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贵族全文阅读

第854章 奇幻森林中的高等蚁人

    “不老泉随机出现，随机消失，时间、位置都不能确定。野人在20多年前遇到的不老泉，现在早就没了。伊莫森巫王，你别被后眼骗了。”

    图门被关在一个藤条编织的笼子里面，由胖大蠢笨的巨怪拎在手里，随着巨怪摆动胳膊而晃来晃去。尽管颠簸的滋味不好受，传奇阶的亚述巫医还是坚持向伊莫森搭话。

    巨怪心智愚钝，却力大无穷，图门真担心它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错当食物，活活捏死。他不断和伊莫森聊天，也是在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好让伊莫森能时刻关注他的情况，控制巨怪的行为。

    兰德尔探险队全数出动，在后眼的带领下深入雨林，寻找传说中的不老泉。谁都不放心把传奇阶的大巫医单独留在野人营寨，他如果要逃跑，凭野人猎头者根本拦不住他。于是，后眼把图门装进笼子里，也算是让高高在上的亚述巫医体验一下他的遭遇。

    按照野人、亚述武士西努和大巫医图门的描述，不老泉可以提升亚述人的血脉，并强化“灵”的亲和性。它对于亚述人有着无比强烈的吸引，兰德尔探险队掌握一处不老泉，纠集大大小小的野人部落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面对图门大巫医的诋毁，后眼语气冷淡地反驳道：“谁说我发现的精魂泉水是20多年前的那一个？我饲养的精魂蜘蛛天生能感应到精魂泉水的位置。这件事情，我早就告诉伊莫森大王了。”

    1500多年前的那场灾难导致亚述帝国走向败亡。当时有许多上层巫医、武士死于神庙坍塌事故。帝国的精英阶层遭遇重创，尽管亚述巫医的传承并未就此断绝，但也遗失了许多宝贵的知识。

    图门大巫医就是头一次听说野人巫医的巫毒灵能找到不老泉。

    不过，他知道不老泉其实是万灵之境外泄灵质于现实世界中的具现，野人将其称为精魂泉水，野人还把巫毒灵称为精魂兽，两者之间真的有可能存在某种特殊联系。如果后眼没有撒谎，那巫毒灵的价值就太大了，特别是在贝尔女王撕裂万灵之境的时刻，用巫毒灵找不老泉会方便很多。

    伊莫森身边有个“稀人巫医”能够看穿谎言，图门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他相信后眼没在不老泉的事情上撒谎，可瞥见野人巫医的断臂，他故意大声质问道：“不老泉能让人断肢再生，你说巫毒蜘蛛找到不老泉，你怎么还是只有一条胳膊？”

    老野人后眼不再理会大巫医，靠着藤椅背闭目养神。他和图门都是年老体衰，自己走远路就很吃力。图门被食人魔拎着走，他则坐在舒适的滑杆藤椅上，由几名身强力壮的亚述野人轮流抬着赶路。

    “野人大王”伊莫森反而是步行，他觉得用两条腿走路更安全，如果在雨林里遭到突袭，躲闪起来也方便。伊莫森接受过一次身体重塑，又长期练习兰德尔殿下传授的锻法，他的体能比生活在雨林里的土著野人还要好，徒步赶路完全没有问题。

    图门一直在暗中留意这伙“稀人”。他们女多男少，装备精良，而且身手敏捷，精力旺盛，队伍已经走了两天也不见他们气喘，比西努家的精锐私兵还要厉害，应该说是厉害的多。图门估计，他们中的所有人都不输给青鳞武士。而且，这些“稀人”大多姿容俊俏，尤其那位金发碧眼的女性战士，即便她脸上涂抹了用来识别敌我的白色油彩，看不清本来面目，她容貌身姿放在整个亚述城市也属于最顶尖的，只有极少数亚述女性才能和她相提并论。

    其实，图门大概能认识一部分稀人，纳尔森、布兰登、克劳斯、罗杰斯、红狼，这五个人是贝尔蒂娜想要找到的同伴。他和哈瑞娜达克也是利用贝尔的愿望，设置重重试炼，引导她成为亚述帝国的女王。至于其他人，贝尔就没提过，图门也格外关注这些人，想从她们身上看出更多信息。

    贝尔蒂娜表面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实际上她有25岁了，在银月庄园接受过贵族侍女教育，不泄露家族秘密那是最基本的要求。任凭图门和哈瑞娜达克旁敲侧击，她始终没有说起自己的来历。贝尔蒂娜的灵纯净之极，天生会能影响亚述巫医的感观，只要她一撒娇耍赖，图门就拿她没什么好办法。

    自称贝尔父亲的伊莫森找上门来，图门的心里其实信了一大半。这位“稀人”大巫医的法力简直恐怖，居然能奴役大批怪兽、巨怪和兽人为他作战。凭伊莫森大巫医的强悍实力，在稀人当中肯定身居高位，他说贝尔蒂娜是他的女儿倒也符合图门的一贯认知。，

    按道理来讲，伊莫森大巫医就算是稀人中的王族也不为过，那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才对。图门却能看出金发美人地位超然，行为举止和伊莫森大巫医并不亲热。稀人队伍似乎更尊敬金发美人超过尊敬伊莫森大巫医。

    这让图门摸不着头脑。他突然有些烦躁不安，稀人部族的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可恨的是，苍白圣主只说贝尔蒂娜是复兴帝国的关键，却没有交代出她的来历。如果这伙稀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想利用贝尔蒂娜，谋取亚述帝国的正统地位那就糟了。

    亚述巫医流传着一种说法，1500多年前的神庙灾难是由一伙稀人外来者引发的。然而时间过于久远，如今的亚述后裔对于那场历史性的灾难少有提及，就连图门巫医也没有切身感受，更不会因此仇视稀人。

    问题在于，亚述帝国复兴之后，究竟谁来做主？

    图门认为，贝尔蒂娜有权统治亚述帝国，但紫鳞、蓝鳞、无鳞的亚述人应当居于稀人之上。可如果，伊莫森大巫医背后的稀人势力非常庞大，他们反过来要骑在有鳞亚述人的头上，图门就绝对无法接受，任何亚述人都不可能接受。

    满腹心事的图门大巫医不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队伍走了多久，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稀人已经抽出武器，神情警惕地做戒备，几个首领都聚在一起，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讨论着什么。

    隔了一会，伊莫森朝老野人后眼问道：“距离你发现的不老泉还有多远？”

    后眼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回答道：“应该还有小半天的路程。”

    “但是，我的同伴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伊莫森皱着眉头，沉吟说道：“你再把当时遇到的情况说一遍。”

    老野人让两个猎头者把自己放下来，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一百多天以前，我感受到精魂蜘蛛的躁动，便带了一队猎头者，顺着精魂的指引前来寻找精魂泉水。我们走到前面，发现森林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铺着腐土和苔藓的空地。精魂蜘蛛告诉我，宝贵的精魂泉水就在那片腐土的前面，但我不敢走了……”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把精魂蜘蛛放出去，它喝到了精魂泉水，猪牙和他的兄弟按捺不住，试着跑进去找泉水。他们踩在腐土上，没走多远，地下冒出一群奇怪的甲虫，它们扑向猪牙和他兄弟……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被甲虫啃的只剩骨头。其他人都吓坏，抬着我往回跑。我担心其他人也经受不住精魂泉水的诱惑，像猪牙兄弟那样被虫子吃掉，我就让一同来过的人不要再提精魂泉水的事情，只说猪牙兄弟走失了。”

    老野人的这段话，图门听懂了，他在笼子里喊道：“伊莫森巫王，可以放我出来吗？我能帮上忙。”

    伊莫森先看了大巫医一眼，又和其他稀人首领讨论了几句，然后走到图门的身边，隔着笼子对他说道：“你不会趁机逃跑吧？”

    老巫医忍不住笑道：“附近有不老泉，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逃跑。我还想恢复青春，延长寿命，继续在贝尔蒂娜女王的手下效力。”

    伊莫森朝身旁的陶德使了个眼色，鬼面剑士走上前，手中的精金长剑闪动模糊了一下。图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藤条编织的笼子便无声无息地裂成四片。他屁股一空，刚要摔落到地面，却被那名稀人武士托住手肘，稳稳地站主了。

    食人魔蛮兵拎起手中仅剩的半截笼子，眨了眨小眼睛，丑陋的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随即“呜哇”“呜哇”地说着食人魔语，似乎是在向伊莫森主人辩解。

    “闭嘴，会给你吃肉的。你再吵，阿卡要过来揍你！”

    卡里古拉很配合地捏着拳头，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那个食人魔蛮兵立刻就老实了，紧紧闭上嘴巴，乖乖地站着不动。

    队伍继续前进，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凶暴战犬白面包突然拦在伊莫森的身前，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提醒主人前面有危险。而四个食人魔蛮兵也停了下来，哇啦哇啦地告诉伊莫森它们不敢再往前走。

    人多胆大，伊莫森的队伍实力强悍，必然会弱化食人魔和凶暴战犬的危险直觉。它们现在都察觉到了危险，说明危险的源头足以覆灭这支队伍！

    纳尔森双剑交击，铿锵剑鸣声仿佛带着某种精神力量，让食人魔和凶暴犬全都安静下来。他沉着地说道：“前面有个很厉害的家伙……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总要过去看看。”

    陶德心思敏锐，扶着剑柄，向纳尔森问道：“勋爵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走到这里，距危险很近，连逃脱的能力都欠缺，所以要去看看？”

    纳尔森嘿嘿一笑，摇头道：“除了我家主人和西尔维娅夫人，我想不出有谁能把我们这些人都留下……放心，前面虽然危险，恐怕有传奇阶的敌人，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危险是领域性的。我们在外围看一眼，没什么关系。”

    无形的压力顿时消解，戴恩暗暗自嘲，如果是怒风剑圣那种级别的对手，也不会让他们走到这个位置，恐怕早就出来拦截吓阻了。毕竟，探险队的实力远远超过后眼头人和他的猎头者。未知的存在可以无视野人，但一定重视探险队。为防止不老泉遭到觊觎，它应该出面驱赶或截杀。既然对手到现在都没有现身，说明纳尔森的直觉判断比较准确，危险具有领域特性。

    牧师伸手拨开压在脸上的长蒿草，语气轻松地笑道：“有勇敢的阿卡在，大家不需要担心。”

    卡里古拉很早以前就是黄金阶的凶暴战士，他曾经在北部荒野接受过光辉战神的馈赠。没人知道卡里古拉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但他肯定比纳尔森厉害。戴恩相信，他用神术辅助阿卡，怎么也能达到传奇阶，实力也许比兰德尔殿下的龙女仆更胜一筹。

    卡里古拉已是眉开眼笑，他挺胸凸肚地说道：“阿卡知道前面是谁？它就是那只跟着主人的白蚂蚁，名字叫安……它现在比战争蚁王还要厉害，但阿卡不怕它！”

    这边，阿卡信誓旦旦地说不怕；那边，探险队其他的成员却炸了锅。

    “什么？！高等蚁人安霸占了这处不老泉？”

    “阿卡，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高等蚁人安？”

    “阿卡，你确定安比战争蚁王还要厉害？”

    高等蚁人勉强列入黄金阶的怪物，主要是因为它们的灵能力场太克制物理伤害，论战斗技巧其实一般。探险队对高等蚁人安并不是很在意，只觉得兰德尔殿下把它带在身边有些奇怪。但战争蚁王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狂暴巨猿菲利普二世和龙女士莱拉都折在它的手上，它从此成为大家挥之不去的阴影。而兰德尔殿下说，那只战争蚁王仅仅是个幼体，远没有发挥出巅峰实力就被他一击毙命。

    现在，高等蚁人安不仅进入贝尔的奇幻森林，霸占不老泉，卡里古拉还说它竟然比战争蚁王更强大。除了没见识过战争蚁王的纳尔森等人，像伊莫森、戴恩、血蟒玛茜和剑士陶德都萌生退意。

    “安静。”夏洛特喝止众人的喧哗，她用人类语言说话，不担心野人和巫医能听懂：“卡里古拉远远地见过白甲蚁人安，他能记住对方的气息，应该不会错……但是，阿卡说不怕高等蚁人安也许另有原因。”

    她想了想，迟疑说道：“在我进入贝尔的奇幻森林之前，主人和我交代过，高等蚁人安已脱离蚁群，它并非我们的死敌，因为主人教给我限制它的手段……不过，它可能变异了，按照主人的说法，亚述人和蚁人都源自古神灵界之王，如果不老泉能提升亚述人的血脉力量，对蚁人安也许会有相同的作用。我现在无法确定，限制安的方法还能不能奏效……”

    夏洛特分别瞄了老野人后眼和大巫医图门，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可以观察一下，让亚述巫医和野人巫医先试试。”

第855章 格罗斯虫后

    夏季的雨林，植物的生长速度异常迅猛，层层叠叠的植被遮蔽人的视线，就算是黄金阶的凶暴战士，肉眼可见范围都不超过百米。当纳尔森等人拨开一丛两米多高的长蒿草，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荒芜、空旷，看不见任何绿色植物，只有腐朽成泥的草木碎屑，堆积成一层层厚厚的腐殖土，延伸到视线难以企及的远方。黑色的甲虫在腐殖土里爬进爬出，它们呈半圆形，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背甲闪耀金属的光泽，口器宛一对锋利的小铡刀。

    “魔鬼甲虫！”老野人后眼表情凝重地说道：“别看它们个头小，力气却不小，动作也敏捷，还能飞行一段距离。猪牙兄弟算是部落里的大力士，他们都踩不住一只魔鬼甲虫，用石锤也打不死它们。几百只魔鬼甲虫一起扑过来，很快就把猪牙兄弟啃成两具白骨。周围的雨林树木也都是魔鬼甲虫咬断的……我上次来的时候，腐土的面积还不像现在这么大，能看清精魂泉水和旁边的一个地洞。”

    纳尔森、克劳斯几个参加神庙战役的人则面面相觑。这些黑甲虫，他们看着眼熟，布兰登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甲虫很像亚速尔塔神庙第二层的瘟疫甲虫之母？”

    “瘟疫甲虫之母？”戴恩扭头问道：“你们不是说过，亚速尔塔神庙第二层的瘟疫甲虫之母卡基诺斯是一只超巨型的半元素化怪物吗？”

    克劳斯出言解释道：“当时，瘟疫甲虫之母刚刚苏醒，就被芙格瑞和梅雯两位女士联手击杀。芙格瑞女士引诱甲虫之母一头撞在墙上，梅雯女士乘机使用主人的战技苍蓝之刃剖开甲虫之母脆弱的腹部。直到精灵帝国的精锐闯入第二层平台，梅雯女士发现精灵遭遇瘟疫甲虫群的袭击，还死了好几个战职者。事实上，二层平台的沙子下面埋着许多瘟疫甲虫，由于甲虫之母死得太快，没来得及召唤甲虫群，而瘟疫甲虫又摄于两位女士的龙威，没有从沙子下面爬出来攻击我们，否则我们会有大麻烦。”

    夏洛特问道：“瘟疫甲虫很可怕？”

    纳尔森接口说道：“我们几个都没有亲眼看见，但梅雯女士说，瘟疫甲虫很难缠，精灵和矮人战职者用武器都不能一下打死它们。而且它们行动敏捷，口器锋利，能咬开矮人守卫的重甲。不过…..”

    纳尔森顿了顿，摇头说道：“据梅雯女士描述，瘟疫甲虫有小孩子的头那么大。这里的甲虫在外形上倒是符合梅雯女士的描述，但体型就明显小了很多。”

    “我要看看这些黑甲虫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伊莫森转身去找大地精奴仆，命令它派一头熊地精抓只黑甲虫回来。

    熊地精智力极低，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却懂得服从大地精的命令。它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用鼻子嗅探气味，从腐殖土里刨出一只白花花的大蠕虫，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吞咽。

    它并没有按照伊莫森希望的那样去抓黑甲虫，吃了一只大蠕虫之后，又继续寻找更多的蠕虫，并且越走越远。

    伊莫森正要朝大地精奴仆发火，突然发现“白面包”和食人魔都对着熊地精的方向狂咽口水。它们眼馋熊地精找到的大蠕虫，但凶暴生物的危险直觉使它们抵抗住食物的诱惑。

    腐殖质里的蠕虫对熊地精有非常强烈的吸引力，以至于它忘记了大地精的命令。伊莫森决定继续观察这一不同寻常的现象，看着那头熊地精渐渐深入荒芜之地。

    那里面的蠕虫显然比外围更密集，熊首地精凭借敏锐的嗅觉，随手刨两下就能挖出一条肥胖的蠕虫。可是，它不小心抓到一只黑甲虫，就像捅穿了马蜂窝，数百只常人拳头大小的黑壳甲虫纷纷涌了过来，扑到熊地精的身上，用强健有力的颚齿，撕开入侵者的皮肤，钻到它的身体内部啃噬血肉。熊地精连声惨叫，拼命扑打，抓住黑甲虫放到嘴里面用牙咬。这是它唯一能伤害到黑甲虫的方法，却招来了更多的甲虫。

    密密麻麻的黑甲虫仿佛潮水般淹没了贪吃又愚蠢的熊地精，片刻的工夫，它们主动散去，只留下一具破破烂烂的熊地精白骨。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熊地精个头不高，但它们皮肤坚韧，肌肉筋化，力量是普通人的三倍，属于生命坚韧类型的怪物。训练有素的民兵使用木柄长矛想刺穿熊地精的身体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而黑甲虫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将一头熊地精啃噬成白骨。最糟糕的是，凭熊地精的蛮力竟然都不能把黑甲虫捏死，仅仅用牙咬死了三、四只，它就被甲虫吃光了。

    黑甲虫体型小，又会振翅飞扑，偏偏身体还格外坚韧，很容易突破战士的阻拦，对于伊莫森这样的施法者威胁最大。

    布满腐殖质的荒芜之地少说也有一百平方公里大小，鬼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只黑甲虫。

    一头熊地精死了就死了，伊莫森的异化猫猿却没办法补充，而且异化猫猿的个体实力还不如熊地精。

    伊莫森可不想拿自己的异化战兽给黑甲虫加餐，他沉着脸说道：“得找到正确的方法对付黑甲虫……后眼、西努，你们想办法给我抓一只黑甲虫回来？”

    老野人和西努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这是个要命的任务，派手下去抓黑甲虫多半就是熊地精的下场。最后，还是老野人主动说道：“我先试试，如果不行，西努再想办法。”

    他从图门的胸口召唤出色彩斑斓、有形无质的精魂蜘蛛，操纵如同鬼魅般的精魂蜘蛛飘向荒芜之地，锁定一只黑甲虫，钻入它的身体。只见那只被精魂兽附体的黑甲虫飞快地跑向雨林边缘，并没有惊动到它的同类。

    伊莫森拿到黑甲虫**样本，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他摇头说道：“这不是昆虫动物，也没有智慧，我的能力对黑甲虫无效。”

    他不能对黑甲虫施展自己的巫术，就没办法通过侵染灵魂窥见它们的奥秘，找出它们的弱点。

    兰德尔探险队只能留在雨林里面，用常规手段更多地去了解凶残的黑甲虫。好在后眼的精魂蜘蛛可以偷窃黑甲虫且并不惊动虫群，探险队倒是不缺乏试验素材。伊莫森凭借丰富的怪物学知识，对黑甲虫、大蠕虫和荒芜地有了一些认识。

    三天后的傍晚，卡里古拉借着篝火烧烤蠕虫串。凶暴战犬“白面包”吐着鲜红的舌头，在他脚边一个劲地摇尾巴。四个食人魔蛮兵也眼巴巴地看着阿卡手里的蠕虫烤串，不停地流口水。

    这些大蠕虫是凶暴战士红狼从荒芜之地的边缘挖回来的。它们白胖圆润的身体有常人的前臂那么粗，重量在2磅到6磅之间，可以说是蠕虫当中的巨无霸，味道还异常鲜美，甚至引起地精群的骚动。伊莫森指使异化猫猿咬死十几只地精才让这些绿皮老实下来。至于四头食人魔被卡里古拉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也学会耐心地等待巫师投喂大蠕虫。

    此时，伊莫森将一只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大蠕虫塞入嘴里，稍微咀嚼了两下就吞进肚子，然后心满意足地说道：“这种蠕虫算得上是珍稀食材……它们并非黑甲虫的幼体，两者完全是不同的物种，如果给它们定位的话，它们就像是黑甲虫专门饲养的牛羊。”

    “这代表什么？”夏洛特微微皱眉，烤虫子都这么好吃令她感到一丝羞耻，明明应该厌恶才对嘛。

    伊莫森是位全职学者，没在意女骑士的微妙心态，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黑甲虫用强有力的颚把雨林中的植物统统咬碎，供大蠕虫食用，它们又以富含活性成分的大蠕虫为食，形成一个类似牧场的生态系统……呃，‘生态系统’和‘活性营养成分’都是我家主人提出的学术概念。生态系统就不说了，但活性营养成分是源自药剂学的一个新概念，只有极少数人看过兰德尔殿下在这方面的学术著作。”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是自豪地说道：“我是极少数人之一。”

    夏洛特露出温柔微笑，点头说道：“我也看过，殿下是银白高塔公认的伟大学者，他提出的活性成分是指，药物、植物、动物中的有效成分，是具有生命力的珍贵物质。”

    “对，对，对。”伊莫森巫师抢过话题，精神抖擞地卖弄道：“殿下曾经问我，吃肉的人强壮，还是吃蔬菜的人强壮？我说，当然是吃肉的人身体强壮。他又问，那为什么牛吃草，却长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戴恩牧师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那这是什么原因呢？”

    伊莫森得意洋洋地说道：“其实，牛也是吃‘肉’的……它们有好几个胃，能让草料产生更多的活性物质，吸收了这些活性物质，吃草就相当于吃肉。这个发现意义重大，直接改变了药剂学的制药方法，显著提升药剂的效果。实际上，许多珍稀药材都是因为活性成分更高，才帮助我们提升生命内潜。对于动物来讲，尤其是异化生物，活性成分是它们改变生命形态的必需品。我设计异化猫猿就借鉴了这一原理，它们吃植物也能充分利用其中的活性成分。”

    戴恩心痒难耐，又问道：“什么样的制药方法？”

    伊莫森微笑摇头道：“我不是药剂师，也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你以后要亲自问兰德尔殿下才行。”

    戴恩暗自失望，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大蠕虫富含活性成分，和我们应付黑甲虫群，占据不老泉有什么关系？”

    伊莫森表情变得格外严肃，默然片刻后说道：“地精吃富含活性成分的大蠕虫，很容易进化成大地精或熊地精。而黑甲虫专门以大蠕虫为食，我估计它们中的一部分能蜕变成体型更大、有智慧、生命层次更高的怪物，应该就盘踞在不老泉旁边的地洞里，可能数量还不少。”

    黑甲虫群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不老泉周围还有比黑甲虫更强大的怪物，一时间，大家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夏洛特毕竟是维克多的亲密伴侣，知道的秘闻远比其他人更多，她蹙着柳眉说道：“我明白了......这片荒芜之地是个饲养场，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比蚁族更古老，更原始的格罗斯虫群。”

    “难道说，高等蚁人安已经变异为…….格罗斯虫后？”

第856章 自然之心

    维克多和蚁人女皇都不能亲自进入贝尔的奇幻森林，兰德尔探险队和高等蚁人安则分别代表他们意志的延伸。因此，夏洛特等人执行解救计划之前，维克多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包括对蚁人安的一些情景推演。

    安已经脱离了蚁群，这一点确认无疑，否则它不可能进入贝尔的奇幻森林。蚁人女皇在安的身上留下不为人知的手段，这也是毫无疑问的。维克多推演出最大的可能性是安为蚁人女皇提供了一个坐标。当蚁人女皇解决了苍白之主，导致掩护亚述定居点的秘境失效，蚁群就可以通过安提供的坐标，迅速锁定贝尔蒂娜的位置。

    维克多在安的心灵深处留下精神暗示的种子，夏洛特可以利用精神暗示，诱导安在关键时刻向蚁群发送一个错误坐标。这是维克多阻止蚁人女皇抢夺贝尔蒂娜的一个手段，也是兰德尔探险脱离蚁群威胁的一种措施。

    然而，维克多并非全知全能，他不知道亚述秘境有不老泉这种东西，也没料到安霸占一口不老泉有可能变成古老的格罗斯虫后，发展属于自己的古代虫群。

    维克多对格罗斯虫族的了解也很有限。但是，夏洛特身为维克多的誓言骑士，又潜入过亚速尔塔神庙下面的地底坑道。维克多就告诉过她，她们在地底坑道遭遇的巨盾甲虫、八肢虫、大型掘洞虫等不死生物极有可能是格罗斯虫族单位。

    夏洛特在听取了伊莫森巫师的学术分析之后，判断高等蚁人安依托不老泉，建立了一支格罗斯小族群。除了黑甲虫、大蠕虫之外，她应该还有一些专门用于作战的虫族单位。

    不过，纳尔森却认为，没有智慧的黑甲虫群才是兰德尔探险队遇到的最大困难。他耸了耸肩膀，边擦拭心爱的精金斩首巨剑，边说道：“我感觉这里的危险来源于黑甲虫群和高等蚁人安本身。至于其他的虫子，我没什么感觉……你们几个有什么感觉？”

    他问的是玛茜、红狼和罗杰斯这三位不同层次的凶暴战士。

    玛茜第一个开口说道：“我对危险来源的感知不是很清晰啊，但听军团长大人这么说，我确实隐隐感受到不同层次的压力。黑甲虫群的威胁最大，除此之外，荒芜之地的深处有一种让我感到窒息的危险，我觉得我正面遇见了就无法逃脱，这应该就是那只发生变异的高等蚁人。”

    同样是白银阶凶暴战士的红狼赞同血蟒玛茜的看法。至于罗杰斯，他现在还分不清危险的层次和指向。

    克劳斯试着解释道：“伊莫森阁下的异化兽群给我们带来安全感，抵消了凶暴战士对于其他虫族单位的危险直觉？”

    纳尔森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就算高等蚁人安依靠不老泉的神奇力量，建立了虫群。可它进来的时间也不长，又能生下多少大虫子？我相信，伊莫森的异化兽不会输给它的虫子。”

    “伊莫森阁下的异化兽群现在可能更占优势。如果再给安时间，继续壮大它的虫群爪牙，那后果就不好说了。”布兰登出言提醒道。

    伊莫森显出犹豫，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讪讪说道：“异化猫猿死一只就少一只，目前还没办法补充……我是可以培养角蜥兽，可它们智力低下，需要我控制行动，我最多只能掌握80多只角蜥兽，而且它们只吃肉，没异化猫猿好用……我的意思是，为了不老泉，值不值得我们牺牲大量异化猫猿？”

    200多只异化猫猿构成伊莫森手中的基础武力，震慑并奴役地精、豺狼人和食人魔。领外，异化猫猿最大的优点在于不占用巫师的精力，可以充当战犬使用，伊莫森能再培养一批战斗力更强悍的角蜥兽。

    兰德尔探险队人手有限，他们最好的选择是尽量保持异化猫猿的威慑力，协助伊莫森巫师培育角蜥兽作为炮灰。当然，伊莫森培育大量角蜥兽同样需要耗费时间和肉食资源，而安拥有一个大蠕虫饲育场，它发展虫群比伊莫森培育角蜥兽更容易。

    夏洛特当即说道：“时间站在安的一边，时间拖得越久，它的虫群规模就越庞大。大家不要忘记，蚁群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虽说安已脱离蚁群，可谁能保证它不是在为蚁人女皇效力？所以，无关不老泉的事情，我们既然碰见了安在发展虫群，就不能坐视不管！”

    伊莫森心里一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们要解救贝尔蒂娜，不能让高等蚁人安搅局！”

    戴恩牧师伸出手，搭在巫师的肩膀上说道：“伊莫森，别着急。我们能占领不老泉固然好，没有不老泉也没关系。但亚述人才是真的想得到不老泉。这件事情，就该图门大巫医出力。我们裹挟他参与行动，不见得就要牺牲大量异化兽。”

    夏洛特沉吟说道：“不妨去问问图门，想到克制黑甲虫的方法了没有？另外，针对其他虫子的问题，也要他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图门就坐在卡里古拉的旁边，他能听见稀人首领们在讨论问题，可就是听不懂。伊莫森带着手下走过来，老巫医便站起身，嘴巴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老泉对于图门来说尤其重要。他已老朽不堪，活一天算一天，虽然他钻研自然灵类法术，明白死亡只是自然循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他不甘心领悟的自然之道无人继承，更渴望能把自己对自然的理解交给贝尔蒂娜女王发扬光大。如果他还能恢复青春，延长寿命，继续辅佐贝尔女王，在亚述帝国传播自然的奥秘当然最好。

    图门是不愿放弃不老泉，就算无法占据，能饮上一口泉水也是好的。可他现在身不由己，而稀人对近在咫尺的不老泉并不热衷，他们似乎更担心附近的黑甲虫，不愿意冒险。

    伊莫森走到篝火的上风处，避开热浪和烟雾，开口说道：“图门，其实我们从没听说过不老泉。它的神奇效果也都是你和后眼的说法。”

    稀人要是听说过不老泉才叫奇怪……图门暗自欣喜，悄悄腹诽了一句，耐心解释道：“不老泉是万灵的馈赠……亚述帝国经历过不止一次灾难，就是1500年前也因为灾难而分裂过，许多族人不得不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但只有亲近万灵的亚述人才是帝国的正统。其余的族人失去万灵的眷顾，最后变成野人，他们都不了解不老泉。至于后眼，他亲身体会过不老泉的神奇，当然知道它的宝贵之处。”

    伊莫森用力挥了一下手臂，强调道：“我不在乎不老泉，我只想找回我的女儿贝尔蒂娜。”

    图门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的女王未必就是你的女儿……”

    “别说废话了！”伊莫森瞪着图门，说道：“你自称是忠于贝尔的巫医，那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取到不老泉，你帮我联络贝尔蒂娜。你们诱拐的女王是不是我的女儿，到时候就知道了。”

    图门大巫医喜出望外，点头说道：“好，我可以向万灵万圣起誓……”

    他并没有说谎，不担心戴恩的侦测谎言神术，但自然灵巫医向祖灵起誓根本没什么约束力，他就是在误导伊莫森。

    伊莫森却打断图门的话语，说道：“我不信你的起誓，还是省省力气吧……我的同伴察觉到荒芜之地除了黑甲虫群还有其他更厉害的虫子，你得想办法对付它们，否则我们现在就离开。”

    图门楞了下，沉吟说道：“还有其他虫子？”

    “对。”伊莫森向他解释道：“应该是黑甲虫蜕变的虫子，数量可能还不少，就在不老泉旁边的地洞里。我们取不老泉的时候，它们多半会展开攻击。你是不是召唤食人花来应付它们？”

    巫术本质上是最原始的法术模型，古代施法者根据巫术天赋才发展出法术体系，其中包括神术体系。因此，法术和神术都依靠法术模型来限制超凡之力的走向，并保护施法者的灵魂。而亚述巫医的类法术介于法术和神术之间，它们本身没有法术模型，类法术的塑造由灵来完成，巫医借助灵来施展超凡之力。

    由于施法媒介的缘故，亚述巫医的类法术更加灵活多变，其过程类似许愿然后得到结果。像伊莫森和戴恩都没办法对付的黑甲虫群，图门巫医就能询问自然灵，由自然灵帮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但是，图门也受到了自然灵的影响，他必须赢得自然灵的青睐，才能具现出更多花妖精，帮助他施展类法术。

    简而言之，作为自然灵大巫医，图门得顺应自然的意志，维护自然平衡，否则他将被自然灵所厌弃，丢失许多花妖精，能力也变得弱小。

    事实上，图门在上一次战斗中，活化植物、召唤食人花耗尽了那片雨林的生命种子。未来一段时间，那片雨林将变得荒芜，图门因此受到了自然意志的惩罚，100多只花妖精仅剩下60多只，他的类法术力量大大减弱，却学会了敬畏自然，体会到自然之心。

    自然注重平衡，别说荒芜之地现在不具备催生食人花的条件，就算可以做到，图门也不会使用食人花来对付虫群。但是，他通过和自然灵的沟通，有了针对性的方法。

    接下来几天，图门对着一颗大榕树神神叨叨，窃窃私语。没有意外的，伊莫森都听不懂他到底和大树说些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老巫医精神不正常。但实际上，图门正和几十只用肉眼看不见的花妖精相互沟通。这些漂亮的小家伙并非实体，自大榕树内部飞进飞出，大树本身悄悄地发生异变。

    这天早上，图门完成了他的自然灵类法术，让每个人从大榕树上取一小段藤条缠在身上，包括异化猫猿和食人魔蛮兵也绕上一段榕树藤条。

    兰德尔探险队不会盲目信任一位传奇施法者，伊莫森和戴恩牧师用野人、兽人、异化猫猿多次测试榕树藤条的效果，最后又挑选一位持剑侍女参加测试。最终的结果表明，只要带上图门大巫医的榕树藤条，荒芜之地的黑甲虫群会主动避开试验者。

    兰德尔探险队和仆从军终于浩浩荡荡地踏上腐殖土。这些由腐烂木屑构成的腐殖土非常松软，野人和探险队成员一脚踩下去就会陷到小腿的位置，严重影响队伍的行军速度。直到中午的时候，周围的腐殖土变得稀薄，本来随处可见的黑甲虫群也没了踪影。他们终于看见一汪绿莹莹的泉水。

    图门巫医、西努家的私兵和野人一个个都表情激动，如果不是被伊莫森的异化猫猿包围了，他们肯定会冲向那一汪泉水。

    兰德尔探险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泉水不远处的地洞入口，高等蚁人安和它的格罗斯虫群显然就藏在黑黢黢的地洞里。

    伊莫森大声吩咐道：“谁都不准动不老泉！图门巫医，轮到你施展自然类法术了，先围绕不老泉布防，等我同意之后，你们才可以取用泉水。否则，我的同伴保证会在违命者拿到泉水的之前，砍下他的脑袋。不相信的人，可以试试！”

    纳尔森和卡里古拉的意志如同实质，森冷的杀机仿佛抵住脖颈的屠刀，刺得亚述人的脖子隐隐作痛，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近乎直观的死亡恐惧让亚述人暂时摆脱了不老泉的诱惑，他们按照事先的安排，布置陷阱，准备迎接敌。图门则拿出了某种植物种子，围着不老泉撒了两圈。这些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没过多久，不老泉四周长出大片大片的荆棘丛，还有数不清的紫色花苞冒了出来。

    “毒爆果？图门，你是想连我们一块杀死吗？”

    伊莫森拽着图门的胳膊，低吼道。自然灵大巫医的毒爆果曾经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如果这些紫色花苞一起爆裂，方圆两公里都会被剧毒孢子所笼罩。其他人会怎样，伊莫森不好说，他觉得自己反正是死定了。

    老巫医没有力气挣脱伊莫森的抓扯，苦笑着解释道：“伊莫森巫王，你误会了……自然的伟大在于平衡和循环，这片荒芜之地被恶的灵占据，它们摧毁森林，消灭生命的种子，但自然灵会解决它们，却并非杀戮，而是重新构建平衡，让新的生命种子吐出嫩芽，将荒芜之地重新变回森林。自然平衡的过程很漫长，我用自然灵类法术加速这个过程，自然的意志因此而欢欣鼓舞。”

    一般人都听不懂老巫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伊莫森却能理解他的意思。

    简单的说，自然的泛意识会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同化虫族，把它们变成自然的一部分，并修复森林的创伤。比如，腐殖质里滋生某种奇特的真菌，寄生在黑甲虫的身上，改变它们破坏森林的行为，把它们纳入森林的生态系统。又或者，荒芜之地长出全新的植物，它们产生专门抵御黑甲虫和大蠕虫的毒素，但这种毒素对其他生命无效。

    伊莫森和戴恩因为法术模型固定，他们的巫术、神术对格罗斯虫群没有显著效果，但自然意志却能了解入侵物种的弱点。只不过，自然意志同化虫群的过程比较缓慢，而自然灵巫医可以加速这个过程。如果让图门解释其中的原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大巫医毕竟不是泛意识的神灵，他仅仅是在遵循自然之心，有限地借用自然的伟力。

    伊莫森半信半疑地问道：“这些毒爆果对我们无效？”

    “你放心，这些荆棘丛会驱赶黑甲虫群，如果其他虫子确实是由黑甲虫蜕变的，荆棘对它们同样有效。就算它们强攻荆棘，毒爆果就会伤害它们，但不会伤害我们。”

    伊莫森一听，顿时急眼了，说道：“其他虫子是不是黑甲虫变得仅仅是我们的推测，如果推测是错的怎么办？”

    “自然之灵看到了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你们的推测并不重要。”老巫医平静地说道，他枯瘦的脸上隐隐有一层类似神职者的虔信之光。

    伊莫森转身，见戴恩牧师朝自己微微点头，表示图门没有说谎。他便威胁图门道：“如果毒爆果伤害我们，我的同伴会斩下你的脑袋……你现在可以去取不老泉了。”

    老巫医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颔首道：“伊莫森巫王，我饮用不老泉，肯定会蜕皮，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我不会谋害你们，因为那是在害我自己。”

    伊莫森没有好脸色地说道：“你去吧，如果你的类法术管用，我们暂时会保护你……后眼、西努，你们的人也可以饮用不老泉，但必须轮流饮用。”

    几十个亚述人一起怪叫着跑向不老泉，戴恩牧师盯着图门的背影看了一会，低声说道：“自然崇拜……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啊？戴恩，你自言自语在说什么呢？”纳尔森大步走过来，向牧师问道。

    别看纳尔森平时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其实类似图尔南斯，都是不好糊弄的角色。兰德尔殿下和克莱门特教宗的光芒过于耀眼，掩盖了他们敏锐的政治嗅觉而已。

    戴恩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道：“图门巫医对自然之心的理解已经有了宗教雏形，渐渐地就会产生仪式和制度，以及传承。属于自然教派的传承必将改变亚述人的政治格局。不过，自然崇拜原始粗糙，有很强的局限性，不符合开疆拓土的需要。虽然他们韧性十足，但信徒不会太多，影响力也很有限，绝对不可能组成宗教。”

    纳尔森满头雾水，但他从不追问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将来把戴恩这套观点告诉兰德尔殿下就可以了。

    戴恩仍然兴致勃勃地说道：“目前看来，我们和图门大巫医有合作的基础……他崇信自然就不算邪恶。”

    纳尔森转头盯向几百米外的地洞，表情严峻地说道：“牧师，巫师，你们往中间退…...虫子出来了。”

第857章 心灵暗示

    几十只异形虫族从地洞里面爬了出来，它们看起来像是甲虫、蜘蛛、蚂蚁和螳螂的结合体，全身覆盖一层青色甲壳，体型比异化猫猿稍微小一点，有四对节肢，前两对节肢仿佛锋利的长刀，后两对的节肢的末端是勾爪，其中的第一对节肢长在上半身的肩部，不支撑身体。它们的头部虽然有三对复眼、一对触须和大颚组成的昆虫特征，但由于直立的上半身和那对如同灵活手臂的长刀节肢给人留下了这是智慧种的直观印象。

    夏洛特一眼就认出这些虫子就是亚速尔塔神庙地洞里数量最多的八肢虫，两者的区别在于神庙坑道里的八肢虫是不死生物，体型也更大，几乎是这些八肢虫**的两倍。

    “小心，它们可能有智慧和天赋能力！”夏洛特手持精金长剑，大声提醒道。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不死生物没有要害，看起来很可怕，但接触多了，大家发现它们其实不难对付，而这些八肢虫**如果具有智慧，代表无限可能，即便它们没有天赋力量，只要懂得协同作战就比行为呆板的不死生物更加危险。

    八肢虫有没有超凡天赋还不能确定，但群体生物总是会合作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纳尔森大声说道：“这些虫子，我一个人就能把它们杀光，但地洞里还有更多的虫子没出来。它们是来试探我们的，大家别急着动手，先看看图门巫医种的植物管不管用。”

    兰德尔探险队早有预案，主要目标是削弱安的虫群爪牙，其次才是用维克多预留的手段尝试“说服”安放弃这处巢穴。如果“说服”失败，探险队会迅速撤退，把兽人和亚述巫医留下来当替死鬼。

    不老泉对蚁人和亚述人意义重大，想抢夺不老泉又不肯冒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人类的探险队就没这方面的渴望，当然不会为了不老泉留下来和格罗斯虫后拼命。泉水旁边的亚述人才是虫群首先要消灭的目标，就算兰德尔探险选择逃跑，虫群大概率不会追赶他们。

    不过，伊莫森奴役的地精是典型的人多胆大，它们知道自己这边有几百只凶残的野兽，还有四头蛮横的食人魔，当它们看见几十只怪模怪样的虫子冲过来，非但不害怕，反而张牙舞爪，大声鼓噪。

    伊莫森不得不声色俱厉地呵斥大地精，命令它们约束熊地精和普通地精，防止这些兽人冲出去，破坏了纳尔森勋爵的战术部署。

    在大地精的藤鞭淫威下，绿皮矮子们总算老实了，把大石块搬到食人魔脚下，又拿好自己的甩弓，准备用远程武器击溃来犯的虫群。

    八肢虫划动三对节肢，奔跑速度快得惊人，兼具不俗的弹跳力，能腾跃两米多高。纳尔森不禁担心，大巫医用类法术催生的的荆棘屏障能不能阻挡这些气势汹汹的异形虫。

    实际上，这些荆棘丛带刺的枝条生长得浓密柔韧，其根须特别发达，深深地扎在土壤里面，而且连成一体。纳尔森亲自试过，他强行穿过荆棘丛都能感受到强韧的阻力，如果想把荆棘丛连根拽起，非得爆发七、八成的力量才行。

    纳尔森的心灵之火已达到最高境界，他爆发七、八成的力量就算重达十吨的大石头也会被他顶飞出去。虽然甲虫类生物都是天生的大力士，但要论发力技巧，它们远不及黄金阶的凶暴战士。荆棘丛凭借出色的柔韧性，完全可以把冲进来的八肢虫全部困住。

    不过，荆棘丛堪堪长到一人高，八肢虫完全可以跳进来，何况这些虫子擅长挖掘地洞，它们能轻而易举地挖一条地道，从地底突破荆棘屏障。

    然而，事实证明纳尔森的担心是多余的。几十只八肢虫冲到距离荆棘屏障30多米的位置就停下了。它们左右徘徊，发出恼怒的嘶鸣，却怎么也不敢继续靠近，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将虫子和荆棘分隔开了。

    纳尔森观察了一会，下令道：“让亚述人和兽人刺激它们一下看看。”

    伊莫森立刻指挥仆从军远程攻击在外面徘徊绕行的八肢虫。西努家的私兵、野人猎头者和地精透荆棘丛之间的缺口，使用标枪、弓箭和甩弓向目标射击。双方间隔才三、四十米，但仆从军的远程武器太简陋，射在八肢虫的甲壳上都不能破防，而且这些虫子像苍蝇一样灵敏，腾挪跳跃就轻松避开了大多数的毒箭和石块。

    夏洛特皱起柳眉，望着外面的八肢虫，说道：“它们似乎能感应到空气的流动，在移动中闪避攻击。这是不死生物八肢虫不具备的能力。”

    纳尔森点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亚述人的远程武器软弱无力，目前还测不出八肢虫甲壳的防御效果。”

    伊莫森巫师有些不服气，扭头向食人魔蛮兵喊了两句，紧接着一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块呼啸着飞了出去，就像双弦弩机发射的石弹，将一只正在跳跃横移的八肢虫凝空轰成碎片。

    食人魔蛮兵的强力表现引得众人一起侧目。它们不仅有一身蛮力，战斗直觉也敏锐的可怕，投掷石块能准确击中在跳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八肢虫。

    纳尔森向伊莫森喊道：“这不能测出八肢虫的防御力。”巫师只是耸了耸肩膀，他有四个食人魔蛮兵，几百块石头，就算命中率达到30%，也能让虫群吃尽苦头。

    见同伴被石块砸得粉身碎骨，显然激怒了其他的八肢虫，它们头上的触须不停地震颤，便有五只虫子奋不顾身地朝荆棘丛冲刺。

    起初它们冲锋的速度很快，但令人费解的是，这五只虫子冲入无形的屏障后，仿佛烂醉的酒鬼，行动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最后踉踉跄跄地栽到在荆棘丛边缘。

    资深骑士克劳斯正想抓一只虫子进来，突然发现无数根须仿佛有了生命，爬到八肢虫的身上，将其往土壤里拽。

    “荆棘丛的根系是活化植物！”克劳斯赶紧缩手，站起身观察四周的荆棘，喃喃道：“我明白了，这些植物的花苞一直在释放某种气体，吸引并麻醉黑甲虫和它们的蜕变体，活化的根须专门以这类虫子为食。就好像……”

    布兰登接口叫道：“像我们刚进雨林的时候，碰见的恶臭食虫花，散发腐尸般的臭味，吸引食腐昆虫自投罗网！哈哈，这些植物就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专门克制黑虫子。”

    纳尔森习惯性地边摩挲下巴，边说道：“但它们知道这是个致命陷阱，能抵抗植物散发的诱惑气味，它们确实有智慧，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你们看，虫子还在继续试探荆棘屏障的弱点。”

    牺牲了5只同类，其余的八肢虫振动锋利如刀的节肢，刨开腐殖质和泥土，飞快地钻入地下。它们拿出虫族的看家本领，打算从地底突破荆棘丛的阻碍。

    兰德尔探险队早就有了虫群挖洞的心理准备，但看着虫子潜入地底，还是束手无策。他们不知道变异荆棘的根系非常发达，规模是地上部分的十几倍。某种意义上，深入地下的活化根系才是变异荆棘的主体，也是捕食黑甲虫类的主要手段。活化根系能分泌出毒素，瘫痪黑甲虫类的身体机能，将其转变成长所需的养分。

    这是森林泛意识的报复，要不了多久，这片布满了腐殖质的荒芜之地就会长满了捕虫荆棘。

    图门大巫医的自然灵类法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形成了克制虫族的自然领域。兰德尔探险队在这个自然领域内同格罗斯虫群作战，具备非常大环境优势。

    过了好一会，地下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卡里古拉嘟囔道：“虫子都死了。”

    众人看着地面又冒出一大片新的荆棘嫩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格罗斯虫群不会这么简单就被自然之心打败，虫母同样会做出适应性的繁衍进化。只是这群虫子是第一次遇见自然灵类法术培育的食虫植物，而且时间如此短暂，它们根本不可能做出适应性的进化调整。

    于是，八肢虫一只接着一只的从地洞里爬了来出来，兰德尔探险队和伊莫森的仆从军看得头皮发麻。

    四百多只挥舞锋利节肢的异形虫还算不上虫潮，可它们嘶鸣着一起冲向荆棘丛，自有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气势。最糟糕的是，虫母到现在为止还未曾现身，一场惨烈的厮杀已近在眼前。

    经历过蚁灾和屠魔血战的纳尔森并没有把区区几百只虫子放在眼里，他反而好奇这些虫子准备怎么突破食虫荆棘屏障？

    然后他看到了答案。八肢虫群以一种相同的频率震颤头顶的两根触须，它们在接受虫母的统御，灵能将它们联结在一起。

    虫群是一个整体。虫群的超凡天赋就是灵能。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无比震惊的一幕。许多八肢虫在冲锋的过程中用锋利的节肢砍掉自己的脑袋，等虫群靠近荆棘屏障的时候，它们的数量已锐减了一大半，但幸存下来的八肢虫身上原本黯淡的花纹变得鲜艳醒目。它们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头部周围的空气出现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那就是格罗斯虫族特有的灵能力场。虽然灵能力场看起来很薄弱，却足够帮助八肢虫隔离变异荆棘散发出来麻醉花粉。

    两百多只八肢虫接二连三地跳过荆棘屏障，扑向躲在后面的入侵者。四头食人魔蛮兵丢下来不及投掷出去的大石块，操起粗大的树干，咆哮着反扑虫群。

    格罗斯虫群不会因为同类死亡而降低灵能总量，相反，死去的虫族越多，虫母可以分配的灵能力量就越充沛。虽然八肢虫是虫群最基本的战斗单位，同类的死亡让剩下的虫子更加强大，甚至能放出一层薄弱的灵能力场，但灵能对于八肢虫最大的用途是临时提升基础属性。

    剩下的两百多只八肢虫已经有能力撕裂食人魔的蛮皮术。强烈的恐惧感超过食人魔蛮兵的心理承受极限，反而激发了它们血脉中的狂暴因子。四头食人魔蛮兵率先朝敌人发起凶猛的反攻，也瞬间拉开血腥厮杀的序幕。

    食人魔、熊地精、异化暴熊、异化猫猿、野人猎头者和八肢虫群撞在了一起。鲜血飞洒，残肢乱飞，兰德尔远征军及仆从军在人数和环境上占据优势，但他们发现八肢虫越杀越强，原本三头异化猫猿就可以撕碎的八肢虫，现在劈死猫猿就像砍柴一样轻松。

    一些闪避动作格外敏捷的八肢虫已甩开了对手的纠缠，把位于后方的兰德尔探险队卷入短兵相接的战斗。

    伊莫森把最后50只异化猫猿放出去迎敌，可它们显然不是这批八肢虫的对手。纳尔森扬起一对精金斩首剑，招呼道：“后队保护牧师和伊莫森阁下，前队跟着我上，要尽快把这批虫子全都杀掉。”

    这些虫子存活到最后的实力最强，前方战场杀虫子杀得多了，后线的压力就变大。说不定，幸存的八肢虫能伤害到两位施法者。反之，探险队把后线的虫子尽数杀光，前方作战的仆从军将消耗最后变强的虫子。

    纳尔森不打算继续拖延，手中的精金斩首剑挥出一圈圈环形剑光，瞬间将6只八肢虫拦腰切断。其他人各有斩获，大家以为实力最弱的剑士陶德今天表现尤其抢眼。他脚步连转，手里瞬间洒出7、8道笔直的剑光，速度快到好像他长有几条胳膊，剑锋贴着异化猫猿的身体边缘，连续刺死2只异形虫，竟然没有伤到被他当成肉盾的异化猫猿。

    陶德剑中有神，快剑无双，千锤百炼的技艺让他以最小的力量，最快的速度给予对手最大杀伤，就算资深青铜骑士稍不留神也会折在他的剑下。他杀死的八肢虫仅次于纳尔森，就连红狼和克劳斯都不如他。

    只可惜，陶德没有红狼的战斗直觉，也不像克劳斯那样能小范围内稍微感知元素变化。陶德刺穿第五只八肢虫的胸膛、脖颈、头部，又斩下两根锋利节肢，便转身杀向下一个目标。然而，这只理应毙命的虫子竟没有死，朝陶德的后背扑了过来。

    “小心！”

    护持陶德左翼的持剑侍女及时把主人撞开，她的腰部却被八肢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匹练般的剑光掠过八肢虫的身体，陶德含恨出手，将这只虫子一剑两断，抱着重伤的持剑侍女退出战场，交给从后面赶过来的玛茜，然后再返身继续战斗。

    激烈的战斗中，死伤在所难免，纳尔森杀光突入后线的八肢虫，前方作战的仆从军已是死伤狼藉。

    最后几只虫子甲壳上的纹路明亮泛光，它们的动作迅捷如风，杀得仆从军鬼哭狼嚎。体型庞大的异化暴熊和食人魔蛮兵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伊莫森巫师并未使用智慧指引，控制异化暴熊，而是保存实力准备应付后面的强敌。

    纳尔森率先冲进前方战场，将堪堪达到白银阶的八肢虫尽数斩杀，最后一只八肢虫甚至在他剑下坚持了几秒钟，才被精金斩首剑砍成四片。

    战斗刚结束，浑身浴血的异化暴熊和异化猫猿立刻趴在地上，不分敌我的吞噬尸体血肉。十几只熊地精全部战死，亚述奴兵和野人猎头者也有不小的伤亡，连兽灵勇士西努都丢了一只胳膊；四头食人魔蛮兵全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不过，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要不了多久便能复原。

    纳尔森看了眼抓住断臂，往伤口处按的西努，用生硬的亚述语对他说道：“你，带人，去后面，饮泉水。”

    西努立刻丢掉断臂，模仿人类的习惯向纳尔森深深鞠躬，转头朝私兵说几句亚述语，便丢下同伴，急匆匆地跑向不老泉。其余的亚述人则抬着重伤员，慢吞吞地往后撤。

    纳尔森见到这一幕，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给西努的评价是虽然战斗勇猛，但太自私冷血。

    这时，后队的人护着伊莫森和戴恩都走了过来，夏洛特朝纳尔森扬了扬眉毛。

    纳尔森眼神凝重地颔首道：“它出来了。”

    远处的地洞口，二十几只八肢虫簇拥着体型庞大的虫母爬出坑道。它大约3.7米高，6米长，全身被白色的甲壳包裹，上面爬满了亮紫色的纹路，臃肿肥硕腹部的下面有三对粗壮锋利的节肢，上半身虽然接近人形，还长着一双修长的手臂，但它的头部完全是昆虫形态，有口器和一圈暗红色的复眼。

    夏洛特很难从这只庞然大物的身上找到高等蚁人安的痕迹。但随着的虫母的逼近，空气中荡漾层层波纹，无形的力场排斥碎石、断藤，来自心灵和现实的双重压力迫使夏洛特向后退了半步。

    除了纳尔森和卡里古拉，探险队其余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戴恩握紧手中的圣物水晶，毫不迟疑地给卡里古拉加持五阶神术——神圣庇护。远征军同战争蚁王交锋之后，戴恩时常懊悔，他当时给龙女仆莱拉和卡里古拉都加持神圣庇护，两人联手未必就会输给战争蚁王，可惜他把一个神圣庇护用在伊莫森的身上，巫师操纵菲利普二世独自拦截战争蚁王失败，戴恩已经没有第三个神圣庇护给卡里古拉了，最后导致莱拉女士陨落在蚁王的手上。

    戴恩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卡里古拉只要能牵制虫后5分钟，他的最后一个神圣庇护就施展给纳尔森勋爵。

    卡里古拉身前的虚空浮现一组白金色的符文，双眼也渡上了白金色的圣光，他手持长柄重锤，迎着格罗斯虫母踏出一步，大声喝道：“阿卡，不怕你！”

    安停在了原地，高个人类脚踏地面的时候，它产生一种地动山摇的错觉。虽然灵能瞬间抹消了这种错觉，但它不愿亲自直面太危险的敌人。

    自从进入秘境森林，安遵循蚁人女皇的吩咐，凭借虫族的本能找到这处灵质血泉，变异为格罗斯虫母，的灵能力量提升了十倍不止。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最强大的高等蚁人，即便战争蚁王亚波利斯重生，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格罗斯虫母是虫群的核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亲自参加战斗。安固执地认为自己还是一只高等蚁人雌性，它也无法抗拒格罗斯虫母的本能天性。

    偏偏它这新晋的格罗斯虫母身边没有雄虫，只能生产最初级的格罗斯虫族单位。而这些入侵者到来，将它好不容易才繁衍虫群消灭殆尽，仅剩下二十几只护卫虫。它们显然不是入侵者的对手。如果就这样放弃灵质血泉，另找地方筑巢，安又不甘心。它烦躁地挥动手臂，庞大的灵能力场让身边的石块都浮了起来。

    夏洛特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她按照维克多的吩咐，对着疑似安的格罗斯虫母伸出左手，握成拳头，再竖起小拇指，用古代语说出它的名字：“安。”

    女骑士看似不经意的动作立刻激活潜藏在安心灵深处的暗示种子，它敌意尽消，目光落在夏洛特的身上，灵能力场收回体内，动作优雅地曲膝行礼道：“我是安……兰德尔殿下让你们来教导我的吗？”

    夏洛特听不懂安的古代语，她朝旁边的巫师使了眼色。

    伊莫森定了定神，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口说道：“安，亚述帝国的后裔正组织一支强大的军队，准备来这里抢夺不老泉，并决心消灭你和你的虫群。请尽快离开这里，到更远更隐秘的地方筑巢。如果有新的消息，我们会去通知你的。”

    安只觉得兰德尔殿下的信使友善亲切，值得信任，它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离开，希望能再见到你们。”

    格罗斯虫母带着护卫虫转身向雨林的方向走去，在它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刚刚苏醒的图门大巫医跑过来，正要失声惊呼：“那是什么东西？”

    他喉咙里才冒出一个音节，纳尔森晃到大巫医的身旁，非常粗鲁地捂住他的嘴巴，将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直到格罗斯虫母完全消失在茂密的雨林里，戴恩牧师才走过来，用生硬的亚述语呵斥图门巫医道：“你刚刚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对了，你是谁啊？”

第858章 古神之血

    高等蚁人安变异为格罗斯虫母，它的灵能可以改变现实，让石块飘浮悬空。就算它不是虫群的战斗单位，至少也有传奇生物的位格，不会比蝎尾狮稍弱。

    兰德尔殿下声称用心灵暗示可以诱导高等蚁人安的行为。这种说法太匪夷所思，即便兰德尔殿下的宠姬骑士夏洛特直面格罗斯虫母，心里都在打鼓。一方面，她都不确定格罗斯虫母就是安；另一方面她对源自魅惑术的精神暗示一无所知，害怕自己把最简单的激活指令给弄错了。

    幸好，夏洛特遵照维克多设定的原则，成功触发精神暗示的种子。

    首先，通过精神暗示诱导安的行为必须符合现实法则，比如安明明不会飞翔，如果夏洛特暗示它可以飞，则诱导失败，维克多植入的暗示种子立刻失效。高等蚁人安不仅彻底摆脱维克多的精神暗示，还会极度仇恨诱导它的人。其次，暗示诱导必须符合它的安全利益，如果夏洛特让安自残自杀，暗示诱导也自动失败。

    只要遵循这两项原则，暗示诱导的细节和漏洞，安会自行脑补，想出一个自洽的逻辑。

    伊莫森说亚述帝国的军队正赶过来，准备抢夺不老泉，这既符合安的一般认知，也符合它的安全利益。所以，兰德尔探险明明消灭了八肢虫群，可安并未深究，它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经营了几个月的巢穴，连宝贵的不老泉都不要了，带着其余的护卫虫匆匆离开。

    它如果不肯走，兰德尔探险队就要想办法撤离了。现在嘛，格罗斯虫母总算是走了，大家就怕它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回来。在场的每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图门巫医却突然跑来，准备大喊大叫，戴恩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图门现在形象大变，他脸部瘦削，肌肉精壮，身上还挂着一缕缕没撕干净的皮蜕，耳朵后面原本蓝灰色的鳞片泛着淡淡紫光，他不仅恢复了青春形貌，连血脉力量也得到了提升。

    戴恩牧师故意装作不认识图门，趁机用力拍对方的后背来泄愤。他倒不会真的要掐死图门大巫医。

    格罗斯虫族越战越勇的灵能天赋是无法改变的客观现实，如果没有图门大巫医培植的变异荆棘，探险队和仆从军的伤亡只会更重。正因为图门的提前布置了食虫荆棘，迫使格罗斯虫群先自杀大半，兰德尔探险队才保存住大部分实力。

    图门一个人消灭的八肢虫比探险队和仆从军加起来还要多。传奇阶的超凡者放在任何地方都值得尊重，何况戴恩认为自然灵类法术的价值更应该体现在农业上。

    兰特帝国建立之初，光辉教会的象牙圣堡就联合银白高塔，用狼尾草培育适合在南方种植的庄稼。代代学者持之以恒，历经700多年才把狼尾草改良成斯佩尔特小麦。光辉教会又接着培育刺芸豆，但一百多年过去了，高产的刺芸豆仍然不能作为粮食种植。

    图门大巫医帮助人类国度改良刺芸豆，会不会大幅缩短新品种的培育周期？

    这个问题，戴恩其实自己都无法回答。但自然灵类法术可以根据自然环境，催生适应性的变异植物是他亲眼所见的。

    不同的自然环境决定不同的粮食品种，高产的青麦只生长在北部荒野的红土地上，移植到南方就不行。东部联盟大部分区域都长满了毫无价值的恶魔草，那么多的土地全都成了绝地。人类领主即将开拓陌生的南大陆，免不了要培育适合在南大陆种植的粮食。图门巫医的自然灵类法术肯定能帮助农夫们少走许多弯路。

    作为教会的学者牧师，戴恩不禁会浮想联翩，如何才能把图门巫医的自然灵类法术变成可利用的技术经验？

    当然，贝尔蒂娜手中的“神国”才是最重要的。戴恩一心想从亚述后裔的手中谋取他们的“神国”，他和图门大巫医其实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事情一旦败露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亚述人会像祖先追杀特里戈瓦尔圣骑士那样追杀兰德尔探险队。所以，不用指望亚述巫医会将自然灵类法术提供给人类学者解析法则，变成粮食培育方面的宝贵知识。

    不过，图门大巫医把自己的类法术传授给贝尔蒂娜，兰德尔探险队再把贝尔带回人类国度也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即便图门大巫医以后会给兰德尔探险队带来麻烦，现在也不能除掉他。

    戴恩心里盘算着对付图门的阴谋诡计，图门则因为看见格罗斯虫母的背影而失魂落魄。

    他没见过蚁族，而安的外形特征和传闻中的白甲蚁人非常相像。图门的第一反应是把安当成了白甲蚁人。但这不符合常理，万灵秘境禁绝蚁族进入，保护亚述后裔长达1000多年，从来没有蚁人能进入秘境。苍白圣主和不死者的战争还在继续，这时候，如果有白甲蚁人进入秘境，那对于生活在秘境里的亚述后裔来说必然是一场大灾难。

    图门还不确定那个体型庞大的虫形生物就是传说中的白甲蚁人，他很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又恨不得马上返回丛林城市，找哈瑞娜达克问清楚，苍白圣主是否已经被不死者打败了？

    光辉教会的牧师和亚述帝国的大巫医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候，鬼面剑士陶德跑过来，打破两位施法者的短暂沉默。

    “戴恩阁下，您快去看看，柏丽的状态很糟糕，她好像坚持不住了。”陶德焦急地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

    先前的战斗，有好几位持剑侍女负伤，柏丽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她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陶德，腰部被八肢虫的锋利节肢割裂出一道恐怖的伤口，连腰椎都断了，差点就是腰斩。血脉玛茜和几位持剑侍女正在照顾她，见陶德带着牧师赶过来，玛茜含着眼泪，哀声问道：“戴恩老爷，柏丽还有救吗？”

    戴恩一言不发，半跪在地上，检查持剑侍女的伤口。他之前用愈合术紧急治疗过柏丽，又用止血药泥封住她的伤口。可是，柏丽的伤口现在正不断渗出鲜血，把墨绿色的药泥都染红了。她美丽的脸庞呈现出不祥的灰色，呼吸和心跳细不可闻，放大的瞳孔看不到任何光彩，正处于濒死弥留的状态。

    事实上，柏丽受了这么重的伤，换作普通人绝对撑不到现在，就算戴恩施展了治愈术也没用。持剑侍女的生命力远比普通人强大，如果戴恩当时施展更高级的强效治疗术，应该能挽回她的生命。可戴恩并没有这么做，仅仅对她施展了一次三级愈合术。

    持剑侍女在领主家族担任秘密传递者、贴身护卫、宠侍的角色，她们绝非光辉之主的信徒。戴恩其实并不在乎持剑侍女的死活，然而，就算柏丽是光辉之主虔信徒，在当时的情形下，戴恩也不会把强效治疗术用在她的身上。

    强效治疗术只能留给兰德尔家族的核心成员，即便他们都没用上，持剑侍女也没有享受高级神术的资格。这是所有战斗牧师的施救原则，只为确保战斗小队的最大利益。

    何况，柏丽的腰椎已经断了，戴恩耗费一个宝贵的高级神术把她救回来，她也是个下肢瘫痪的残废，只会沦为探险队的累赘。

    按照柏丽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6级的大复原术才能对她发挥作用。戴恩不会大复原术，米勒的圣水晶里面倒是有一个大复原术，每隔五天可以施展一次，但戴恩还是不会把大复原术浪费在持剑侍女身上。

    出于尊重和互相信赖的必要，戴恩先看了眼夏洛特夫人。兰德尔殿下的誓言女骑士没有表态，也就说明了她的态度。牧师随即神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宽慰道：“她现在并不是太痛苦……”

    “这个孩子需要立刻饮用不老泉。”旁边的图门大巫医突然插口说道。

    探险队里的超凡者现在多少都能听懂一些亚述语，黄金阶的牧师戴恩可以和图门直接交流。他听到图门的建议，心里一惊，目光挪到巫医已恢复年轻的面容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面找出一些端倪。

    也许，图门是打算通过不老泉鉴定探险队成员的“稀人”身份，而重伤濒死的持剑侍女同样是兰德尔探险队测试神秘不老泉的一个契机。

    夏洛特当即吩咐卡里古拉取了一些不老泉的泉水过来，又亲自扶着柏丽将绿光氤氲的泉水喂进她的嘴里。

    “有效果了！”布兰登惊喜地叫出声，他能感知到柏丽体内的水元素正变得充沛且活跃。

    柏丽被灌入不老泉的泉水，她的状态立刻获得改善，苍白的嘴唇涌出一丝血色，心跳和呼吸渐渐平稳，咽喉开始本能地吞咽更多的泉水。慢慢的，她阖上眼睑，气息平稳悠长，进入深沉的休眠。

    图门一直在观察柏丽的状况，见她转危为安，已经睡着了，便点头说道：“这个女孩伤得很重，沉眠的时间肯定比我还要长，恐怕要等到明天，她才能醒过来。”

    他说话的语气里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第二天，饮用不老泉的亚述人纷纷苏醒，他们撕掉身上的皮蜕，各自的伤口不仅恢复如初，那些无鳞的野人还长出了鳞片；少鳞的私兵、奴兵耳后的鳞片则更加细密明显；兽灵勇士西努断臂再生，原本淡蓝的鳞片现在闪耀靛蓝幽光，但没有变成图门大巫医的紫鳞。

    这里每个亚述人的血脉力量都得到了不程度的提升。夏洛特等人还发现亚述后裔饮用不老泉必然会休眠蜕皮，而休眠的时间和他们自身的血脉力量有关。老野人后眼并未受伤，他是最早饮用不老泉的亚述人，但休眠的时间比图门长很多，睡了整整一天才苏醒。后眼撕掉皮蜕后，是中年人的形貌，耳后长出两道淡蓝色鳞片纹路，血脉力量的提升效果还不如西努手下的几个私兵头领。

    即便这样，老野人也很开心，和几十个野人猎头者凑在一块，比谁的鳞片好看，又比谁的毒牙更锋利。

    亚述人有两项血脉天赋，毒牙和灵眼。他们的毒牙并非用来毒死猎物，而是通过给自己注入毒素，刺激生命内潜，获得不同的能力增幅。另外，亚述人具有热源感应天赋，有鳞者还能切换视觉状态，“看见”动植物体内的热量。极少数亚述人甚至可以看见“灵”的存在，凡是具有这类天赋的亚述人就能成为巫医。

    亚述巫医的眼中，万物皆闪耀灵性之光。他们通过灵视法解决许多问题，却不需要了解其中的法则原理。好比，某个亚述贵族生病了，他的灵性之光发生相应的变化。巫医通过观察动植物的灵性之光挑选能为他治病的药材。至于，蜘蛛丝外加大嘴鸟的粪便为什么能治好贵族武士的疾病，换一个蜘蛛的丝就不行了？巫医不关心具体的答案，事实上他们也弄不清楚。

    亚述人的血脉之力一般都反应在各自的鳞片上，无鳞的亚述人最起码要有一对毒牙，如果连毒牙的特征都不明显，那他们的瞳孔总是凝缩的，不会放大，也不会收缩。

    亚述帝国流传神话中，稀人身上没有任何属于亚述人的特征。可这样一来，稀人还算是亚述人的血脉后裔吗？

    图门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超过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偷偷地用灵视法观察那个饮用不老泉的稀人女性，但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她的灵性之光越来越接近无鳞亚述人。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持剑侍女柏丽终于睁开了双眼。戴恩等人看见的却是一双凝缩的瞳孔，就像亚述人的眼睛。

    除此之外，柏丽的外形特征没有其他变化，她都没有出现蜕皮现象，但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状态比平时还要好一些。

    等候结果的图门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兰德尔探险队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几位核心成员围着柏丽，检查她的身心状态，其余的人都板着脸不允许图门大巫医过来套近乎。

    光辉教会的真视神术比亚述巫医的灵视法更高明，可以直接观测一个人的灵魂形态。柏丽经过夏洛特等人轮番盘问，没有显出异常，似乎还是兰德尔家族的秘法死士。但如果她的灵魂被邪神的意志侵入，戴恩有言在先，只能用圣火术将其净化。

    牧师施展真视神术仔细观察柏丽的灵魂状态，最后向大家公布自己的结论：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柏丽的眼睛现在像亚述人，但她的变化是假的，最多两个月，她就会恢复原来的样貌。”

    纳尔森点点头，笃定地说道：“我家大人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知道原因。”

    戴恩深以为然，谈到人的心灵血脉变化，没有比兰德尔殿下身边的龙女仆更彻底的。而柏丽仅仅是瞳孔凝缩，并未获得亚述人的血脉天赋，等两个月以后，她连唯一接近亚述人的外形特征也会自行消失。

    其实，不老泉是万灵之境的灵质外泄，野人巫医把它称为精魂泉水，蚁人则有另一种称呼——灵质血泉。

    不老泉相当于远古巨兽灵界之王的神血，但要加上一个“伪”的前缀。它虽然是伪神血，却包含了灵界之王的一部分血脉意志，所以能提升亚述人和高等蚁人的血脉之力。因为它们都是灵界之王现存的血裔。

    原生种人类饮用不老泉，身体特征当然发生一些改变。可惜，不老泉终究是伪神血，不像维克多在撒桑帝国获得的古代龙血。否则，柏丽真的会变成一个亚述人。她现在的改变十分轻微，而且暂时的。

    没有人愿意变成亚人族，无论是变野蛮人、变矮人、变半身人，还是变亚述人都不符合人类的审美。如果是变成美丽又长寿的精灵，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布兰登吹了声口哨，语气轻松地说道：“喝下不老泉，眼睛暂时变得像亚述人，那我们就可以渗透到亚述后裔的主城啊。”

    纳尔森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是的，我们能潜入亚述主城，伺机解救贝尔蒂娜。如果不老泉能治疗红狼和罗杰斯的残疾就好了。”

    “应该是可以的。”戴恩牧师点点头，沉吟说道：“现在只有柏丽这一个例子，饮用不老泉仍然存在未知的风险。我就直说了，我们应该再让两、三个持剑侍女试试，确实没问题，红狼和罗杰斯才能饮用不老泉。”

    夏洛特颔首道：“我同意……另外，渗透亚述主城的计划也要仔细筹谋。至于图门巫医，我的意见是明天放他离开，但不用指望他配合我们解救贝尔蒂娜。”

    当天傍晚的时候，心情益发焦躁的图门终于见到了伊莫森和持剑侍女柏丽。他先深深地看了一眼持剑侍女，转头对伊莫森说道：“巫王，我相信不老泉能让你长出紫鳞。”

    伊莫森皱眉不悦，随口问道：“你怎么能肯定呢？”

    图门当然无法理解伊莫森厌恶自己的身上长出鳞片，他很认真地说道：“我现在相信你就是贝尔女王的父亲，可你并不知道，贝尔女王正在撕裂万灵之境，这才导致这里的不老泉源源不绝。万物之灵会回应贝尔女王的心愿，这里的不老泉可以提升你的寿命、力量，帮助你恢复青春，这正是贝尔女王对父亲和同族的馈赠。要不然，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莫森精神一振，追问道：“我的贝尔为什么要撕裂万灵之境？”

    图门解释道：“万灵之境居住着一个不死的窃灵者，祂一直在窃取万灵万圣的力量，祂繁衍的爪牙会杀死亚述人，然后持续扩大族群规模。亚述人始终在同不死者斗争，但我们无法消灭不死者，而祂的爪牙族群却能不断扩张……”

    “等等。”在后面旁听的戴恩牧师走上前，表情严肃地问道：“图门大巫医，你说的不死者是谁？祂的爪牙又是什么？”

    “不死者就是不死者。祂的爪牙，是一种半人半蚁的怪物，我们称它们为蚁族。”

    “蚁族只有杀亚述人才能扩张族群规模？”

    图门点点头，沉痛地说道：“据说，不死的窃灵者可以把亚述人的灵魂转化为蚁族的灵魂，祂时常命令爪牙向亚述帝国发动战争，就是为了掠夺亚述人的灵魂。我们的先祖曾经剿杀蚁族，可是蚁族的蚁后能生产比原来还要多的蚁人......灵对于我们亚述人来说是神圣的，我们无法容忍同族的灵被不死者扭曲成蚁族怪物。但我们始终无法彻底消灭不死的窃灵者，即便在战争中击败蚁族大军，祂还偷窃并扭曲牺牲者的灵，给我们亚述人带来长久的折磨和痛苦。”

    伊莫森倒吸一口冷气，追问道：“那蚁族怪物现在的种群规模有多大？”

    图门摇了摇头，说道：“蚁族现在具体的数量，我不知道。但蚁后的生产上限肯定超过百万。”

    伊莫森一听就急眼了，怒气冲冲地叫道：“所以呢？你们就诱拐我的贝尔蒂娜去对付不死者？”

    图门大巫医赶紧解释道：“据说，不死者在万灵之境占据一处食灵岛，祂只能呆在岛上，哪也去不了。贝尔女王撕裂万灵之境，实际上是把不死者困死在食灵岛。贝尔女王就可以带领我们逃离蚁族的威胁。只要贝尔女王的灵不进入食灵岛，她是很安全的。”

    “你这个臭狗屎！你根本就不了解贝尔蒂娜……臭狗屎，怎么不去死！”伊莫森对着图门破口大骂，还捏着拳头要捶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对话了。

    戴恩使眼色让布兰登把暴怒的巫师拽到后面，对图门说道：“你总是‘据说’‘据说’……能谈点实际的东西吗？”

    图门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我们亚述人很久都没和蚁族打交道了。这里是万灵掩护的秘境，我们有办法出去，但蚁族没办法进来。如果蚁族能进入秘境，那就是我们亚述人的灾难，也包括你们这些稀人。但是，我怀疑先前看见的虫怪可能就是蚁族中的白甲蚁人，而且还是个白甲蚁后。”

    戴恩紧盯着图门的眼睛，摇头说道：“大巫医，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都不愿意招惹那只怪物……我们会按照约定放你回去，找你的贝尔女王证实我们的身份。但我们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们阻止我们和贝尔蒂娜团聚，就别怪我们组织力量，向你们宣战！请记住，相比蚁族怪物，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野人更痛恨亚述捕奴者。而亚述人从来没有把野人当成同族，甚至没把他们当成平等的智慧种，又何况我们这些无鳞的‘外人’？”

    牧师的这番话，引起周围亚述野人的共鸣，他们纷纷举起胳膊，发出反抗的宣誓怒吼。这吼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859章 软禁

    图门带着几只装满了不老泉水的皮囊，悄悄回到丛林城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乘着夜色独自前往神庙主室，秘密会见哈瑞娜达克。

    老巫医已恢复了青春形貌，而且拥有高贵的紫鳞，可他毕竟是哈瑞娜达克祖父的弟弟，非常清楚主祭女巫医性情残忍而冷血，并不会对亲人心存怜悯。按照图门对哈瑞娜达克的了解，如果她得知贝尔蒂娜的父亲已进入秘境，正在寻找自己的女儿，那她肯定会在女王苏醒之前，派人追杀伊莫森。

    排除女王生父带来的意外，当然符合亚述帝国的利益。换作图门是主祭巫医，多半也会做出这种的决定。可这件事情一旦败露，后果就不堪设想，下令追杀伊莫森的人必将承受贝尔女王的滔天怒火。

    图门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作为知情人而遭到哈瑞娜达克的陷害或灭口。在回城的途中，他经过反复衡量，决定暂时隐瞒伊莫森等外人的存在，把私兵队伍全军覆没的原因都推到野人和虫群的头上。

    哈瑞娜达克就是一条外表美艳的毒蛇，图门打算先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果她确实心存恶意，那就需要用不老泉的泉水，拉拢几位大巫医和头领武士，先结盟自保，再公开讨论女王父亲的问题。

    “……野人部落被我们击溃之后，几个俘虏带我们找到不老泉，可谁也没想到那是个陷阱……虫怪带领虫群向我们发动进攻……最终，我们消灭了虫群，赶走了虫怪，我们也只剩下二十几个人，鳄尾巫医去了万灵之境，瓦瓦巫医重伤，幸好旁边有不老泉……我先蜕皮苏醒，却发现大量的野人猎头者乘大部分人休眠的时候，包围了不老泉……先前和虫怪的战斗，我失去了许多自然灵，只能装一袋不老泉的泉水，独自逃生。其他武士都战死了，瓦瓦巫医在休眠中被野人猎头者割下了头颅……”

    藤蔓缠绕，鲜花盛开的神庙主室里，几百只花妖精玩耍嬉戏。图门大巫医说着半真半假的故事，凝缩的瞳孔盯着一处藤蔓纠缠的角落。那原本是属于他的位置，现在被哈瑞娜达克占据，这让大巫医的心里很不舒服。

    “哈瑞娜达克，我认为那只虫怪很像传说中的白甲蚁后，我带回来一只黑甲虫和一只刀虫的残肢，请你辨认一下。”

    图门从身旁的草绳袋子里取出八肢虫的脑袋、节肢，以及一个完整的黑甲虫，把它们摆在地上。

    两根藤蔓像蛇一样的游了过来，卷起地上的虫族残肢，迅速缩回角落，却没有取走装有不老泉水的皮囊。

    神庙主室里面有食人花，外面有四大守护灵，可以说贝尔女王的自然领域笼罩神庙的上层。只有得到她认可的自然灵巫医才可以调动领域里的超级食人花。哈瑞娜达克能够催动食人花藤蔓，说明她走上了自然灵巫医的道路，并且得到女王花妖精的认可。图门本应为此而感到高兴，但他反而产生了失落感和紧迫感。

    女巫医没有拿走不老泉的泉水，更是让图门浑身发冷。就在他琢磨自己的谎言是不是露出破绽的时候，藤蔓繁茂的角落里传出哈瑞娜达克略显沙哑的妖媚声音，“瓦瓦他们的灵去了万灵之境，不知道他们是落到食灵岛，受不死者的扭曲折磨；还是成了苍白圣主修复万灵之境的肥料。”

    亚述人如果死在被万灵之境笼罩的区域，他们的灵魂随机出现在万灵之境的某处。处于懵懂状态的灵魂很容易被不死者吸引到食灵岛，遭到吞噬或扭曲。因此血祭仪式很重要，死者的灵魂通过仪式进入万灵之境，只出现在祭祀场附近，身边有其他祖灵照顾，帮他们渡过了最初的昏聩期，逐渐恢复记忆和神智。

    现在这段时期，亚述人死在外面，还是死在祭祀场都没有区别。他们灵魂要么被不死者窃取，要么被苍白圣主吸收。哈瑞娜达克派到图门身边的瓦瓦巫医和100名私兵是真的死透了，谁都没办法把他们的灵召唤出来，问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瑞娜达克就差明说图门的故事死无对证。图门装作没听懂，脸色阴沉地说道：“不止是你的人死了，我的人也死光了……最重要的是白甲蚁后。你应该明白，秘境里出现一只白甲蚁后代表什么？”

    “你认为这些奇怪的虫子是传说中的蚁人？”哈瑞娜达克先反问了一句，又讥讽道：“你怎么没拿一颗蚁人的脑袋，带回来给我看？”

    黑甲虫、八肢虫和亚述巫医所知的蚁人截然不同。图门也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虫怪就是白甲蚁后，而哈瑞娜达克派出去的巫医、兽灵勇士加上精锐私兵全都死光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换成谁都不会高兴地接受图门的解释，这就难怪哈瑞娜达克质疑他的说法。

    图门拿出来的虫子残肢非但不是什么证据，反而是对哈瑞娜达克的羞辱。他是认为随便找几个奇怪虫子就能把100名精锐私兵全军覆没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认为这样可以糊弄亚述帝国的主祭巫医？

    一边关系到贝尔女王的生父，是自己无法独自承担的秘密；另一边是哈瑞娜达克的信任……图门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自知理亏，不再纠缠白甲蚁后的话题，只能将同哈瑞娜达克缓和关系的希望放在不老泉上。

    “哈瑞娜，我给你带回来满满一袋不老泉的泉水，足够五十人饮用。”图门指着地上装水的大皮囊说道。

    不老泉可以让巫医恢复青春，延长寿命；也可以把50个青鳞武士提升为蓝鳞武士，某些蓝鳞亚述人甚至有机会长出高贵的紫鳞。任何亚述贵族都愿意用100名精锐私兵，只为换取哪怕只有十人份的不老泉。而图门的这一袋不老泉泉水足足50人份，如果只论价值，萨希尔塔娜就算牺牲200个精锐私兵都是值得的。

    角落里的藤蔓自动分开，藏在里面的主祭女巫医终于走了出来，图门见到她现在的样子，顿时脸色大变。

    宛如象牙雕琢的美貌女巫医并未佩戴象征祖灵巫医的羽毛头冠，她耳后的鳞片被两道艳丽的紫纹取代，从娇嫩的脸颊延伸到颀长优美的脖颈，往下是肩膀、手臂，手背，直至纤指的末端，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的魅惑。

    “巫王紫纹？！”

    图门大巫医满脸震惊地失声叫道：“你……你已经饮用了不老泉？”

    亚述人的紫纹和巫王没有实际关联，为了表示紫纹的尊贵才加上“巫王”的前缀。它其实是亚述人最强血脉的标志性特征，而且亚述帝国历代巫王中的大多数都有紫纹标志。

    哈瑞娜达克是天生的紫鳞巫医，她的血脉力量远比蓝鳞亚述人更强。亚述巫医们这才推举她担任主祭一职。哈瑞娜达克为此付出了代价，她沟通万灵之境的苍白圣主，损耗自己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不到40岁就变得衰老不堪。黑血主宰死后，苍白圣主掌握了万灵之境，祂回馈一些力量给祖灵巫医。哈瑞娜达克得以恢复青春形貌，但她损耗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并未恢复。

    主祭女巫医的紫鳞变成紫纹只有一种可能，她饮用了不老泉，生命力和灵魂损伤得到恢复。

    图门把另外几袋不老泉的泉水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准备用来收买上城区的老巫医和几位有势力的亚述武士。他现在怀疑那些不老泉被哈瑞娜达克提前截获了，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哈瑞娜达克饮用他带回来的不老泉，应该进入休眠状态，不可能现在就苏醒。

    老巫医表情变幻，目光躲闪的样子被哈瑞娜达克看在眼里，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说道：“就在你外出寻找不老泉不久，万灵之境发生了一次激烈动荡，可能是女王撕裂万灵之境的行动取得了一次不错的进展。十二天以后，零狼定居点的种植园里出现了一口不老泉。”

    “珍贵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低洼处汇聚成一口小池塘，比帝国历史上任何一次不老泉喷涌都要可观，看样子还能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都是因为贝尔女王在撕裂万灵之境，造成灵质外泄，才形成如此规模的不老泉喷涌现象。我估计这样的不老泉不止一处……”

    哈瑞娜达克微微一笑，旋即又冷冷说道：“如果我在野人部落周围突然发现这么大的不老泉，也会有独吞的想法。可惜，你现在是主修自然灵的大巫医，无法感受到万灵之境的异变，并不知道那处不老泉并非唯一的。”

    图门现在已经解释不清了，他苦笑摇头，声音干涩地说道：“你怀疑我为了独占不老泉的秘密，把瓦瓦巫医他们全都杀了？”

    哈瑞娜达克盯着图门凝缩的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摇头叹道：“图门，自祖父去了万灵之境，你一直都很维护我。我也最信任你，请求苍白圣主最先恢复你的法力，还把贝尔蒂娜托付给你照看……那么，你告诉我，你饮用了不老泉，你的法力为什么反而变弱了？”

    图门努力解释道：“我和你说过了，为了应付白甲蚁后和它的虫群，我失去了一些自然灵，这不是依靠饮用不老泉就能恢复的。”

    哈瑞娜达克冷笑道：“哼，幸好你没有说，为了对付区区一些野人就动用了自然灵类法术中的禁忌力量，而是把力量降低的原因推给了白甲蚁后，然后拿出几截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尸体，告诉我这些都是证据？”

    主祭巫医越是这种的态度，图门越不能透露贝尔生父的消息，他沉默一会，问道：“贝尔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不用你操心，反正你这个自然灵大巫医也帮不上贝尔的忙。我当初让你在主室看护贝尔是帮你避开其他巫医的围攻，现在定居点有了不老泉，你没必要继续躲在女王的身边了。”

    图门终究是饮用了不老泉的大巫医，哈瑞娜达克不会因为他的自私自利而杀他。亚述人都自私残忍，换作哈瑞娜达克自己难免也会为了霸占一口不老泉产生杀人灭口的想法。而且瓦瓦和私兵已经死了，哈瑞娜达克不需要再处决一名大巫医为死去的人复仇。何况图门也算是她的祖父，开创了许多奇妙的自然灵类法术。

    当然，哈瑞娜达克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图门，她缓和神情说道：“为了庆祝不老泉的涌现，让亚述人知道这是女王的恩赐，我打算在一个月后组织一次大型血祭庆典，持续30天，准备4000名祭品，就拿莫克莫的儿子们当主祭品，其余的祭品由上城区家庭贡献奴隶和野人。谁家贡献的祭品多，就多分一些不老泉给他们。”

    图门有了一丝希望，沉吟问道：“你想让我主持这次祭祀？”

    哈瑞娜达克暗自冷笑，摇头说道：“城里一直在进行血祭，每天少则几个祭品，多则几十个，都是由祖灵巫医们轮流主持，你从未插手过。祖灵巫医们绝对不会答应让你来主持血祭庆典。”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美艳妖娆的女巫医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自己都说过，使用自然灵类法术的禁术，部分自然灵就会厌弃巫医，巫医的法力随之变弱......因为没有人能像贝尔那样受到自然灵的喜爱，即便是你，想要恢复自然灵的数量也得花费一段时间。其实，动物灵类法术也有弊端，动物灵自然存续的时间很短，只能依靠巫医和武士的灵魂力量维系自身，它们会伤害宿主本身的灵魂。”

    “这就是为什么亚述巫医能看见自然灵和动物灵，一般都不愿意召唤它们，而是借用祖灵的力量。只有贝尔蒂娜能这么做，她偏爱自然灵和动物灵，把万灵之境的部分力量分配给自己的守护灵和花妖精。”

    “那我们是不是能效仿女王，使用了禁术之后，立刻把自然灵或动物灵送入万灵之境，让它们汲取灵质，维持并修复它们自身？等花妖精恢复了力量，再召唤出来。这样的话，自然灵巫医就不必寻找新的自然灵了，虚弱期也大大缩短。”

    图门惊愕地说道：“你……你要把祖灵、自然灵、动物灵三大类法术融为一体？这不可能，自然灵和动物灵心智极低，进入万灵之境会被祖灵或圣灵吃掉……巫医不可能像贝尔那样，庇护自己的花妖精和守护灵。”

    哈瑞娜达克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段时间，苍白圣主很少回应我的问候。”

    苍白之主是一个亚述祖灵的泛意识集合体。庇护族人是亚述祖灵的共性，这就决定了苍白之主的行为规则。不过，祂现在是万灵之境中的猛兽，被亚述巫医送进去的灵魂，祂见一个吃一个，力量增长的同时，自我智慧也在不断磨灭。尽管苍白之主对亚述后裔的帮助很大，可有祂在万灵之境，谁进去谁就会死，根本不可能灵魂复活。

    就算亚述巫医再崇拜苍白圣主，也不会把自己的灵喂给苍白圣主。

    苍白圣主必须死，只有等祂死透了，变成纯粹的灵质，万灵之境对亚述帝国才有意义。

    哈瑞娜达克举行大型血祭庆典，一方面是为了彻底瓦解莫克莫大王遗留下来的武士集团，但更深层次的目的还是促使苍白圣主陨落。

    接着，贝尔蒂娜女王就能彻底掌握万灵之境的权柄，一举撕裂万灵之境，把不死者困死在食灵岛。

    今后，亚述贵族还会在万灵之境中复生，但贝尔女王偏爱自然灵和动物灵，她会重新订立万灵之境的秩序。祖灵、自然灵和动物灵在万灵之境**存，才会符合贝尔蒂娜带来的新秩序。哈瑞娜达克作为三灵融合的提出者，也将确立自己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

    她不允许图门超过自己，但也不能杀死图门，否则等贝尔女王撕裂了万灵之境，回归现实世界，知道图门的遭遇就会很生气。

    贝尔蒂娜为亚述帝国塑造了花妖精形态的自然灵，而图门根据花妖精开创了自然灵类法术。哈瑞娜达克需要图门巫医在她的计划中继续发挥才干。

    “三大类法术融为一体，才能解决巫医的分歧。”

    哈瑞娜达克用蛇杖敲击青石铺就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四名强壮的兽灵勇士随即走进神庙主室。他们一言不发，将图门大巫医围在中间。

    “我给你安排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你先在那边研究如何用万灵之境蕴养自然灵，等你有了成果，城市里的祖灵巫医肯定不会再为难你，你就可以出来了。你带回来的不老泉，我会交给你的家人。”哈瑞娜达克环抱双臂，含笑说道。

    图门心里很清楚，主祭女巫医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要软禁自己。所谓安全的地方肯定找不到任何一粒生命的种子，也不会有自然灵供他召唤驱使。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由不得图门反抗，他跟着四位兽灵勇士向外走，离开主室之前，回过头，说道：“那个不老泉已经落入野人猎头者的手里，他们会报复我们的定居点，希望你早做准备。”

    “我知道了。”哈瑞娜达克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挥手示意兽灵勇士把图门大巫医押下去。

    扳倒了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哈瑞娜达克心情愉悦，等贝尔蒂娜醒来，她自然有一套说辞赢得女王陛下的依赖和信任。时间也不会太长，大型血祭庆典结束后的几天，贝尔蒂娜差不多就可以撕裂万灵之境，摆脱“安洁莉娜之悲恸”的影响，醒转过来。她被困在万灵之境这么多天，肯定很不高兴，这个责任当然要甩给图门大巫医。

    至于，图门口中的那些野人猎头者，哈瑞娜达克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野人的基础天赋太差即便占据一处不老泉，又能提升到什么程度？无非长出一些鳞片，由无鳞野人猎头者变成少鳞的亚述人，凭野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威胁到主城外围的定居点。

    亚述帝国的后裔很久都没有举行过大规模的血祭庆典，而不老泉泉水的份额点燃了上层亚述家庭的热情和残忍天性。他们花费重金购买野人奴隶，甚至派出家庭私兵直接参与捕奴行动，为即将到来的庆典筹备足够的祭品。暗中关注旧王子嗣的武士联盟开始瓦解，甚至默许巫医将旧王的儿子们作为这次庆典的主祭品。

    就在亚述贵族为血祭庆典做最后筹备的时候，野人猎头者联合大批兽人和怪兽攻破了一个外围定居点的消息传到主城。

    上城区的亚述家庭都为这个消息错愕不已，半信半疑。直到定居点的难民涌入主城，向城内居民哭诉野人猎头者和兽人的强悍凶残，大家这才意识到野人部落真的联合起来，带领一个兽人部族，向帝国定居点展开血腥报复。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野人联军连续攻破三个定居点，杀死亚述居民近2000人，抢夺大量武器装备和粮食，虽然还没有威胁到主城，但他们的活动范围距离出现不老泉的零狼定居点已不远了。

    亚述主城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上层巫医和武士们纷纷召集私兵，组织军队向外围定居点开拔，而定居点的难民则往主城汇聚，其中就有伪装成亚述难民的兰德尔探险队成员。

第860章 潜入

    亚述后裔修建的丛林主城没有城墙、壕沟、塔楼等建筑防御工事。金子塔神庙是城市的中心，神庙周围属于上城区，居住着富有的亚述家庭。他们用石头修建类似碉堡的环形楼屋，几百上千人住在一起，其中又分为很多个小家庭，里面还有仓库和作坊等家庭共有设施。

    上城区的亚述家庭就叫上层贵族，与之相对应的是专门供奴隶居住的下城区。

    丛林主城的上层贵族总人口接近6万，而奴隶的人口数量超过13万。但奴隶和奴隶是不同的，一种是依附某个上层贵族的有主奴隶，他们集中居住在上城区外围的长方形土木大屋里，本身属于贵族家庭的共有财产，充当贵族的奴兵、工人，可以在贵族的种植园工作。

    有主奴隶占下城区总人口的绝大多数，差不多10多万人。剩下的几千人属于无主奴隶，他们要么年老力衰，要么体弱多病，要么身有残疾，在奴隶市场上无人问津，又惨遭原主人的遗弃，只能躲在下城区的外围苟延残喘，栖身于简陋的茅草屋。由于不能进入种植园工作，无主奴隶主要靠乞讨为生，或者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丛林深处采集捕猎，但能活着回来的人其实少得可怜。

    无主奴隶在亚述社会是被遗弃者，连底层人口都算不上。亚述巫医也不会拿他们当祭品，因为这毫无意义。无主奴隶基本上都是丧失生育能力和劳动能力的女**隶，至于男**隶，在失去价值之前，他们已经被主人当作祭品献给了万灵。

    最近半年，无主奴隶当中出现了一些特例。她们就是蛇眼卫队的家眷，她们的丈夫或儿子曾经是莫克莫大王的奴兵近卫。恶毒的王后把莫克莫大王连同他的蛇眼卫队一起转化成了尸傀。蛇眼奴兵的妻女就被驱逐到下城区的外围。执掌权力的巫医们是要让显赫一时的蛇眼卫队被彻底遗忘，没有那个贵族家庭敢把蛇眼卫队的女眷卖回家里当女奴。

    即便住在下城区的最外围，蛇眼女奴也时常遭到巫医奴兵的盯梢。当权者们想看看还有哪些人会和她们暗中勾连。

    这两天，蛇眼家眷的处境发生了变化，数以万计的定居点难民涌入丛林城市，贵族家庭原因接纳富有的武士，更多的奴隶难民流入让主城的奴隶市场，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则盯上了下城区无主奴隶的破烂茅屋。

    这段时间，主城里的巫医和武士忙着调集私兵，去打击那些胆大包天的野人猎头者，已顾不上蛇眼卫队的家眷。当然，这对于蛇眼女奴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人继续盯梢，她们只会沦为难民欺辱的对象。

    陶德、红狼和罗杰斯就混在定居点的难民里面，悄悄地潜入下城区的外围。

    其实，纳尔森和三位资深骑士都愿意潜入亚述主城，侦查贝尔蒂娜的状况。可惜，不老泉无法改变纳尔森和资深骑士的外形特征，纳尔森只能让鬼面剑士陶德带领红狼和罗杰斯执行潜伏和刺探任务。

    通过仔细盘问奴隶贩子西努，他们三个人对亚述帝国的主城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包括被巫医当成警告物兼诱饵的蛇眼家眷。西努还主动拿出他的信物，表示可以让他留在主城的心腹手下配合三人小队的行动。

    不过，陶德并不信任西努，更不会信任被他留在亚述主城的心腹手下。陶德也没准备去接触那些熟知上城区的蛇眼家眷，而是打算找一个位置偏僻的茅草屋作为侦查小队的落脚点。

    大领主普遍奉行的规则是不要求家族核心成员执行必死任务。陶德执行潜入和刺探任务，夏洛特夫人让他见机行事，但具体行动必须在三人的能力范围之内，以确保自身的安全为前提。凭借罗杰斯和红狼的危险直觉，再加上自己的头脑，陶德相信他们可以做许多事情，可他不打算插手亚述人的内斗。

    藏在森林秘境里的亚述主城没有警戒的习惯，或者说集聚在下城区边缘的无主奴隶就是亚述主城设置的警戒圈。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城市守卫一般不会来下城区的边缘查看情况。这倒是给陶德等人带来很大的方便。

    扮成亚述难民的三个人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混入下城区的外围，躺在一颗灌木丛的边上假寐装死。目前，许多亚述难民都露宿下城区，他们会在白天的时候去奴隶市场卖身，希望能被上层贵族看中，谋求一处栖身之所。躺在灌木丛边上的陶德等人看起来和难民没什么区别，并不引人瞩目。

    等到夜幕降临，下城区陷入一片昏暗。陶德、红狼和罗杰斯这才借助夜色的掩护，佝着身体，轻手轻脚地穿梭在简陋的茅草屋之间。

    陶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很快就选定了一间挨着森林的茅草屋。他朝身后的同伴比划了一个手势，红狼和罗杰斯则心领神会。三个人悄悄地摸过去，红狼侧耳倾听，先打手势告诉陶德，里面有三男两女，其中四个人没有睡觉，但不构成威胁。然后，这位白银阶的凶暴战士行动无声地溜入茅屋内部。

    亚述人有不错的夜视能力，三个亚述男性看见闯入者的反应各不相同，但红狼充分展示了白银阶的凶暴战士强大，他仿佛鬼魅般地贴过去，出手如电光火石，左手大拇指轮流刺中亚述男性的太阳穴，右掌按住他们的胸口，力量微吐就让亚述难民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三个亚述难民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去了万灵之境。红狼有些得意，他饮用不老泉恢复了视力，而盲战能力并没有消失。最关键的是，心灵之火配合战斗直觉，他先击毙准备喊叫的亚述难民，没让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换作罗杰斯，他出手没轻没重，格杀目标肯定要搞出一些动静；而陶德又分不清三个亚述人谁会先喊叫。只有红狼才能轻松自如地掌控全局，不惊动任何人，瞬间击杀三个成年难民。

    还有一个醒着的亚述女人没有喊叫说话的意图，红狼考虑了一下，暂时放过她。10米之内，他有把握在女人出声之前，令其永远地闭嘴。

    陶德和罗杰斯先后进入茅草屋，他们迅速打量了里面的环境，发现三个全身**的亚述难民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另外两名亚述女性则不着寸缕，醒着的那一位大约30多岁的模样，她下巴尖俏，脖颈修长，骨骼比例较为匀称，按照亚述人的审美，其实颇有些姿色，但她眼窝深陷，脸颊瘦削，明显的营养不良。这位女奴的目光空洞麻木，突然出现的闯入者和被杀的难民仿佛都与她无关。另外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昏迷了。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纤细娇小的身材说明这是一位没成年的亚述少女。

    结合草屋里的情况，不难想象这两个亚述女人遭遇了什么。

    陶德冷漠地收回目光，迅速又仔细地检查亚述难民的尸体，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用亚述语低声吩咐道：“把他们都埋了。”

    罗杰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解下用兽皮包裹的背篓，然后跪在地上，徒手挖土。他十指如钩，每次都能刨出大块泥土，很快就在茅草屋里掘出一个深坑，把三具尸体全都丢进坑去，再用土回填。

    罗杰斯掌握了自主狂暴的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中阶心灵战士。他长期练习秘法，服用珍贵的秘药，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的体魄雄壮，筋化的肌肉宛如细密钢丝，身高接近2米。按照纳尔森的说法，这家伙发育得过头了。相比瘦削精悍的亚述人，罗杰斯的体型十分罕见，极具压迫感。

    看着他用脚把泥土踩紧，亚述女人麻木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她双手交握，在两手之间保持一个圆洞。

    这个小动作就像亚述女人受到惊吓，下意识摆出的姿势。陶德却知道，这其实是蛇眼卫队的一种隐秘手势。

    按照西努的供述，莫克莫大王培养的蛇眼奴兵有1000多人。亚述主城的流血之夜，大多数蛇眼奴兵都被巫医王后哈瑞娜达克擒获，但也有不少蛇眼奴兵趁乱逃进丛林。

    陶德暗叫倒霉，他已经避开了蛇眼家眷的居住区域，可他没想到定居点难民会把两个蛇眼女眷掳到这个偏僻茅草屋。成年的亚述女性显然把罗杰斯误以为是蛇眼奴兵的漏网之鱼，摆出蛇眼卫队专用手势来试探他们的身份。

    鬼面剑士在女人面前蹲下，操一口流利的亚述语，低声说道：“保持安静，开口之前先请示，否则我送你们去见万灵。”

    见亚述女奴连连点头，陶德英俊的脸上露出森冷残酷的微笑，又说道：“把你的同伴弄醒，教她学会安静，再给你们弄点吃的，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通过询问蛇眼女奴，陶德等人掌握了亚述社会更多的细节，也印证西努提供的情报完全属实。不过，西努作为上层贵族的一员，并不清楚莫克莫大王对下城区奴隶仍然有很强的号召力。

    如果有人打出莫克莫大王的旗号，就能引发一场奴隶暴动。可惜，在掌握超凡力量的巫医面前，旧王的号召力毫无意义，就像人类国度的流民永远也不能反抗骑士贵族的统治。任何一位骑士都能轻松击溃一伙流民盗匪，无论盗匪有多少人，因为战斗不能只看人数，更重要的是勇气和信念，而勇气、信念这种东西往往需要超凡力量作支撑。亚述奴隶只配窝里斗，巫医制造的亡灵巨怪足以镇压下城区的叛乱。

    陶德看不上旧王的余孽，但也不在乎亚述奴隶的生命。挑起下城区奴隶暴乱已经具备了客观条件，这可以作为一张底牌，能不用就不用。如果需要用的时候，就算下城区血流成河，陶德也无所谓。

    正因为如此，陶德没有杀掉两个蛇眼女奴。第二天一大早，他让罗杰斯留在茅草屋盯着蛇眼女奴，自己和红狼带着重要的背篓，出去寻找亚述巫医用来处理祭品的埋尸坑。

    有蛇眼女奴的指点，埋尸坑并不难找，它位于城市西侧一片茂密的蒿草地里。红狼干起了偷窃的老本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些油彩和衣物，把自己和陶德装扮成有主奴隶。他们背着篓子就像去种植园干活的工人，顺利潜入蒿草地，找到了埋尸坑。

    事实上，埋尸坑的说法并不准确，成百上千具无头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草丛里面。密密麻麻的尸体相互交叠，空气中充斥着腐臭血腥的味道，招来成片成片的食腐昆虫。场面极度惨烈，让红狼和陶德两个人的心情沉闷低落。

    红狼掩着鼻子，磨牙说道：“这是我见过最惨的情景，亚述人的邪恶简直是一种本性。”

    陶德表情木然地说道：“但他们认为尘归尘，土归土，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新生，尸体则属于万物的一种，应当回归万物。所以祭品身上涂抹了有毒的油料，防止食腐动物前来进食，让尸体自然腐烂，这片杂草地会变成肥沃的种植园。我们应当学会亚述人的思考方式，才能对付他们。”

    红狼忍不住问道：“你能接受他们的习惯？”

    陶德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不能接受！神选者时代，我们人类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但这种事情绝不可以重演！”

    红狼点点头表示赞同，边解下背篓，边说道：“动作快点吧……伊莫森的宝贝们该醒了，也不知道它们吃了这些尸体，会不会中毒而死？”

    “……这要问巫师本人。”

    陶德掀开蒙住背篓的兽皮，先从里面取出一只昏睡的大嘴鸟，又拿出一只奇形怪状的角蛙，随手划开它的皮肤，挤出一滴鲜血在大嘴鸟的喙里。

    羽毛艳丽的大嘴鸟抽动了几下，睁开宛如火焰的眼睛，飞了起来。它振翅在天上盘旋两圈，重新落回地面，发出难听的鸟叫声。

    陶德和红狼却能听懂大嘴鸟的意思。

    “我的至高主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快把角蜥兽幼体都倒进去，它们很快就能长成角蜥战兽。”

    几百只小怪兽被倒入埋尸坑，陶德又将红狼的疑问说了一遍。伊莫森巫师通过智慧指引巫术，隔着遥远的距离，回答道：“哈哈，不用担心毒素的问题。在这里长大的角蜥兽无非会多一种抗毒属性，再多一种毒素能力。当然，它们的毒素攻击对亚述人可能无效。”

    陶德点点头，问道：“阁下，纳尔森大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伊莫森通过大嘴鸟的鸣叫回应道：“有我在，情况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糟。”

    异化巫术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够以战养战。尽管伊莫森只能同时控制70多只角蜥兽，但战争会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培养异化兽所需的血肉资源。而角蜥战兽的极限体重可以达到400多公斤，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怪物，尤其擅长机动突袭。它们除智力低下，几乎没有太大的缺陷。

    “你们这边有什么情报需要我传给军团长大人？”伊莫森问道。

    陶德思考片刻，说道：“亚述人可能在一个叫‘零狼’定居点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不老泉，上层贵族的私军主要支援那个方向。但巫医王后控制的主力军队还没有离开城市。请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军团长，纳尔森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伊莫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贝尔蒂娜的消息呢？”

    “暂时没有……不过，我们控制了两个蛇眼女奴，透过她们，我会尽快查到贝尔蒂娜小姐的下落。”

    “贝尔蒂娜十有**被关在城市中心的金字塔里……我现在还有点时间，先飞过去看看。”

    看见大嘴鸟不管不顾地飞向城市中心，陶德暗骂了一声该死，对红狼说道：“我们赶紧跟过去……伊莫森阁下控制的大嘴鸟过一会找不到我们，那我们和军团长的联系就断掉了。”

第861章策划者

    临近傍晚的时候，陶德和红狼返回茅草屋落脚点。罗杰斯看见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红狼还眼神乱飘，明显是被吓到了。罗杰斯很好奇这两个家伙到底遇见了什么，可惜他的亚述语说不好，只得紧闭嘴巴，默默地从红狼的手里接过偷来的食物、衣服，还有一只被装在笼子里的角蜥兽幼体。

    指挥官陶德给三人小队订了一条规矩：在亚述人的主城里面，可以装哑巴，但绝对不能使用人类通用语！

    人类语言本身就会给侦查队带来巨大的风险。罗杰斯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陶德让他装哑巴，他绝不开口说话。万一要是说漏了嘴，陶德不会惩罚他，但两个亚述女奴的命就保不住了。

    山民猎手出身的罗杰斯并非是个滥好人，他只是不愿意别人因为他的失误而送命。

    陶德就心如铁石，除了效忠高贵的兰德尔殿下以证明自己的高贵，他也没什么原则。如果两个微不足道的亚述女奴需要灭口，他自然会杀死对方。在此之前，他都不用考虑亚述女奴能听到多少东西，直接用亚述语向罗杰斯解释道：“我们刚刚去了上城区的神庙金字塔，看见一条由黑烟组成的巨蛇盘踞在神庙的平台上，它的体型至少是沼泽巨蚺的两倍大小，把那一位的‘信使’给吞掉了。”

    “……没了信使，我们现在遇到麻烦了。”

    陶德又恼怒又烦躁。伊莫森巫师擅自行动，他有没有让侦查小队就此暴露还不好说，但恐怖的怪蛇吃掉大嘴鸟信使，侦查队和军团长大人的联系也就断了，两边的行动没办法再相互配合。

    罗杰斯还在想象比沼泽巨蚺大两倍的巨蛇到底是什么样子？蜥蜴沼泽的巨蚺体长15米到20米，躯体比水桶还要粗。巨蛇比沼泽巨蚺大两倍，那就是一条长30多米，水缸那么粗的庞然大物。如果把它挂起来，都快赶得上平湖镇城堡的高度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蛇？

    罗杰斯听不太懂亚述语，忽略了陶德关于“黑烟”的描述，还以为两位同伴可能是看花了眼。

    红狼是真的被吓到了，黑烟巨蛇盘绕金子塔的上层平台，它昂起脑袋，吞吐黑烟的身姿仿佛是噩梦中的怪物，给他的心灵带来极大压力。红狼本来就心灵敏锐，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如果不是神话三头蜥波尔塔诺斯盘踞在他的心灵深处，那只突兀显形的黑烟巨蛇会对他造成难以弥合的心灵伤害。

    如果红狼没有修炼波尔塔诺斯秘法，他的实力肯定达不到白银阶的水准。现在他反而要担心伊莫森巫师的处境，不禁忧心忡忡地说道：“‘信使’被杀，那一位肯定也不好受……如果那边出了问题，我们怎么办？”

    其实，陶德大概能猜到黑烟巨蛇的底细。他亲眼见过动物灵巫医召唤的黑狼和箭猪，那些像鬼魂的超自然生物也是由黑烟组成身体，能够在虚实之间转换形态，虽然很难对付，但也不是打不死，至少它们承受足够多的伤害就会变成黑烟返回巫医的体内。

    不过，相比黑烟巨蛇的威势，黑狼和箭猪太渺小了。相对应的，操纵黑烟巨蛇的巫医肯定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也许就是巫医王后本人。

    无论那位传奇大巫医是谁，有他看守神庙，贝尔蒂娜很可能就被关在神庙里面，而兰德尔探险队解救贝尔蒂娜的难度也直线提升。陶德估计，单凭伊莫森布置在埋尸坑里的角蜥兽不大可能战胜黑烟巨蛇，换作全盛时期的菲利普二世还差不多，但伊莫森培育菲利普二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他手里现在的异化暴熊远不如菲利普二世那么强大。

    总而言之，这是项非常重要的情报。陶德在回来的路上就开始盘算两件事情，一是掌握更详细的情报，包括调查那位传奇巫医的身份、能力，让纳尔森勋爵和夏洛特夫人想办法把他调出城；第二，侦查小队必须尽快和纳尔森勋爵重新建立一条沟通渠道，否则情报不能及时传递出去，情报调查得再清楚也没用。

    陶德弯下腰，盯着年长的女奴说道：“茅草，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蛇眼女奴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地说道：“我…...我不叫‘茅草’。”

    “现在开始，你就叫‘茅草’。”

    陶德直起腰，居高临下地俯视蛇眼女奴，淡淡说道：“你知道神庙里有一条巨蛇鬼魂吗？黑烟组成它的身躯，眼睛像燃烧的火焰……”

    刚刚被强行改名的女奴楞了一下，认真回想后摇头说道：“莫克莫大王活着的时候，我没听说过神庙里有巨蛇的鬼魂。”

    蛇眼女奴知道的事情当然有限。她能知道这种层次的秘闻，巫医王后的党羽也不会容许她活到现在。

    陶德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亚述少女，又说道：“她是女儿？”

    两位女奴的容貌相像，很容易看出她们有血缘关系。陶德不等茅草回答，抓住少女瘦弱的手腕，用一片锋利的石头划开她的一根手指，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引得笼子里的角蜥兽幼体一阵躁动。

    在茅草的眼中，角蜥兽幼体就是一只奇异的角蛙，它眼睛血红，皮肤表面布满了鳞片，很像蜥蜴皮，嘴里还长着两排尖细的牙齿，不停地抓挠撕咬草笼，想从里面钻出来吸食女奴手指上的血珠。这只奇怪的角蛙虽然只有人的巴掌那么大，但嗜血疯狂的可怖模样令茅草不寒而栗。

    陶德捏着茅草女儿的手指，挤出两滴鲜血喂给角蜥兽幼体，然后把笼子丢到角落里。他将红狼偷来的一包面饼和肉干递给亚述少女，并说道：“以后，我就叫你毒蛙……你的任务就是每天用几滴血和十只虫子喂养刚刚的小怪物，然后从我这里换取食物、水和衣服。你要记住，绝对不能把它放出笼子，也不要多喂虫子和血给它。”

    亚述少女点了点头，就大口大口地吞咽手中的食物。

    陶德不再理会她，转而对茅草说道：“我们给你带了一些衣服回来，你这几天要出去打听神庙巨蛇的事情。你每天都可以回来吃饭睡觉，但你要是泄露我们的秘密，你只能去找万灵要毒蛙了。”

    这两个蛇眼女奴能活到现在，强烈的求生欲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她们熟悉亚述主城的环境，多少都有些人脉关系。侦查小队以其像没头苍蝇那样在城里瞎转，不如让茅草出去打听情报。陶德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蛇眼女奴会出卖他们，凭借红狼和罗杰斯的危险直觉，他们也可以提前逃脱，不用担心被亚述贵族围堵。

    陶德没有把希望都放在蛇眼女奴的身上，接下来的几天，他和红狼时常外出，尽力搜集情报。身材高大的罗杰斯则留守落脚点，负责喂养角蜥兽幼崽，保持其最低限度的进食需求，希望这只受到特别照顾的异化生物能引起伊莫森巫师的注意，通过它重新和侦查队取得联系。

    蛇眼女奴茅草每天都会回来，但她调查黑烟巨蛇的任务同样没什么进展。直到第五天的晚上，罗杰斯察觉蛇眼女奴带着一个怀有恶意的人偷偷靠近他们的茅草屋落脚点。

    那是一个强壮的亚述男人，大约30多岁的年纪，已经过亚述战士的巅峰期，肚子上有一圈明显的赘肉，但他行动依然矫健，应该接受过比较严格的武技训练。他表现的很谨慎，距离茅草屋还有20米便不肯再走，和女奴茅草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红狼却听得清清楚楚，大概的意思是他不肯进茅屋，想让茅草把屋里的人叫出去，他只负责给外来者带路，去见想见他们的人。

    茅草在亚述男人面前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小屋，正准备向三个外来者说明自己被人胁迫的情况。红狼却把外面的亚述男人给抓了进来。他是先绕出屋子，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瞬间将其制服，都未曾惊动蛇眼女奴。

    俘虏的脸上涂满了油彩，看不清本来面目，眼神里全是惊骇和绝望。他抱着牺牲的决心，替自己的主人联络疑似蛇眼卫队的残余。如果这里是恶毒王后布置的陷阱，他会第一时间用毒牙自尽，可是他的下巴直接被对方给卸掉了，无法自杀不说，对方仅用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背，推着他向前走。无论他怎么挣扎、反抗都不起作用，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连回头都做不到，只能一步步地走进狭窄阴暗的小屋。

    陶德冷冷地看着红狼抓回来的俘虏，取出一块木雕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知道我想了解的事情……告诉我答案，我放你走，如果你不知道，我立刻杀掉你。”

    “咔嚓”一声脆响，红狼接上俘虏的下颌骨。这位亚述男人先动了动下巴，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们是西努家的人？西努……他不是外出捕奴，然后失踪了吗？”

    陶德凝缩的眼眸透出一股厉色，傻子都能感觉到他的杀机。亚述男人赶紧说道：“别动手，我是……”

    陶德出手攥住他的脖颈，让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眼神平静地说道：“只准讲我感兴趣的内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明白了吗？”

    红狼和陶德在水银组织里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接受过老密探的严格训练。他们深知以侦查小队目前的处境，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俘虏的身份背景、来历目的都不重要，因为根本没有条件去验证这些情况。陶德只关心黑烟巨蛇的情报，他本打算把女奴和俘虏全部灭口，无论俘虏有没有透露情报，但陶德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亚述男性告诉陶德等人，神庙里的黑烟巨蛇是巫医王后的守护灵，而且是四大守护灵之一。蛇灵的名字叫“香肠”，熊灵的名字叫“糖罐”，狼灵的名字叫“黑面包”，鹰灵的名字叫“烤鸡腿”。

    陶德当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四大守护灵的名字古怪可笑，关键还是人类通用语的词汇发音。

    毫无疑问，四大守护灵并非巫医王后的守护灵，而是贝尔蒂娜的守护灵。

    俘虏并不知道这些，误以为四大守护灵属于哈瑞娜达克王后。他还透露，只有巫医王后才能进入神庙主室，没有王后的许可，其他巫医都会遭到四大守护灵的阻拦。王后曾经把自己的叔祖父图门大巫医藏在神庙主室，防止他被其他祖灵巫医围攻。

    亚述男人一再声称自己是旧王莫克莫的奴仆，目前在奴隶集市做买卖奴隶的生意。陶德根本不让他表明来意，直接把他连同两位蛇眼女奴都赶了出去。

    等奴隶贩子和蛇眼女奴走了以后，陶德等人立刻收拾东西，放弃茅草屋，向其他的落脚点转移。

    这些天，他们通过武力和盗窃来的物资在亚述难民当中发展了一些外线耳目，另外准备了好几处落脚点。

    三个人来到另一间茅草屋。红狼拿出食物和铜珠货币分给住在里面的难民，让他们去别的地方过夜。这些人没本事偷东西，全靠红狼提供的财物才能吃上一顿饱饭。他们知道红狼要过来处理贼赃，也很乐意为盗贼首领提供掩护。

    陶德没有选择灭口蛇眼女奴和那个奴隶贩子，这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也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侦查小队转移落脚点是必须的，陶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现在就急切地想把贝尔蒂娜的情报传给纳尔森。在同军团长取得联系之前，他们只能耐心潜伏。

    又过两天，角蜥兽幼体的眼睛亮起火焰般的红光，面对昆虫和鲜肉也不再饥渴。罗杰斯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陶德和红狼。三个人苦等了这么久，伊莫森巫师总算注意到这只异化兽幼体的异常情况，施展智慧指引巫术，将自己的意志降临在它的身上。

    听完陶德的汇报，伊莫森沉默片刻，感慨地说道：“我的贝尔竟然成了传奇阶的大巫医？我给她的宠物狠狠地揍了一次，我当时头疼的都差点昏过去……嘿嘿，不亏是我的女儿。”

    “阁下，蛇眼女奴茅草和两个亚述男人又住进了原来的小屋。他们显然是希望我能找过去。”陶德说道。

    伊莫森操控角蜥兽幼体，发出咕咕的叫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德暗自摇头，换成夏洛特夫人肯定能猜到他的打算，但面对伊莫森这样的学者巫师，就要多解释几句，“我向那个奴隶贩子展示了西努的信物，而西努和图门大巫医一块外出，最后只有图门一个人回来。假设图门把西努投靠我们的消息告诉巫医王后，正常情况，王后应该派军队攻击我们的不老泉据点。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图门大概率隐瞒了我们的消息。而且，我们这些天没有打听到图门的消息，他要么死了，要么遭到关押，总之他现在处境艰难。”

    “如果茅草身边的亚述武士不是图门的人，他们或者是王后的人，又或者是忠于旧王的某个势力。他们现在知道西努的私兵，也就是我们三个人回来了，首先想到的是西努和逃散的蛇眼卫士已经聚集。”

    “……呃，那个，你能说得再简单点吗？”

    陶德抿了下嘴唇，继续说道：“假设茅草背后的势力属于旧王，他们误判蛇眼卫士和西努家的私兵在暗中集结，也许会有发动叛乱的勇气。”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角蜥兽幼体转动火红的眼珠，唧唧叫道：“另一半可能性，他们是巫医王后的人，误会蛇眼卫队的残余悄悄集结，便想办法抓捕你们......他们提前做好准备，那你还能引发混乱吗？”

    陶德牵扯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说道：“阁下，这本来就是误判，属于失误的一种。我们并非蛇眼卫队的残余，也不用在乎旧王的人是死是活。只要我们暗杀几个巫医，巫医王后的人将误判蛇眼卫队的残余和城内的旧王势力相互勾结，他们抓不住我们，那就只能发动大清洗。那些感念旧王的亚述贵族只能进行反击。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我知道这座城市将要发生什么，我也知道如何让它发生。请把我的计划转告给夏洛特夫人和戴恩牧师，我等你们的回复。”陶德诚恳地说道。

    隔了一小会，伊莫森回应道：“夏洛特夫人和戴恩阁下已经知道了，他们支持你的计划。夫人让你放手去做，但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夫人还说，我们将集结力量，佯攻零狼定居点的不老泉，把巫医王后和她的主力部队调离城市，为你们创造更多的机会……巫术的时限快到了，过两天，我们再联系。”

    角蜥兽幼体眼中的红光渐渐黯淡，巫师的意志离开了这里。陶德忍不住握了下拳头，多年以前，水银在多铎王国的登石城策划了一次流民暴乱，他参与其中，可惜是作为棋子。老密探巴罗尔才是幕后策划者。

    如今，亚述主城和登石城的情况大同小异，都是因为变革引起内讧，利益方的矛盾已接近冲突的临界点。虽然当权者开始重新分配利益，局面正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破坏总比建设来得简单。

    陶德收敛兴奋的情绪，已下决心要引发亚述主城的暴动。如果错过这个特殊时期，后面再想挑拨各方的冲突就难了。

第862章 各方博弈

    亚述主城现在异常繁华，集市和奴隶市场内人声鼎沸，商贩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交易的商品有陶罐、木雕、器具；有粮食、水果、兽肉；还有宝石、骨饰，牙饰；也有被草绳串住的活蜥蜴、猴子、小鹿和羽毛艳丽的飞鸟。最火爆的商品当属奴隶，包括难民奴隶和野人奴隶。

    难民奴隶都是自己卖自己，他们从额头开始向下画一道笔直的红色油彩，表示自己无主待售。如果有顾客驻足，他们会热情主动地介绍自己所擅长的技能。但相比之下，顾客们更青睐野人奴隶。

    奴隶贩子把赤身**的野人俘虏押上木台，佩戴华丽饰品的贵族妇女们站在台下对野人评头论足，时不时发出揶揄的笑声。奴隶贩子声嘶力竭的吆喝叫卖，顾客看中了野人奴隶就会竞相喊价，出价最高的人牵走野人奴隶。而那些无人问津的野人被满脸失望的奴隶贩子解开绳索，一脚踢下高台，然后换下一批野人俘虏上台继续拍卖。突然获得自由的野人俘虏茫然无措，在顾客的踢打叫骂中被赶出集市，全然不知道自己已沦为无主奴隶。

    陶德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这么多天，他已摸清楚亚述人的市场规则，难民奴隶类似兰德尔领的流民雇工，卖身成功的人相当于佃户。这类奴隶可以拥有私人财产，生命权得到法律的保护。等有了积蓄，他们还能花钱赎买自己。

    城里的难民目前人满为患，供大于求，但是难民奴隶的赎金不能高于成交价的3倍。这就意味着，贵族家庭想买一个有技能的工匠奴隶，必须开出一个高价让工匠奴隶交不起昂贵的赎金。如果成交价太低，工匠奴隶很容易缴纳赎金，重新换一个主人。

    野人奴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属于亚述贵族的家庭财产。买一个难民奴隶的钱可以买好几个野人，上层贵族当然优先购买野人俘虏。

    亚述人实行的奴隶贸易规则能够吸收野人，培养工匠，创造财富，通过买卖和赎回的方式帮扶穷人家庭渡过难关，逐步扩大人口规模，然后开辟新的定居点，让亚述社会进入一种良性循环。这是历代大王推行的政策，在莫克莫大王的手中形成了制度。

    陶德才不在乎莫克莫大王是否英明有为，他确定一点，上城区的贵族家庭会主动解决难民奴隶的生计问题。因为这么做有利可图，哪怕购买难民奴隶属于长期投资，最后也有两、三倍的回报。

    三天前，亚述主城的军队终于在巫医王后的带领下前往零狼定居点，抗击来犯的野人猎头者和兽人袭击者，其中包括2000多名亚述战士和100多只全身缠绕裹尸布的巨大尸傀。按道理来讲，陶德应该等伊莫森巫师传回确凿的消息，再动手引发城市暴动。可他根据奴隶市场的交易情况，认为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市场上的野人奴隶越来越少，等贵族妇女没有野人可买，她们就会把目光投向难民奴隶，而每一个奴隶的背后都有好几口人。当难民奴隶的生活有了着落，下城区人心思定，陶德想挑起动乱就不会那么容易。

    陶德决定今天动手，刺杀目标是一位每天都要穿过集市的祖灵巫医。

    十多名身材健壮，手持木棍石锤的亚述私兵粗暴地推开人群，在人潮如织的街道上蹚出一条道路，让四个奴隶抬着的滑竿顺利通行。那位祖灵巫医就坐在滑竿的椅子上，他看起来正值壮年，头戴灰色的蛇鹫尾羽头冠，脸型瘦长，三角眼中瞳孔凝缩，显得目光凶恶，就像一条人形毒蛇，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滑腻、阴冷又血腥的味道。这绝非气质的描述，而是一种影响现实的力量体现。

    亚述集市的卫生环境很糟糕，到处都能看到动物和人的排泄物，苍蝇、蚊子乱飞，但没有任何一只飞虫靠近巫医身边5米。

    陶德深度点燃心灵之火，能够做到羽不加身，却不至于像巫医这样，仅凭外放的气势就隔绝蚊虫的骚扰。白银阶的凶暴战士红狼和玛茜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毫无疑问，这位祖灵巫医掌握超凡的力量。只有真正的超凡者才具备不俗的政治影响力，才具有刺杀的价值。

    陶德并没有选错目标。至于这位祖灵巫医的身份、背景、超凡能力，侦查小队都一概不知。因为时间紧迫兼人手有限，陶德他们只能把真正的超凡者当作刺杀目标。好在巫医每天举行血祭仪式都是公开的，陶德和红狼观察了十几天，亲眼见证祖灵巫医把野人祭品剖腹斩首，再将祭品的头颅按在土堆上面，制作成可怕的尸傀怪物。

    这位祖灵巫医每天都要去神庙前的祭祀场，唤醒好几只尸傀，自然而然地就被陶德给盯上了。

    除了唤醒不死生物，目标人物也许还掌握其他类法术。合格的暗杀者应该把这些问题调查清楚再动手，可惜陶德等人没这个条件。不过，他们毕竟是兰德尔殿下重点培养的封臣，普通人畏惧的施法者在他们眼中都不算神秘。这位祖灵巫医力量外显，说明他对类法术的掌控和运用十分粗糙，超凡力量影响其心智，属于比较好对付的施法者。另外还有几个主持血祭仪式的巫医由于力量内敛，看着和普通亚述人没什么区别，陶德就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除了极少数的特例，施法者的身体普遍脆弱，他们特别依赖战士的保护。这位亚述巫医的情况看起来也差不多。巫医身边的两名兽灵勇士反而给陶德带来一些压力，尤其后背刺着“蛇尾鹫”纹身的亚述武士可能具有超级嗅觉和超级视力，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两个兽灵勇士也仅仅是麻烦而已。陶德确定他们既没有点燃心灵之火，也不是基础属性碾压初阶青铜骑士的怪物。他们对陶德的威胁都不大，更不用说白银阶的凶暴战士红狼。

    强大的身体和心灵，并且涉足预知领域的凶暴战士代表凡人进化的巅峰，而点燃心灵之火红狼属于凶暴战士中的佼佼者。

    他负责实施这次刺杀计划。

    祖灵巫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当奴隶抬着他转入街道拐角的时候，藏在人群中的红狼出手了。

    白银阶的凶暴战士迅速又隐蔽地挥舞了一下手臂，一枚打磨锋利的石片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疾射30米开外的祖灵巫医。

    红狼是敏捷型的凶暴战士，不以力量见长，但也有中阶青铜骑士力量水准，能够单手托起接近两吨重的木头。凭他的力量和技巧，投射石片的威力在30米内堪比劲弩。高速旋转的石片正中祖灵巫医的后脑勺。

    象征身份权势的羽毛头冠不能为巫医提供任何防护作用，只听见“噗”的一声，巴掌大小的锋利石片击破巫医的头骨，深深地镶入他的后脑。

    这绝对是致命伤，巫医从滑杆的座椅上栽倒，被鹰灵勇士一把接住。红狼都不需要看结果，他乘混乱尚未爆发，就像泥鳅那样滑出人群，朝反方向转移。

    兽灵勇士总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如果鹰灵勇士具备蛇尾鹫的嗅觉，或许可以通过石片上的气味追踪到凶手。

    红狼按照预定计划先行撤离，陶德则留下观察结果。

    他惊讶地发现，本应当场毙命的目标居然在兽灵勇士的搀扶下稳稳地站住了！

    那位祖灵巫医猛地推开身边的护卫，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把包括两名兽灵勇士在内的亚述人全都掀飞了出去。他们撞翻人群，顿时引起一片尖叫哀嚎。巫医反手拔下镶入后脑的石片，鲜血混合部分脑浆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巫医回过头，凝缩的眼眸燃起苍白的火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恶毒与疯狂。此刻，他的生命形态已转化成亡灵！

    这位祖灵巫医每天都血祭野人奴隶，他截留了不少灵魂力量，以提升自己的法力。如果换作1500年前祖灵巫医，凭他目前的法力水准，完全可以自动触发某些特殊的类法术来抵挡这次街头刺杀。即便真的遭遇不幸，他也会在万灵之境中重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仍然能透过提前准备好的宿主媒介，降临在现实世界，只是有时间限制而已。

    然而，万灵之境现在只有一位苍白圣主，还丧失了理智。祂对出现在身边的灵来者不拒，统统吃掉，就算是负责向祂投喂的巫医也不例外。

    祖灵巫医知道自己完蛋了，在绝望之下，他已经没办法再抑制灵魂污染，所吸收的野人灵魂成了最可怕的毒药。祭品临死前的怨毒、恐惧、仇恨、痛苦等等意志烙印彻底摧垮了祖灵巫医的理智，只剩下复仇与毁灭的**。

    不死生物的嘴巴张开到一个夸张的程度，数不清的细小黑虫从里面喷涌而出。它以自己的全部的灵魂和血肉为养料，释放出瘟疫虫云，无差别地攻击现场所有人。

    最靠近不死生物的巫医奴仆们首当其冲，瘟疫虫群扑在他们身上肆意叮咬，饱食血肉并传染附带疯狂诅咒的心灵疾病。染上疯病的亚述奴隶转头扑向身边的活物，把瘟疫虫群再传染给他们。

    半虚半实的虫云在集市内迅速蔓延，无论是穷困的难民，还是富有的上层贵族全都沦为悲惨的受害者。黑色虫云所过之处仿佛人间炼狱，混乱与死亡向四面八方辐射。陶德赶在受到波及之前，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集市。

    他觉得这次刺杀行动有点用力过猛，原本还打算再刺杀几个巫医，现在看来似乎是不需要了。

    集市惨案的始作俑者逃之夭夭，被刺杀的祖灵巫医灵魂消散，尸骨无存。它全力释放的瘟疫虫云导致数百人死伤，其中包括不少武士头领的亲眷。武士集团和巫医集团的新仇旧恨因集市惨案而被彻底引发，在旧王党羽的推波助澜下，双方围绕集市爆发多次火并。

    不过，哈瑞娜达克王后虽然不在城内，但几位老巫医采取了克制的姿态，他们把城内的巫医和直系亲眷都集中在一处圆形碉楼内，坚守不出，任由贵族武士拿他们新收的奴隶宣泄怒火。等贵族武士冷静下来，双方才派出代表进行了一次谈判。

    可惜，上千人死伤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最糟糕的是，旧王的心腹趁乱救走几位被囚禁的王子，顺便还释放了为大型血祭庆典准备的野人祭品。

    参与报复的上城区贵族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等巫医王后回来绝对不会轻饶他们。就算巫医首领表示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也无法安心。为了避免冲突进一步扩大，巫医首领和武士集团很默契地把矛盾转嫁到难民奴隶的头上。上城区贵族的私兵以抓捕旧王党羽的名义，向下城区的难民奴隶展开围捕行动。

    下城区的难民就倒了血霉，其中的悲惨无需多言，而陶德等人已经提前撤离城市，避开亚述人的暴乱。如果陶德深入了解这次事件的细节，他会发现许多疑点。

    首先，城市的动乱并没有影响到上城区，所有的流血冲突都发生在集市和下城区外围，亚述主城的动荡局势明显受到有效控制，这意味着有所准备。

    其次，上城区的私兵和城市卫队的主力早就出城了，他们目前驻扎在零狼定居点附近。因此，实力强大的亚述武士都没有卷入这次流血冲突，意味着亚述人的主要军事力量保存完整，而留在城内的亚述贵族由于缺少精锐私兵，参与冲突的奴兵属于菜鸡互啄。虽然各家都死了人，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最后，亚述主城内的死亡人数几乎等同于一场大型血祭。

    以上种种蹊跷，和陶德的侦查小队无关。他们已经潜伏在森林里，等待纳尔森带队过来，收拢埋尸坑周围的角蜥战兽，向亚述神庙发动一次奇袭。

    城内的难民暴乱没那么容易结束，绝大多数难民和几乎所有的野人俘虏都逃进了森林，他们为了获得食物，不得不袭击主城外面的种植园。这给了旧王心腹培植羽翼的机会，陶德当然也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事实上，他早就通知伊莫森巫师派遣一支老练的野人猎头者转移到亚述主城附近，收拢流散的野人俘虏，为后续的突袭行动做准备。

    尽管现在每天都有人丧生，但流血冲突的范围仅限于城外的种植园，而城内的情况正趋于稳定。在这起流血事件中获取权威的大巫医费摩尔奴和武士首领巴克洛克带着一位小男孩来到关押图门的独立石屋。

    看守石屋的兽灵勇士用钥匙打开门，图门眯着眼睛看清三位造访者，沉声问道：“费摩尔奴、巴克洛克，你们俩带着小王子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祖灵大巫医没有回答图门的质问，打量简陋的石屋，哂笑道：“这里连一个自然灵都没有……图门，看来哈瑞娜达克主祭对你也不太友好啊。”

    莫克莫大王活着的时候，费摩尔奴大巫医就是他的走狗，等哈瑞娜达克恢复了法力，他又是第一个背叛旧王的亲信，从此匍匐在王后的脚下。对于这种墙头草，图门是看不起的，但他没想到武士首领巴克洛克会和费摩尔奴走到一块。

    巴克洛克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他家和莫克莫大王有些仇怨。正因为忌惮巴克洛克的强悍实力，以勇武著称的莫克莫大王这才没有将巴克洛克家赶尽杀绝。巴克洛克时常在城外的森林里游荡，也不敢回上城区的家。

    旧王死后，巴克洛克受到巫医王后的礼遇，成为第一个同时掌握四种兽灵的亚述武士。哈瑞娜达克率兵出征，让巴克洛克留守主城，可见对他的信赖。事实上，他们是情人关系，等贝尔蒂娜继任亚述帝国的女王，哈瑞娜达克和巴克洛克就会正式结为夫妻。

    如今，哈瑞娜达克的情人带着旧王的幼子出现在图门的面前，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王子十分惧怕图门大巫医森然的目光，躲到费摩尔奴的背后。祖灵大巫医却把他拉出来，笑道：“王都刚刚发生了一场动乱，旧王的亲信趁主祭巫医不在，刺杀了阿斯特巫医，引发混乱，释放野人祭品，并抢走了莫克莫的儿子们。”

    图门盯着对方，冷冷地说道：“原来，你才是旧王亲信的首脑，费摩尔奴大巫医……”

    祖灵巫医摆了摆手，说道：“以前肯定是……现在嘛，他们是我的亲信。图门大巫医，你完全弄不清楚状况啊。”

    图门转向武士首领，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讥讽道：“你呢？莫克莫年轻的时候逼死你的父亲，霸占你的母亲，你又为什么和他的崽子混在一起？”

    巴克洛克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有羞愧也有无奈，摇头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莫克莫才是我的生父，他和我母亲早就私通了……我父亲就是个傻瓜，莫克莫死后，母亲居然选择为他殉葬……我现在一点也不同情那对下贱的烂人，可是哈瑞娜达克知道了我的身份，她会怎么对我？”

    图门楞了一下，他不清楚莫克莫干得那些个破事，但费摩尔奴却会知道。巴克洛克既然能和王党首脑走到一起，那旧王私生子的身份恐怕是错不了的。

    “你想背叛哈瑞娜达克？”

    巴克洛克辩解道：“我不是要背叛哈瑞娜……”

    “图门，别急着动手，这对谁都不好。”费摩尔奴出言打断巴克洛克的自辩，他发觉图门调动灵魂力量，准备拼命了。

    别看这里环境压制图门的施法能力，如果他以自己的血肉为土壤，催动的自然灵类法术肯定异常凶猛，就算是巴克洛克都不见得能活下来。

    祖灵巫医现在势弱，费摩尔奴还真没有把握能扛住图门大巫医的禁术，但他有把握说服对方。

    “图门，我们都不想背叛哈瑞娜达克，可我们各有各的原因，只能想办法找一条活路。这些天，城内流了很多血，都是莫克莫死的的时候没流尽的血。现在该流血都流完了，活着的人也该和解了。我需要不老泉，但哈瑞娜达克不给我；巴克洛克还想着和哈瑞娜达克在一起；这个孩子也不想成为祭品，只要让他活着，城外的纷争就能停息。但这些要求，哈瑞娜达克一个都不会答应。可说到底，主祭巫医不是我们的王，贝尔蒂娜才是我们的王。请你带我们去见贝尔女王，由她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图门冷笑道：“说得好听，你还不是为了在女王面前谋求权势与力量？只有进入女王的自然领域，祖灵巫医才能掌握自然灵，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会答应的。”费摩尔奴胸有成竹地说道：“哈瑞娜达克没料到，这些天城里死的人已超过血祭庆典的祭品总数，再加上和野人猎头者之间的战争，万灵之境吸收了太多的灵魂力量，我们的女王即将苏醒。难道你不想在哈瑞娜达克之前，先迎接贝尔蒂娜女王的回归吗？”

    图门沉默了一会，声音嘶哑地问道：“哈瑞娜达克去和野人打仗了？在零狼定居点？”

    费摩尔奴点点头，说道：“原来你知道零狼定居点出现了一口不老泉。”

    圣主沉眠，贝尔苏醒无疑是亚述帝国的头等大事，图门当然想趁哈瑞娜达克不在的时候，迎接女王的回归。整个亚述帝国只有他和哈瑞娜达克能带人进入贝尔蒂娜的自然领域，但武士首领巴克洛克不放图门走，他就无法离开这间牢房。如果他踏入神庙主室，凭借女王的自然领域，就算巴克洛克和费摩尔奴联手对他都不构成威胁。何况，野人猎头者袭击零狼定居点还牵涉到女王的父亲——伊莫森大巫医。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既然主祭巫医不在城内，图门作为女王的引导者，出面主持大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图门不再犹豫，颔首应允道：“我带你们去见女王。”

    费摩尔奴和巴克洛克交换了一下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外面还有一些人要和我们一道拜见女王......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是不敢把图门大巫医放出来的。”

第862章 各方博弈

    亚述主城现在异常繁华，集市和奴隶市场内人声鼎沸，商贩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交易的商品有陶罐、木雕、器具；有粮食、水果、兽肉；还有宝石、骨饰，牙饰；也有被草绳串住的活蜥蜴、猴子、小鹿和羽毛艳丽的飞鸟。最火爆的商品当属奴隶，包括难民奴隶和野人奴隶。

    难民奴隶都是自己卖自己，他们从额头开始向下画一道笔直的红色油彩，表示自己无主待售。如果有顾客驻足，他们会热情主动地介绍自己所擅长的技能。但相比之下，顾客们更青睐野人奴隶。

    奴隶贩子把赤身**的野人俘虏押上木台，佩戴华丽饰品的贵族妇女们站在台下对野人评头论足，时不时发出揶揄的笑声。奴隶贩子声嘶力竭的吆喝叫卖，顾客看中了野人奴隶就会竞相喊价，出价最高的人牵走野人奴隶。而那些无人问津的野人被满脸失望的奴隶贩子解开绳索，一脚踢下高台，然后换下一批野人俘虏上台继续拍卖。突然获得自由的野人俘虏茫然无措，在顾客的踢打叫骂中被赶出集市，全然不知道自己已沦为无主奴隶。

    陶德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这么多天，他已摸清楚亚述人的市场规则，难民奴隶类似兰德尔领的流民雇工，卖身成功的人相当于佃户。这类奴隶可以拥有私人财产，生命权得到法律的保护。等有了积蓄，他们还能花钱赎买自己。

    城里的难民目前人满为患，供大于求，但是难民奴隶的赎金不能高于成交价的3倍。这就意味着，贵族家庭想买一个有技能的工匠奴隶，必须开出一个高价让工匠奴隶交不起昂贵的赎金。如果成交价太低，工匠奴隶很容易缴纳赎金，重新换一个主人。

    野人奴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属于亚述贵族的家庭财产。买一个难民奴隶的钱可以买好几个野人，上层贵族当然优先购买野人俘虏。

    亚述人实行的奴隶贸易规则能够吸收野人，培养工匠，创造财富，通过买卖和赎回的方式帮扶穷人家庭渡过难关，逐步扩大人口规模，然后开辟新的定居点，让亚述社会进入一种良性循环。这是历代大王推行的政策，在莫克莫大王的手中形成了制度。

    陶德才不在乎莫克莫大王是否英明有为，他确定一点，上城区的贵族家庭会主动解决难民奴隶的生计问题。因为这么做有利可图，哪怕购买难民奴隶属于长期投资，最后也有两、三倍的回报。

    三天前，亚述主城的军队终于在巫医王后的带领下前往零狼定居点，抗击来犯的野人猎头者和兽人袭击者，其中包括2000多名亚述战士和100多只全身缠绕裹尸布的巨大尸傀。按道理来讲，陶德应该等伊莫森巫师传回确凿的消息，再动手引发城市暴动。可他根据奴隶市场的交易情况，认为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市场上的野人奴隶越来越少，等贵族妇女没有野人可买，她们就会把目光投向难民奴隶，而每一个奴隶的背后都有好几口人。当难民奴隶的生活有了着落，下城区人心思定，陶德想挑起动乱就不会那么容易。

    陶德决定今天动手，刺杀目标是一位每天都要穿过集市的祖灵巫医。

    十多名身材健壮，手持木棍石锤的亚述私兵粗暴地推开人群，在人潮如织的街道上蹚出一条道路，让四个奴隶抬着的滑竿顺利通行。那位祖灵巫医就坐在滑竿的椅子上，他看起来正值壮年，头戴灰色的蛇鹫尾羽头冠，脸型瘦长，三角眼中瞳孔凝缩，显得目光凶恶，就像一条人形毒蛇，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滑腻、阴冷又血腥的味道。这绝非气质的描述，而是一种影响现实的力量体现。

    亚述集市的卫生环境很糟糕，到处都能看到动物和人的排泄物，苍蝇、蚊子乱飞，但没有任何一只飞虫靠近巫医身边5米。

    陶德深度点燃心灵之火，能够做到羽不加身，却不至于像巫医这样，仅凭外放的气势就隔绝蚊虫的骚扰。白银阶的凶暴战士红狼和玛茜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毫无疑问，这位祖灵巫医掌握超凡的力量。只有真正的超凡者才具备不俗的政治影响力，才具有刺杀的价值。

    陶德并没有选错目标。至于这位祖灵巫医的身份、背景、超凡能力，侦查小队都一概不知。因为时间紧迫兼人手有限，陶德他们只能把真正的超凡者当作刺杀目标。好在巫医每天举行血祭仪式都是公开的，陶德和红狼观察了十几天，亲眼见证祖灵巫医把野人祭品剖腹斩首，再将祭品的头颅按在土堆上面，制作成可怕的尸傀怪物。

    这位祖灵巫医每天都要去神庙前的祭祀场，唤醒好几只尸傀，自然而然地就被陶德给盯上了。

    除了唤醒不死生物，目标人物也许还掌握其他类法术。合格的暗杀者应该把这些问题调查清楚再动手，可惜陶德等人没这个条件。不过，他们毕竟是兰德尔殿下重点培养的封臣，普通人畏惧的施法者在他们眼中都不算神秘。这位祖灵巫医力量外显，说明他对类法术的掌控和运用十分粗糙，超凡力量影响其心智，属于比较好对付的施法者。另外还有几个主持血祭仪式的巫医由于力量内敛，看着和普通亚述人没什么区别，陶德就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除了极少数的特例，施法者的身体普遍脆弱，他们特别依赖战士的保护。这位亚述巫医的情况看起来也差不多。巫医身边的两名兽灵勇士反而给陶德带来一些压力，尤其后背刺着“蛇尾鹫”纹身的亚述武士可能具有超级嗅觉和超级视力，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两个兽灵勇士也仅仅是麻烦而已。陶德确定他们既没有点燃心灵之火，也不是基础属性碾压初阶青铜骑士的怪物。他们对陶德的威胁都不大，更不用说白银阶的凶暴战士红狼。

    强大的身体和心灵，并且涉足预知领域的凶暴战士代表凡人进化的巅峰，而点燃心灵之火红狼属于凶暴战士中的佼佼者。

    他负责实施这次刺杀计划。

    祖灵巫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当奴隶抬着他转入街道拐角的时候，藏在人群中的红狼出手了。

    白银阶的凶暴战士迅速又隐蔽地挥舞了一下手臂，一枚打磨锋利的石片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疾射30米开外的祖灵巫医。

    红狼是敏捷型的凶暴战士，不以力量见长，但也有中阶青铜骑士力量水准，能够单手托起接近两吨重的木头。凭他的力量和技巧，投射石片的威力在30米内堪比劲弩。高速旋转的石片正中祖灵巫医的后脑勺。

    象征身份权势的羽毛头冠不能为巫医提供任何防护作用，只听见“噗”的一声，巴掌大小的锋利石片击破巫医的头骨，深深地镶入他的后脑。

    这绝对是致命伤，巫医从滑杆的座椅上栽倒，被鹰灵勇士一把接住。红狼都不需要看结果，他乘混乱尚未爆发，就像泥鳅那样滑出人群，朝反方向转移。

    兽灵勇士总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如果鹰灵勇士具备蛇尾鹫的嗅觉，或许可以通过石片上的气味追踪到凶手。

    红狼按照预定计划先行撤离，陶德则留下观察结果。

    他惊讶地发现，本应当场毙命的目标居然在兽灵勇士的搀扶下稳稳地站住了！

    那位祖灵巫医猛地推开身边的护卫，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把包括两名兽灵勇士在内的亚述人全都掀飞了出去。他们撞翻人群，顿时引起一片尖叫哀嚎。巫医反手拔下镶入后脑的石片，鲜血混合部分脑浆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巫医回过头，凝缩的眼眸燃起苍白的火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恶毒与疯狂。此刻，他的生命形态已转化成亡灵！

    这位祖灵巫医每天都血祭野人奴隶，他截留了不少灵魂力量，以提升自己的法力。如果换作1500年前祖灵巫医，凭他目前的法力水准，完全可以自动触发某些特殊的类法术来抵挡这次街头刺杀。即便真的遭遇不幸，他也会在万灵之境中重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仍然能透过提前准备好的宿主媒介，降临在现实世界，只是有时间限制而已。

    然而，万灵之境现在只有一位苍白圣主，还丧失了理智。祂对出现在身边的灵来者不拒，统统吃掉，就算是负责向祂投喂的巫医也不例外。

    祖灵巫医知道自己完蛋了，在绝望之下，他已经没办法再抑制灵魂污染，所吸收的野人灵魂成了最可怕的毒药。祭品临死前的怨毒、恐惧、仇恨、痛苦等等意志烙印彻底摧垮了祖灵巫医的理智，只剩下复仇与毁灭的**。

    不死生物的嘴巴张开到一个夸张的程度，数不清的细小黑虫从里面喷涌而出。它以自己的全部的灵魂和血肉为养料，释放出瘟疫虫云，无差别地攻击现场所有人。

    最靠近不死生物的巫医奴仆们首当其冲，瘟疫虫群扑在他们身上肆意叮咬，饱食血肉并传染附带疯狂诅咒的心灵疾病。染上疯病的亚述奴隶转头扑向身边的活物，把瘟疫虫群再传染给他们。

    半虚半实的虫云在集市内迅速蔓延，无论是穷困的难民，还是富有的上层贵族全都沦为悲惨的受害者。黑色虫云所过之处仿佛人间炼狱，混乱与死亡向四面八方辐射。陶德赶在受到波及之前，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集市。

    他觉得这次刺杀行动有点用力过猛，原本还打算再刺杀几个巫医，现在看来似乎是不需要了。

    集市惨案的始作俑者逃之夭夭，被刺杀的祖灵巫医灵魂消散，尸骨无存。它全力释放的瘟疫虫云导致数百人死伤，其中包括不少武士头领的亲眷。武士集团和巫医集团的新仇旧恨因集市惨案而被彻底引发，在旧王党羽的推波助澜下，双方围绕集市爆发多次火并。

    不过，哈瑞娜达克王后虽然不在城内，但几位老巫医采取了克制的姿态，他们把城内的巫医和直系亲眷都集中在一处圆形碉楼内，坚守不出，任由贵族武士拿他们新收的奴隶宣泄怒火。等贵族武士冷静下来，双方才派出代表进行了一次谈判。

    可惜，上千人死伤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最糟糕的是，旧王的心腹趁乱救走几位被囚禁的王子，顺便还释放了为大型血祭庆典准备的野人祭品。

    参与报复的上城区贵族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等巫医王后回来绝对不会轻饶他们。就算巫医首领表示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也无法安心。为了避免冲突进一步扩大，巫医首领和武士集团很默契地把矛盾转嫁到难民奴隶的头上。上城区贵族的私兵以抓捕旧王党羽的名义，向下城区的难民奴隶展开围捕行动。

    下城区的难民就倒了血霉，其中的悲惨无需多言，而陶德等人已经提前撤离城市，避开亚述人的暴乱。如果陶德深入了解这次事件的细节，他会发现许多疑点。

    首先，城市的动乱并没有影响到上城区，所有的流血冲突都发生在集市和下城区外围，亚述主城的动荡局势明显受到有效控制，这意味着有所准备。

    其次，上城区的私兵和城市卫队的主力早就出城了，他们目前驻扎在零狼定居点附近。因此，实力强大的亚述武士都没有卷入这次流血冲突，意味着亚述人的主要军事力量保存完整，而留在城内的亚述贵族由于缺少精锐私兵，参与冲突的奴兵属于菜鸡互啄。虽然各家都死了人，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最后，亚述主城内的死亡人数几乎等同于一场大型血祭。

    以上种种蹊跷，和陶德的侦查小队无关。他们已经潜伏在森林里，等待纳尔森带队过来，收拢埋尸坑周围的角蜥战兽，向亚述神庙发动一次奇袭。

    城内的难民暴乱没那么容易结束，绝大多数难民和几乎所有的野人俘虏都逃进了森林，他们为了获得食物，不得不袭击主城外面的种植园。这给了旧王心腹培植羽翼的机会，陶德当然也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事实上，他早就通知伊莫森巫师派遣一支老练的野人猎头者转移到亚述主城附近，收拢流散的野人俘虏，为后续的突袭行动做准备。

    尽管现在每天都有人丧生，但流血冲突的范围仅限于城外的种植园，而城内的情况正趋于稳定。在这起流血事件中获取权威的大巫医费摩尔奴和武士首领巴克洛克带着一位小男孩来到关押图门的独立石屋。

    看守石屋的兽灵勇士用钥匙打开门，图门眯着眼睛看清三位造访者，沉声问道：“费摩尔奴、巴克洛克，你们俩带着小王子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祖灵大巫医没有回答图门的质问，打量简陋的石屋，哂笑道：“这里连一个自然灵都没有……图门，看来哈瑞娜达克主祭对你也不太友好啊。”

    莫克莫大王活着的时候，费摩尔奴大巫医就是他的走狗，等哈瑞娜达克恢复了法力，他又是第一个背叛旧王的亲信，从此匍匐在王后的脚下。对于这种墙头草，图门是看不起的，但他没想到武士首领巴克洛克会和费摩尔奴走到一块。

    巴克洛克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他家和莫克莫大王有些仇怨。正因为忌惮巴克洛克的强悍实力，以勇武著称的莫克莫大王这才没有将巴克洛克家赶尽杀绝。巴克洛克时常在城外的森林里游荡，也不敢回上城区的家。

    旧王死后，巴克洛克受到巫医王后的礼遇，成为第一个同时掌握四种兽灵的亚述武士。哈瑞娜达克率兵出征，让巴克洛克留守主城，可见对他的信赖。事实上，他们是情人关系，等贝尔蒂娜继任亚述帝国的女王，哈瑞娜达克和巴克洛克就会正式结为夫妻。

    如今，哈瑞娜达克的情人带着旧王的幼子出现在图门的面前，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王子十分惧怕图门大巫医森然的目光，躲到费摩尔奴的背后。祖灵大巫医却把他拉出来，笑道：“王都刚刚发生了一场动乱，旧王的亲信趁主祭巫医不在，刺杀了阿斯特巫医，引发混乱，释放野人祭品，并抢走了莫克莫的儿子们。”

    图门盯着对方，冷冷地说道：“原来，你才是旧王亲信的首脑，费摩尔奴大巫医……”

    祖灵巫医摆了摆手，说道：“以前肯定是……现在嘛，他们是我的亲信。图门大巫医，你完全弄不清楚状况啊。”

    图门转向武士首领，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讥讽道：“你呢？莫克莫年轻的时候逼死你的父亲，霸占你的母亲，你又为什么和他的崽子混在一起？”

    巴克洛克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有羞愧也有无奈，摇头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莫克莫才是我的生父，他和我母亲早就私通了……我父亲就是个傻瓜，莫克莫死后，母亲居然选择为他殉葬……我现在一点也不同情那对下贱的烂人，可是哈瑞娜达克知道了我的身份，她会怎么对我？”

    图门楞了一下，他不清楚莫克莫干得那些个破事，但费摩尔奴却会知道。巴克洛克既然能和王党首脑走到一起，那旧王私生子的身份恐怕是错不了的。

    “你想背叛哈瑞娜达克？”

    巴克洛克辩解道：“我不是要背叛哈瑞娜……”

    “图门，别急着动手，这对谁都不好。”费摩尔奴出言打断巴克洛克的自辩，他发觉图门调动灵魂力量，准备拼命了。

    别看这里环境压制图门的施法能力，如果他以自己的血肉为土壤，催动的自然灵类法术肯定异常凶猛，就算是巴克洛克都不见得能活下来。

    祖灵巫医现在势弱，费摩尔奴还真没有把握能扛住图门大巫医的禁术，但他有把握说服对方。

    “图门，我们都不想背叛哈瑞娜达克，可我们各有各的原因，只能想办法找一条活路。这些天，城内流了很多血，都是莫克莫死的的时候没流尽的血。现在该流血都流完了，活着的人也该和解了。我需要不老泉，但哈瑞娜达克不给我；巴克洛克还想着和哈瑞娜达克在一起；这个孩子也不想成为祭品，只要让他活着，城外的纷争就能停息。但这些要求，哈瑞娜达克一个都不会答应。可说到底，主祭巫医不是我们的王，贝尔蒂娜才是我们的王。请你带我们去见贝尔女王，由她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图门冷笑道：“说得好听，你还不是为了在女王面前谋求权势与力量？只有进入女王的自然领域，祖灵巫医才能掌握自然灵，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会答应的。”费摩尔奴胸有成竹地说道：“哈瑞娜达克没料到，这些天城里死的人已超过血祭庆典的祭品总数，再加上和野人猎头者之间的战争，万灵之境吸收了太多的灵魂力量，我们的女王即将苏醒。难道你不想在哈瑞娜达克之前，先迎接贝尔蒂娜女王的回归吗？”

    图门沉默了一会，声音嘶哑地问道：“哈瑞娜达克去和野人打仗了？在零狼定居点？”

    费摩尔奴点点头，说道：“原来你知道零狼定居点出现了一口不老泉。”

    圣主沉眠，贝尔苏醒无疑是亚述帝国的头等大事，图门当然想趁哈瑞娜达克不在的时候，迎接女王的回归。整个亚述帝国只有他和哈瑞娜达克能带人进入贝尔蒂娜的自然领域，但武士首领巴克洛克不放图门走，他就无法离开这间牢房。如果他踏入神庙主室，凭借女王的自然领域，就算巴克洛克和费摩尔奴联手对他都不构成威胁。何况，野人猎头者袭击零狼定居点还牵涉到女王的父亲——伊莫森大巫医。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既然主祭巫医不在城内，图门作为女王的引导者，出面主持大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图门不再犹豫，颔首应允道：“我带你们去见女王。”

    费摩尔奴和巴克洛克交换了一下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外面还有一些人要和我们一道拜见女王......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是不敢把图门大巫医放出来的。”

第863章 突袭的开始

    万灵之境。

    这片灰蒙蒙的世界中，颜色乌黑的雄伟铁桥是最显眼的景观。桥的两边，每隔一端距离就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铁铸雕像。它们都是相同的人形态直立雕塑，足足60米高，披着连帽长袍，不显露面容，眼窝处跳跃着两团苍白的火焰，同时体现沉默永恒与绚丽辉煌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仿佛审判亡者的死神，又像是指引灵魂的灯塔。

    桥上，一位亚述少年在雕像的无声俯视下，动作僵硬地朝大桥的另一端走去。他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胸口涂抹蓝色的油彩，那是代表祭品身份的颜色。而他的前后左右，还有许多做不同装扮的亚述人朝同一个方向蹒跚前行。

    贝尔蒂娜扇动蝴蝶翅膀，在桥的上空疾飞，她大声呼喊，“你们快回头，快回头，再往前走会死的！”

    这些亚述人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贝尔蒂娜一着急，干脆俯冲下去，拖住那个面容透着青涩的亚述少年。她的力气很大，眼神空洞的少年被拽着向后移动，但更多的亚述人正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进。

    他们靠近桥对岸时，身上的色彩不断褪去，变成灰蒙蒙的样子就像周围的环境，最后化作尘土消散在永不停息的气流中。

    贝尔蒂娜放开亚述少年，转身去搭救其他人，那个亚述少年却又一次踏上了铁桥。

    “没有用的，他们已经死了。”

    蚁人女皇站在铁铸大桥的末端，看着贝尔蒂娜重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只觉得好笑又滑稽，忍不住出言劝说道：“贝尔，以其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不如去构建那个法术模型。我能感觉的到，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贝尔蒂娜呼的一声，飞停在蚁人女皇的面前，气鼓鼓地说道：“你让他们停下，我就去学习那个法术模型。”

    蚁人女皇抬起洁白无瑕的前肢，轻点地面，摇头说道：“我做不到。”

    贝尔围着女皇飞来飞去，激动地问道：“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不是食灵岛的主人吗？你不是可以转化这些可怜的灵魂吗？”

    蚁人女皇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解释道：“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谁可以超脱世界法则。这座铁桥就是世界法则的具现，是模拟灵魂回归虚空的法则。灵魂始于虚空，归于虚空，所谓虚空指的是火元素海。一个人死后，意志侧首先消散，魂火渐渐熄灭，这仅仅是一种粗浅的认识。其实，魂火并未熄灭，当意志侧消散之后，魂火失去了约束就开始散逸，并展现其虚空火元素的本质。四散的魂火如果遇到某些意志碎片，就会形成脆弱的鬼魂。所以，亚述巫医能看见灵的存在。无论祖灵、动物灵，还是自然灵，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都叫鬼魂。强大生物的意志烙印很坚固，没那么容易瓦解，它们的鬼魂持续时间比较长，但鬼魂是鬼魂，灵魂是灵魂，两者并非同一种东西。就像你俘获的熊怪长老鬼魂被塑造成强大的守护灵……”

    “它叫糖罐！”贝尔蒂娜叫道。

    蚁人女皇顺着贝尔意思说道：“好吧……糖罐不是原来的熊怪长老，原先的熊怪长老已经死了，你按照自己的喜好和认知补全了它的意志侧，才有了守护灵糖罐。”

    “啊？我原来这么厉害啊。”贝尔蒂娜抬起精致又可爱的小圆脸，双手插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灵魂不可永存，魂火最终还是要回归火元素海。”蚁人女皇继续说道：“你是天选者，巫术天赋和灵魂法则有关，塑造守护灵就像呼吸空气那样简单自然，但你并未理解其中的法则原理。糖罐无法逃脱消亡的命运，它能够存在全靠万灵之境为它提供灵质，而灵质就是纯净的魂火，来自这些亚述灵魂。”

    “这座铁桥磨灭亚述灵魂的意志侧，剥离他们的记忆、情感、认知，只剩下纯净魂火。亚述灵魂穿过大桥正如灵魂回归世界本源的过程，而食灵岛象征火元素海，代表魂火的归宿。”蚁人女皇淳淳教诲道：“我们无法超越世界法则的限制，只能顺应法则，借用法则的力量。就像水永远向低处流淌，你把水洒得再高，它还是会落下。这些亚述灵魂也如此……”

    蚁人女皇抬起左手指向一个靠近食灵岛的亚述灵魂，将它变成一团苍白的火焰，凭空牵引过来，说道：“我唯一能做的是收取魂火，按照无可更改的规则，把它们塑造成蚁族的灵魂。”

    苍白的魂火在蚁人女皇的指尖燃烧跳动，逐渐缩小，变成了火红色。蚁人女皇随手挥灭手中的魂火，让它化作尘土降落在食灵岛的地面上，“现在，塑造蚁族的灵魂对于我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负担，对可怜的亚述灵魂也毫无意义。贝尔，我的学生，如果你怜悯这些灵魂，那就摧毁这座代表灵魂回归的铁桥吧。”

    “这样做可以拯救它们吗？”贝尔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期待地问道。

    “不能。”蚁人女皇给出否定的答案，转而说道：“但你可以脱离万灵之境的束缚，回归现实世界，制止亚述人的战争。”

    蚁人女皇把目光投向铁桥上的亚述灵魂，皱了下额头，说道：“正常的血祭，祭品的灵魂只会落在苍白圣主的身边，被祂转化吸收......这和走向食灵岛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段时间，亚述灵魂不断地出现在铁桥附近，说明亚述人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战争。外面有人死去，这里就会有灵魂出现。上千个亚述灵魂被食灵岛吸引，更多的灵魂恐怕已经被苍白之主吞噬。”

    贝尔蒂娜挥舞了下白白嫩嫩的小拳头，气愤地说道：“苍白之主是个大坏蛋！我早就想出去了……”说着，她扑扇翅膀，飞到蚁人女皇的身前，关切地问道：“安洁莉娜，那你怎么办？我走了以后，没人和你说话，你会害怕吗？”

    生存了两万多年的蚁人女皇，心灵如同无底深渊，贝尔蒂娜的温情关怀对祂而言就像投入深渊的石子，不能激起半点回声。但祂还是微笑说道：“小家伙，你可怜亚述灵魂，又可怜我，这不是很矛盾吗？放心吧，我已经习惯了寂寞......只是这最后一道铁桥断裂，维系食灵岛的力量来源也断掉了，我终将陨落，但那是千百年以后的事情......贝尔蒂娜，我必须提醒你，由于亚述人爆发战争的因素，苍白之主很快就会陷入永眠。祂将按照圣灵永眠的规则，把不属于你的意志侧强加在你的灵魂上，这里面包含了宝贵的祖灵传承，也是对你的一种扭曲和重塑。你愿意接受苍白之主扭曲你的灵魂吗？”

    “我讨厌祖灵，它们好丑，我才不要变得和它们一样。”贝尔蒂娜赶紧摇头，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

    蚁人女皇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灵魂因污染而丑陋，我们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这由不得你啊……只要你在万灵之境，苍白之主的传承意志必定会影响你的灵魂。不过呢，我有一个高等法术模型能帮助你接受传承却免受污染，它的名字很简单，叫‘灵壳’，但法术模型的内容很复杂，以你天选者的资质也要花几天的时间才能掌握……”

    正说着，桥对面传来苍白之主低沉的嘶吼，那仿佛是从人的心底冒出来的声音，贝尔蒂娜不禁打了个冷颤。

    蚁人女皇朝桥对岸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对贝尔说道：“苍白之主就快永眠了，你学不学‘灵壳’模型？”

    贝尔蒂娜明显被苍白之主的嘶吼吓到了，她大叫道：“我学！”

    ***************************

    神庙上层主室，凶猛剧毒的食人花藤蔓绽放最美丽的花朵，结出最甘甜的果实，数百只可爱又伶俐的花妖精在翠绿的藤蔓间翩翩起舞，玩耍嬉戏。在它们的点缀下，石头堆砌的大厅宛如梦幻中的仙境。

    费摩尔奴等人第一次见到主室内的自然领域，一个个都赞不绝口。而他们称颂的对象是贝尔蒂娜，至于苍白圣主已没人再提了。

    “图门大巫医，我们几家又凑了一批奴隶祭品，马上献祭给万灵万圣，帮助贝尔蒂娜女王撕裂万灵之境。这段时期很关键，我们就守护在女王的身边，迎接她的回归，其他人就没必要再进来了。你看怎么样？”费摩尔奴大巫医开口说道。

    除了武士首领巴克洛克和旧王的幼子，费摩尔奴带进来4个祖灵巫医，7个亚述武士，分别代表8个最有实力的上城区贵族家庭，属于王党的核心成员。

    现在说他们仍然忠于死去的莫克莫大王其实并不准确，但他们一直都是披着王党外衣的贵族家庭。

    忠于莫克莫大王的蛇眼卫队已经被王后领导的巫医集团摧毁，然而长久以来一直受到王权压制的巫医阶层并没能在短期内成为上城区的主流势力。那些根深蒂固的旧权贵家庭对下城区的贫民和城外几十个定居点还保有深刻的影响力。哈瑞娜达克试图通过分化、拉拢，再打压一部分旧权贵来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并取而代之。

    这八个亚述贵族家庭恰恰是和莫克莫走的最近，又被哈瑞娜达克王后立起来的靶子。

    他们忌惮哈瑞娜达克的法力，不敢和她正面交锋，但联合图门大巫医，然后谋求政治权力是他们共同的选择。

    图门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对自己没安好心。他受到祖灵派巫医的围攻，以费摩尔奴为首的这几个老家伙叫嚣的最凶。他们是想把哈瑞娜达克的目光转移到图门的身上。

    如果说哈瑞娜达克是巫医集团的首脑，那图门就是当之无愧的副首脑。如果副首脑成为大家攻讦的对象，他们的压力当然会小很多。

    不过，图门承认相比这些旧王权贵，自己实在是太穷了。即便哈瑞娜达克分配了一些财产给他，也不能和费摩尔奴的家庭财富相提并论。所以，他外出寻找不老泉，身边只得几十个奴兵，而西努随随便便就能拉走100多名训练有素的猎奴者。西努家虽然富有，但还比不上这些旧权贵家庭。

    亚述社会中，财富代表实力。八个旧权贵家庭占有的财富叫人眼红，难怪哈瑞娜达克会排挤他们，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苍白圣主陷入永眠，贝尔蒂娜女王苏醒，一切都将改变。哈瑞娜达克通过女王掌握了万灵之境的权柄，她也就无所顾忌了。八个权贵家庭不能再等，向贝尔蒂娜女王靠拢才是最好的出路。

    费摩尔奴口中的“其他人”，指的就是哈瑞娜达克主祭。图门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点点头，问道：“蛇眼卫队的残余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个亚述巫医和武士先用眼神交流，其中的一位武士站出来说道：“旧王的几个子嗣已经同蛇眼卫队的残余汇合，总共500多人，他们正在收拢城外的难民奴隶。我估计他们能集结2000多人的军队。”

    蛇眼卫队再加上八个权贵家庭的私兵，绝对是能够颠覆亚述主城的军事力量。何况哈瑞娜达克王后已经把她的主力和亡灵巨怪带到了城外的零狼定居点。上城区其余的贵族家庭就算联合起来也没办法抗衡这股力量。

    图门看了那名武士首领一眼，冷冷说道：“你们果然在暗中庇护蛇眼卫队，恐怕还提供了不少武器藤甲。”

    费摩尔奴把畏畏缩缩的小王子推到身前，正色说道：“图门大巫医，只要让小王子在女王身边当个奴仆，蛇眼卫队的问题就能解决……另外，女王即将撕裂万灵之境，神庙这里很有可能会出现不老泉喷涌现象，而旧王的子嗣和蛇眼卫队并不染指这里的不老泉，他们已经表明了顺从女王的姿态，我觉得没有必要把蛇眼卫队都赶尽杀绝。”

    图门未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些逃走的野人祭品呢？”

    费摩尔奴误会了图门的意思，怔了怔，沉吟说道：“旧王的心腹放走野人祭品，制造混乱……2000多个野人祭品逃进了城外的森林，等女王苏醒，图门大巫医当上了主祭，我们再派奴兵把野人抓回来，送给你当财产。”

    很显然，八个权贵家庭并没有同伊莫森大巫医产生勾联。图门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沟通花妖精自然灵，平静的食人花藤蔓如同一条条被激怒的狂蟒，飞舞着扑向费摩尔奴等人。其中的亚述武士反应迅速，可是在铺满食人花藤的大厅里，他们的反抗或逃窜都是徒劳的，稍微挣扎了几下，就同祖灵巫医一样被带刺藤蔓捆得结结实实。随着强烈的麻痹毒素注入身体，超级食人花彻底制服了他们。

    费摩尔奴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若无其事的图门大巫医，问道：“你……为什么？”

    “因为，图门一进来就知道我在这里。”

    主室角落里的藤蔓丛自动分开，身姿妖娆，面带艳丽紫纹的哈瑞娜达克手持蛇杖，走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摇头说道：“自然领域的丛林隐身遮蔽我的痕迹和气息，只有图门祖父这样的自然灵大巫医才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你们，不行！”

    “哈瑞娜达克…….你，你没去零狼定居点？！”费摩尔奴艰难地扭过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

    仿佛象牙雕琢的美貌女巫医没有理会费摩尔奴，她扭动蛇腰，径直走向体型健美的武士首领，向自己的情人献上香吻。被捆缚的祖灵巫医和亚述武士们这才发现，一同过来的巴克洛克并没有遭到食人花藤蔓的攻击。

    哈瑞娜达克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不掩饰得意地讥讽道：“你们凭什么认为巴克洛克会背叛我？凭什么认为，我会在女王苏醒这么重要的时刻离开她的身边？”

    她确实应该得意，莫克莫大王的子嗣和蛇眼卫队的残余力量不足以对抗恢复法力的巫医阶层，而且他们出了城，就变得和野人没有区别，丧失掉最后一点影响力。哈瑞娜达克真正的心头大患来自巫医集团内部，她没想过铲除富有巫医的家庭，但她要解决像费摩尔奴这样的野心家。只要除掉几个心怀不轨的首脑，其余的人自然就安分了。

    野人联军围攻零狼定居点，给哈瑞娜达克营造了一次处理内部对手的良机。她暗中和巴克洛克筹划，自己假装率兵离城，其实走到半途她就一个人离开军队，悄悄返回神庙主室。巴克洛克负责诱骗背叛者的首脑，进入神庙主室。那里是贝尔蒂娜的自然领域，禁绝祖灵类法术，祖灵巫医到了神庙主室和普通的亚述人没有区别，埋伏在里面的哈瑞娜达克可以很轻松地把他们一网打尽。

    主祭女巫医也没想到，自己的情人竟然是莫克莫大王的私生子，但她本人藏在神庙主室，巴克洛克终究没有背叛她，当天晚上就跑过来向她坦白实情。

    哈瑞娜达克决定继续实施诱捕计划，潜藏的对手果然中计了，他们找到图门寻求合作，但图门一个人根本不是哈瑞娜达克的对手，何况她身边还有杰出的武士首领巴克洛克。实际上，图门大巫医遭到软禁也是哈瑞娜达克诱骗政敌的必要手段。图门是个聪明人，他发现哈瑞娜达克没有离开神庙，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就把费摩尔奴等人给制服了。

    费摩尔奴还想说点什么，巫医王后却懒得听他废话，驱使食人花藤蔓将所有俘虏的嘴巴都堵上，淡淡说道：“斩掉蛇头，毒性再强的蛇也只是一具死尸......巴克洛克，你去告诉那几个家庭，费摩尔奴他们意图谋害女王，被我当场抓获，但这件事情和家庭无关，我不追究，只把费摩尔奴等人当作祭品，献给万灵。”

    这原本就是两人商量好的应对方案，巴克洛克很干脆地说道：“好。”

    哈瑞娜达克转头对图门大巫医微笑说道：“图门祖父，袭击零狼定居点的兽人和野人由城市卫队解决。莫克莫的儿子们和蛇眼卫队，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图门心里一惊，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他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哈瑞娜达克仍然要把他从贝尔蒂娜的身边赶走，不让他迎接女王的回归。

    “你想怎么办？”图门不高兴地反问道。

    哈瑞娜达克已大获全胜，完全不在意图门生硬的语气，颔首道：“我同意他们的请求，小王子留下，给贝尔蒂娜当奴仆。等女皇苏醒之后，我允许莫克莫的儿子们觐见女王，但他们要废除王子称号……他们恐怕信不过其他巫医，这件事情，还要请图门祖父亲自出面，找蛇眼卫队谈一谈。”

    图门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好，我现在就离开神庙，去城外找蛇眼卫队……那些逃走的野人俘虏，我顺便就让他们去抓回来。”

    见图门转身向神庙外走去，巴克洛克在后面问了一声：“大巫医，我派几个兽灵勇士保护你……”

    “不用！免得他们去见万灵，又要怪在我的头上。”

    图门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神庙主室。

    巴克洛克盯着大巫医的背影，看着他走下神庙的台阶，有些担心地问道：“哈瑞娜，你说图门大巫医会不会勾结蛇眼卫队，不回来了？”

    “不回来？在外面当野人吗？就算图门愿意，蛇眼卫队和莫克莫的儿子们也不能同意。”

    哈瑞娜达克笑靥如花，信心满满地说道：“图门是生气了，可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绝对不会背叛贝尔蒂娜女王。”

    哈瑞娜达克说得没错，蛇眼卫队和亚述难民都不会追随图门大巫医，只为当个野人。图门也确实没有背叛女王的意愿。然而，帮助贝尔蒂娜和她的生父团聚就不叫背叛，只能算是一次政治投机。

    图门离开城市，首先找到蛇眼卫队，向他们说明神庙里面发生的事情。忠于旧王的蛇眼卫队认识到他们已经失去了内应，即便巫医王后的主力卫队不在城内，他们现在也毫无胜算。

    蛇眼卫队只能接受图门开出的条件，暂时留在城外的种植园，等新王继位再接受整编。

    大巫医已经从蛇眼卫队的口中得知，集市上的那场刺杀并非他们策动。于是，图门稳住叛军之后，立刻进入森林，寻找稀人的踪迹。在自然灵的指引下，他果然找到了伊莫森率领的野人猎头者和怪兽军团。

    图门原本想劝伊莫森等贝尔蒂娜苏醒，再由他出面斡旋，帮助他们父女团聚。可惜，兰德尔探险队根本不可能坐视贝尔蒂娜受苍白之主的摆布。可怜的图门大巫医再次被俘，纳尔森果断下令，向亚述主城的神庙发起突袭。

    哈瑞娜达克和巴克洛克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数百只的凶猛怪兽和近千名名野人猎头者已击溃了上城区贵族有限的私兵队伍，直扑神庙所在的核心区域。

第864章 神圣锁链

    神庙周围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残缺不全的尸体随处可见，有身上涂抹蓝色油彩的野人，也有穿戴藤甲的亚述武士。几十只形貌可怖的怪兽在战场上徘徊嗅探，它们阔嘴獠牙，舌头腥红，青灰皮肤带有一层厚实的鳞甲，长着锋利的爪子的四肢强健有力，体型比成年的丛林绿头虎还要大两圈，就像是放大了数倍的食腐蜥蜴和巨牛蛙的结合体。

    一个30多岁的亚述武士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距离他不远处就有一只怪兽正忙着撕咬尸体，他甚至能从怪兽大而凸起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但怪兽对近在咫尺的活人视而不见，边吞噬血糊糊的尸体，边转动脑袋两侧的耳朵捕捉周围的声音。

    亚述武士知道这些丑陋的怪兽视力很差，不能分辨静止不动的目标，却具有敏锐的听觉和嗅觉。幸好他身上涂抹了油彩，气味刺鼻，加上他小心呼吸，没有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像他这样趴在地上装死尸的亚述武士还有不少，那些头脑不够聪明，乱喊乱跑的人全都死了。怪兽扑杀亚述战士就像老虎猎杀小母鹿一样轻松，除了少数兽灵勇士和兽灵巫医及时躲进了神庙，其余200多名亚述战士面对成群的怪兽，要么装死，要么真的就死透了。

    不过，神庙守卫已经被怪兽击溃，苟且偷生只能是暂时的。亚述武士现在就暗暗祈求万灵保护自己，让贪婪嗜血的怪兽别吃到他。

    也许是万灵听到了他的心声，并和他开了个玩笑。青灰色的怪兽把半具残尸吞进肚，意犹未尽地舔了下爪子，就朝着装死的亚述武士爬过来。

    狩猎经验丰富的亚述武士内心挣扎了一下，尖而中空的毒牙分泌麻痹毒液，悄悄咬破自己的嘴唇。毒液很快就发挥作用，大幅降低他的心跳频率，并让全身肌肉僵硬，皮肤上出现淤斑，还散发出一股腐臭味。亚述武士就像一具死了好几天腐尸，看起来不新鲜，不好吃，可能还携带要命的瘟疫毒素。

    他选择用假死来逃脱被吃的噩运，代价是全身无法动弹，只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好处是即便遭到怪兽啃咬，也不会感到痛苦。

    另外一个亚述武士却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他突然暴起，挥动手中的木棍石锤砸向靠近自己的那只怪兽。他的蛇牙往自己的体内注入了刺激内潜的毒素，身体机能瞬间攀升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心脏猛烈脉动，爆发出强横的力量。猝不及防的怪兽被亚述武士重重地击中脖颈，那把用黑曜石精心磨制的石锤撕裂它坚韧粗糙的鳞甲皮肤，带出一大蓬血雾。

    怪兽发出低沉的哀嚎，足足900多磅重的身躯往侧面摔倒。

    如果不是亚述武士手中的锤子木柄断裂，刚刚这一击，足以把它粗壮的脖子打断。即便这样也够它消受的，身体侧翻在地上，四肢乱划，却怎么爬不起来。

    选择反击的那名亚述武士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神庙的台阶冲去。刺激毒素仍然在发挥作用，他的冲锋速度比平时快了至少一半，仿佛脱弦的箭，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神庙台阶。

    只要冲上台阶，转进神庙二层的小石门里面，凭怪兽比狗熊还大的体型绝对挤不进来，那他就能脱险。

    原本已经挨到假死者身边的怪兽听到打斗的动静，转身飞纵，一扑20多米远，两、三个起落便追上了逃跑的亚述武士，于半空中把他拽住。其他几只怪兽也都冲过去，合力将那名勇敢的亚述武士当场撕裂成几片残尸。

    数只怪兽咆哮着分食鲜血淋淋的残肢，装死的亚述武士看不见那种惨烈的场面，但他知道自己很幸运地逃过一劫。

    亚述帝国的后裔藏在秘境中生活了1000多年，享受安宁的同时，他们的军事发展几乎停滞，甚至退化，战术水平和武器装备十分低劣。虽然时常会有兽人陷入秘境，但由于零散的兽人怪物缺乏组织性，对亚述定居点的威胁并不大，亚述武士采用游击战术就足以应付小股的兽人强盗。哪怕亚述战士的身体条件和种族天赋都超越人类士兵，但战斗素养就差远了。明明已经掌握了怪兽的弱点，他们却装死的装死，逃跑的逃跑，缺乏有效的战术配合，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亚述野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伊莫森在城外收拢了一大批野人俘虏，由后眼出面把他们组织起来，拉起300多人的队伍参与这次突袭。这些野人都是青壮年的猎头者，凭着一股血勇和复仇的怒火，呼呼啦啦地冲进亚述主城的中心区域，遇到200多名神庙守卫。双方刚刚交手，野人猎头者竟然一触击溃。

    按照纳尔森的评判标准，这些野人猎头者都是废物，连兰德尔领的民兵都不如。幸好，伊莫森控制的70多只角蜥兽所向披靡，只付出十多头异化兽战死的代价，就把神庙守卫给打垮了。

    不过，角蜥战兽的处境堪忧，这里毕竟是亚述帝国后裔的主城，神庙周围分布着贵族家庭的圆形碉楼。每座碉楼都相当于人类的城堡，光滑的石墙高达30多米，里面驻扎少则几百人，多的有近千人。除此之外，上城区和下城区的交接处，是亚述奴隶的大长房，属于有主奴隶的居住区。他们中的成年男性亦兵亦奴，意味着亚述贵族可以动员至少30000名奴兵。

    这么多人足以淹没伊莫森调动的角蜥战兽，何况巫医王后和城内的巫医还没有采取行动。一来，哈瑞娜达克需要时间组织力量；其次她还想弄清楚突袭者的情况，担心是旧王党羽发动的全面反击，上城区的贵族家庭都有卷入。为了防止旧王党羽和贵族家庭暗杀落单的巫医，哈瑞娜达克正派人把城内的巫医都召集到神庙主室，先避开潜在的风险。

    巫医王后还在试探对手的底细，兰德尔探险队必须趁这个机会速战速决！

    一只体型比普通同类大两倍的角蜥兽昂起粗壮的脖颈，发出牛鸣般的吼声，现场所有的角蜥兽放弃吞吃血肉，一并冲向高高耸立的金字塔神庙。肌肉纠结的后肢赋予它们惊人的弹跳力，每次在台阶的斜坡上蹦跳7、8米的距离，转眼间就分别从四个方向冲到神庙上层的平台。

    伊莫森指引角蜥兽群突袭神庙上层的主室，凭借数量优势压制躲在里面没有露面的巫医王后，抢到贝尔蒂娜就跑。

    绝大多数施法者的临场反应都比较慢，就算是黄金阶的战士面对几十只角蜥兽的凶猛突袭，短时间内也只能自保。伊莫森巫师的突袭战术虽然简单，却极具针对性，大概率能实现他的目标。最大的困难来自神庙平台的四大守护灵，但那是贝尔蒂娜的守护灵。

    伊莫森向它们表明身份，它们应该不会攻击主人的爸爸。

    至少，伊莫森自己是这么想的。反正，巫医王后没有中调虎离山的计策纯属意外，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兰德尔探险队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几十只角蜥兽刚跳上平台，浓稠的黑烟滚滚喷涌，分别具现出巨熊、巨蟒、巨虎和巨型蝙蝠的形态。它们红眼闪耀，用庞大的身躯堵在神庙主室的入口外面，攻击任何靠近自己的角蜥兽。

    巨蛇喷吐团团黑烟，仿佛酸毒液体，角蜥兽只要粘上就被腐蚀消融；巨虎挥舞利爪，拉出一道道黑色弧光，隔空将角蜥兽坚韧的身体撕裂；巨型蝙蝠扬起翅膀，无声嘶鸣，施放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持续投射在角蜥兽的身上，片刻后，一头400多公斤重的异化兽就爆裂成漫天血雾；巨熊的攻击手段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角蜥兽只要靠近它十米，动作就变得迟缓笨拙，如同陷入了淤泥流沙，巨熊抬起熊掌像打地鼠一样把角蜥兽拍成一摊肉饼。

    守护灵的类法术对双眼仿若火焰的角蜥兽没有太大的效果。伊莫森巫师传奇级别的精神属性通过智慧指引加持在异化兽的身上，让它获得惊人的法术抗性。可惜，角蜥兽本身的力量也不足以撼动任何一只守护灵。贝尔蒂娜的守护灵仅凭力量就能碾死角蜥兽，但伊莫森指引的角蜥兽也没那么容易被守护灵打中。

    它躲开巨熊守护灵的横扫挥击，跳到神庙的斜坡墙壁上面，对着黑烟巨熊发出急促的嘶鸣声。兽灵勇士所崇拜的“糖罐”大人则张开大嘴，还以更大声的咆哮怒吼。

    经过多次尝试，证明确实无法和四个守护灵沟通，伊莫森只能带领残存的二十多只角蜥兽撤离，临走前还回头恨恨地看了眼憨态可掬的“糖罐”，眼神中有一种“你给我等着”的意思。

    随着角蜥兽群的退走，四大守护灵恢复萌萌的小动物形态，哈瑞娜达克和她的情人武士出现在平台上。巴克洛克眼神凝重地说道：“刚刚的那只怪物好像有智慧…...”

    哈瑞娜达克握紧手中的蛇杖，叹了口气说道：“那是贝尔蒂娜的父亲。”

    “啊？”巴克洛克表情僵硬的就像戴上了一副面具。贝尔女王是怪兽的女儿？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和哈瑞娜达克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主祭女巫医皱眉说道：“贝尔蒂娜的父亲是一位稀人大巫医，擅长操纵怪兽，法力很强大。这些怪兽其实都不算什么，他有一只巨猿怪兽比它们可怕的多，我远远地见过一次……女王留下的守护灵恐怕挡不住它。”

    巴克洛克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哈瑞娜达克却摇了摇头，转而说道：“稀人大巫医的身份才是最麻烦的事情，我刚才一直都很犹豫，始终下不了决心对那些怪兽动手，就是因为他是女王的父亲。”

    女王即将苏醒，可能就这几天的事情。哈瑞娜达克偏偏和女王的父亲敌对，如果贝尔蒂娜女王怪罪下来，那就糟了。而哈瑞娜达克拐走了别人的女儿，现在父亲找上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巴克洛克想想也觉得棘手，沉默片刻后说道：“刚刚那些野人祭品和怪兽一同进攻，难道说，城外定居点遭受野人袭击都是女王父亲的手笔？”

    哈瑞娜达克点头说道：“我也想过，零狼定居点的不老泉遇袭是女王父亲想把我和城卫队调走，好方便他找回贝尔蒂娜。因此，我们当中有人在给稀人大巫医通风报信，他就是图门！”

    “该死的老家伙，他是想利用女王的父亲，夺取主祭的位置！”巴克洛克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瑞娜达克转动象征主祭权柄的毒蛇手杖，隔了一会说道：“这可能是件好事……图门想取代我的位置，我不感到奇怪。但是，他会阻止女王的父亲带走贝尔蒂娜。不过，稀人大巫医肯定还会继续进攻神庙。图门无法阻止他，那图门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唤醒女王，他应该联合蛇眼卫队还有野人猎头者加入战斗，用这些人充当祭品，来唤醒女王！”

    女巫医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翘起嘴角笑道：“我了解图门，他也了解我。我打算配合他，但不能调动城内的军队参与这次特殊的血祭，这等同于攻击女王的父亲，难免会触怒贝尔蒂娜。”

    “你有什么打算？”

    哈瑞娜达克转过头，盯着情人的眼睛，说道：“我打算被动防御，坚守神庙……巴克洛克，我要你现在去零狼定居点，把城卫队的主力带回来，越快越好。然后带卫队停留在城外，准备镇压蛇眼卫队的叛乱。”

    兽灵勇士大头领颔首道：“我这就去办，但你和城内的巫医能守到女王苏醒，或者我带人回来吗？”

    “我让图门研究三系类法术融合技巧，那是因为我已经掌握了这种施法技巧。”

    哈瑞娜达克扬起手中的蛇杖，念动艰涩拗口的咒文，神庙前的广场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朵朵蘑菇。它们通体呈黑色，菌伞表面有白色的纹路，酷似人的面孔，惟妙惟肖的表情充满了痛苦与憎恶。有的蘑菇吸收了留地面上的血肉残肢，越长越大，竟然达到两米多高，伞盖下面拖出一缕缕粘稠透明的菌丝，没有规律的摆动飘荡。

    那些躺在地上装死的神庙守卫一个个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表情恍惚，脚步蹒跚地走向巨大的黑蘑菇，主动沾染菌丝。他们眼中的生命光泽迅速黯淡熄灭，旋即又燃起两朵苍白的火焰，竟然是从活人直接变成了不死生物。

    不仅仅如此，它们的毛发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来的皮肤正朝植物形态转变，准确的说是像木质化的蘑菇，意味着沾染菌丝的亚述战士统统变成了半元素态的不死生物。

    几十个亚述人亡灵在下面漫无目的游荡，哈瑞娜达克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图门开创食人花类法术领域，而我开创了吸魂菇类法术领域，它是结合了祖灵类法术和自然灵类法术的特点，能把闯入的敌人变成亡灵傀儡。如果稀人大巫医再召集怪兽进攻神庙，只会增强我的力量。”

    *******************

    万灵之境，食灵岛。

    蚁人女皇独自站在铁铸大桥的边缘，祂无法通过铁桥，到达苍白之主所占据的另一端，这相当于食灵岛的法则逆转，带来真正的毁灭。因为祂已经和食灵岛融为一体，食灵岛的毁灭意味着祂的彻底消亡。

    但贝尔蒂娜的灵体已经被苍白之主强行拉过去，开始接受万灵之境的圣主传承。

    等传承结束，苍白之主的意志侧宣告解体，庞大的魂火化作纯粹的灵质，成为万灵之境的一部分。到那时，苍白之主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陨灭，祂的软泥巨怪化身重新恢复泛意识。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对蚁群也不再构成重大威胁。最多两百年，超巨型软泥怪也将陷入永眠，它的魂火飘散，回归火元素海。而庇护亚述后裔上千年的秘境会随着苍白之主的陨灭而失效，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其实，外界的变化对于蚁人女皇来说都不重要，祂计划的关键在万灵之境内部，在于贝尔蒂娜将万灵之境和食灵岛彻底撕裂。

    两者的撕裂意味着蚁人女皇和亚述帝国解除持续两万多年的牵绊，亚述帝国的后裔希望能借此摆脱窃灵者这颗毒瘤，蚁人女皇又何尝不想摆脱亚述人这个大累赘？

    祂才是亚述帝国的开创者，没有人比祂更了解万灵之境的奥秘。其实食灵岛才是万灵之境的核心，它保护蚁人女皇的灵魂免受亚述人的意志污染，但亚述人的灵魂在食灵岛之外的区域堆积沉淀，后果就是诞生黑血主宰这种可怕的怪物，其本质却是灵界之王的复苏。

    蚁人女皇经历过一次黑血主宰引发的浩劫，祂的意志被黑血主宰强大的力量镇压在食灵岛长达1500多年。蚁人女皇深刻地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灵界之王的伟大意志。当灵界之王复苏，食灵岛连同祂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其吞噬。

    只有切断和亚述人的联系，祂才能避免自己沦为灵界之王复苏的养分。所以，光辉之主的圣骑士破坏血祭仪式，导致黑血主宰提前苏醒；亚述巫王实施完美之躯计划；亚述帝国的后裔筹谋撕裂万灵之境，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蚁人女皇一手策划的，而祂的逃脱计划历经1500多年。

    由于食灵岛才是万灵之境的核心，贝尔蒂娜这位天选者撕裂了万灵之境，食灵岛才能暂时保存，其余的部分只会迅速瓦解，被魂火的本源——火元素海吸收。

    亚述帝国的后裔以为能带走万灵之境，其实恰恰相反，他们被第一代亚述女王安洁莉娜，现在的蚁人主宰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只会失去万灵之境。

    尽管掌握太阳精灵权柄的兰德尔殿下是个麻烦，但蚁人女皇坚信自己的计划不会失败，因为祂顺应了世界的意志——造物主泰隆瑞尔现在不容许古神复苏！

    亚述后裔指望贝尔蒂娜撕裂万灵之境，已经把“安洁莉娜之悲恸”戴在她的头上。这样一来，贝尔蒂娜撕裂了万灵之境，那枚元素符文水晶就会与她融合，她将取代亚速尔塔神庙，成为食灵岛与现实世界相连的坐标。

    蚁人女皇已经计划好了，祂传授给贝尔蒂娜的灵壳法术模型能加强彼此的心灵联系，防止天选者的力量排斥“安洁莉娜之悲恸”。祂将倾尽全力，把贝尔蒂娜推上光辉教会的权力巅峰，用光辉之主的信仰之力替代亚述人的灵魂之力，以维持食灵岛的永恒不灭。

    万灵之境在颤抖，铁铸大桥上的雕塑在坍塌，食灵岛的空气已经凝固，透着永恒韵味的铁铸大桥发出刺耳的呻吟，桥体似乎承受不住某种伟岸的力量，终于断裂成几块，坠入漆黑无光的深渊。

    万灵之境被撕裂了！

    蚁人女皇高度拟人化的精致面容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欣喜。这种情绪是如此的陌生，祂几乎已经遗忘，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还是身为安洁莉娜女法师的时代，因为同时掌握亚述帝国和蚁后炼金塔而高兴不已。

    远处，突然亮起一点白金色的光辉，神圣庄严，耀眼夺目，如同照亮黑暗，指引迷途者的灯塔之光。

    那光芒如剑般直刺而来，蚁人女皇的微笑凝在了脸上。祂看见数不清的白金色锁链横跨虚空，铸满神圣符文的白金锁链将不断坍塌的万灵之境牢牢固定。

第865章 降临

    万灵之境基于灵界之王的法则而构建，与法则细密、严谨的现实世界相去甚远，更像一个意识空间，有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比如，万灵之境的四个方向有四座铁铸大桥，但每一座大桥都通往同一个地方，也就是食灵岛。假如有人能免疫铁铸大桥剥离意志侧的特性，他可以从桥的一端走进食灵岛，又在食灵岛看见四座铁桥，分别连接着万灵之境的四个方向。

    这难免会给人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

    可如果，把食灵岛看成万灵之境的中心，四座铁桥支撑着一个环形的外围区域，这就能帮助人们理解万灵之境的空间特性。

    事实上，食灵岛的确是构建万灵之境的核心基石。铁铸大桥下方的无底深渊是火元素海在万灵之境中的具现，如果没有食灵岛和四座象征魂火循环法则的铁铸大桥充当根基，万灵之境的外环必定会坠入无底深渊，被火元素海所吸收。

    正因为万灵之境的空间结构顺从世界本源的基本法则，它才能够存续两万多年。

    贝尔蒂娜摧毁四座铁铸大桥，空间广袤的外环区域便失去支撑，会迅速坍塌碎裂，坠入无底深渊，回归火元素海。

    数百根透着神圣气息的白金锁链却把本应坍塌破碎的万灵之境给固定住了。尽管万灵之境不可避免地产生许多可怕的裂缝，还有碎块不断地向下坠落，但那些锁链深深地扎进由灵质构建的泥土，万灵之境的外环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完整。

    蚁人女皇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祂经过观察后发现，这些铸有神术符文的白金锁链源自一个点，是贝尔蒂娜。

    小姑娘不再是可爱又漂亮的花妖精形象，无穷的圣光仿佛层层水波在她身边荡漾，蚁人女皇都看不清她现在的容貌，只见一道曲线曼妙的身影朦胧若现，以及那双连白金圣光也无法掩蔽的灿烂眼眸。

    贝尔蒂娜同时看向了位于食灵岛中央，大如雄山的蚁人女皇。她眼神漠然带着冰冷无情的傲慢，旋即收回目光，仿佛半神阶的蚁人女皇不值她多看两眼，一根白金色锁链拖拽着一大块灵境碎片，以极快的速度缩小成点，飞进到她的眉心。

    天选者少女正在收取本该崩塌滑陷的万灵之境！

    她的身上再也看不见曾经那个善良、纯真的小可爱。但这种变化对于天选者实属正常。炼金帝国有数的天选者巫师号称能与至高元素使，也就是神灵骑士比肩。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巫师或高阶骑士，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力量的成长方式上。

    天选者的成长可以用“蜕变”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往往会在某个时期突然长大，其性格、脾气、情感、认知，包括外形特征都和以前截然不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法师协会曾经认为天选者具有双魂，一个身体里面住着两个灵魂。他们进入蜕变期，沉睡的灵魂自动苏醒，吞噬并取代最开始的灵魂。炼金帝国的中后期，法师协会又正式宣布天选者双魂是个错误的理论。

    巫师是天生的法则亲和者，由于法则共鸣的关系，他们能听到深渊恶魔和庇护所神族的耳语，并从中获取法则知识，应用并雕琢自身的能力。法则亲和，知识神授的巫师自称神选之人。所谓天选之人，听到的耳语同时指向多个超凡存在。庞大又繁琐的法则信息足以摧毁普通巫师的灵魂意志侧，所以天选者巫师有一层灵魂外壳，既维持灵魂的常态，又自动筛除无用的耳语信息。

    天选者巫师的法则知识和自身的魔力接近完美的平衡状态，他们的灵魂外壳就会破裂。

    炼金帝国的法师协会将这种过程形象地比喻为“壳蜕变”，专研灵魂的**师还根据天选者的壳蜕变开创了“灵壳”法术模型，旨在保护施法者的灵魂意志侧，免受信息涌入的危害。

    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贝尔蒂娜其实就是天选者的壳人格，她完成了灵魂蜕变，自带幸运光环和精神魅惑天赋都将消失。准确地说是蜕变，因为她有力量保护自己，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再需要这些被动天赋，而是要主动掌握。

    贝尔蒂娜的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性情大变也是必然的。蚁人女皇了解天选者的特性，不担心贝尔蒂娜会继续依赖兰德尔，认为她会凭理性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非任由兰德尔殿下摆布。蚁人女皇有信心，蜕变成天选者的贝尔蒂娜会同自己的合作，前提是不可以尝试欺瞒或控制她。

    何况，天选之人总是受到多个超凡存在的注视，蚁人女皇可不想自己暴露在庇护所神族或者恶魔大领主的视线下，所以祂教给贝尔蒂娜的“灵壳”模型没动手脚，仅仅是多了个心灵沟通的能力。

    关键在于蜕变的贝尔蒂娜竟然使用白金色的神圣锁链收取万灵之境，她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难道说，光辉之主还有自我意识？祂一直在关注贝尔蒂娜？

    安洁莉娜**师对光辉之主的了解仅限于炼金帝国半公开的资料。这些问题，祂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贝尔蒂娜却没有停手，她使用白金色的神圣锁链连续拖拽了好几块灵质碎片，把它们凝缩成小点，收入自己的灵魂。

    只有肥沃的土壤才能孕育出形形色色的花朵，而食灵岛具现的土壤是经过筛除和剥离意志的纯粹魂火灵质，就像没有半点杂质的细沙，根本种不出任何花朵。从灵界之王复苏的角度出发，食灵岛积累的灵质没有任何价值；从施法者角度出发，食灵岛外环区域的灵质土壤带有复杂的法则力量和意志碎片。收取外环灵质虽然存在污染灵魂的风险，但可以提升施法者的魔力储备，增强精神属性和施法能力。

    可以说，即将陷落崩塌的外环灵质是万灵之境最有价值的部分。蚁人女皇早已失去了施法能力，对此避之不及。如果换作恶魔君主和庇护所神族一会为此而疯狂，全力吸收这些具有法则力量的魂火灵质。

    天选者贝尔蒂娜就在干相同的事情。数百根巨大的白金色锁链拉扯灵质土壤，加剧万灵之境的崩塌，绝大多数灵质都掉入深渊，回归火元素海。她真正收取的灵质还不到外环整体的两成。

    然而，即便这么少的灵质也不是天选者的灵魂可以消受的。

    究竟是谁在替贝尔蒂娜承受法则灵质的负担？又或者说，贝尔蒂娜是在替谁吸收宝贵的法则灵质？

    蚁人女皇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答案——本应没有自我意识的光辉之主！

    天选者收取法则灵质已经接尾声，万灵之境的外环破碎不堪，到处都是裂缝深渊，零星的土壤碎块飘浮在虚空中，不复原先半沙漠半森林的景象，如同一个行将毁灭的末日世界。蚁人女皇多次通过“灵壳”法术模型，向贝尔蒂娜发送心灵信息，但祂的尝试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似乎有某种优先级更高的权能法则阻断祂与贝尔蒂娜的心灵联结，蚁人女皇现在的心情糟糕透顶。

    随着贝尔蒂娜将最后几根白金锁链收回灵魂深处，又发生了让蚁人女皇无法理解的变化。

    以成年女性为形态的天选者灵体正迅速变小，她的灿烂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了慌乱、愕然和不甘的神色，当白金锁链和圣光消散时，天选者恢复成那个懵懂迷糊的小可爱。

    小小少女看清周围的破败景色就大吃一惊，突然又发现自己没了翅膀，正悬于虚空，便慌手慌脚地乱蹬乱划，张开嘴巴想要尖叫却没有声音。她最后留给蚁人女皇一个求助的眼神，灵体身形迅速褪色，归于虚无。

    她脱离了万灵之境，而且没能蚁人女皇建立心灵联结，意味着“灵壳”法术模型和“安吉丽娜之悲恸”并未产生效果，更意味着天选者贝尔蒂娜没有充当食灵岛的坐标。

    蚁人女皇寄生光辉之主神国的计划出现严重偏差，但她还没有完全失败。

    高等蚁人安，那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成了祂绝地翻盘的希望。

    贝尔蒂娜的灵体回归身体的同一时刻，蚁群都听到了来自主宰的声音：

    “苍白之主陨落，亚述秘境即将会失效，它现在就会产生许多裂缝……我的奴仆们，去，透过安的信息进入亚述秘境，找到贝尔蒂娜和神器‘安洁莉娜之悲恸’，把它们都带给我。”

    亚速尔塔神庙遗迹深处的某个厅室，一枚占据半个房间的巨大蚁卵轰然破裂，从里面爬出来一只3米多高，5米多长的高等蚁族。它仿佛披挂黑色甲壳的巨犀兽，全身萦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雄浑力量，刚一出生，强大的灵能波动就像是掀起了一场飓风，把房间内的低等护卫蚁吹得东倒西歪。

    “……伟大的虫群主宰，我，战争蚁王，陶尔米亚斯，遵从您的意志！”

    ***************************

    亚述主城，金字塔神庙广场。

    青色的泉水从地下汩汩涌出，汇聚成波涛荡漾的河流，淹没了广场，向城市的低洼处流动奔涌。以泉水喷涌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多久，整座城市都将被河水席卷。

    这似乎是一场城市水患，亚述居民却都兴高采烈，黑压压的人群聚在神庙广场周围，纷纷仰头看向神庙平台。

    “这是贝尔蒂娜女王从万灵万圣那里带来的恩赐！”哈瑞娜达克头戴羽毛冠，高举双手，扬声说道：“等女王苏醒，亚述子民方可享用不老泉！”

    不同阶层的亚述人听到主祭的话语，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赞美声，上城区的贵族自发地派出私兵，维持现场秩序，用皮鞭告诫其他人不得偷喝不老泉，又把已经饮下不老泉，陷入休眠的人统统抬走。

    但真正让亚述居民保持克制的是旧王子嗣和蛇眼卫队带回来的怪兽群，最显眼的是一只2米多高，4米多长的巨大怪兽，它像熊又像野猪，能听懂人言，还会和巫医对话交谈，其余的几百只怪兽都是它的手下。

    崇拜万灵的亚述人迷信地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祖灵兽王。

    它确实凶残又强大，轻而易举撕碎了好几头亡灵傀儡，还一掌打在地上，竟然把不老泉给砸出来了。原本只敢在暗处观望的亚述居民全都跑到神庙广场，但他们同这些怪兽，以及蛇眼卫队仍然保持泾渭分明的距离。

    旧王的几个成年子嗣现在面面相觑，神庙广场突然喷涌不老泉，把莫克莫大王生前积累的民心、声望全都冲走了。现在无人可以撼动新女王的权威，别说城内十几万亚述居民，就连蛇眼卫队召集的2000多个难民奴兵也人心涣散，无法继续作战。

    被兽群保卫在中间的戴恩牧师和纳尔森等人尽皆无语，一个个都脸色铁青。伊莫森连续几次异化兽突袭都因为人面蘑菇而遭受挫败。耽误了两天的时间，戴恩牧师才下定决心，冒着被偷袭的风险，亲自出面对付巫医王后的亡灵傀儡。

    事实证明，光辉神术是祖灵类法术的克星，包括神庙的四大守护灵也是鬼魂的一种。戴恩使用驱邪术、圣火术配合圣光术破去巫医王后的布置的人面菇类法术领域，净化掉两百多只亡灵傀儡，眼看就可以突袭神庙的主室。可谁能想到，不老泉会这时候大规模喷涌，一直在观望贵族家庭和下城区奴隶全都被不老泉吸引过来了。

    数以万计的亚述人集聚在神庙周围，兰德尔探险队这时候还敢冲击神庙，只会被狂热的亚述居民撕成碎片。

    亚述人回援主城的精锐部队现在距离城市不足20公里，里面有大量的动物灵巫医和兽灵勇士……兰德尔探险队的营救计划功亏一篑。

    哈瑞娜达克居高临下，深深地看了眼正和稀人巫医站在一起图门，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神庙主室。

    食人花藤蔓盘绕的大厅内，有近百名亚述巫医。他们都是一副惶惑不安的表情，看见哈瑞娜达克进来，其中一位头戴鲜艳羽毛冠的祖灵巫医急切问道：“主祭，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哈瑞娜达克的内心绝非她表现的这般平静，她的自然类法术领域击退了蛇眼卫队和怪兽的三次突袭，控制的亡灵傀儡达到160多只，但就在今天，稀人巫医联合蛇眼卫队倾巢出动，兵临神庙广场。另外一位稀人大巫医唤出乳白色的光芒，凡是被白光照耀的吸魂菇当时就枯萎了。

    形势危急，哈瑞娜达克不得已，把关在神庙底层的几十只傀儡巨怪放出来，阻止蛇眼卫队和稀人靠近神庙。可惜，这些强大的傀儡巨怪在稀人巫医的类法术面前还是脆弱不堪，几点火星就能把它们烧成灰烬。

    最糟糕的是，保卫神庙的四大守护灵全都弥散成黑烟形态，缩进贝尔蒂娜的体内。哈瑞娜达克和其余的祖灵巫医同时感应到万灵之境的破灭，她们无一例外地失去绝大多数类法术能力。

    幸好，不老泉大规模喷涌让冷眼旁观的上城区贵族纷纷采取行动。面对神迹，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新女王。

    哈瑞娜达克环顾四周的亚述巫医，微笑说道：“图门大巫医会代替我们同女王的父亲、野人首领、还有旧王子嗣谈判。而且巴克洛克大头领的军队就快回来了，我们只要等贝尔蒂娜女王睁开眼睛就行……他们现在不会冲击神庙，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那位巫医首领气急败坏地说道：“主祭，难道你没感应到吗？万灵之境没了……苍白圣主也没了。女王，她到底干了什么？”

    “你放肆！你胆敢质疑女王？”哈瑞娜达克的眼神冷酷无情，数根粗壮带刺的食人花藤蔓飞快地缠绕过来，将顽固的祖灵巫医当场绞杀。

    藤蔓的缝隙间渗出殷红的鲜血，竟有一种邪异的美感。其余的巫医猛然惊醒，祖灵类法术没了，但自然灵类法术还在啊。他们一个个两眼放光，目光热切地看向卧在石台上的小女王。

    “万灵之境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未必是消失......这一切都要等女王醒来才会有答案。”哈瑞娜达克顿了顿蛇杖，这些巫医看贝尔蒂娜的眼神让她很不高兴，但针对目前的情况，巫医阶层必须团结。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十几个强壮的亚述武士却在这时候冲进大厅，为首的正是她的情人，巴克洛克大头领。

    “哈瑞娜，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巫医王后的脸上终于绽放出轻松的笑容，颔首道：“万灵庇佑，我很好……好极了。巴克洛克，我的军队呢？”

    兽灵勇士见美丽的女巫医安然无恙，大松了口气，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说道：“军队马上就到城外，我担心你这边的情况，带人先回来了。”

    哈瑞娜达克现在没心思和情人亲昵，推开巴克洛克，对祖灵巫医们吩咐道：“你们都去下一层等待，女王苏醒自然会召见你们。”

    几十个祖灵巫医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主室大厅。

    等祖灵巫医都走了，主室大厅显得空旷了许多，哈瑞娜达克移步石台跟前，探出纤细圆润的手指轻抚贝尔蒂娜柔嫩的脸庞，就像抚摸最珍贵的宝物。

    一阵风吹进大厅，初时微小轻柔，风势绵绵不绝，渐渐猛烈，透出冰冷的寒意，呜咽呼啸宛如凛冬的号角，命令生命蛰伏，植物枯萎，数百只花妖精尖叫着分别飞向贝尔蒂娜和哈瑞娜达克，融入她们的身体。藤蔓虬结的食人花收缩扭曲，干枯变黄，又被凛冽如刀的狂风吹成碎片。猛烈的气压让哈瑞娜达克和几个兽灵勇士睁不开眼睛，被暴烈的力量带着向后退，一直退到大厅边缘，紧贴石壁。最可怕的是那股令万物凋敝的刺骨寒意，巫医主祭和兽灵勇士却意识到绝不能向寒风屈服，否则连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冻结。

    哈瑞娜达克坚守心灵，寒冷的威力反而变弱，不再威胁生命。贯穿神庙大厅的凛冬暴风戛然而止，它来得蹊跷，停得突然，女巫医睁开眼睛，看见石台边上，自己原先的位置多出一个陌生人。

    他穿着银白色的贴身鳞甲，上面篆有黑色花纹，体型修长匀称，身材比例无可挑剔，乌黑的头发比夜空还要深邃，形貌俊美如同天神，暗金色的双眼流光闪耀，显得神异非凡。

    “元素符文水晶果然在这里。”

    陌生人伸出白皙无瑕，精致如完美艺术品的手，旁若无人地从贝尔蒂娜额头上摘下“安洁莉娜之悲恸”，顺势捏了捏小姑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

    哈瑞娜达克凝缩的眼眸盯着俊美无俦的陌生人，语气充满艰涩地说道：

    “击杀黑血主宰的外人半神！”

第865章 降临

    万灵之境基于灵界之王的法则而构建，与法则细密、严谨的现实世界相去甚远，更像一个意识空间，有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比如，万灵之境的四个方向有四座铁铸大桥，但每一座大桥都通往同一个地方，也就是食灵岛。假如有人能免疫铁铸大桥剥离意志侧的特性，他可以从桥的一端走进食灵岛，又在食灵岛看见四座铁桥，分别连接着万灵之境的四个方向。

    这难免会给人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

    可如果，把食灵岛看成万灵之境的中心，四座铁桥支撑着一个环形的外围区域，这就能帮助人们理解万灵之境的空间特性。

    事实上，食灵岛的确是构建万灵之境的核心基石。铁铸大桥下方的无底深渊是火元素海在万灵之境中的具现，如果没有食灵岛和四座象征魂火循环法则的铁铸大桥充当根基，万灵之境的外环必定会坠入无底深渊，被火元素海所吸收。

    正因为万灵之境的空间结构顺从世界本源的基本法则，它才能够存续两万多年。

    贝尔蒂娜摧毁四座铁铸大桥，空间广袤的外环区域便失去支撑，会迅速坍塌碎裂，坠入无底深渊，回归火元素海。

    数百根透着神圣气息的白金锁链却把本应坍塌破碎的万灵之境给固定住了。尽管万灵之境不可避免地产生许多可怕的裂缝，还有碎块不断地向下坠落，但那些锁链深深地扎进由灵质构建的泥土，万灵之境的外环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完整。

    蚁人女皇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祂经过观察后发现，这些铸有神术符文的白金锁链源自一个点，是贝尔蒂娜。

    小姑娘不再是可爱又漂亮的花妖精形象，无穷的圣光仿佛层层水波在她身边荡漾，蚁人女皇都看不清她现在的容貌，只见一道曲线曼妙的身影朦胧若现，以及那双连白金圣光也无法掩蔽的灿烂眼眸。

    贝尔蒂娜同时看向了位于食灵岛中央，大如雄山的蚁人女皇。她眼神漠然带着冰冷无情的傲慢，旋即收回目光，仿佛半神阶的蚁人女皇不值她多看两眼，一根白金色锁链拖拽着一大块灵境碎片，以极快的速度缩小成点，飞进到她的眉心。

    天选者少女正在收取本该崩塌滑陷的万灵之境！

    她的身上再也看不见曾经那个善良、纯真的小可爱。但这种变化对于天选者实属正常。炼金帝国有数的天选者巫师号称能与至高元素使，也就是神灵骑士比肩。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巫师或高阶骑士，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力量的成长方式上。

    天选者的成长可以用“蜕变”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往往会在某个时期突然长大，其性格、脾气、情感、认知，包括外形特征都和以前截然不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法师协会曾经认为天选者具有双魂，一个身体里面住着两个灵魂。他们进入蜕变期，沉睡的灵魂自动苏醒，吞噬并取代最开始的灵魂。炼金帝国的中后期，法师协会又正式宣布天选者双魂是个错误的理论。

    巫师是天生的法则亲和者，由于法则共鸣的关系，他们能听到深渊恶魔和庇护所神族的耳语，并从中获取法则知识，应用并雕琢自身的能力。法则亲和，知识神授的巫师自称神选之人。所谓天选之人，听到的耳语同时指向多个超凡存在。庞大又繁琐的法则信息足以摧毁普通巫师的灵魂意志侧，所以天选者巫师有一层灵魂外壳，既维持灵魂的常态，又自动筛除无用的耳语信息。

    天选者巫师的法则知识和自身的魔力接近完美的平衡状态，他们的灵魂外壳就会破裂。

    炼金帝国的法师协会将这种过程形象地比喻为“壳蜕变”，专研灵魂的**师还根据天选者的壳蜕变开创了“灵壳”法术模型，旨在保护施法者的灵魂意志侧，免受信息涌入的危害。

    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贝尔蒂娜其实就是天选者的壳人格，她完成了灵魂蜕变，自带幸运光环和精神魅惑天赋都将消失。准确地说是蜕变，因为她有力量保护自己，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再需要这些被动天赋，而是要主动掌握。

    贝尔蒂娜的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性情大变也是必然的。蚁人女皇了解天选者的特性，不担心贝尔蒂娜会继续依赖兰德尔，认为她会凭理性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非任由兰德尔殿下摆布。蚁人女皇有信心，蜕变成天选者的贝尔蒂娜会同自己的合作，前提是不可以尝试欺瞒或控制她。

    何况，天选之人总是受到多个超凡存在的注视，蚁人女皇可不想自己暴露在庇护所神族或者恶魔大领主的视线下，所以祂教给贝尔蒂娜的“灵壳”模型没动手脚，仅仅是多了个心灵沟通的能力。

    关键在于蜕变的贝尔蒂娜竟然使用白金色的神圣锁链收取万灵之境，她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难道说，光辉之主还有自我意识？祂一直在关注贝尔蒂娜？

    安洁莉娜**师对光辉之主的了解仅限于炼金帝国半公开的资料。这些问题，祂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贝尔蒂娜却没有停手，她使用白金色的神圣锁链连续拖拽了好几块灵质碎片，把它们凝缩成小点，收入自己的灵魂。

    只有肥沃的土壤才能孕育出形形色色的花朵，而食灵岛具现的土壤是经过筛除和剥离意志的纯粹魂火灵质，就像没有半点杂质的细沙，根本种不出任何花朵。从灵界之王复苏的角度出发，食灵岛积累的灵质没有任何价值；从施法者角度出发，食灵岛外环区域的灵质土壤带有复杂的法则力量和意志碎片。收取外环灵质虽然存在污染灵魂的风险，但可以提升施法者的魔力储备，增强精神属性和施法能力。

    可以说，即将陷落崩塌的外环灵质是万灵之境最有价值的部分。蚁人女皇早已失去了施法能力，对此避之不及。如果换作恶魔君主和庇护所神族一会为此而疯狂，全力吸收这些具有法则力量的魂火灵质。

    天选者贝尔蒂娜就在干相同的事情。数百根巨大的白金色锁链拉扯灵质土壤，加剧万灵之境的崩塌，绝大多数灵质都掉入深渊，回归火元素海。她真正收取的灵质还不到外环整体的两成。

    然而，即便这么少的灵质也不是天选者的灵魂可以消受的。

    究竟是谁在替贝尔蒂娜承受法则灵质的负担？又或者说，贝尔蒂娜是在替谁吸收宝贵的法则灵质？

    蚁人女皇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答案——本应没有自我意识的光辉之主！

    天选者收取法则灵质已经接尾声，万灵之境的外环破碎不堪，到处都是裂缝深渊，零星的土壤碎块飘浮在虚空中，不复原先半沙漠半森林的景象，如同一个行将毁灭的末日世界。蚁人女皇多次通过“灵壳”法术模型，向贝尔蒂娜发送心灵信息，但祂的尝试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似乎有某种优先级更高的权能法则阻断祂与贝尔蒂娜的心灵联结，蚁人女皇现在的心情糟糕透顶。

    随着贝尔蒂娜将最后几根白金锁链收回灵魂深处，又发生了让蚁人女皇无法理解的变化。

    以成年女性为形态的天选者灵体正迅速变小，她的灿烂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了慌乱、愕然和不甘的神色，当白金锁链和圣光消散时，天选者恢复成那个懵懂迷糊的小可爱。

    小小少女看清周围的破败景色就大吃一惊，突然又发现自己没了翅膀，正悬于虚空，便慌手慌脚地乱蹬乱划，张开嘴巴想要尖叫却没有声音。她最后留给蚁人女皇一个求助的眼神，灵体身形迅速褪色，归于虚无。

    她脱离了万灵之境，而且没能蚁人女皇建立心灵联结，意味着“灵壳”法术模型和“安吉丽娜之悲恸”并未产生效果，更意味着天选者贝尔蒂娜没有充当食灵岛的坐标。

    蚁人女皇寄生光辉之主神国的计划出现严重偏差，但她还没有完全失败。

    高等蚁人安，那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成了祂绝地翻盘的希望。

    贝尔蒂娜的灵体回归身体的同一时刻，蚁群都听到了来自主宰的声音：

    “苍白之主陨落，亚述秘境即将会失效，它现在就会产生许多裂缝……我的奴仆们，去，透过安的信息进入亚述秘境，找到贝尔蒂娜和神器‘安洁莉娜之悲恸’，把它们都带给我。”

    亚速尔塔神庙遗迹深处的某个厅室，一枚占据半个房间的巨大蚁卵轰然破裂，从里面爬出来一只3米多高，5米多长的高等蚁族。它仿佛披挂黑色甲壳的巨犀兽，全身萦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雄浑力量，刚一出生，强大的灵能波动就像是掀起了一场飓风，把房间内的低等护卫蚁吹得东倒西歪。

    “……伟大的虫群主宰，我，战争蚁王，陶尔米亚斯，遵从您的意志！”

    ***************************

    亚述主城，金字塔神庙广场。

    青色的泉水从地下汩汩涌出，汇聚成波涛荡漾的河流，淹没了广场，向城市的低洼处流动奔涌。以泉水喷涌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多久，整座城市都将被河水席卷。

    这似乎是一场城市水患，亚述居民却都兴高采烈，黑压压的人群聚在神庙广场周围，纷纷仰头看向神庙平台。

    “这是贝尔蒂娜女王从万灵万圣那里带来的恩赐！”哈瑞娜达克头戴羽毛冠，高举双手，扬声说道：“等女王苏醒，亚述子民方可享用不老泉！”

    不同阶层的亚述人听到主祭的话语，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赞美声，上城区的贵族自发地派出私兵，维持现场秩序，用皮鞭告诫其他人不得偷喝不老泉，又把已经饮下不老泉，陷入休眠的人统统抬走。

    但真正让亚述居民保持克制的是旧王子嗣和蛇眼卫队带回来的怪兽群，最显眼的是一只2米多高，4米多长的巨大怪兽，它像熊又像野猪，能听懂人言，还会和巫医对话交谈，其余的几百只怪兽都是它的手下。

    崇拜万灵的亚述人迷信地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祖灵兽王。

    它确实凶残又强大，轻而易举撕碎了好几头亡灵傀儡，还一掌打在地上，竟然把不老泉给砸出来了。原本只敢在暗处观望的亚述居民全都跑到神庙广场，但他们同这些怪兽，以及蛇眼卫队仍然保持泾渭分明的距离。

    旧王的几个成年子嗣现在面面相觑，神庙广场突然喷涌不老泉，把莫克莫大王生前积累的民心、声望全都冲走了。现在无人可以撼动新女王的权威，别说城内十几万亚述居民，就连蛇眼卫队召集的2000多个难民奴兵也人心涣散，无法继续作战。

    被兽群保卫在中间的戴恩牧师和纳尔森等人尽皆无语，一个个都脸色铁青。伊莫森连续几次异化兽突袭都因为人面蘑菇而遭受挫败。耽误了两天的时间，戴恩牧师才下定决心，冒着被偷袭的风险，亲自出面对付巫医王后的亡灵傀儡。

    事实证明，光辉神术是祖灵类法术的克星，包括神庙的四大守护灵也是鬼魂的一种。戴恩使用驱邪术、圣火术配合圣光术破去巫医王后的布置的人面菇类法术领域，净化掉两百多只亡灵傀儡，眼看就可以突袭神庙的主室。可谁能想到，不老泉会这时候大规模喷涌，一直在观望贵族家庭和下城区奴隶全都被不老泉吸引过来了。

    数以万计的亚述人集聚在神庙周围，兰德尔探险队这时候还敢冲击神庙，只会被狂热的亚述居民撕成碎片。

    亚述人回援主城的精锐部队现在距离城市不足20公里，里面有大量的动物灵巫医和兽灵勇士……兰德尔探险队的营救计划功亏一篑。

    哈瑞娜达克居高临下，深深地看了眼正和稀人巫医站在一起图门，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神庙主室。

    食人花藤蔓盘绕的大厅内，有近百名亚述巫医。他们都是一副惶惑不安的表情，看见哈瑞娜达克进来，其中一位头戴鲜艳羽毛冠的祖灵巫医急切问道：“主祭，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哈瑞娜达克的内心绝非她表现的这般平静，她的自然类法术领域击退了蛇眼卫队和怪兽的三次突袭，控制的亡灵傀儡达到160多只，但就在今天，稀人巫医联合蛇眼卫队倾巢出动，兵临神庙广场。另外一位稀人大巫医唤出乳白色的光芒，凡是被白光照耀的吸魂菇当时就枯萎了。

    形势危急，哈瑞娜达克不得已，把关在神庙底层的几十只傀儡巨怪放出来，阻止蛇眼卫队和稀人靠近神庙。可惜，这些强大的傀儡巨怪在稀人巫医的类法术面前还是脆弱不堪，几点火星就能把它们烧成灰烬。

    最糟糕的是，保卫神庙的四大守护灵全都弥散成黑烟形态，缩进贝尔蒂娜的体内。哈瑞娜达克和其余的祖灵巫医同时感应到万灵之境的破灭，她们无一例外地失去绝大多数类法术能力。

    幸好，不老泉大规模喷涌让冷眼旁观的上城区贵族纷纷采取行动。面对神迹，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新女王。

    哈瑞娜达克环顾四周的亚述巫医，微笑说道：“图门大巫医会代替我们同女王的父亲、野人首领、还有旧王子嗣谈判。而且巴克洛克大头领的军队就快回来了，我们只要等贝尔蒂娜女王睁开眼睛就行……他们现在不会冲击神庙，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那位巫医首领气急败坏地说道：“主祭，难道你没感应到吗？万灵之境没了……苍白圣主也没了。女王，她到底干了什么？”

    “你放肆！你胆敢质疑女王？”哈瑞娜达克的眼神冷酷无情，数根粗壮带刺的食人花藤蔓飞快地缠绕过来，将顽固的祖灵巫医当场绞杀。

    藤蔓的缝隙间渗出殷红的鲜血，竟有一种邪异的美感。其余的巫医猛然惊醒，祖灵类法术没了，但自然灵类法术还在啊。他们一个个两眼放光，目光热切地看向卧在石台上的小女王。

    “万灵之境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未必是消失......这一切都要等女王醒来才会有答案。”哈瑞娜达克顿了顿蛇杖，这些巫医看贝尔蒂娜的眼神让她很不高兴，但针对目前的情况，巫医阶层必须团结。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十几个强壮的亚述武士却在这时候冲进大厅，为首的正是她的情人，巴克洛克大头领。

    “哈瑞娜，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巫医王后的脸上终于绽放出轻松的笑容，颔首道：“万灵庇佑，我很好……好极了。巴克洛克，我的军队呢？”

    兽灵勇士见美丽的女巫医安然无恙，大松了口气，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说道：“军队马上就到城外，我担心你这边的情况，带人先回来了。”

    哈瑞娜达克现在没心思和情人亲昵，推开巴克洛克，对祖灵巫医们吩咐道：“你们都去下一层等待，女王苏醒自然会召见你们。”

    几十个祖灵巫医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主室大厅。

    等祖灵巫医都走了，主室大厅显得空旷了许多，哈瑞娜达克移步石台跟前，探出纤细圆润的手指轻抚贝尔蒂娜柔嫩的脸庞，就像抚摸最珍贵的宝物。

    一阵风吹进大厅，初时微小轻柔，风势绵绵不绝，渐渐猛烈，透出冰冷的寒意，呜咽呼啸宛如凛冬的号角，命令生命蛰伏，植物枯萎，数百只花妖精尖叫着分别飞向贝尔蒂娜和哈瑞娜达克，融入她们的身体。藤蔓虬结的食人花收缩扭曲，干枯变黄，又被凛冽如刀的狂风吹成碎片。猛烈的气压让哈瑞娜达克和几个兽灵勇士睁不开眼睛，被暴烈的力量带着向后退，一直退到大厅边缘，紧贴石壁。最可怕的是那股令万物凋敝的刺骨寒意，巫医主祭和兽灵勇士却意识到绝不能向寒风屈服，否则连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冻结。

    哈瑞娜达克坚守心灵，寒冷的威力反而变弱，不再威胁生命。贯穿神庙大厅的凛冬暴风戛然而止，它来得蹊跷，停得突然，女巫医睁开眼睛，看见石台边上，自己原先的位置多出一个陌生人。

    他穿着银白色的贴身鳞甲，上面篆有黑色花纹，体型修长匀称，身材比例无可挑剔，乌黑的头发比夜空还要深邃，形貌俊美如同天神，暗金色的双眼流光闪耀，显得神异非凡。

    “元素符文水晶果然在这里。”

    陌生人伸出白皙无瑕，精致如完美艺术品的手，旁若无人地从贝尔蒂娜额头上摘下“安洁莉娜之悲恸”，顺势捏了捏小姑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

    哈瑞娜达克凝缩的眼眸盯着俊美无俦的陌生人，语气充满艰涩地说道：

    “击杀黑血主宰的外人半神！”

第866章 契机是个矮人

    兰德尔探险队进入贝尔的奇幻森林都快10个月了。这大半年，维克多可没有在秘境外面睡大觉。实际上，他去过许多地方，做了许多布局安排，包括在秘境之外的无尽森林里面找到好几个亚述野人部落，并从野人的口中了解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历史信息，当然也学会了亚述人的语言。
    尽管秘境之外的亚述野人使用各自的方言土语，维克多根据精灵语系和古代通用语的特点，通过对比野人部落的方言，整理出亚述语的共性规律。
    哈瑞娜达克一开口说话，维克多就听懂了。
    这个女巫医称维克多是外人半神，还知道他击杀了黑血主宰。维克多立刻推演出一个结论：是苍白之主告诉她这些事情，那她至少是苍白之主的一位眷者，再加上她完全免疫凛风的心灵伤害，自身的实力不俗，因此她在亚述帝国应该有相当大的权威。
    维克多不禁抬起暗金眼眸，多打量了她几眼。
    女巫医身上的衣料服饰本来就少得可怜，刚刚怒风领域吹走了华丽的羽毛头冠，让她衣衫凌乱，几近**，狼狈是有些狼狈，但春光显露，妙态横生，有一种别样的魅惑。她浑圆的双腿修长笔直，细腰如蛇衬托臀部更显丰满，棕褐色的肌肤莹润皎洁，仿佛包浆象牙般光滑细腻，皮肤上有两道奇异的紫色纹路，自耳侧脸颊一直延伸到手指脚尖，为其平添一份艳色。
    维克多必须承认眼前的亚述女性美貌惊人，一点也不输给初阶的白银女骑士。如果说白银女骑士的美是光芒四射的，那女巫医的美感在于生命力的内敛。维克多从直观上判断，两者其实难分高下，代表女巫医属于白银级的生命，生物等级达到了4阶。
    考虑到女巫医的权力地位，再对比其他亚述男性的体态特征，维克多判断亚述血脉的最高水平就是4阶，并拥有与之相称的血脉天赋。
    这刷新了知识拼图中关于亚述人的内容：亚述野人的生物等级普遍为1阶，亚述巫医的生物等级最高4阶，亚述男性战士的生物等级2到3阶。亚述战士的生命层次和豺狼人差不多，这十几个人竟然都能抵抗凛风的心灵伤害，应当具备独特的力量传承。
    护在女巫医身边的亚述战士受到的影响仅次于她，其余十几个亚述战士虽然也没有受伤，但他们都挤在一起，借助同伴的体温对抗模拟极寒的凛风，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常态。
    毫无疑问，女巫医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亚述人，维克多开口向她问道：“你是谁？”
    哈瑞娜达克此刻的心情特别紧张，承受着巴克洛克无法想象的压力。因为苍白圣主只向她一个人传递过亚速尔塔神庙之战的画面，包括一只由暴风组成的苍青巨手把苍白圣主的灵魂面具硬生生地从黑血主宰的身上挖下来的画面。
    她根据维克多随风而现的出场方式判断对方就是那个强大至极的半神。现在，外人半神突然用一种陌生的亚述土语开口说话，哈瑞娜达克大致能听得懂，又因为内心忐忑不安，而反复琢磨这句问话，力求不会曲解外人半神想表达的意思。
    可是，具备四大兽灵的巴克洛克却朝维克多出手了。
    战士的想法大多简单粗暴，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比如近距离遭遇老虎，真正的战士往往不会拖泥带水，要么选择反击，要么选择逃跑。
    巴克洛克是不能逃跑的，他的情人就在身边，亚述帝国的小女王还躺在石台上，陌生的闯入者却近在咫尺。出于战士的自信，巴克洛克的毒牙刺破自己的嘴唇，注入具备多种效能的混合毒素，脚趾发力抓扣地面，以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向前滑行移动，全身的肌肉群层层脉动缩张，整个人就像迅速拉开的强弓，从静止到冲刺没有丝毫间隙，身体周围同时浮现熊、虎和鹰的虚影。
    他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瞬间跨越十多米的距离，抡起手中的铁斧，伴随一声催心裂胆的虎啸声，异常凶猛地劈向维克多的脑袋。
    兽灵勇士的攻击迅如雷霆，快似闪电。在维克多的感知中，他的动作就像普通农夫挥舞斧头那么慢。不过，他的攻击角度和出手时机都恰到好处，全身的力量运转不仅无隙可乘，还使用了维克多不熟悉的超凡手段。
    很显然，这是一位点燃心灵之火的战士，有黄金级的实力。
    维克多感到诧异，又有些无奈。这位黄金阶的亚述战士毫无眼力，如果换作人类的黄金战士就能明白双方实力悬殊，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而这位亚述战士选择主动出击，且毫无保留，身体周围有野兽的虚影，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看着有点像高等蚁族的灵能力场，以至于维克多都无法对他留手。
    怒风剑圣刚刚就可以把大厅内的亚述人统统杀死，巴克洛克居然还敢向维克多出手。这就不是勇猛果断，而是鲁莽。他的超凡力量来得太容易，其经验、智慧和黄金级的实力都不匹配，恰恰反映了亚述后裔长久享受安宁的弊端。
    但是，兽灵勇士大头领黄金级的实力如假包换，维克多不愿意闪避后退，只能选择从正面击败对方，展示无可匹敌的力量，为在场的亚述人埋下精神暗示的种子。
    维克多暗金色的眼眸亮起一圈黄褐色的光环，几个的青黑色气团凭空汇聚在身前。兽灵勇士冲过来，正好撞上去。熊、虎、鹰的兽灵仿佛遭到食人魔督军的猛击，张嘴发出无声的哀嚎，随即缩回宿主的体内。巴克洛克突然失去兽灵的保护，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马上就感受到一股凶猛的力量打在自己的肚子上，让腹肌扭曲，肝脏隐隐抽搐，产生恶心呕吐的冲动。
    虽然凭借强韧的体魄，承受住风巨灵之握的心灵伤害，但巴克洛克的攻击动作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形。
    一道淡蓝色的弧光疾斩而至，巴克洛克只来得及偏开头部要害，就被维克多凝聚的虚空风元素击中右肩。
    巴克洛克被狂暴的气流炸飞了出去。哈瑞娜达克还没来得及喊一句“不要”，战斗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外人半神甚至连手都没抬起来，她引以为傲的亚述武士摔出十几米开外，身负重伤，生命垂危。
    亚述帝国最强大的兽灵勇士仰面躺在石地板上，失去了知觉，他的肩膀到腹部有一条贯穿身体的可怕伤痕，能看见断裂骨头和切口平整的内脏，但只流出少量的血液。一条巨蟒的虚影正缠绕着他，阻止伤口继续破裂。幸好有蛇灵替他抵消了部分元素伤害，否则刚刚那道淡蓝色的弧光足以把他分成两片尸体。
    维克多颇为惊奇，盯着那条蟒蛇虚影看了一会。
    女巫医和其余的亚述武士都不敢乱动，也没有人打算去救助濒死的巴克洛克。
    巨蟒的虚影逐渐黯淡，兽灵勇士的伤口仍然没能完全弥合，看来巨蟒刚刚吸收了一些虚空风元素，本身也受到不轻的损伤。照这样下去，这位黄金阶的亚述战士死定了。
    维克多把目光转向靠着墙壁的女巫医，淡淡说道：“你们可以想办法救助他。”
    哈瑞娜达克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定了定神，对其他兽灵勇士吩咐道：“快把巴克洛克大头领送到下面的不老泉，你们都去，不用回来。”
    十几名亚述武士收到主祭巫医的命令，却都不由自主先看维克多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轻手轻脚地抱起重伤垂死的巴克洛克，离开神庙的主室大厅。
    维克多向女巫医微微颔首，再一次问道：“你是谁？”
    女巫医仿佛从那双暗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奇异的漩涡，很自然地放下蛇杖，跪伏在地上，双手交叠，额头贴着手背，细腰塌陷，丰满的臀部高高隆起，以跪拜圣灵的姿态向维克多恭顺地说道：“伟大的半神圣者，我是亚述帝国的主祭巫医哈瑞娜达克，也是贝尔蒂娜女王最忠实的仆人。”
    哈瑞娜达克如实禀告，此刻，她的脑海中竟然没有其他的念头却不自知。这就是心灵活动受到外部环境限制的表现特征。
    社会化的生物都有可能被驯服，维克多在秘境之外的野人身上已多次验证自己的精神魅惑，但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轻易就魅惑一问高阶的亚述施法者。这可能与亚述女巫医掌握的力量特性有关，因为一般说来，祭祀或牧师的超凡力量来得都太容易，往往和自身的心灵力量不匹配。另一方面，维克多不禁怀疑，古代精灵族在制造亚述人的时候，做了一些手脚。所以，有崇神习惯的亚述女祭司见到太阳精灵做出五体投地的顺服姿态。
    维克多可没有暗示哈瑞娜达克行跪拜礼，她这是受到精神魅惑后下意识的自然反应，属于本能意识的范畴。
    精灵族有把原生种改造成附庸种族的前科，矮人和半身人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就连和精灵族关系复杂的大妖精一族也曾经把一些远古人类改造成了蛮族作为附庸。
    贝尔蒂娜现在模样让维克多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一年不见，小胖墩长高了，她当时只有1.3米高，现在身高1米6，身体曲线玲珑有致，体态和13岁的人类女孩差不多。如果换算成地球世界的时间，她正处于15、6岁的花季。圆嘟嘟的脸蛋变成秀气的鹅蛋形，还带着点婴儿肥，眉眼五官依稀能看见以前的痕迹，但更加精致秀美，将来肯定能长成一个绝色美人。
    维克多看着沉睡的贝尔蒂娜，联想到的巴塞留斯家族的奥萝克希娅女公爵，那个可爱以致美丽之极的传奇女骑士。
    奥萝克希娅.巴塞留斯身上有太阳精灵的血脉，但贝尔蒂娜和精灵族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问题是贝尔蒂娜的耳朵现在变尖了，就像维克多的耳朵。
    难道，她是亚述人的半精灵女王？
    总之，维克多现在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弄清楚，控制亚述帝国的主祭女巫医能免去他许多麻烦。
    “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先给我们安排一个安静的住所。”
    亚述主城爆发的王党叛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绝大多数亚述人都沉浸在不老泉带来的狂欢中。他们不知道一伙外人已悄悄住进哈瑞娜达克王后的碉楼，更不会知道这些外人即将给他们带来一场巨大的危机。
    哈瑞娜达克的碉楼原本属于莫克莫大王，位置仅挨着神庙，是上城区最气派的碉楼建筑。碉楼的内部陈设却很简朴，就像巫医王后被维克多霸占的房间只有几排透气孔，没有窗户，光线黯淡，环境阴冷。房间里面也找到一件像样的家具，铺在石头地板上的大草席就是床了，至于装饰品仅仅是一些造型原始抽象的木雕、骨雕。
    维克多还发现亚述贵族的居室都没有设置壁炉，房间的温度比较低。现在还是夏天，等到了冬天，整个卧室就会像个冰窖。
    这可能是因为亚述人的体质耐热、耐寒，他们一年四季都穿很少的衣服，不仅适应气候多变的雨林环境，也能在幽暗的地底世界得以生存。
    亚述王后的房间冰冷阴暗，不适合普通人类居住，但对于兰德尔探险队的成员没有影响。
    金发碧眼女骑士从身后抱着维克多的腰，软若无骨又充满弹性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女骑士的眼睛是润润的，皮肤也是润润的，就像涂抹了一层透明的油脂。和心爱的主人久别重逢，宠姬骑士的内心充满了火焰般的热情，一番温存过后，火焰反而更加炽烈。
    不过，夏洛特明白他们目前的处境危机重重，既然殿下能够进入秘境，那蚁人怪物距离他们也不会太远了。现在绝不是享受温情时刻，主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柔声问道：“亲爱的，狄丽、芙格瑞和梅雯，她们怎么没在你的身边？”
    兰德尔探险队在没有维克多帮助的情况下，执行解救贝尔蒂娜的任务，他们不能说获得成功，但表现可圈可点。至少同纳尔森领导的小队顺利汇合，也没有出现重大伤亡，至少维克多看重的家族骨干一个都没死，仅仅牺牲了3个持剑侍女。
    兰德尔家族的这次远征，维克多已经做好了牺牲一些核心成员的心理准备。到目前为止，包括维克多最不看好的两个凶暴战士全都存活了下来，红狼和罗杰斯的残疾也很幸运地被治好了。17个持剑侍女的损失也不算太大，她们的个体实力最弱，牺牲7人，活下来10个人已经出乎维克多的意料了。这都是因为炼金生物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维克多精心培养的骨干。
    但是，探险队在贝尔的奇幻森林可没有炼金生物的援助，他们全靠自己和亚述帝国的后裔巧妙周旋，一度改变了亚述帝国的政治局势。
    他们每个人都有令维克多感到欣慰的进步，这种进步不是指个人实力，而是开拓眼界，提升智慧，以及独立思考，相互合作解决问题的能力。
    就像夏洛特还是青铜阶的资深女骑士，但现在没有人可以说她是兰德尔殿下花瓶骑士。
    维克多和蚁人女皇的正面交锋即将开始，时间肯定紧迫，但和部下们联络感情也必不可少。他花了两天的时间，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汇报，顺便安抚勉励他们，不可以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放松懈怠。
    “狄丽和芙格瑞带领家族的精锐去了别的地方，为我们准备一条退路。而梅雯，我安排她去找高等蚁人安了。”维克多微笑说道。
    “梅雯去找安？”
    “嗯。”维克多点点头，反手将夏洛特横抱到身前，解释道：“我现在可以确定，安是蚁人女皇准备的一个坐标，蚁群通过信息素找到安，就能进入亚述秘境。这从侧面说明，亚述秘境并没有完全崩溃，能够进来的蚁族不会太多，但实力强大，可能会有第二个战争蚁王。我让梅雯去指使安跑到更远的地方，帮助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夏洛特伸出一双白皙匀称的手臂，轻轻搂着维克多的脖子，思考后说道：“亚述人饮用不老泉，实力会有不错的提升。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同蚁群抗衡。”
    维克多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蚁人女皇也可以用亚述人对付我们，中间的区别在于，蚁群能以生存为代价胁迫亚述人配合它们，而我们不具备平衡蚁群威胁的条件……就算亚述人的小女王醒过来，命令他们对抗蚁群也没用。”
    夏洛特哑然片刻，垂首说道：“是我想简单了。”
    真正的王者应当带领族人走向繁荣昌盛，如果贝尔蒂娜为亚述人带来的是毁灭，就没有人会听她的命令。
    维克多笑着问道：“那你说，对于亚述人，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夏洛特得到维克多的鼓励，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亚述人对于我们存在很大的风险，那我们要极力避免这种风险的发生，不能让他们屈服于蚁人女皇。”
    维克多沉默片刻，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说来也是巧了，我在外面搭救了一个和银月城精灵失散的矮人守卫。如果这不是巧合，而是某个人的安排，那就有意思了。”
    “矮人？莫个人的安排？”夏洛特眨了眨碧绿的眼睛，表情困惑地问道。
    维克多皱眉说道：“他是银鹰城月歌将军的部下，我和他认识，亲眼见证他失陷于万灵之境……他就是那个，我让你们去坑道里面搭救的矮人……很显然，他后来获救了，但他的同族已经离开的亚速尔塔山脉，他只能一个人在无尽森林里面乱转。我用宿敌天赋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被一群森林狼咬死…...我进入亚述秘境之前，把矮人安置在一个亚述野人部落里面。”
    “这个银鹰城的矮人或许就是亚述人的一个契机……”
    维克多站起身，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贝尔蒂娜，她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