朱谷覃摇首,抿唇道:“还得过一会子呢,跟段侯爷和高将军同来的那位耿大人,搜证特别仔细,让人打着灯笼细细的搜。我给您斟茶吧?”

    “何敢劳动朱小姐,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

    “我自己来行了。”

    “这怎么行?”

    孟瑄无奈道:“那你斟茶吧。”

    朱谷覃笑的时候很有特色,双肩总是不自觉地向前一耸,不胜娇羞。她斟了一碗茶,孟瑄拿起吃了一口,就听见后门上有一声极轻的“哼”声。孟瑄立刻就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就要出去瞧瞧。

    朱谷覃却突然四下望一眼,弯下楚腰,用白白的小手遮口说:“孟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清宁郡主,昨夜私会男人,你可知道?”

    孟瑄正眼凝视朱谷覃一回,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看起来天真烂漫,口中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他拿起茶杯又饮一口,方说:“朱小姐一定是看错了,往后请不必提起。”

    说着他也起身,抓起桌上的鸭血汤,绕过纱帘,从后门出去,正好撞见真假何当归凑头说悄悄话,说完分开。假何当归仪态万方地走了,真的那个留在原地,回头冲他眨眼。“怎么了,不在屋里喝茶,出来吹什么风。”

    孟瑄默默走过来,舀汤喂她,她张着小嘴吃,不多时两人站着喂完了一碗汤。孟瑄才问:“跟柏炀柏说什么秘密呢,也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简单交接一下,他不是要替我蹲大牢去吗。”何当归不在意地说。

    “那你想知道,朱三小姐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感兴趣。”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视线交接,在彼此眼中找到了自己的完整倒影,中间隔着一只空碗。大约过了半刻钟,对面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索索声,和玉石金属碰撞声,似乎进来了不少人,只听屋里已经上演审讯了——

    “清宁郡主,死者牛小姐的丫鬟桃红,曾见你在火起之前进出牛小姐的房间,对此你可有什么解释?”

    何当归悄悄问孟瑄:“说话的这个是耿炳秀耿大人吧?”

    孟瑄挑眉:“你还认得这个人?”

    “不大熟。”

    “离他远一点,这个男人来路不正。”

    “喔。”

    两人在后窗上往里看,只见假何当归端庄地亭亭立着,面前的耿炳秀、段晓楼和高绝都坐在铺了猩红垫子的长塌上。段晓楼显然不满意耿炳秀的问话态度,一直歪脖子斜眼瞪他。高绝坐得似一尊佛像,悄无声息地一只手出现在段晓楼后方,将他的脖子掰正。

    假何当归说:“我申时日落之前在花园赏花,遇见过彭时公子,跟他说了几句话。酉时就回到房间,再也没出过门了,别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可有人作证?今天下午你都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耿炳秀问。

    假何当归想了想说:“服侍我的三名丫鬟,蒲草、荷藕和香芝,她们或许见过我。再就是,前日我猜茶赢了游戏,曾邀约仙草郡主来饮茶,约定在酉初,但是她晚了半个时辰到,说和两位朱小姐看花样耽误了工夫。她和我聊天,聊了半个时辰就走了。那时候西方日沉,天色也不亮了,大概有戌时。然后我在房里做剪裁,过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走水’了。”

    “哦?”耿炳秀目敛精光,“那三名丫鬟可能为你作证?”

    徐四娘慌慌张张地插嘴道:“她的丫鬟当然向着她,怎能作为证据?”

    假何当归不急不躁地说:“蒲草是燕王妃的丫鬟,另两个也不是我的爱婢,何况她们未必为我说话,不如叫进来问问。还有一件事,不知讲出来是否合适。”

    “郡主请说。”段晓楼准许。

    “我觉得仙草郡主好像对我撒谎了呢。”假何当归说道,“仙草郡主说跟两名朱小姐看花样所以迟到,但是我亲自去打烹茶用的井水,路过牛小姐房间时,从窗子里看见榴然郡主和牛温兰小姐在画画,此事就发生在失火前不到一个时辰。”

    一旁鸡翅木椅子里的朱榴然闻言大惊,拿帕子的手掩住胸口,不可思议地叫道:“我们姐妹两人一直同仙草郡主看刺绣花样,我今天从没来过东厢。清宁郡主你怎能血口喷人?!”

    段晓楼斩钉截铁地说:“她从来不说谎话,而且她没有杀害牛小姐的理由。”

    高绝也开口:“不是还有个能说话的证人么?朱谷覃,让她说。”

    朱谷覃娇娇小小的身影立在门口,突然被点名问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紧张地看一眼朱榴然,又望一眼堂上的三位极有威严的大人,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样子。

    段晓楼换了种轻柔的口吻,安慰她说:“朱三小姐莫怕,把你见到的和听到的都如实讲出,我们自有决断。”

    朱谷覃吸一口气,怯怯地说:“是这样,我的确和仙草郡主一起看过花样,时辰和清宁郡主说的也差不多。在那之前,我二姐榴然也说过要来,但……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出现。她并没跟我们在一起,我、我也不知二姐去哪儿了。”

    ...

第654章 佳人遭陷入狱

    亲妹妹的证词!揭穿了她的谎话!

    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朱榴然,她的俏脸红一阵,白一阵,更让人觉得可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时,彭时彭渐二兄弟的对话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哥,你跟三妹妹在花园里说完话,不是也去了一趟东厢?”彭渐说话不经大脑,竟然把火引到他亲哥哥身上了。

    彭时皱一下眉,才答道:“我收到一张帖子,上面写着‘要事相商,请务必过来一趟,切切’,落款就是牛温兰。我考虑再三,还是去了这一趟。”他的话说完,假何当归、真柏炀柏的脸上立刻有点小激动,因为他也是收到一张差不多的帖子,才去了牛温兰的房间。

    彭渐一惊一乍地说:“难道凶手是你,哥!莫非你非礼未遂,就将牛温兰一把火烧死了!”

    彭时酷着一张脸,伸出强健的手臂,将彭渐惊诧的脸庞重重按到墙壁上,才回过头,向一直高高支着耳朵的众人解释道:“我去到时根本没看见牛温兰,只望见朱榴然远去的背影,还隐约看见李仙茜走进何当归的房间,仅此而已,然后我就离开了,身后的婆子啪嗒锁上了门。那一张请帖我还留着,只不知这字体是不是牛温兰本人的字。”

    说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张花雪笺请帖,上面不知熏了什么香,甜甜腻腻的,满屋子的人都闻见了。

    丫鬟将请帖递给耿炳秀大人,他又让朱谷覃来辨认,朱谷覃摇头说:“不是,这些字写得太漂亮了,绝对不是牛小姐的字。”

    门外又飘来了一阵香风,原来是几个嬷嬷把荷藕、香芝、蒲草叫来问话了。耿炳秀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声音慢慢爬着牙缝出来:“你们主子说,她在酉初到戌末的两个时辰都在房里,你们可有人看见了?”

    蒲草诚恳地说:“奴婢当时不在东厢伺候,说不上来,不过,郡主跟牛小姐、李郡主完全不认识,在茶宴上还是奴婢介绍给她的,所以奴婢相信……”

    “你只说没看见就是了,大人们可不管你相信什么。”徐四娘冷笑一声。

    荷藕扭着衣角,忐忑地说:“奴婢虽然人在东厢,不过在离郡主房间很远的房里绣花,午后犯困眯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从午后一直睡到天黑?”高绝听后一拧眉头,指着窗外说,“你去看看她!”

    窗外蹿进来一个黑影,冷不丁捉住了荷藕的手腕,吓得她哇哇叫了两声“大老爷饶命!”等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个长相极其清峻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眼睛小而聚光,鼻梁细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正在为她听脉。荷藕从未被陌生男人碰过手,这下把她闹了个大红脸,将头埋进胸口,大气儿也不敢出。

    少时,黑衣男人简洁地留了一句:“曼陀罗花粉,乌头,是是蒙汗药。”然后,原路从前门窗子里飞走。

    后门窗户上偷看的何当归腹诽,那里偌大一道门,那个人怎么跳窗户?也是一身黑衣,惜字如金,简直就是高绝第二,只是相貌不如高绝英伟。

    耿炳秀看向一头雾水的荷藕,下判断道:“有人嫌她碍事,喂她吃了蒙汗药。牛温兰死于戌初,那时候她还在睡觉。如果她的证词无误的话,同这个婢子有关联、当时身在东厢的人,应该就是犯人了。”

    听这个指向性,加上牛温兰丫鬟的证词,那个呼之欲出的犯人就是何当归了。段晓楼不赞同地说:“杀人讲求动机,谁也不会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还是先从死者的人际关系着手,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高绝一指第三个丫鬟香芝,沉声道:“你看见过你家小姐在房里么?见过她出房间么?”

    何当归冷眼看香芝,柏炀柏说,他扮成的假何当归就是从香芝手上接到了请帖,才去了牛温兰的房间。应该再问问彭时,他的请帖是谁给的,就能顺藤摸瓜,查出香芝的幕后主使是谁了。想到这里,何当归揪过孟瑄的耳朵,呵着暖气吩咐他:“你用密音入耳告诉柏炀柏,让他当众问,彭时的请帖是谁给他的。”

    孟瑄单手揽着佳人纤腰,又有芝兰暖香满怀,乐呵呵地傻笑道:“好啊。”

    何当归一见他这样懒散又带几分傻气的样子就来气,隔着衣衫去扭他腰上的肉,发现竟然坚硬得扭不动。孟瑄连忙捉住她的小手,引着她找到了他身上一个最软和的地儿,何当归羞恼收手……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屋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双双一惊,往里看去。

    尖叫声出自香芝之口,只见她满面痛苦地抱头尖叫了两声,然后,她的眼睛、鼻孔和嘴巴都流出大量的黑血来,将一张秀美白皙的面孔染得惨不忍睹。初时只是流黑血,半刻之后,黑血把眼珠子和舌头也冲出来了,顺着衣裳滚落到地上。

    一屋子娇主,两位朱小姐、方侧妃和那些小丫鬟们,谁见过这样的景象?立时就吓得两个十多岁小丫鬟神智涣散,其他女子也是尖叫不已。

    孟瑄先是一愣,回头发现何当归看得目不转睛,嘴唇青白,忙遮住她的双眼,又点了她的睡穴。感觉到娇躯软软地伏在他的胸口,机警和锋锐都消失不见,只余徐徐的鼻息,孟瑄舒一口气,抱着何当归走进不远处的一间空房,安顿她在一张绣床上躺好,复又回来听里面的情况。

    前厅里正在收尸,是香芝的尸体。站着的女人少了一大半,只剩朱榴然、朱谷覃和徐四娘,再就是几个嬷嬷。当然了,柏炀柏扮的假何当归是不能走的。

    孟瑄径直走进去,看向高绝,问:“怎么死的?”

    “毒,她中了蛊毒。”高绝皱眉说,“这不是药铺里能买到的毒药,我处理过上千件投毒案,却只有三起下蛊毒。照这么看,那个下毒人还计算好了时间,让这丫鬟做完事,就拿蛊毒害了她的性命。”

    “让她做完事?”孟瑄挑眉重复。

    高绝点头道:“彭时已经认出来,死去的丫鬟,就是送请帖让他去找牛温兰的那个。而请帖上的字迹,经过仔细辨认,竟十分像何当归的左手字。”

    孟瑄拿过请帖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何当归的左手字,如果是有人模仿字迹的话,那这一张未免也太肖似了。而且最奇怪的是,何当归双手都能流畅书写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见过她左手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偏偏这里就有四个:孟瑄、段晓楼、高绝和彭渐,都见过她的左手字书信。

    彭渐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何当归做下的事,连那个丫鬟也是何当归毒杀的……不对,这些事太顺溜了,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最后,耿炳秀沉吟着说:“没办法了,如今一切证据均指向清宁郡主,只好暂时将她拘禁收押。她是皇族中人,一般的牢狱关不得她,须得立刻传信大理寺,让他们腾出一个单间来,让郡主暂时进去住几天。”

    “不行。”段晓楼说,“还是那句话,她没有杀人动机。”

    假何当归露出一个感动的表情,噙着闪烁的泪花说:“段哥哥,还是你最好了,呜呜呜。”段晓楼一愣,孟瑄危险地眯眼。

    彭渐不甘示弱,一把揪着他哥的领子,怒吼着问:“是不是你陷害三妹妹?晚膳的时候我就看见你跟她打眼色,饭后你们就一前一后去了花园。后来,你说接到了请帖所以去了东厢,可直到火闹起来之前,都没人看见过你!你有作案时间!”为了营救何当归,他连亲哥哥都卖了。

    “哦?”他的话引起了高绝的注意,连问道,“晚膳之后相约去花园?彭时约的何当归?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蒲草解释道:“王府中每天只有两顿例饭,午膳和晚膳,都比寻常人家的用膳时辰早一些,晚膳在申时就吃完了,那时候,奴婢的确见彭少爷他……在饭桌上打过眼色。”

    彭时从弟弟手中夺回自己的衣领,冷然道:“我约何当归的事早已讲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叙旧罢了,你们尽可以问她,谈话中有无可疑内容。”

    彭渐不大相信地问:“叙旧?你们有甚故旧可叙谈?”

    “至于去过东厢之后,”彭时自顾自地说完,“我去了王府的藏,那里的书童都可以为我作证。”

    立刻有两名官衣从属去查,并带回了肯定的答案。在案发的那段时间里,彭时人在藏,是走水的动静闹大的时候才离开的。

    彭渐当然不信他哥会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是想让彭时暂时当一回嫌疑人,把何当归换出来,免受牢狱之苦。没想到彭时一点都不上道,连回护妹妹的事都不懂做。

    这时候,刚才从窗里飞进飞出的黑衣男人,冷不丁在窗口上说了一句:“牛温兰之死的案情扑朔迷离,同时,仙草郡主之死还不明朗。榴然郡主的嫌疑也依然存在,她和清宁郡主一样,都得进一回大理寺,直到我们找到更多的线索。”

    耿炳秀颔首道:“很是。”

    朱榴然默默拭泪,无言以对。朱谷覃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露出点轻微的喜色。同时,徐四娘面容肃板,看不出是喜还是不满,只有眼眸深处跳动的暗火,倾吐了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一时,假何当归、朱榴然二人都被软禁在后屋,等候大理寺的囚车来接。而一直非常回护何当归的段晓楼反而一句话不说了,发了会子呆,便扭身出屋。夜风中闪过一片猎猎衣角,人已去了很远的地方。

    孟瑄用密音之术跟假何当归嘱咐了几句话,让他安稳吃几天牢饭,自己会特别安排他的牢中上佳待遇,然后,孟瑄回去刚才那间空屋,要带何当归走。

    一掀床上的帐幔,被筒里哪还有人在!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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