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别跟姐姐吵架
“姬氏，你对这位姐姐干了些什么?”
“......前阵子，我把她迫到墙边，然后实际来了一次壁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何等令人羡慕不对，你这家伙胆子真大，为什么不把这种东西藏在没有人找到的地方?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鬼知道。你以为我是把它放在书柜，又或者抽屉里吗?我可是把这玩意放在床板的下方，在中间还布置了三层的伪装呀!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找到的。”
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军事会议到这里便宣告结束了。
感觉到从若溪宛那充满了压迫力的视线，姬月华停止了与罪魁祸首的窃窃私语，眼角抽搐地说道。
“等一下，听我解释。壁咚这玩意在二次元作品里很常见的，平均每个月都最少可以见到一次。话说回来，所谓的“十八+”大体上都是这种玩意呀?在我的收藏品里可是有大量跟这玩意相去不远的内容呢......”
“你是说，让我在回去之后把你的收藏品全部烧了?”
“......唯独这一点请高抬贵手。”
不管怎么说，自身和收藏品的生杀大权就在对方的手上。
这已经不止是尴尬的问题，和偷偷在床下藏了儿童不宜的读物然后被母亲发现了是完全不同的情况。要知道，若溪宛既是他的“监护人”，同时也是他喜欢的人。
面对着若溪宛的威胁虽然觉得对方柳眉倒竖的样子很好看，姬月华还是在一秒之间怂了。
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若溪宛的怒气也逐渐冷却下来。
虽然在那么一瞬间之中她的怒火真的突破了沸点，但那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因为害羞到极点而导致的。
或许，这就是姬月华的运气吧?因为她在不久之前曾经跟八云梓讨论了一些关于“本垒”的问题，所以从某程度上对于本子里画的内容算是有一点儿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差异，使若溪宛总算是保留了少量的理智，能够运用理性而非个人情感来思考姬月华提出的理据。
在她面前的姬月华，虽然长得很可爱，而且总是让她回想起对方仍然是孩童的时光，但其本质上也是一个男性，这是不能否认的。
早在姬月华刚刚被八意咏琳延搅的时候，他就开始出现了青春期的烦恼。
而在最近的会议室事件中，他就更是展现出身为男性那份主动，让她这边对他的印象彻底开始向“异性”那边倾斜。
现在想来，从姬月华加入技术开发局算起，到现在差不多整整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尝试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并且以钢铁般的意志抑制住自己的**。
从“战胜自我”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很了不起的。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这却违反了本能。
说到底，饿了的时候就会吃饭，感觉到累的时候就会睡觉，这些都是“人性”的一部分。对喜欢的人抱有爱恋之心，想接触，又或者与对方待在一起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表现。
长时间抑制**，换句来说，就相当于正在抹杀自我。而任何一个聪明的人都知道，假若压力没有得到适当的途径发泄......那个唯一的下场，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中以更加极端的方式爆发开来。
对姬月华来说，沉浸在这些游戏动漫与同人本所构筑的世界之中，是他在无法满足需求的情况下用来宣泄，又或者说分散注意力的方案。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她非但不应该为这些收藏品的内容而责怪姬月华，甚至应该赞同他，对于他玩的游戏和接触的作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小月，你知道吗?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答应让你自己一个人搬出去那简直就是一个错误。”
......无论如何，作为“姐姐”和“恋人”都有着不能接受的底线。
她毕竟也是一个对恋爱有着跟一般人一样的期望的女性，能够在对彼此的恋慕抵达极点，于融洽的气氛下自然而然地越过“那条线”是最好的。
一旦想到姬月华可能会像这刊物里的内容一样，强行把自己推到墙角然后做出一些不能够描述的行为虽然说她完全没有心动那是假的，但是在理智上却不能接受。
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若溪宛收起了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然后微微弯下腰把脸凑近姬月华，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说道“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又或者从今以后我们委派一个监察员来“照顾”你的生活，你自己选一个吧!”
听完若溪宛的发言，仅仅用了半秒钟的时间便猜到了那个监察员会是谁，姬月华嗫嚅着抗议道“......我觉得，们这样滥用职权不太好吧?”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用个人的名义公开招聘一位男管家做同样的事情。”
“对不起，是我错了，请务必不要这样做。我对不认识的男人走进自己家没有什么兴趣。”
被若溪宛用剃刀般的目光瞪着，姬月华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就像是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也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自从那天确立了“恋人”的名份之后，他这两位姐姐开始变得强硬起来，而且有正在逐渐升级的迹象就正如八云梓之前对他的警告一样。
当然了，这点程度还是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所谓的变成“恋人”，就是彻底抛开过往彼此置身的角色，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互相坦白和倚赖，这才是能够令人羡慕的，达到美满的爱情。易言之，在磨合妥协的过程里修正，乃至抛弃一些过往的经验，更加深入地，从另一种角度认识对方也是必然的过程。
他对于两个姐姐在态度上的变化并不反感，毕竟这些是关心的体现，他本人之前也是半斤八两。若溪宛没有提议招聘女仆而是强调了招聘管家，那就是他这位“姐姐”终于开始有“恋人”的自觉，于无意识间减少其他异性接触他的机会的证明。套用gal的说法，就是妒忌心的萌芽。
事实上，于他而言这种感觉还挺有新鲜感的，最起码比起之前被当成小孩子好一百倍。
可是......
要他和不认识的男人一起生活，那还是让他回去第七舰队打扫甲板比较好。
五十一-二人的散步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不肯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
“习惯了住在外面，自己有一幢房子的感觉并不是说我很中意独居的生活，但是，能够支配一个属于自己，而且只是属于自己的空间不是很自由自在吗?若果说我在这几年的独居生活之中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宁静的生活比什么都要珍贵，以及，住在家里跟住在宿舍的感觉终究是不同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们想搬到我家住的话，我无任欢迎，回去之后我立即就可以整理好两间空房或者一间。如果和梓姐不介意我可能会袭击们的话，像以前一样我们三个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也可以。但是，让我搬回海岸防卫总司令部的宿舍?还是放过我吧。”
“让我提醒你一下，那是军部元帅与总统的私人楼层。还有就是，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说话?别忘了现在我们还是你的“姐姐”喔。虽说我们在你小时好像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随时都可以出演教训“调皮弟弟”的剧本。”
“就目前而言的确是们的私人楼层，但是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退休，而我的房地产证明文件将会被我带到棺材里。顺带一提，那只是客观的陈述而已。应该不会要求一个单身了二十五年的男性，跟喜欢的人在同一张床睡觉时保持冷静吧?那是什么新式的酷刑?干脆说让我在外面走廊的地板睡觉好了。”
姐弟之间的交锋，一如既往地以姬月华的惨败告终。
在跟胖子等三人告别......不，准确来说，是被若溪宛扯着衣领从女仆咖啡厅带出去后，两姐弟在附近的街道上漫步起来。
一边是虽然身居要职，但是正在偷懒的“姐姐”，另一边则是刚刚才被解雇了，重返独居生活后变得异常地清闲的“弟弟”。两人一边毫无隔阂地，说着一些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姐弟”会说的发言，一边在并肩街上走着。
尽管此时此刻缺少了一个八云梓......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无论对哪一边来说都是如此。
自从姬月华被左悠心指定为接班人以来，他们三姐弟已经很久没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在那时，工作特训与责任感这三者几乎把姬月华压垮，他甚至没有办法抽出足够的时间睡眠，遑论做这些休闲的活动。
等到姬月华从军部十三师之中隐退了，从理论上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些符合他的退休身份的事情，他却主动地跟所有人拉远了距离。
当姬月华心中的伤痕稍微有些好转，八云梓和若溪宛两人却因为身份上的转变而变得极端忙碌和具备了知名度。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是一个问题，在不化妆的前提下走到街上恐怕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会被人围住是另一个问题。
到了现在，姬月华总算是理解了东方苍龙夫妇为什么要在鸟不生蛋的地方隐居。
成为英雄和受欢迎是一把双刃剑，既为当事人带来好处，也为当事人带来坏处。这里有着太多的因素阻碍他们过宁静的生活，迫使他们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连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休闲时光也变得珍贵起来。
倘若当初东方苍龙没有找到他们，或许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另一个平凡，但是却十分幸福的人生。
尽管如此......
“，们真的不考虑一下住到我家吗?”
“你的意思是，让住在你家附近的街坊每天都看到军部元帅和总统光明正大地从你家大门走进来乘着专车上班?还是说，让我们每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在脸上化妆?”
正因为并不拥有，所以才会格外地珍惜。
或许那天东方苍龙找到他们是命运的转折点，但是，之后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他们以自己的意志选择的。这不是由任何人，而是由他们自己亲手构筑的人生。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并没有抱怨的资格。
与朋友之间的聚会被打断，莫名其妙地被要求必须有人不定期来监督他的生活......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若果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他最喜欢的人终于正视他，对他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面对着自家二姐姐的反唇相讥，姬月华就只是以柔和的动作摇头苦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
“如果们两人不跟我住在一起的话，我怎么知道什么类型的游戏和作品不应该碰?”
“这种事情由委托的监察员负责也可以。再不然的话，我用纸给你写一张清单好了。”
感觉到自家弟弟像是在给自己下套，若溪宛没好气地白了姬月华一眼。
“总而言之，血腥和暴力就算了，反正我们见过更加恐怖的。我不打算对你的喜好说三道四，但是，不准玩过激的游戏，也不准看重口味的作品。”
“这么抽象的说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能够说得具体一点吗?”
“所以说，用粗暴的手段推到姐姐的作品全部不能玩如果被我们发现了的话立刻没收，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某同人本里的内容，若溪宛的两边的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红。
为了掩饰自己正在动摇的事实，她极其自然地，假装很冷静的样子吸了一口气。
当然，对于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若溪宛身上的姬月华来说，这样的伪装是徒劳的。
或许若溪宛脸上的化妆和太阳眼镜成功遮掩了她正在脸红的事实，但是，那一丝不自然的停顿却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几乎是反射性地，姬月华微微起眼睛，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用“粗暴”的手段就没有问题了?”
然后。
“你真的很想被我打吗?”
“咕”
被若溪宛用高跟鞋狠狠的踹了一脚。
不得不说，虽然对方显然是留力了，但是这一击的效果依然惊人。因为这是如同字面上一样毫无防备的突袭，痛得姬月华泪花在眼眶里打滚。
但是，即使如此......
“只是开玩笑而已......等我一下啦。”
对于即使被踹了也仍然觉得鼓着双颊的若溪宛可爱得犯规的自己感到了无药可救，姬月华一边抵受心跳加速的悸动，一边苦笑着艰难地用单脚追上自家的姐姐。
五十二-早晨去喝一杯咖啡
第二天早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于上班族来说，这是不得不向缴交报告的一天。对于准备向恋人求婚的人来说，这是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天。但是，对于没有工作的人......不，严格来说已经退休了的人而言，这就只是“又一个没什么意义的一天”。
这一天，姬月华再次来到了这间在青曜区十分有名女仆咖啡厅之中，但是没有刻意打扮得不修边幅，也没有戴上那份夸张的圈圈眼镜，仅仅穿着随处可见的白色衬衣外套和黑色长裤，就像一名普通的“少女”一般，踏进了咖啡厅的大门。
也不知道是新的赚钱手段，还是说单纯就只是店长本人的爱好，当姬月华走进咖啡厅的时刻，他赫然发现店内所有女仆都换了一种服饰从原来的黑白双色女仆裙子，换成了旗袍外加吊带袜的打扮。
和作为平时的制服的女仆裙子不同，在这次的主题下店长并没有规定指定的颜色。十来个身穿各色旗袍的女服务员在店内来回走动，就好像色彩鲜艳的蝴蝶在花丛之间飞舞似的。
在一个有着黑色头发，在头上的左右两侧分别扎了一条对称的马尾的可爱女仆把他领到座位上之后，姬月华便从袋子中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计算机，独自一人地坐在角落里一边享用咖啡，一边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昨天，虽说告别时的场面有点不体面，他好不容易总算是跟自己的同好重聚了。尤其，于最后的最后，他久违地跟自家的二姐姐作为“翘班与退休人士同盟”一起，在散步结束后两个人到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晚饭。
总的来说，那是十分令他满意的一天。而现在，他也是时候回到正题之上。
“那么，让我来猜一下，你们搬到哪儿了呢?东方老爷子。”
姬月华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双手熟练地敲下笔记本计算机的按键，仅仅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便黑进了政府的数据库，然后开始搜寻有关旧友们的情报。
早在正式被八云梓和若溪宛两人敕令回来之前，他就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到这些于这几年间被他刻意疏远了的人，最起码也得亲自上门说一声“对不起”。这个念头于他遇上肯尼斯之后到达了顶点，现在既然真的回到了苏尼维亚共和国的本土，那么，他自然也得履行在心中对自己的诺言。
然而，对他来说在这里却有一个问题因为于过往那几年里与这些旧友断绝了一切来往，实际上姬月华没有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联络手段，更不用说对方居住的地址。
基于某些原因......主要是面子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在擅自地疏远别人之后，就像认错了的小孩子一般，向理论上应该掌握了他想知道的情报的两个姐姐求助。
至于八意咏琳方面，虽然对方应该会答应他对自家两个姐姐保密的请求，也同样地掌握了那些他想知道的情报，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位前上司。
他这边前不久才下定决心跟对方告白，结果因为在姐姐们那边那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的恋情取得了预想不到的大捷，不知不觉间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刚刚才向两个姐姐告白完，在两天之内向三个女孩子告白会不会显得有点不太合适呢?
两个姐姐那边定下的期限是八云梓卸下总统职务之时，也就是说一年左右。只要在一年之后他仍然对她们抱着恋慕，他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跟两个姐姐正式交往，并且如无意外的话，在将来的某一天结婚当然，姬月华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出抛下八意咏琳不管的念头。
他已经知晓了自家上司对自己的心意，也直面了自己心中对这位天才上司姐姐的好感。在他对未来的愿景之中，这位天才上司姐姐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构成部分。
考虑到他家那两个聪明过度的姐姐早就看透了八意咏琳对他的想法，大抵上也察觉到这阵子自己两人在气氛上的转变，然后即使如此却仍然说出了“支持”的说话，想来她们对于不是“三人”，而是“四人”住在一起这件事应该没有太大的反感。
所以，他并非在担心。
他在想的就只是，假如自己必须等到一年之后才能跟八云梓两人变成恋人关系的话......在这段时间里自顾自地跟八意咏琳两个人在私下谈情说爱会不会不太好呢?
虽然“一年”的时间是八云梓定下的，而从彼此上次的对话内容看来若溪宛也同意了这一点，按理说她们并不具备说三道四的立场，可是......作为理亏的那一边，他又是否应该考虑到公平性呢?
是他迫使他的“姐姐”们不得不作出改变。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已经将八云梓两人对于未来的规划搞得一塌胡涂尽管他认为了结那病态的羁绊才是真正能够给予自己三人幸福的做法。
既然八云梓两人甚至默许了“第三人”的介入，那么，他是否应该稍微顾忌一下“姐姐”们的感受，不要在她们正在适应转变的期间做一些会刺激她们的举动，比如说，不要在她们面前公然跟别的女生秀恩爱呢?
姬月华自己是十分清楚的。这种问题，就算在心中向自己提问一百次都不会得到解答，那单纯地就只是浪费时间。但是......这不并能阻止他继续向自己提出疑问。
从理智上来说，他一方面明白到关于“一夫一妻制”的法律恐怕在未来的数年，于不超过十年的时间以内就会正式订立，另一方面，作为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心底里悄悄敌视所有接近姐姐们的异性的人，他也很清楚所谓的独占欲是怎样一回事。
不想看到有人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害怕对方会将自己珍视的事物夺去，对于自己所在的“世界”可能会迎来改变，乃至崩坏而心怀恐惧即使明白这些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但是，畏惧的情感却仍然在内心挥之不去。
在这一点上，可能是他的运气吧。那些跟八云梓两人关系不错，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十分出众的男性，要么是年龄相差很远的大前辈，要么就是已经心有所属，在恋爱的事情上显得十分专一的好男人。
拜这所赐，一直以来他心中的危机感都算不上很严重。但是，反过来说，这也使他明白了什么是嫉妒。
或许，于目前这一刻来说，还没有任何打印出来的法例规定他必须遵从“一夫一妻”的规则......作为有感情的人类，他却想象到八云梓两人的想法。
八意咏琳那边，恐怕从最初开始就看穿了他对义姐们的感情，按此推论，她应该知晓自己不可能对那两人放手。与之相对地，八云梓两人则是刚刚才接受了“变化”，正在尝试适应它。想到这一层，在两者之间或许他是否应该......
像这样地，当姬月华踌躇之间，他早已错过了坦白的时机。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跟八意咏琳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玩计算机，喝咖啡......然后直到现在。
五十三-退休后要有新的喜好
能够顺其自然地解决问题的时机已经从指缝之间流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破斧沉舟的勇气抵不住时间的消磨，现在已经燃烧殆尽，在不安没有自信和萦绕在胸口的疑惑面前溃不成军。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再次跟八意咏琳见面，哪怕只不过是向她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再要求对方保密。
可悲的是，这就是他如今的人际关系的极限。
向身为总统秘书的司徒敏华求助的话，八云梓和若溪宛百分之一百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个方案出局。
向肯尼斯求助的话，这比起让他在姐姐们面前像个小孩子般承认过错更加丢脸，所以这个方案也得出局。
而除去以上这两人，凌初静加贺赤城等后辈甚至没有见过雪红尘等人，更加遑论向他提供对方现在的情报。
能够帮助他的人连一个都没有。到头来，他能倚靠的就只有自己。
“嘛......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干活了。”
并非想得到某人的响应，就彷佛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姬月华轻轻呷了一口身穿旗袍的女仆端过来的咖啡。
感觉对方用玩味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可能是他的错觉。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很清楚那扎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没有自信这个问题可能得伴随他的一生。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
在害怕的同时，他有直面困难的勇气，会尝试想办法解决。
他的人生并非一帆风顺，他体会过什么是不能饶恕的失败，他曾经摧毁了别人的下半生。那一次，他跌倒了以后，花了四年以上的时间才勉强抚平了心灵上的伤口。那份植根于内心深处的自责和内疚，将会驱使他继续向前迈进，为了不再留下遗憾而用尽他的每一分力气。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在找人而已。没有风险，失败了也能重来，更重要的是......即使真的无计可施，只要拉下面子向别人寻求协助就必然可以解决。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能尝试自行解决?
他有的是知识，更多的是时间。
“......政府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纪录，是咏琳姐姐又或者冈崎局长干的好事吗?这群天才真是毫不客......好吧，数年前我也干了类似的事情，在这方面我没有立场可言。要不试着从可能有血缘关系的人入手，尝试从家族成员的口中问取情报......不行呀，第四师师长和第九师师长是两兄妹相依为命，雪哥和左笑棠师长的亲属基本上都已经去世了，风清吟师长那边则是同姓的人太多，在缺乏她的档案的前提下很难锁定目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或者雪乃姐姐那边是最容易找到的?我记得她之前说过有一个叫“千樱”的妹妹......”
“我的妹妹怎么了?你有事找她?”
“不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找到的妹妹的话就可以问一下关于”
一瞬间，姬月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保持着张大了嘴的表情，他呆呆地扭过头来，望向了那柔和通透的声音传来的声源。
只看到在他的后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女性正嘴角含笑地，以平静柔和的笑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她的身上穿着能明确地凸显身材曲线的洋装，是一条上衣和裙子相连的衣服。白色的长裙与不带半点杂色的黑色长发过于相衬，使当事人带上了一种梦幻的美感。
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美人，即使在这个有着众多可爱女生的女仆咖啡厅中仍然非常抢眼。但是，那份美丽并非会让人神魂颠倒，让男人们轻而易举地被蛊惑的魔性之美。这名女性身上那成熟的气质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使那令人联想到平静的大海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艳丽。
就在这时，姬月华蓦然想起了。
回忆伴随着怀念与淡淡的刺痛感觉不由自主地涌出。那天，当他在海岸防卫总司令部的茶室里第一次与对方相见的时候，当时还是副官的少女这样说道，她有一个“从小开始关系便很好的闺蜜好友”，“年幼的妹妹则跟着不想来到军部的好友在贴近政府核心的中部市区青曜中生活”，而那名友人的梦想则是“打算开一间咖啡厅”之类的。
碎片一块接一块地拼起来，逐渐得出了完整的图形。
“虽然大致上可以猜到你找千樱有什么事，不过你真是过分的人呢，月华君。在整整四年半里，你居然一次都没有来联系我。”
就彷佛觉得他脸上那呆滞的表情很有趣一般，黑发美人立花雪乃轻轻推动轮子来到他对面的座位旁边，然后用双手撑起身子，把身体挪动至座位上。
在一瞬间里，姬月华反射性地站起来想要把她扶到座位上，却被对方轻轻挥手阻止了。
调整至一个会让自己感到舒适的姿势后，立花雪乃向远方的女服务员招了招手，与此同时，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凝视着姬月华说道“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想，这一次应该不是跟姐姐吵架了，然后来我这里寻求意见吧。”
那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语，使姬月华从震惊与感伤之中回过神来。
不管这是不是巧合坐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正在寻找的，某程度来说最想与之相见的人之一。
心跳的声音于一瞬之间加剧，如同晨钟一般响个不停。姬月华一边伸手按住发出悸动声响的胸口，一边慎重地压制住不断变得更加混乱的思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之时
“看来，你终于摆脱了自己的包袱了吗?我明明说过你不用在意的。”
彷佛洞识了他心中的想法似地，立花雪乃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抢先一步地开口说道。
“为什么”
“只要看你的眼神的变化就可以知道了。虽然我不是实际负责经营的店长，但是，这里可是我开设的咖啡厅哦?从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五十四-因缘和巧合
又是一句令人目瞪口呆的发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果说为什么的话，短短的一句说话里能够吐糟的地方实在太多。
听到立花雪乃的话语，姬月华愕然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等一下，是这家咖啡厅的持有人吗?”
“开店的资金是从我之前的工资和退休时的补助金那儿拿出来的。但是，如你所见，我现在的姿态不太适合担任店长这种必须长时间在店里出现的职位，所以就把这里交由我的亲友管理了。”
说到这里，立花雪乃顿了一下，视线朝着刚才给姬月华递上咖啡的黑发女仆瞥了一眼。
“顺带一提，那边那个双马尾的女生就是我的妹妹立花千樱我们俩可是亲姐妹喔，你来了这里那么多次，真的没有认出来吗?”
“......对不起。”
被立花雪乃吊起眼角瞪了一眼，姬月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实说，现在立花雪乃这样说到，他再次望向那个捧着托盘，正在把一杯雪糕拿向另一张桌子的女仆时不由得就有了这种强烈的感觉。
同样是不带半点杂色的黑发，倘若对方把头发放下来的话，从外形到光泽恐怕都跟坐在他面前的黑发美人一模一样。
应该说这就是亲姐妹吗?在那之外，那俏丽的脸蛋和细长的眉毛也确实有着立花雪乃的影子。
姬月华尝试在脑内想象了一下那位昵称叫做“小千”的女仆不是穿着女仆服或者旗袍这种跟立花雪乃八竿子打不着的服装，而是身穿对方现在穿着的长裙又或者昔日那件军部十三师制服的样子尽管两人在气质上稍微有点不同，总的来说立花雪乃比较柔和，而这位女仆小姐则是比较有朝气，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但是两人的确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如果说两人是姐妹的话，这就是最佳的证据。
但是即便如此，姬月华很清楚，这只是在先入为主的前提下所带来的观感而已。
就正好侦探小说里当主角进行推理时众人总是会恍然大悟，但是把时间推前一点的话，就只有主角才能将拼图拼在一起一样。立花雪乃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而从“真相”逆向进行推测，觉得“正是如此”也只是理所当然的。
在对方告诉他这是她的妹妹之前，他半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这就是事情的“真实”。
当然，姬月华也可以声称自己走进这里时没有刻意留意某位特定的女仆，在绝大部分的时候都只顾着跟友人聊天，继而尝试辩称自己没有刻意留意正是没有动歪脑筋的证明。但是，这样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他就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将姬月华那懊悔的表情看在眼内，立花雪乃虽然本来想抿着嘴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吓唬姬月华，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她本来就对姬月华有一定好感，把对方当成了半个可爱的“弟弟”。在那段与自己的亲妹妹分开的日子里，姬月华和孔赐仁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尽管姬月华如今已经是受众人敬仰，无论是成就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她的大英雄，但是......即使如此，当初姬月华怀着不安与迷茫敲开了她在海岸防卫总司令部的茶道室的大门，向她求助时脸上那胆怯的表情，对她来说却仍然历历在目。
在这世上，没有一个疼爱弟弟的“姐姐”会喜欢看到对方困扰和失落的表情。
于她而言，姬月华既是可靠的战友与友人，也是不可靠的“弟弟”兼后辈。即使偶尔欺负一下他可能会很有趣，尤其在这种心中有点不满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但是却也得适可而止。
姬月华已经为她失去双足的事情自责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纵使那其实不是他的责任，最起码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却一直没有办法解开这个心结。
在之前那几年里，过往英姿飒爽，虽然在心底里有点不自信但事实上却可靠如盘石，被所有人倚靠的姬月华，究竟因为内疚沦落到什么地步，变成了何等邋遢的模样，关于这一点，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立花雪乃可以说是比谁都更加清楚。
对她来说，这名后辈不需要进一步的内疚要是真的较真起来就麻烦了。
所以，立花雪乃就只是把那份淡淡的不爽化成了一声叹息，主动换了个话题接着说下去。
“因为我曾经跟千樱和小莹......也就是我口中那位友人谈过你的事情，所以在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们就把你认出来了。银色的头发淡灰色的眼睛，与其说看上去像女孩子，不如说看上去就是女孩子的脸容......”
“等一下，今天是我第一次没有戴着那副诡异的眼镜走进来吧?我戴着那玩意的时候们真的看得到我长什么样子吗?”
“最初的时候当然不可能看到，千樱还觉得你是怪人呢。毕竟那种打扮如果不是刻意而为之的话，就是审美和个人习惯真的很有问题就算不修边幅也要有限度哦。但是，在给其他客人把饮料拿过去的时候，小莹极其偶然地看到了，在眼镜的遮挡下的脸容和自己想象中有点不同。从那时开始，她就偷偷的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月华君你没有注意到吧?”
“......我的确没有注意到。那时候，光是想尝试融入那些人当中和参与话题就使我用上全副心神了。”
“毕竟月华君你从以前开始就很少跟年纪差不多的人接触呢。如果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那倒是没什么，若果是友人的话，你就会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你有发现吗?自从你接过了那位置以来，自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跟别人保持距离。蓦然让你在陌生的环境下与普通人交朋友，肯定让你很困扰吧?”
想起了那段日子里自己也是被疏远的其中一员，继而，想起了自己虽然尝试过游说姬月华稍微放松却没有成功的事实，胸口就彷佛被什么紧紧勒住。立花雪乃有点悲伤地垂下了视线，随即，就像是想隐藏这份情感似地闭上了双眼。
“真的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渡过了一段扭曲的年轻时光呢。回过神来时，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
五十五-打情骂俏(大误)
尽管看上去仍然年轻，但事实上早已不再是能够自称为“年轻人”的岁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每一天，在生活的同时真切地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对于这一点姬月华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他在十岁的时候随同两名姐姐一起搬到了军部十三师，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六岁了。而立花雪乃则是比他大四岁，也就是说，已经跨越了“三十”这个关口。
和他相比起来，对方肯定才是那个切实地感受到岁月流逝的人吧?
虽然明白到这一点......
“......我倒是觉得，雪乃姐姐的样子看起来和当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呢。不但是个超级美人，而且还是一间有名气的咖啡厅的持有人，想必有很多追求者吧?”
这和他心中长久以来对对方的愧疚无关。
将对方那微微带着一点落寞的表情看在眼内，心中不由得地感觉到一阵刺痛，姬月华反射性地便以一脸平静的神情说道。
......这可不是谎言。
也不知道是神喻圣痕的效果，抑或这几人都恰巧是这样的体质，在姬月华认识的女性之中，无论是跟东方苍龙同一时期的冈崎梦美分别跟雪红尘和花倚醉结婚了的月晴缺和风清吟，还是他的姐姐们乃至八意咏琳，这些人都没有让岁月在脸上留下痕迹。立花雪乃就只是其中一个例子而已。
虽然如此，听到姬月华那安慰的话语，立花雪乃还是有点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她有点讶异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姬月华，在一秒之后，那秀美的脸庞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可真是......没想到居然会被月华君你反过来安慰，看来在过往那几年中你也不是真的完全无所事事嘛。”
“毕竟人生和时间都是流动的呢。在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我们能够做的就只有接受过去然后继续努力地生活。虽然类似的说话我最近才跟梓姐她们说过一次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青春期”的“青”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小鬼了。老是把我和从前的我重迭在一起，可是会让大吃一惊哦?”
“照你这样说，那个奇怪的衣着品味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吗?”
“噗!”
夸张地被呛到的声音。
平心而论，穿着印有姐姐们的样子的衣服出门，那可不是一般程度的不好意思。他之所以会穿成那样也只不过是为了伪装，本来就没有让熟人看到的打算。
当然了。根据立花雪乃刚才的说话推测，她可是从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知晓那副怪异的打扮也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但是呀......
即使本能上知道，也不会改变这是一次突然袭击的事实。
被立花雪乃的话语戳中了软肋，本来正在喝咖啡的姬月华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因为自身从战场上培育出来的反射神经相当优秀的缘故，他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脸别到了另一边，啡色的水滴溅满了旁边的空位。
另一方面，立花雪乃则是嘴角微微勾起，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凝视着咳个不停的姬月华，喝下了一口女仆端过来的红茶。
“只是这种程度就动摇了。看样子，月华君你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呢。”
“......觉得好像比起以前更喜欢捉弄别人了，那是我的错觉吗?”
“那是你的错觉。”
“......”
也不知道是否故意的，立花雪乃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将面前的黑发美人那孩子气的表情看在眼内虽然是很好看不假，但是被耍了还是有点不爽。一时之间，姬月华也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该笑出来，最终就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顺便问一下，应该不会在我每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偷偷躲在暗处观察吧?”
听到姬月华的提问，立花雪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又不是跟踪狂，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好吧，我不否认自己在退休之后变得很闲，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窥伺别人跟朋友的聚会的喜好哦。”
她以一副很是严肃的样子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予以了否定。
如果单从表情和语气上来说，几乎就是无懈可击。但是，姬月华却从立花雪乃的眼神变化中嗅到了对方有所隐瞒的味道。
作为小小的报复，当下，姬月华立即就进行了追击。
“真的是这样吗?从刚才的语气听起来，感觉上好像很熟悉我那幅怪异打扮的样子。肯定不止见过一次吧?刚才到底是谁说“没有窥伺别人跟朋友的聚会的喜好”呢?”
“......这是没有根据的推测。”
“我承认自己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雪乃姐姐躲在一旁的事实。但是呀......作为持有人，应该很清楚这家店里有监视镜头吧?需要我现在立即黑进这里的电子设备吗?”
“咕......”
被姬月华一脸灿笑地注视着，立花雪乃不由得向后缩了缩，俏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逼到绝境之中，除了投降以外已经别无他法的战士似的。
关于姬月华的计算机技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层次，或许现在的新人们不太清楚，但是在她那个时期可是无人不知。
那可不是吓唬那么简单。身为曾经的技术开发局副局长，姬月华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做到刚才的宣言。
当然，她完全可以直斥这是犯罪行为，不过立花雪乃并不觉得这种常人的常识在眼前的姬月华身上行得通。
“居然笑着把女性迫到绝境中......月华君，你现在真是变得相当过分呢。”
“真是太巧了，类似的说话我在几分钟前听过一次。”
虽然知道姬月华不会那样做，但是被将死了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立花雪乃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好吧。我的确是偷看了不止一次啦......但是我可没有说谎喔!有几次，当小莹告诉我你跑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我刚好有别的事情，所以没有过来看望你。本来我还想着月华君你说不定会注意到，可是......事实证明，最终还是要我本人亲自现身呢。”
五十六-不是抖M，大概吧
那蕴含着淡淡的幽怨的语调，让姬月华心里不自觉又是一阵揪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尽管这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他的责任擅自地作出期待，然后又擅自地失望，这其实是立花雪乃本人所作出的决定的因果报应。但是，对方之所以会这样做的理由，他却并非完全不能够理解。
目睹了友人堕落后的身姿，昔日的光彩就如同幻觉一样随着人生之中最大的失败化为了尘埃。作为朋友，这时候应该做的是上前规劝吗?
没错，如果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负担的话，这可能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答案。
是否帮助别人，那并不是取决于那人有没有开口求助，更何况陷入低谷的人往往都会因为不幸与失败感作崇拒绝与任何人接触，等待他们寻求倾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作为一个真正的朋友，假如真的是为了友人着想的话，无论是否被拒绝也应该不断地伸出援手，这才是义理的所在。
但是......
“好啦，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应该拿出偷看女仆的干劲来确认自己有没有被监视，那样做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躲在工作人员休息室的了。”
这个结论，却不包括当事人本人就是令对方失落的主因的情况。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为人设想的立花雪乃，她肯定是觉得她自身在这事情上有责任，顾虑到自己蓦然现身的话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会令他更加难堪又或者把他直接吓跑，所以才偷偷躲在暗处，期待着他能够主动发现她吧?
姑勿论那是因为担心还是同情，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从友人口中听说了他的情况后，立花雪乃绝非半点也不在意。如果真的漠不关心的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得到友人和妹妹的讯息后刻意来到这边偷偷窥伺了。
以对方的性格，恐怕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主动跑出来“极其偶然”地与他再会，但是却因为过往的因缘而不敢靠近。
那极其微细的，寄托于好比说被陨石砸中脑袋的可能性的盼望，体现出来的正是当事人的体贴。
平心而论，他这边会变得颓废绝对不是对方的责任，不如说正好相反，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但是......
对于这位前辈来说，恐怕永远都不会这样想吧?
比起任何人都更加温柔，从来都不会憎恨又或者在真正意义上埋怨别人，与之相对地，总是在想“自己没有做到什么”，即使没有任何过错也会强行把部分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头上，亦因如此总是在吃亏抛开性别的问题不谈，简直就像是他的镜面一样，让在一旁看着的人无比痛心。
他能看穿立花雪乃的想法，就是因为自己两人乃是无比相近的存在。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没有失去自己的双足，而立花雪乃已经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行走。这决定性的不同，不止使姬月华心怀愧疚，也让他不自觉地开始迎合对方的意思，迁就那小小的任性。
和尝试缓和与后辈之间的紧张气氛时那生硬的，说得极端一点甚至让他有点胆战心惊的妥协不同，此刻的姬月华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充其量也只是带着一点苦笑。他是主动去做的，而且乐意这样做。
反正也不是重大的议题，面子什么的半毛钱也不值。真正重要的是，倘若这样做的话能够逗对方高兴以发自内心，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作为报酬，这笔交易还是划算的。
当然，这里其实存在着一个问题。
或许他本人还没有注意到，但是，上一个能令他这样做的人是八意咏琳，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家那两个姐姐了。
不过，此刻的两人都无暇注意到这件事情。
立花雪乃那边，就只是彷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等一下，月华君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如果说的是偷偷望向女仆小姐这件事情的话没有，没有听错。”
将立花雪乃那目瞪口呆的神情看在眼内，姬月华苦笑着瞥了在店内走动的年轻女***员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听着，我不会尝试用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伟大的借口来辩解。但是这家店的主题不就是女仆小姐吗?偶尔偷望一下很正常吧。什么呀，那彷佛在看着外星人的表情。我好歹也是价值取向正常的成年男性，喜欢的是女生不是雕塑，对穿着可爱衣服的女孩子感兴趣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八云总统和咏琳局长她们呢......”
“跟这个没有关系吧。不如说，我也想看到她们穿女仆服和旗袍的样子，但是我暂时还不想被她们杀掉。”
如果要说意外的话，还真是过于令人意外的对话。
一方是顺着话题有意无意地暴露了一堆不可告人的事情，另一方则是没有预料到会听见这样的事情，因为过于惊讶，但是与此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所以无法作出反驳。
等到回过神来时，彼此早已相对无言，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之中。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在数秒之后
“......的确是这样呢。是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真是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不是小鬼了哦。”
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虽然坐在面前的人还是那人，但是，内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变化。没有永远都一成不变的人和事物，这正是自然的规律。
先不论变化的方向是“好”还是“坏”，实际接触到和记忆中的“那人”不再相同的当事人还是无可避免地带来了新奇感。
立花雪乃单手撑在下巴上，犹如黑夜的眼中露出了佩服的眼神，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我撤回前言。不但承认了自己喜欢八云总统她们，而且对自己的喜好直言不讳，月华君你的变化比起我想象中还要大呢。但是，在女性的面前这么诚实地坦言自己对女仆小姐感兴趣真的好吗?”
五十七-这是反伤
“也是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当作没有听见。”
“如果刚才那句发言传到八云总统又或者若溪元帅的耳中的话......”
“那还是杀了我吧。虽然我的确很想看到她们穿这类衣服，但我最近在她们心中的评价已经降得很低了，不需要继续向“变态弟弟”的方向发展。”
不知从何时开始，久别重逢所带来的隔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止如此，就连刚才缠绕在两人心中的苦闷情感也消失不见。只不过是一句看似不可思议的说话，便带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那祥和的氛围下，彼此都放松了下来。立花雪乃默默地呷了一口红茶，偷偷把目光放在姬月华身上。
虽然不太想接受随着时间推移众人都在改变，只有自己仍然停留在原地的事实，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眼前的姬月华已经不再是当年她认识的“姬月华”，又或者这几年间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他显然地更加成熟，也比起以前更加有自信，在那淡灰色的双瞳透出来的是柔和而且坚定，而不是近似某种宗教狂热的意志。
没错。
尽管已经从前线退下来她不可能清楚在姬月华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结论上来说，那的确是一个好的变化。
一直以来，姬月华都处于一个病态的状况下，一方面将养育他的两名姐姐视为榜样，另一方面也活在她们的阴影之下。因为姬月华发自内心地喜欢八云梓两人，同时把这两人当成“姐姐”和“异性”认识，这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化无论是过于努力，还是自信太低，这些根深蒂固的问题的源泉都是出于这里。
归根结底，他就只有“榜样”和“想实现的目标”，缺少了用来判断“对”与“错”，还有进行调节的“自我”。
他的“价值观”有大半都是由极其优秀的人们灌输在他身上的。
东方苍龙左悠心南宫龙飞，乃至他自身的姐姐们，这些隶属于不同时期，却同样地站在顶点的英杰们都教导了他一些极为正确的事情。因为那些是正论，而且又是出自尊敬的人之口，姬月华就把这些观念一股脑儿地接收了，并且一条筋地以这些观念作为准则来鞭策自己。
尽管温柔这一点可以说是他的天性，但是整体上来说，他都是在为他人的话语，按着别人为他设下的目标而活。而她这边，虽然在很早之前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鉴于那些话语基本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都属于正论，即使是她也无法找到合理的理据反驳......只靠“适可而止”的说话是没有说服力的。作为其结果，失败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姬月华方面目前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永远不会理解，但是对于他在退休后彻底堕落，过着自暴自弃的生活这件事情，立花雪乃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作为他积聚的压力爆发开来的导火索，那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不，一个十分关键的原因。然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么多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个在姬月华的心理防线崩溃之前就已经看穿了他在精神上的“病态结绳”，并且预知到这种事终有一天会发生的人。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管是八云梓抑或若溪宛，这两人都因为与姬月华的关系太过亲密的缘故而扰乱了她们的思维能力。至于八意咏琳方面，虽说头脑优秀的程度比起前两人不遑多让，但是在众人之中她对姬月华的倚赖反而是最大的，之所以会反对他过于勤力也只不过因为被恋慕遮蔽了双眼，单纯地对于喜欢的人过劳的事实感到痛心。
只有她作为关系人的同时，又是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旁观者，而且不像左悠心东方苍龙那些前辈一样站在大局的角度上对姬月华寄予厚望，因而能够清晰地看穿了问题的本质。
作为唯一洞悉了真相的人，她本应阻止一切的发生，阻止姬月华的“自毁”。但是，她没有成功。
她失去双足的事情无论是对姬月华来说，还是于她而言，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不曾想象过自己拥有的“时间”会如此短，也没有想过姬月华会这么快迎来“崩溃”的状况。
这件事情上的失败，使她在过往那几年里一直没有颜面去面对姬月华。
此刻。
看到对方终于建立了完整的“自我”，作为前辈兼半个“姐姐”，不由得也有点欣慰。
这数年以来，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总算是放下来了，强烈的喜悦洋溢于心胸之中。
将姬月华那平淡的笑容看在眼内，于感到欣喜的同时，下意识地就想稍微恶作剧一下。
立花雪乃用双手撑起身子，以不坏好意的笑容凑近了姬月华，轻笑着说道。
“那么，月华君你想看到我穿女仆服的样子吗?”
实际上，这是一条等同于抛出炸弹似的，藏有陷阱的问题。
如果说“有”的话，她就可以揶揄对方原来用这种目光来看待自己。如果说“没有”的话，她就可以佯装因为对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内而生气。不管姬月华怎么选，等待着他的都是同一个命运。
当然，立花雪乃自身也很清楚，以姬月华的头脑不可能没有看穿这点程度的陷阱。
面对来自前辈兼年长者的，意想不到的调侃，到底面前这个已经变得比以前成熟的姬月华会怎样应对呢?
直截了当地说她就只是想看看中意的后辈脸红耳赤的样子而已。
然而......
“这样的好事没有人会拒绝吧。怎么了?如果我说有兴趣的话，雪乃姐姐准备穿一次给我看吗?”
这过于有些直白的回应，使立花雪乃彻底呆住了。她张着呆滞的瞳孔，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说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奉承的话，她就能淡然地，报以笑容说一声谢谢。但是......在那淡灰色的瞳孔里，她看出了没有半点虚假的真诚。
五十八-询问住址的技巧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这么诚实地回答吧虽然本能地想发出这样的咆哮，但是，害羞到足以使脸部融化的恐慌却使立花雪乃把这句话无声地咽回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另一方面，姬月华则是在脱口而出后本能地愣了一下，在那之后，才猛地会意过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如此直白的答复，就相当于承认在他眼中对方是和八云梓若溪宛等人同等程度的美人。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于数分钟之前，他才当面承认了自己喜欢自家的姐姐们与八意咏琳。
也就是说。
就跟我所喜欢的人同样漂亮。
像这样般，他刚才那句话，即使朝着无限地接近挑逗的方向解释也无可厚非。而且，这还不是来自某位花花公子的油腔滑调，而是由一个素来有着良好信誉的人诚恳地说出来的赞美。
在这个部分，体现出来的就是不同性格的人，在“为他人带来影响”这方面到底有多大的差异了。
轻浮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那是因为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可以意识到那是不诚恳的说话，就算言词有多么华丽动听也只会令人心生厌恶。
与之相对地，平时很少说谎的人，即使偶尔透露出来的是一句笨拙的说话，只要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一般来说也很少有人会真的感到讨厌。
一句无意识的发言，表现出来的是平时那当事人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那强烈的好感和极高的评价这恰巧也是最为致命的。
虽然立花雪乃的性格温柔，但是她并不是蠢人。在识人的事情上，她的眼光极为毒辣，除了在照面的瞬间就已经可以大致上判断出别人的性格，从而调整心中对对方的评价之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连他人的本质也能看穿，从而对那人将来的发展略知一二。
和超级天才八意咏琳相比，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聪慧。既是天赋的礼物，也是经验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于她而言，虚伪的说话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别有用心的搭讪当然也会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唯独......就只有真诚的赞美，立花雪乃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抗性。这也是因为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某程度上来说与世隔绝的地方成长，直至数年之前才搬回人类社会之故。
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是比她大最少二十几岁的长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孔赐仁的过度保护，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年龄相近的异性，而长辈们对她的赞美也只相当于对孙女女儿之类的存在说“可爱”的层次。
等到孔赐仁退役，而她也成为军部十三师的师长之一后。尽管年龄相近的异性不再仅限于姬月华一人，但是碍于身份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说出哪怕半句不正经的，像是关于她的长相之类的发言。
在她那三十年的生涯中，有二十六年都是在这种与“赞美”无缘的环境下渡过的。
作为其结果，尽管立花雪乃身为“旁观者”时总是对事情的发展和脉络有着十分客观透彻的了解，她本人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此外。
在她的双足失去行走能力后，旁人的视线里总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即使偶尔会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抱着“游玩”的心态来接近她，在搭讪的时候会刻意回避与她的双腿有关的话题，可是，就连那些人也在把她当成残疾人士来看待这使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当然，这其实是正论。她已经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走路了，被当成残疾人士也是很正常的。
或许她不曾为自己身上的灾难责怪姬月华，咎罪于他头上的念头就连一秒也没有。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个事实。
这是来自于她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的，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无可挑剔的友人的，不在意她的双足，而是针对她个人所作出的真诚赞美。
姑勿论当事人在说话的时候是否注意到，在当中确实存在着容易让人误会的歧义......不如说，假如那是在无意之中说出来的真心话，那就更加犯规了。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一秒过去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彼此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三秒过去了。
姬月华的大脑正式开始重启，而立花雪乃的脸上则是渐渐浮现出一丝绯红。
十秒过去了。
立花雪乃那边已经红透到耳根，而姬月华则是步上了立花雪乃的后尘，脸上变得一片飞红。
半分钟过去后。
两人都的脸上都红得像柿子似的。立花雪乃目光低垂，把视线移向了桌子，不敢望向姬月华的正面，而姬月华则是眼中闪过了一丝显然而见的慌乱。
两人发呆了将近一百八十秒左右。终于，立花雪乃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月华君，你找我有什么事?事先说好，我现在不接受道歉喔?”
“不，不是这样的，不全是。因为好久不见了，所以我想从其他人的口中打探一下的近况如何比如说住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喜好，平时习惯做些什么和喜欢吃什么东西，之类的。”
“知道这种事情后打算怎样?”
“准备好相关的话题然后登门造访，看看有没有办法修补一下咱们之间的关系，顺带着为这几年间我一直躲着们的事情向说一声“对不起”......大概就是这样了。”
意料之外的发言，导致了预想不到的发展。
在彼此都有意识地视线移向一旁的情况下，本应该慢慢展开的话题以超光速进行着。不知不觉间，彼此已经把所有想说的话语说完了，两人亦随即回复到哑口无言的状态。
最后，鼓起勇气给予了这飘着异样气氛的沉默终结一击的人是立花雪乃。
她心中一再向自己强调“自己是年长者，理应保持冷静”，与此同时强行迫使自己往“没有歧义”那边去想用了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才勉强平复了心情。然后，强装镇定地闭上了双眼，以淡然的口吻说道。
“地址的话就算了。现在我跟妹妹还有友人住在一起，让年纪相近的异性走进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点不方便......我把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月华君你吧。下次，等到咱们以更加正经的形式见面时，咱们再聊聊你刚才提起的话题好了。”
五十九-工作日偷懒中的天才上司
曾经有人说过，生活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得不对自己讨厌的人摆出笑脸。
不得不做自己本来并不喜欢的工作。
不得不把自己的梦想，所有自己喜欢的事物通通放在一旁，每天都过着一成不变而且毫无意义的生活。
退一百步来说，即使能够做到以上几项要求，在负面意义上而言，生活仍然是充满刺激的。
在生日的时候遇上亲人的丧礼。
在结婚的前一天得知未婚对象有外遇。
在子女的颁奖典礼那一天突然收到通知说有十万火急的会议。
在本应与心爱之人一起庆祝的假期与节日里不得不留在公司加班。
在这世上，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不巧合。与之相对地，幸运来临的次数是如此稀少，简直就是少得可怜。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悲观。
面对着现实中各种不合理不公平的命运，有的人会尝试用乐观的心态来面对，游说自己“只要还活着就应该感到满足”，“只要亲人又或者心爱之人还活着，就仍然有机会弥补不凑巧所带来的隔阂”。到了这个地步，距离说出“比起自己还要更多不幸的人”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是即使是这种自虐性质的鼓励，也没有办法否认，在如此错误的时机遇上那些事情的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不幸”了。
那些负责安抚别人的人，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的是，有更大的“不幸”发生在他人身上，并不代表较小的“不幸”就算不上是不幸。如果每次遇到烦心的事情时都必须拿出一些最极端的例子，与那些家破人亡的孤儿，又或者那些失去四肢的残疾人士比较，那么，人类就会连感到“不开心”的基本权利也没有了。
所以，在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怀着苦闷的心情来过日子的。
接受命运的不公平，接受现实的不合理，在自己的脸上戴上面谱，于压抑自己的本性的前提下活下去，这就是在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命运。
但是，即使如此，人们还是会坚强地活下去。
没有人会有永恒不变的不幸。
只要活下去的话总会有好事。
只要作出改变的话说不定就能迎来美好的生活。
虽说如果仔细思考的话，这些鼓励别人的说话就如同“明天说不定是雨天”，“你今天出门的时候说不定可能会碰见熟人”一样空泛，甚至谈不上是一个“保证”。可是，这些说话正是支撑着人们活下去的动力。
即使明白到这只不过是苍白无力的自我催眠，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还有明天的话，好事发生的可能性就不是百分之零。
只可惜......
对于聪明过度的人来说，正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期待那不到百分之零点一的机率是多么的愚蠢，所以就有这一丁点的救赎也从来不存在于他们的心中。
.........
.........
“八意局长。”
“......”
“八意局长?”
“......”
“八意局长!”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处的房间仍然是那个房间。
以白色为主调，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
远远比起民间所使用的技术高级，应用了当代最厉害的神喻科技，能够操控整个神喻系统的电子操作面板。
在堆放了大量先进的仪器后显得异常地狭窄，从入口处到实验台以及工作用的先进计算机面前，分别就只有一条勉强能够让一个身材纤细的人通过的道路，完全没有办法令人想象是军部第一科技天才的工作场所的房间。
每一天都面对着同样的风景，简直令人禁不住想抓狂如果这样说的话，那肯定是一个谎言。
所谓的工作场所就如同自己的家一样，本来就不是什么会经常出现变化的玩意。
即使是普通人也不会每天都添购新的家具，至于醉心于工作和兴趣之上的她，就更加会不可能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曾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工作，整整一个月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她的居所就在自己的工作场所对面，直截了当地说她就生活在自己的工作场所，而且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八年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活整整二十八年，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疯了，要么就是内心早已麻木八意咏琳相信自己属于前者。
她的眼中从来只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房间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在意自己的下属从多少人增加至多少人，因为那都不是她关注的地方。
于她而言，在生活的环境里出现变化可以说是最不需要的事情。房间的面貌，人事的变动，诸如此类，即使空气停止流动也不会构成任何问题。所以，她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出现“厌烦”这种感情的人......本应如此。
若果说问题出在哪儿的话，没有人比起她其清楚。
那并非“某事”，也不是“某物”，而是“某人”。
对方已经不再存在于这里的事实使她感到无比焦躁
“......怎么了?我记得自己的工作进度应该比起日程表领先一点儿吧。”
“事实上，那也只不过是到昨天为止而已。八意局长，已经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来发呆了。”
被下属的声音从睡梦中叫醒，八意咏琳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在闭上眼睛与张开双眼之间循环了几次，最终，意志力战胜了“睡回笼觉”的念头。
她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揉着惺松的睡眼直起了身子。
在她的身前，一个有着漂亮的紫色长发，身上正正经经地穿着军部技术开发局标志性的白大褂的年轻女孩子正用一种夹杂着无奈和担忧的表情看着她。
距离她的原副手姬月华离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年之久了。
在最初那段日子里，作为姬月华副手的凤仙优昙华院接替了他的工作。因为在前者兼任军部总参谋职位的时候就已经将身为副局长的大部份职务交由后者处理的缘故，所以在交接的事情上几乎没有带来任何的麻烦。
可是，这样的情形却在数年之后出现了变化。
随着凤仙优昙华院的妻子入院，成为了医院病房里的长期病患，这位曾经担任副局长的副手，已经谈不上“年轻”的中年人决定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最终，他的职务便是由这个紫发少女他的女儿，铃仙优昙华院来接手。
六十-紫发少女
这名少女铃仙优昙华院，是在姬月华离职后一年加入技术开发局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尽管从年龄上来说十分年轻，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上学的话撑死了也就高二高三左右，是个名副其实的未成年少女。但是，就正如其父凤仙优昙华院的评语一样，这名少女在与科研相关的事情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她在十四岁的时候通过了军部的适性检查，以圣痕持有者的身份加入了技术开发局。在半年之后，她几乎已经可以处理所有技术开发局内的日常事务。至于正式当上技术开发局局长副手之位，则是在一年之前的事情。
平心而论，在技术开发局内有许多人的资历比起这名少女更深，当中也不缺乏优秀的人材。但是，八意咏琳还是选择了这名少女担当她的副手。
一方面，这是因为她看着这名少女顺眼，相比起现阶段的能力，更重视潜力和求学的态度简单来说，就是宁愿抽出时间来指导一个充满热情的徒弟，也不想跟一个有着“同行”的意识，虽然未必有野心，但是也不见得会跟她客气的学者相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名少女那较真的性格让她想起了曾经像是私人管家一般待在她身旁的某人没错，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替代品。
纵使如今的她其实已经无须别人来监督她也能维持规律的生活......被这名少女强硬地提醒她要暂时放下工作去吃饭睡觉的时候，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多年以前的记忆。
这不是必要性的考虑，单纯地就只是习惯的问题。
当然，即使如此，她还是明白到这两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成为某人的替代品。若果说为什么的话，即使有着极其相似的外表，近乎完全一样的声线，人的“内在”还是不可能复杂的。
个人的经历，成长的环境，以及藏于内心深处的天性这些都是使人们变得与别不同，之所以在世上独一无二的构成元素。更不用说，这名少女只不过是性格跟“那人”有点类似而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别都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所以最能清楚地感觉到违和感的，同时也是八意咏琳本人。
那个她目睹了整个成长过程，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下闯入了她的生活，第一次扰乱了她的思考能力的少年已经不在这里了。那名对她抱着憧憬，以徒弟的身份待在她旁边的少女，仅仅是她基于怀旧和妥协而选择的，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而已。
最为讽刺的是，即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她还是没有办法放手。
于她而言，这名少女既是她那优秀的弟子兼助手，同时也是唤起她昔日的回忆，让她能够在这个沉闷至极的“世界”里鼓起仅余的干劲工作的重要媒介。
她没有办法去想象，假如这名少女也离开了的话，这个工作场所对自己而言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必，那会是地狱绘卷般的情形吧。
在意识到对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中意对方那些特质的同时，又因为把对方当成了喜欢的人的替代品而心存愧疚。
这种蕴含着倚赖在内的复杂感情，使她一直没有办法在真正意义上对这名少女变得严厉起来，甚至主动在对方低落的时候主动出言安慰。然后，也许是这个原因，本来就对她抱着类似于崇拜的情感的少女变得更加亲近她了。
除了姬月华之外，这名少女铃仙优昙华院，是唯一一个被获准走进她卧室的人。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肯定会对于她为什么如此钟爱这名少女感到不解吧?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真正需要对方存在的，其实是她本人。
说到底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把副手之位交托给自己中意的对象，于她而言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此刻。
虽说被人打扰了难得的美梦，而且还要在睡醒之后被对方立即抢白，八意咏琳也没有因此而生气。
她就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在揉着因为过度睡眠而隐隐作疼的额头的同时，以一如既往地没有干劲的语调开口说道。
“......我不否认自己的确小憩了一会，不过那应该算不上是很大的问题吧?只不过是半天的工作进度而已，我只需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补回。”
“那不是问题的重点。从元帅大人召开的临时会议回来之后，局长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在那座海上要塞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说话时，站在八意咏琳身前的铃仙露出了忧心的表情。
要说当然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八意咏琳虽然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印象，但是在私下里却有着温柔的一面。对她来说，八意咏琳不止是她的上司，而且也是她的老师。
即使自己只不过是不成材的弟子看到对方出现异常，她当然不可能丝毫不在意。
距离八意咏琳从那海上要塞回来，已经到了第五天了。自从那时开始，她在工作方面的表现显得很奇怪。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位天才上司先是在回来后的第一天拿出了十倍的干劲，把整整四天左右的份量的事务处理完毕，然后在接下来这几天里又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是在想事情的样子，有大半的时间都坐在电子操作面板面前发呆。
眼见自家上司的情况过了四天也没有任何的好转，终于，她再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另一方面。
面对着弟子的关心，八意咏琳则是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若无其事地微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不过是稍微有点沉湎过去而已。比起这个，我之前交托给的任务完成了吗?”
极其自然地，以笑容搪塞过去，然后便强行换了另一个话题。
这绝对不是什么有技巧的转移话题那本来就不是名为八意咏琳的天才所擅长的领域隐藏在话语里头的拒绝意思是如此的明显，让铃仙“唔”地起眉头。
尽管如此。
因为八意咏琳的地位较高，除了是她的顶头上司之外，还是她的指导老师，对方既然显而易见地没有向她倾诉的意思作为后辈兼弟子，她也没有坚持追问下去的立场。
六十一-研究项目
“......是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关于细胞受损之后，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修复的事情，我在前几天已经跟史奈德教授谈过了。他说，在正常情况下，假如人类的四肢被某种锐利的物体斩断，并且已经过去一段很长的时间的话，因为细胞组织彻底坏死，按理说是不可能进行接肢手术的。但是，史奈德教授同时也提到了，神喻圣痕对身体的强化效果匪夷所思，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人类已知的科学。如果是圣痕持有者的话，说不定真的有办法透过激活和最大化细胞的自我回复能力来彻底修复坏死的细胞组织，打破那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史奈德教授说，他很乐意接受这个研究项目话说回来，局长为什么突然对这方面的事情感兴趣?”
“前阵子遇上了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和他的交谈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可能需要这样的技术......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局长真的感兴趣的话，由亲自出手不是比较好吗?我的意思是，虽然史奈德教授在加入技术开发局之前就已经是这方面的专家，可是他始终不是圣痕持有者......”
“谁叫我是局长呢?基本的职责我还是要履行的。以前的话，倒是有一个近乎全能的家伙替我解决几乎所有的职务，让我可以专心于研究之上啦......”
在说话的同时，八意咏琳的嘴角微微勾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家的副手。
虽然她没有把下文说出来，但是，只要是一个思考能力正常的人都能够推测到她的意思。
这并不是带着训斥劝勉意味的责备，单纯地就只不过是一次顺势而为的揶揄而已。实际上，她虽然每一天都有新的工作要处理，而且偶尔会从若溪宛那边接到一些委托，不过，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能抽出时间。真正的问题就只是在于，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展开这种大型研究项目。
正如铃仙所言，她这阵子的确是心不在焉。但是，这名副手并不了解的是她一直都在心不在焉，只是平时没有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而已。
与某人的再会，以及在那之后的和好，动摇了她心中原来那几乎已经认命了的想法。
于那一天中，一切彷佛回复到旧日那美好的时光。这不禁让她想到自己两人，是否真的不存在着可能性呢?
于姬月华那边没有任何想提出交往的迹象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这位前副手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他家那两个姐姐，而且其本人又是极其迟钝的木头，她甚至不敢肯定对方是否已经察觉了她对他的好感。
值得庆幸的是根据她的观察，同时也是从某两位“姐姐”那不定时的诉苦大会中得知于这几年间，姬月华在他家那两个姐姐那边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当然了。作为八云梓两人的亲友，与此同时又是这两位“姐姐”的固定诉苦对象，八意咏琳自身也很清楚，这两个不坦率的“姐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率喜欢她们的义弟，只是，由于那份好感的界线模糊不清，所以一直在“姐姐”与“异性”的身份之间挣扎而已。
她并没有横刀夺爱的打算不过，在一夫一妻制的法例还没有实施的现在，这其实算不上是一个问题。真正令她发怵的是，倘若八云梓两人捷足先登，让她见到那“三姐弟”超越了姐弟的界线，正式把对方当成“异性”来认识的恩爱画面的话......对于自己是否能鼓起勇气插足这一点，她没有任何自信。
在她踯躅之际，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已经从她的指缝间流走了。
虽然不知道姬月华的恋情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开花结果，但是，从上次的会面就可以知道，他和过去已经变得不同了。以那三人的深厚关系和好感基础，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契机，走在一起只是必然的事实。
不错，这是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
她早就习惯了与姬月华相处的时候同时有八云梓两人的存在那三人认识对方的时间比她长，实际上首先插足那三人的“世界”的也是她，所以这点程度的妥协她还是可以忍受的。然而，在先后次序上，她却不想落败。
当喜欢的对象是建木级别的木头时，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尽管她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对此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也不符合她的性格如果想作出改变的话，就必须由她这边主动出击。
她必须在姬月华的恋情修成正果之前想出一个计划，并且付诸实行。
于处理公务的同时，还得抵受那彷佛背叛了友人的罪疚感，尝试整理脑内的思绪和制定计划......这才是她没有办法亲自处理研究项目的主因。
当然，八意咏琳心中这些紊乱的思绪，在她面前的铃仙是不可能看穿的。
“咕......拿我跟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比较，局长太狡猾了。”
关于前任技术开发局副局长的事迹，铃仙在私下也是略有所闻。
尽管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在技术开发局里的人极少提及到这位前副局长，但是他的名字却多次在军部给予新人的教材上出现。身为八意咏琳的副手，这位前副局长除了多次给了这位超级天才想法上的启发之外，其本身也是一个优秀的科研人员兼管理者。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军部正在使用的神喻系统，有一半以上都跟八意咏琳和这位前副局长脱不了关系。至于技术开发局如今的架构和管理模式，则是百分之八十都出自这位前副局长的手笔。
若果八意咏琳是为神喻科技带来突破性发展，并且创造出许多新技术的雏型之人，那么那位前副局长就是在地基上建设城堡，使这些新技术能够有效地大规模地投入至应用，并且不断在尝试完善它们的人。
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作为在那位前副局长离奇地消失之后才加入到技术开发局的新人，她所知道的事情实在不多。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曾经从自家父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两人的关系在过去十分亲密，以及八意咏琳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任命下一位技术开发局副局长这两个事实。
因为从这段秘密的历史中嗅到了“擅自地打探下去可能会被讨厌”的味道，在八意咏琳的面前她一直都有意识地回避相关的话题，此外也不会刻意去打探。
此刻，听到八意咏琳拿自己跟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比较其中一半是因为感到羞愧，另外一半则是因为不知道在对方主动挑起了禁忌的情况下应该怎样应对，铃仙霎时间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将她脸上那慌乱的表情看在眼内，八意咏琳心满意足地把椅子转回面向电子操作面板那边，然后朝着身后的铃仙挥了挥手。
“好啦，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既然我之前提早完成的份量已经被抵消，我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工作了。我不会要求在一天之内抵达那家伙的水平啦，但是......我的确对此抱有期待。顺带一提，我会在今天之内帮安排好新的工作。请加油喔。”
六十二-两代副官
“哈呀，总觉得八意局长回来之后变得很奇怪呢，但是感觉上又不像是心情不好......”
随着八意咏琳下达了逐客令，铃仙只得离开了对方的房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诚然，她的确是深受对方信任的副手，但是那信赖并没有到能够倾诉心事的层次最起码在八意咏琳那边看来恐怕是这样的。因为对方连半个字都不肯透露，所以她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难以启齿的事，抑或属于不想任何人触及的**。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现在的八意咏琳显然不在万全状态。
“不，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这个问题。八意局长说过对我抱有追上那位前辈的期待，一定要加油!”
“啪”的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铃仙努力地让自己振作起来。
虽然八意咏琳不肯向她倾诉心事这一点对她造成了一定打击，但是，与这个小小的挫折之相比，想要响应对方的期待的心情却更加强烈。
自己仍然是一个不成熟的弟子关于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可以说是有着十分的自觉，所以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气馁。
想替八意咏琳分忧的心情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与此同时她也有自知之明。
现在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并不重要。只要知道八意咏琳不是把她当成街上的“路人甲”，而是认认真真地把她当成弟子，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真正重要的是，随着她完成八意咏琳交托的任务，终有一天她会追上这位自己敬仰的老师的背影。
然后。
到了那时，对方想必会更加乐意向她倾诉心事吧......
“那个......打扰一下。”
“是是的!”
正当铃仙自顾自地在心中尝试奋起精神时，一把柔和的声音把她从自我世界拉回现实之中。
她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银发女性站在她的身前，此刻正在用讶异的神情望着自己。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人。
银色的头发就像是绢丝一样，在灯光之下闪烁着光芒。
端正的五官，又细又长的眉毛，在脖颈手背等位置露出来的是如同雪花石膏般光滑的肌肤。
那没有一丝缺憾的，纤细的美貌，乍看之下就好像画中人物一样，美丽得连同性的铃仙看了也不禁着迷。
“那个臂章......我记得好像是身为局长副手的象征。原来如此，就是现在的技术开发局副局长。”
“不不，我只是副局长代理而已。”
“代理?”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地，银发女性皱着眉头覆述了一次。
“是的。自从五年前副局长离奇地失踪开始，我们这里就再也没有担任这个职位的人了。”
“......是这样吗?”
听到她的回答，银发女性轻轻应了一声，神色复杂地垂下眼帘。
宛若人偶般精致的脸颊上展露出来的，既非悲伤，也非内疚抑或无奈那些具体地表明内心想法的情绪，而是以上三者再加上一丝淡淡的怀念。
就彷佛陷入过往的回忆似地，银发女性开始环视自己的周围。当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放在技术开发局角落，那个明显经过精心维护和保养的咖啡机时，那淡灰色的双瞳也变得越发黯淡。
这名银发美人，自然就是铃仙口中所提到的，那位在五年前“离奇失踪”的姬月华本人了。
关于他跟国会进行了交易的事情，即使是在当年的军部十三师之中，也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十三位师长连同姬月华自身的副手才知道这件事。随着时代更替，许多老前辈都从原来的位置上退下来，知晓真相的人就更少了。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军部十三师的总参谋因着不知名的原因突然辞职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真实。然后，由此进行推论，会猜测他跟八云梓两人，又或者八意咏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和谐的冲突，继而把与他相关的事情列为“禁忌”也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亦因如此。
尽管此刻技术开发局仍然有一些他认识的脸孔那些知道他在面具之下的长相的老下属，却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人敢走上前叙旧。
当然，看到老前辈们全都神色怪异，偷偷观察着这个“外来者”的一举一动，那些不知道姬月华的真实身份的新人们，自然也不敢蓦然上前把他拦下来。
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位于军部海岸防卫总司令部的技术开发局，并且貌似跟许多老前辈相识的样子，就是用头发去想都知道这个“外来者”不是什么无关重要的路人。
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着事情出现进一步变化。而在这时，把姬月华拦下来......不，准确来说是被他搭话的，正是刚刚从八意咏琳的私人工作室中走出来，于手臂上扣着臂章的铃仙。
姬月华很清楚在自己离开技术开发局之后，必须由某个人来顶替身为副局长的职务。所以，对于“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拿走了”这件事情，他本来也只是单纯地有点感概而已。对于接过了他的位置的后辈有些感兴趣，充其量也只是这种程度。
然而，铃仙的答复却把他这种心情提升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纵使他已经离开了技术开发局，纵使他在这些年来一直音讯全无八意咏琳也不曾把他头上那副手的职衔上撤下来，甚至就连顶替他的职务的人都只是挂着“代理”的名衔。
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直截了当地说就只不过是单方面的纪念而已。如果他不是决定了今天来这里一趟的话，他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即使如此，他这位前上司还是拒绝让任何人接过他的职位，哪怕这只不过是一个虚名。
到底是在向她自身强调，又或者说，纯粹是一种缅怀过去的方式呢?无论如何，于八意咏琳的心中他到底何等程度地重要，这一点已经展露无遗。
......意识到这一点，使姬月华加倍地为自己在过往那几年间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六十三-私人委托(一)
“那个，不好意思......”
因为姬月华摆出了一副正在沉思的样子，再加上他本人自从走进来以后显得如此自然，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与此同时，也是因为察觉到从众人那边飘着的异样气氛，对于是否要开声叫他这一点，铃仙其实是有点踌躇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毕竟不是傻子。
那些虽然没有见过姬月华在面具下的样子，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在一旁观望的新人们的疑惑，比如说为什么姬月华能够畅通无阻地走进位于海岸防卫总司令部的技术开发局，为什么那些前辈们看着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诡异关于这些疑问，她自然也想到了。
尽管眼瞳之中夹杂着悲伤，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在缅怀什么。然后，若果说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够令对方感到怀念的话，那就是对方曾经在这里生活也就是说，曾经身为技术开发局的其中一员的铁证。而且，姬月华可是只用了一眼就认出了她手臂上的副官的臂章，就连傻子都知道他必定跟这里有关连。既然她没有见过对方，易言之，就只有“技术开发局的前辈”这个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在前辈思考的时候擅自地打断对方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按照少女的性格，那是她最不可能做的事情之一。
虽然如此......
“请问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作为现任的副局长代理，她还是有必要维持技术开发局内的秩序。
姬月华只不过是站在这里，就使几乎整个技术开发局的成员们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或许他们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认为自己至少谈不上是在明目张胆地偷看，但是，在她这边看来却是一目了然。
相比起对前辈的无礼，整个技术开发局的运作被瘫痪显然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所以，此刻的铃仙也顾不上礼节了。
以极其谨慎，因为紧张的缘故甚至显得有点拘谨和胆怯的声音，少女轻轻的问道。
“啊......也对。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报家门和提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呢。”
正如刚才那一幕的重演，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彼此的立场倒转了。
少女的提问，使姬月华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回过神来。
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姬月华先是讶异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地板上，很抱歉似地开口说道“对不起，刚刚走神了。我姓姬，之前曾经在军部工作，算是......八意局长的熟人吧。我有点事情想找八意局长帮忙，可以帮我向她通传吗?”
“好的。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谢谢了，好心的副官......代理小姐。”
应该说果然如此吗?
在心中默念的同时，少女微微向面前的姬月华点头示意，然后掉头走向了八意咏琳的私人工作室。
半晌之后。
“!”
伴随着彷佛打翻了什么的声音，惊讶地张大双眼的八意咏琳从私人工作室中走出来。
于姬月华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当场就愣住了，俏脸上露出彻底的震惊，就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在她的身后，刚才走进房间通报的铃仙也紧接着八意咏琳跑了出来。
当然，此刻的她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老师在听到通报的内容后反应会这么大，从某程度上也是处于呆滞状态之中。
片刻之后，好不容易总算是取回了一点儿镇定，八意咏琳努力地维持着冷静，竖起眉梢盯住了姬月华，在调整呼吸的同时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前几天才被开除了吧。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求职的......才怪。不要用这种带刺的目光看着我啦，那时候我这边也是有苦衷的。话说，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如果道歉能够抹消一切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感叹缺少了某人就好像失去了重心一般。没有想过的是，在十几分钟之后，当事人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前。
有如阳光一般，给予人温暖感觉的温柔眼神，渗透着无奈的苦笑，以及，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挺直，透露出当事人那坚强意志的脊背......除了当事人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和有自信之外，几乎没有一丝变化。
在对方的面前总是没有办法板起脸孔，与此同时也摸不清距离感的上司，以及默默地接过上司不想做的麻烦事情，虽然名义上是副官但是实际上就如同管家一样照顾上司的生活，不管什么样的工作都能够完美地完成的副官......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甚至让两个当事人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
这样的情景，无论是对姬月华与八意咏琳这两个当事人来说，抑或对旁观的技术开发局老成员而言都是久违了。
如何抢在八云梓两人之前把姬月华攻陷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八意咏琳当然还没有想好了。
这是一次名副其实的突袭。
面对着那夹杂了悲伤和自责的笑容，虽然想生气，但是却没有办法压抑心中的喜悦，八意咏琳冷冷的白了姬月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觉得你会无缘无故来这里探望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在心中我的评价到底糟糕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需要我提醒你做了些什么吗?”
“......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关于过往那几年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
被八意咏琳狠狠地瞪了一眼，本来就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心存愧疚的姬月华二话不说便服输了。
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八意咏琳吵架，在这种理亏的事情上跟对方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吵架的时候让步了。所谓的驾轻就熟就是这么一回事。
“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没什么想说的话我就回去工作了。”
“，一定要在这里说吗?......”
听到八意咏琳的追问，姬月华有些迟疑地打量了四周的人一眼。
关于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题，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比较想在两人独处的地方说的尽管他用眼神传达出这个意思，但是，因为对于他没有否认的事情感到不爽，八意咏琳就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句“不说拉倒”。
眼见八意咏琳转过身子，真的摆出了一副准备回房间的姿态，这下子便不容许姬月华犹豫了。
“等我知道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姬月华急忙扬声说道。
“咏琳姐姐，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帮忙。”
六十四-拆台能手
“咏琳......”
“......姐姐?”
姬月华对八意咏琳的称呼，使以铃仙为首的技术开发局成员露出了错愕的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也是难怪的。
随着世代更替，知道姬月华与八意咏琳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知晓两人过去那段深厚羁绊和复杂关系的，就只余下寥寥数人。对于这里绝大部分人来说，八意咏琳就是技术开发局的第一天才，现今的神喻系统的最大功臣，某种类似于“活着的传说”的生物仅止如此。
和姬月华不同，八意咏琳这边可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挫折，其成长的过程大体上就只能够区分成三个阶段。
遇见姬月华之前。
在对方的辅助下管理技术开发局。
以及，在姬月华离去后重新接管事务。
于第一个阶段时，这位历代最强的天才基本上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在遇见姬月华之后，于被对方吸引的同时，她也渐渐放下了自己的心防，从那独自一人的“世界”中走出来，开始接触不同事物，不再像过去一样，抱着将研究工作以外的事情包括人际交往视为“浪费时间”的极端想法。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常。在八意咏琳彻底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中存在着自己以外的他人，准确来说，就是以“某人”为中心构成的人际关系后，姬月华的离职却几乎摧毁了这一切。
在她身边，不再有那个无条件地关心她，能够替她分担绝大部分的工作与烦恼，使她第一次对于研究以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她发自内心地喜欢的人。
即使是仍然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的友人，也因为对方自身难保，为了姐弟之间的关系而伤透了脑筋尽管见面的时间变长了，和过往相比，与她的关系却变得没有那么融洽。
更甚者，就连那个被姬月华举荐，继他之后成为她实际上的第二位副手，在数年的相处间获得了她的信赖之人，也因为自身的家庭问题而提前引退。
对八意咏琳而言，过去这几年简直就如同恶梦一样。亦因如此，基本上她一直都摆出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除了铃仙与八云梓等极少数的例子以外，她无论对着谁都是冷冰冰的。
当代第一天才的标签，被过分地强调的往迹，独立特行的行事作风，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集这四者于一身，那就是技术开发局的新人对她的印象。
虽然这不完全是一件好事，不过，从某程度上来说，八意咏琳在他们的眼中几乎可以说是被神化了。
当然，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的是，这位“第一天才”原来也有着像是人类的一面，比如说有一两个青梅竹马之类的......
“你有事找我帮忙，这一点我从最初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内容呢?”
“，是这样的。我想给一位异性朋友买一份礼物，但是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然了方很久，但好像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喜好。所以，那个......咏琳姐姐待会有空吗?”
“......”
犹如有着千年历史的文物倒塌一般令人哑口无言。
八意咏琳那彷佛呼吸困难般的沉默急速穿过了整条技术开发局的走廊，连带着，就连那些知晓他们的过去，直到现在也仍然对姬月华心存敬意的资深成员们，脸上也流露出彷佛看着外星生物的神情。
然而，作为导致了这个状态的当事人，姬月华就只是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才会喜欢上你这混账。”
“那个，刚刚说了什么吗?”
“不，是你听错了。如果你的听力有问题的话，我建议你赶紧进行全面的检查，捎带着检查一下你的脑子是不是浸水了好了。”
轻轻的叹息声中，糅杂了就连当事人也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老实说，居然要帮自己喜欢的人给情敌挑选礼物什么的，就连八意咏琳也从来没有想过。在一瞬间之中，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
但是呀八意咏琳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既温柔又迟钝，虽然其本人很聪明，但是唯独在感情方面的事情上就彷佛不可燃的废料一样处于孺子不可教的状态之下从某程度来说，这也正正是她所认识的姬月华，不是吗?
和酗酒又或者情绪失控那些不好的习惯不同，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让人头痛不已的小毛病。
如果觉得不耐烦的话，在过往那地狱般的五年里，她早就斩断这份思念了。既然她最终还是决定了坚持下去，乃至主动出击，那么，事到如今也只能乖乖接受意中人这个美中不足的地方。
说到底，姬月华就只是在感情方面的事情负分而已，智商姑且还是正常的。
......就算是姬月华也好，如果对方知道了她这些年来对他抱着的感情的话，肯定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吧。
对于这一点有着百分之一百的确信。到了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目前的重心放在“如何让对方意识到这份感情”之上。而想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得若无其事地完成对方的请求，哪怕她现在其实有点想朝着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孔狠揍一拳。
于压抑心中的不满的同时，八意咏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今天的话，我手上还剩下一点儿，不，也不算是“一点儿份量”的工作。如果你想找我帮忙的话，还是改天比较好。”
平心而论，她一点儿都不想做这种事情。但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和恋情，在这里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八意咏琳不爽的程度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左右。她急需一些空间和时间来冷静一下，顺便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所以。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给我滚吧她的视线中清楚明白地传达出这个意思。
然而，姬月华就好像看不到似的，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工作吗?......也对，现在就只有我这个闲人无所事事呢。”
“如果你知道的话......”
“所以，为了让能够尽快抽出时间，就由我来助一臂之力吧。”
就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八意咏琳睁大眼睛，陷入了沉默之中。
将自家上司的表情看在眼内，于感到怀念的同时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姬月华露出了像是恶作剧的笑容，轻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可是专业人士，在处理杂务上有半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能够让咱们的超级天才感到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