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七日之死5
陆五四下环顾，但是视野所及，根本看不到增长天的踪迹。这绝不是陆五出现了幻听，因为不止是陆五，边上其他的新兵也全部在四下张望，寻找这个奇怪声音的来源。
“哈哈哈……”增长天狂笑着，但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陆五发现自己无法根据声音定位对方的具体位置。因为那个声音似乎在移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觉得从天上传来，一会又分不清到底在哪边。而且事实上陆五的前后左右什么都没有。
这可不是深夜，能依靠夜幕来遮掩身型，四周光线好得很。增长天那种巨兽档次的身型，四周也没有什么能够给它藏身的角落。当然，它会飞，不过他们现在可以站在天空之下，视野一览无遗，所以任何人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头顶上干干净净，什么惹眼的东西都没有。
这种认知上的错位让人惶恐，不止是新兵，苦面小队长也半蹲下来，一脸紧张的神情，枪口则指向天空。问题是天上确实什么都看不到，就算小队长也没办法开枪。
“这只是第一天的问候！好好挣扎吧，恐惧吧，到第七天的时候再迎来你不可避免的死亡！”这个声音慢慢的消失了。凭感觉上来说，好像是飞走了。但是问题是陆五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感觉到大风吹过，而大风说明不了任何东西。
这算是什么意思？盯上我了？现在的陆五已经明白，其实昨天增长天完全可以杀了他甚至生吞活剥。以它的体型，加上皮肤下的装甲，别说当时那几个士兵还在一个较远的位置，哪怕就在边上了，它依然能够以悠闲自得的速度干完一切再走。
“喂，这个不是……七天的死亡宣告吗？”站在陆五边上的大鼻子愣了愣，突然说道。
“什么叫‘七天的死亡宣告’？”陆五立刻问道。
“前线士兵之中的传说。”要说并肩战斗真的是拉近人与人关系的最佳方式。虽然说之前大鼻子对陆五态度比较差，但是现在却很乐意给陆五细致解释。“说是敌人之中，有一个很强大的精英战士，也有人说那就是敌人的火线指挥官。总之，如果惹火了它，它就会来这一招……他会宣布七天内来拜访那个牺牲品七次，但是直到最后一次才杀死猎物。”
如果换一个第三方的角度，陆五大概可以说出“傻叉”或者“变态”诸如此类的词。明明第一天就可以杀掉，为什么要拖七天？这是典型的装逼装成****吧？
但是，事实证明牛逼和****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不管多么离谱的事情，只要有能力将其实现，那就叫牛逼。相反，空口白话最后还被人翻盘反杀，那就叫****。
但是，从正常的逻辑推断，这种事情如果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甚至能够成为广为人知的传言，这恐怕是牛逼不是****。
别说猎物是高级军官之类的，哪怕是普通的小兵，上司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吧？这实在太打击士气了。
“这也能行？”陆五轻声的问自己。
虽然陆五知道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哪怕他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过一个术士），但是这种做法……为什么觉得很夸张，很作死呢？
“截止目前为止，好像没人能见到第八天的太阳。”大鼻子说道。“我听说是这样。”
“他刚才是对我们说的吗？”边上另外一个人凑过来。
“应该是对某个人说的。”苦面小队长远没有这些菜鸟们这么放松，虽然声音远去，但是他依然在警戒四周。
增长天说话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保密的打算，它的嗓门足够大，以至于很多个小队都听到了刚才的宣告声。但是也因为如此，反而让人搞不清楚这番话到底针对的是谁。就算是陆五身边的人，包括苦面小队长，都没有怀疑到陆五身上去。
“搭档，这回可能很不妙了。”耳机里，高手说道。“要听我的建议吗？我建议你立刻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这样至少你可以位于很多士兵的保护之下。当然，作为代价，我们来自地球的身份可能会曝光。顺带说一下，其他的东西倒也罢了，但一定要保管好徽章，如果那玩意被这个世界的人看到了，它肯定会被拿走的。”
“为什么？”陆五本能的问了一句。
“因为那玩意太珍贵了。那是无需经过以太之海，直接穿越于两个世界的宝物啊！就连伟大如我，在以太之海中游历过数万个位面，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宝物。也只有最强大的术士们能做出这样的东西。虽然它有一点小瑕疵，但是那不算什么。”
高手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这个顾虑，让陆五一时之间下不定决心。不过至少他还有六天。陆五忍不住有点自嘲的想到。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战斗此时已经趋近尾声。能动的怪兽已经不多，而且每一只能动的几乎都被不止一个小队围住。相反，对于伤员的救援行动已经开始了。苦面小队长虽然自己还在警戒，但已经下令让他们援助四周的伤员。
虽然说怪物数量不多，无法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是这个是站在数学的角度来说的。和亲眼目睹亲身体会是两回事。在一帮新兵在一架倒塌的帐篷中找到第一个伤者的时候，这位伤者实际上已经无需援助。那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七八十岁光景，也许是动作不灵便被怪兽逮住，亦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他的身体已经被撕扯的四分五裂，整个人自腰部以下都已经变成碎片，散落在四周，连凑都凑不起来。他在痛苦中进行着绝望的挣扎，还是苦面小队长过来，给他的脑门开了一枪。
陆五看得很清楚。苦面小队长将通用步枪的枪口对准伤者的头部的时候，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终于解脱，如释重负的神情。
若不是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一个被枪指着脑袋的人会露出这种轻松的表情的。
边上传来吼叫声，陆五一群人才发现紧邻着他们这边居然还在战斗。
那是一场人和非人的战斗。一个穿戴着外骨骼装甲的人咆哮着将一个二类怪物压倒在身下，用一把手肘长的短刀拼命的在它身上戳刺。那怪兽的爪子徒劳的想要攻击装甲头部和脖子关联的小小空隙，却被短刀先一步到位，直接将前肢切了下来。那个人咆哮的声音里面夹杂着如此之多的愤怒和憎恨，简直比怪物更像一个怪物。
在两个依然战斗的身影的边上，躺着十具尸体。整整十个新兵，都在一次短暂的松懈里送了命。刚才增长天离开之后，一只始终保持潜伏的二类怪物对他们发动了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十个新兵，现在才被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小队长打倒。
但是，这已经没什么意义。十个新兵已经全灭。虽然他们倒下还不是很久，但他们受伤的位置不是脖子就是胸口，这些伤的是如此的致命，以至于陆五这帮人都看得出来，任何急救手段都是在浪费时间。
看着横七竖八倒地的新兵尸体，陆五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他知道，刚才增长天离开之后，如果被袭击的是他们小队，整个小队的下场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同样松懈下来，没有认真观察四周，保持警惕。
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小队长终于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这只怪兽的整个头颅给切了下来。其实仔细看看觉得这种怪物有点像人，至少头部五官俱全。
苦面小队长没有说话，径直来到死去怪物的尸体边上。他用手在血淋淋的尸体上翻动着，将怪物的皮整个扯下一截，露出了下面的装甲。这个怪物的皮肤之下居然是有装甲的。不是每个部分都有，只在胸口的位置，护住了要害的内脏。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它能够杀死十个士兵——虽然都是新兵——的重要原因。通用步枪的子弹打不透这种装甲，命中它身体的子弹没有给它造成真正的致命伤害。
“它们进化了？”苦面小队长抬头问对方。
“似乎是。”外骨骼装甲下响起了略显沉闷的声音。“不过应该不是进化，只是手术，强行将护甲片装入身躯内。不过看上去只有这一个。”
“它们越来越难缠。”苦面小队长说道。“下一波进攻随时可能出现，到时候恐怕这种类型会越来越多。”
战斗感觉上已经完全平息。要说通用步枪的枪声轻微也有缺点，那就是没办法很准确的判断战斗是不是已经结束。不过，很明显这只是陆五的问题。因为不止是士兵，连普通平民也已经返回，开始协助救人以及处理尸体。
天黑之后，陆五躺在自己的帐篷里。
下午时分的突袭死了接近五百人，受伤的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之多。虽然从战术角度来说，袭击过来的怪兽简直就是来送死的，但是不可否认这场突袭对让整个营地的士气低落。
现在陆五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待在这里了：因为未来的撤退路线至今未定。
他现在对于整个战局有了一个最基础的概念。如果将整个战局做一个描述的话，其实就是由于突发的时空崩解导致了整个地区原本防线的崩溃。敌人抓住了这个有利时机，投入了这种异型怪兽部队，取得了巨大的战果。此时此刻，这个名为女妖之门的区域（非常莫名其妙的名字），陆五所在这一方的势力已经遭到重大失败，前线的军队和平民都是灭的灭，逃的逃。而他们这一批人待在这里，则是因为指挥部不知道让他们往哪边逃。
一方面是不知在哪里的敌人大部队，一方面是不知道影响范围到底会波及什么程度的时空崩解。如果道路选择错误的话，那就是自己朝着地狱走去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帐篷的布料是使用某种类似塑料的高分子材料做的，防水保暖。但是帐篷终究是帐篷，寒意从每个缝隙往里钻，就算是毯子也挡不住。
陆五手中玩弄着那个水晶徽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宝物。
“我终于明白琥珀为什么会制作这个徽章了！”陆五突然说道。
第四十六节 七日之死6
“这个，应该就是琥珀为自己准备好的后路。”
虽然看上去帐篷里只有陆五一个人，他只是在自己对自己说话。但是实际上，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另外一个智慧生物，那就是凭依在手机之上的高手。
说起来有点奇怪，从来到瓦歌世界后，或者更具体点说，遇到那个自称为增长天的怪兽之后，高手就变得沉默起来。
在地球上，这种沉默可以被理解为高手正在上网——这也是它日常最爱干的事情。但是这里可是瓦歌，这里没有地球的网络，没有移动、联通，更没有无处不在的wifi信号。
“退路？”高手在耳机里问。陆五觉得它的口吻里好奇味十足。
“是，琥珀本来就拥有预知未来和洞悉命运的能力……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暗算呢？她应该是在发生那件意外之前就意识到了一切……不是清晰的认识，而是大致了解其中的风险。她知道发生意外之后，她会失去冲破世界界壁回到以太之海的力量，所以特意制作了这个徽章。这样，哪怕最糟糕的情况下，她也能回来，而不是被困在地球上。只可惜后来她连记忆都发生了偏差……所以居然忘记了这条自己留好的退路。”陆五说道。“应该说，我比较幸运吧。不过不是这个意外，估计我完蛋了。”
别说现在，上一次绑架事件中恐怕就完蛋了。因为那些绑架者原本就没打算让陆五活下去。
“倒也是个自圆其说的假设。”高手用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口吻说道。
“什么叫做‘自圆其说的假设’？”陆五问。
“哈哈，那个……就是只能是假设，无法求证的意思啦。”高手打了个哈哈。
“对了，高手，那个增长天说的那种语言是什么？你好像知道。”
“嗯，我知道，那是始初之语，根源之语……”高手的声音清楚显示它情绪低落。“也是神之语。这种语言无需翻译，凡有智慧的生灵皆可自行理解。据我所知，术士们应该还没有掌握这种语言，所以那个增长天，应该是来自其他世界才对。”
“这么神奇？”陆五觉得太厉害了，如此一来，人类再也不需要学什么多门外语了，学会这个就永远不愁和别人沟通的问题。
“确实很神奇，但是，也仅此而已。”高手说道。“基础的沟通交流是方便了，但无法深入传达一些复杂的概念。”
陆五几秒钟后才意识到高手刚才不是用汉语，也不是瓦歌本地通用语，而是刚才所说的“神之语”。
陆五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看了高手。毕竟是曾经在数以万计的世界旅行过的存在，见多识广那绝对是不打折扣的。
“搭档，下面你打算怎么办？”高手换了个话题。
这一次轮到陆五沉默了。
最初的计划是很简单的。不，应该说无需考虑，必须如此行事。一无所有的在这个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上活三十天（甚至可能更久）是超出陆五能力的，所以他必须，也只能寻找本地人的帮助。
说句实话，虽然陆五被“强征入伍”，但是他的内心并未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军人，需要到战场上流血流汗。他表面上一点也没惹事，实际上却早就做好了当逃兵的准备了。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携带装备逃到荒野之上应该没问题。只要能捱过三十天，他就能回地球去。虽然有点对不起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很抱歉，陆五来自地球，这里发生什么，和他真的没什么关系。退一步来说，哪怕陆五想干点什么，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既不懂魔法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一个人的能力能干些什么？这个世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陆五不知道增长天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是想来应该不是间谍之类。因为很显然，和增长天相遇是个偶然，陆五不认为增长天事先安排了人手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么反过来说，不管陆五逃到哪里，增长天都是能找到他的。要知道这是一个确实存在着超自然能力的世界。
在野外，独自一个人靠着一把通用步枪对抗那种皮肤下植入装甲的怪兽，估计没什么胜算吧。
而且陆五并不是第一个。在他之前的猎物，应该是在军队（至少也是众多战友）的保护之下被杀害的。而且不是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的那种攻击，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警告，也给你改正错误的机会，让你进行拼命的挣扎，然后最终证明你的挣扎是徒劳的。
综合考虑的话，答案呼之欲出。除非陆五能够得到军队全方面的帮助，否则的话，靠着个人的力量，恐怕难以逃过这一劫。
“眼下的情况，很危险啊。”高手说道。“好像被那个增长天盯上了。”
“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个怪物吗？”陆五问。
“按我说，没有。”高手回答。“不过有一个思路……那就是找术士来帮忙。”
“找术士……”
“虽然那个增长天看上去很厉害，但是我肯定，这个世界最厉害的还是术士。事实上，整个多重位面之中，不管是单体还是整体，我真的没见过战力能胜过术士的存在。他们的那种魔力太可怕了……简直就像作弊一样的强。特别是第一律术士，就算是曾经的我，也很难对抗那种力量……”
“什么曾经的你？”
“哈，没什么……哈哈，其实搭档，我曾经也想过称霸一方哦。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种族的天赋决定了太多东西。这种先天的限制很难克服，就算积累了再多的知识和经验也无法弥补啊。不说这个，搭档，我的建议怎么样？”
“虽然目前还没有见到一个术士，但是……术士应该是统治阶级吧？”
“当然了，术士是统治者，至于你看到那些军队……那些士兵，以这个世界的层面来讲，只是炮灰，甚至连炮灰都算不上。”
“那么，作为一个连炮灰都算不上的普通士兵，我怎么能请动那些术士的大驾呢？”
“这个太简单，只要把这个徽章交出去，我肯定术士们会来搞清楚徽章的来历，在彻底搞清楚之前，他们肯定会保护你的。只要有强力的术士出手，对付增长天就和对付汤圆一样轻松，要捏成什么样就能捏成什么样。”
“他们会把徽章还给我吗？没有徽章我没办法回去啊。”
“怎么可能……徽章给了你，你又靠徽章的力量回到地球，那术士们不成活雷锋了？搭档，牺牲回到地球的机会，换来一条命，这并不是吃亏的买卖啊。”
“谢了，这个思路我放弃。”陆五回答。
高手提出的是一个很理性的思路，但是人不永远都是理性的。至少陆五此时此刻无法接受“再也无法回到地球”的安排。他宁可冒着生命危险搏一搏，也不能就这样从此流浪异界。
“要对付增长天的话，使用这种东西肯定不行。”陆五爬起来，捡起自己的配枪看了看。虽然通用步枪是科技含量比地球还高的轻武器，但是绝对不是用来对付那种巨兽的理想装备。事实上就算是来自异界的陆五也看得出来，这种武器主要是用来对付人类的，特别是给那些缺乏训练和勇气的士兵使用。
陆五尚未接触这个世界真正的高科技造物。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的科技绝不在地球之下。陆五手中有着一把地球人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的“万能发射枪”（这个名字可比通用步枪什么的贴切多了），还看到已经完全成熟，可以投入实际行动的动力装甲，此外还看到了悬浮式的车辆——今天陆五在难民营边上看到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确定，那是一种没有轮子，也不和地面接触的车辆。
无法想象拥有如此高等级科技的世界世界没有发展出那些重型武器来。亦或者，只是因为当前的特定局面，军队在败退中丢失了那些重型装备？
那个增长天……如果有一种重型的，类似于火箭筒那样可以单兵操作的武器，应该能够对付它吧……至少可以试一试……
在陆五这么想的时候，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
“陆五？在里面休息吗？”
陆五立刻听出说话的是苦面小队长。说起来惭愧，直到现在，陆五还不知道那位小队长叫什么名字，他只能叫他“长官”。虽然严格来说，他们认识就半天左右，但怎么说也是并肩作战过了。
几秒钟后，苦面小队长钻进了帐篷。
前面说过，苦面小队长那副穷困潦倒的神情真的不是刻意的，而是他的脸天生就长得这样，明明是正常表情甚至可能是面带微笑，但是在别人看起来就是愁眉苦脸，一副潦倒的样子。
但是，经过了今天战斗之后，陆五却已经知道苦面小队长很厉害。有些人的厉害是很容易被人发现，有些人的厉害却不张扬。苦面小队长无疑是后者，他们这个小队是最早赶到战场的（这是因为他们距离最近），一方面取得最多的战果，另外一方面却没有任何伤亡。而出现这样的奇迹，完全是因为苦面小队长的指挥。
“今天那个怪兽所宣布的，是不是和你有关？”苦面小队长没有浪费时间，单刀直入。
“那个……”陆五犹豫了一下，然而对于苦面小队长来说，这个犹豫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果然是你！”
第四十七节 七日之死7
苦面小队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似乎只是阐述一个简单的小事情罢了。但是他说话的口吻让人明白，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拿出一个通讯装置——看起来和手机有点相似，但是是金属的，而且肯定不是无线电。因为陆五知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电离层。苦面小队长用一种很快的速度对着那东西说话，陆五听得出这是这个世界通用语的变种，应该是某个地方的地方口音什么的。如果慢慢的讲述，陆五应该能听懂，但是苦面小队长说话的速度又急又快。
“陆五，你今天表现的很好。”苦面小队长放下通讯器，说道。“我会记得你的。”
“长官……这是……什么意思？”陆五不禁大惊。
“收拾东西，去第三大队吧。”苦面小队长看着陆五的神情，继续解释道。“上头已经定下来了，新编第一、第二大队，要在这里就地组织防线，准备阻击追兵。第三大队负责掩护难民从西路撤退，其余部队从东路撤退。”
陆五所在的就是新编第一大队。根据一些只言片语和亲眼观察所得，陆五发现，尽管三个大队都是拼凑起来的，但是在进行编组的时候，人们还是把最好的集中到第一队上。这可能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吧。第一队虽然是新兵，虽然也只受到连“训练”都谈不上的半天训练，但是所有成员都是挑选过的，都是身体健康，年纪适中的男性，没有不良记录，而且在思想方面也愿意战斗，至少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战和畏敌情绪。
相反第三大队就差很多了。嗯，就陆五看到的，那些非常抗拒军方安排的，刺头的，或者是压根想着逃跑的，几乎都被塞进第三大队。
虽然都是垃圾炮灰部队，但是第三大队可以说是垃圾中的垃圾，完全没希望的那一种。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许还不理解那个增长天做了什么。这也难怪，”苦面小队长说道。“它现在是个名人了，不久之前它杀掉了我们北线一支残留军团的指挥官，导致了整个军团的崩溃。”
“那个……也像对我这样……”
“没错，也是发下这个宣告，然后一共来了七次，第七次才杀死了目标。”
这是……疯了吧！
陆五也不禁为这个怪兽而震惊。
这是何等的愚蠢，又是何等的自大呢？做出这种宣告的话，除非是力量对比悬殊到极限，比方说达到蚂蚁和人类的区别，随便一指头就能捏死对手，否则就是给敌人杀死自己的机会。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增长天强大到根本无法对抗。
敌人的自大虽然是我方的武器，但是不管手里拿着什么武器，终究是有极限的。前面说过，力量差距过于悬殊的话，确实是想怎么摆弄就能怎么摆弄。
但是，从理性角度来分析，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真的力量差别达到了这个地步，想杀谁就能杀谁，哪怕事先通知你也逃不掉……那也称不上是战争了吧。这应该是单方面的碾压了，也就压根没有现在这种局面。
因为虽然说眼下陆五这一方遭到了惨败，至少还能做到边走边撤，还能进行有效的阻击，并能够消灭敌方过分突进的小股部队。
“你的意思是……军队放弃我了？”震惊过后，陆五又体会到这个人事调动的另外一股涵义。把自己从比较优秀的部队调走，塞进垃圾中的垃圾里面，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说陆五本来就对这个世界的军队没什么归属感，从客观上来说也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当逃兵的准备，但是真正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感觉到夹杂着恐惧的愤怒。
如果增长天连军队指挥官都能杀掉，所以干脆放弃比较好，让他自生自灭，免得引起其他的动荡。高层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你误会了，是增长天已经引起了上头的重视。”苦面小队长说道。“你觉得那个硬皮怪这么做是不是很狂妄，甚至是疯狂？”
“是。”陆五回答。
“没错，我也觉得它很狂妄……但是更糟糕的是，它证明了它有这个资格。我们这边倒还罢了，毕竟这里不是敌人主力的方向，所以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其他战场……据说因为它的缘故，负责断后阻击的部队士气非常低落。”
对于这个说法，陆五完全可以认同。如果敌人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力，我方士气不低落才怪呢。更别说这还不是靠着偷袭暗杀什么的，而是很光明正大的宣布了，再上门杀人。
“所以，它引起了高层重视，现在，整个女妖之门地区都在搜寻这个怪兽。明天，迟一点就是后天，会派来一支针对性的部队来对付它。”
“那我为什么要去第三大队？”
“其他人都要去西边一点构筑一道新的防线。”苦面小队长说道。“只有第三大队要掩护难民撤退，所以要暂时留在城里驻扎……想要阻挡那个硬皮怪，这里远比野外合适。这样说，明白了吗？”
到这一步陆五也只能点点头。其实只要他穿越者的身份不暴露，能够得到别人帮助去对付那个“增长天”那就太好了。
“顺带说一下，这个任务是秘密。”苦面小队长说道。“为了麻痹敌人，第三大队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表面上，是因为今天战绩出色，所以调到第三大队里面担任小队长的职务。”
“我？小队长……”陆五突然觉得这个官实在有点不值钱。
“当然，只是空头的小队长。没有下属士兵，但有小队长身份……顺带提一下，你接下去的上司是个混蛋，稍微小心一点。但是毕竟只有一天时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
第二天陆五就认识到了苦面小队长最后一句话的意义。
这一天陆五啥都没干——照理说作为小队长的正职是去熟悉士兵，为未来的战斗做准备，但是他只是一个空头衔，所以等于他啥也不需要做。一定要说他做了点什么的话，那就是帮着难民搬到小城里面来。
前面说过，小城已经是空城，里面的居民先一步撤走了。现在在城外宿营的是来自其他地方的难民。在经过之前的袭击之后，上头决定让一部分难民搬进小城里去。
陆五虽然一开始混入这边就是别有用心，但是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点忙。所以他就承担了免费的交警——在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帮了半天忙。一直到下午时分才回到第三大队的营地休息吃饭。
眼下这种情况，军队里并没有什么食堂大锅饭。从陆五来到这里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每个人都吃的是同样的东西，一种类似压缩饼干的口粮。具体点说，是一种压成砖头状的食物，带有淡淡的咸味，不过分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当然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要求更多。目前只能说这种干粮相当硬，但配上清水，吃起来还算凑合，而且只需要吃很少的份量就能吃饱。
然后，昨夜见了一次面，今天早上也见过一次面，总共只见过两次面的那位中队长居然上门拜访来了。
他非常露骨的向陆五暗示，索要手机。
陆五的手机是地球生产的智能机，虽然不是最新的，但是性能而言还算不错，起码也是够用。当然，来到异世界之后，手机的功能基本就废了，因为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信号。但是毕竟手机还有一些辅助功能可以用，比方说用来计时、闹钟之类的。
这个世界的科技不比地球低，而且也有电子产品，比方说之前医生的那个奇怪仪器上面就有明显的液晶显示屏（当然，那可能不是液晶，只是相似）。既然如此，这种程度的电子产品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陆五并未隐藏这个手机。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位中队长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以地球的人种来计算，是一个典型的西方老外，有着一双蓝眼珠子。只不过此刻，那双蓝眼珠子里面满是几乎随时都能溢出的贪婪。
其实这很奇怪，现在的情况下是战争打输了，危急存亡之际，照理说是朝不保夕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有心情去搜集财物才对。但是人类的思维是不可捉摸的。先别说勇敢无畏者，哪怕是自私的人中间也有不同类型，有的人面对着危机，会想法设法让自己活下去，至少也是提高活下去的机率，但是有的人，却只想着死之前爽一把。
这位中队长明显就是后者。
他已经彻底放开了思想包袱，现在看到什么喜欢的就要拿到手。至于吃相好看不好看，甚至到手之后能不能保有，会不会因此被人背后打黑枪什么的，这位明显是顾不上了。他现在想要的只有死之前能够彻底放纵自己。
如果换一个穿越者，也许就忍气吞声的把手机给他了。反正只要离开的地球，手机就没啥用了，而且在没有充电器的情况下，电池一用完就是一个废物。而且回到地球的话他随时可以买更好的。但是对陆五来说不行，其他且不论，高手正凭依在这台手机上面呢。
“它看起来很漂亮，是哪里制造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中队长的眼睛盯着陆五的手机，光洁闪耀的金属外壳让他目不转睛。
“嗯，我也不知道哪里制造的。但是应该是从远方来的吧。”陆五轻描淡写的回答，顺带着将东西塞回自己的口袋。
第四十八节 七日之死8
以正常人来说，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态度吧。不过中队长显然不是一个稍受挫折就会放弃的人。在陆五做出如此表态之后，刚才那种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中队长脸上清楚的浮现出不是正常应该有的恼羞成怒的神色，而是另外一种近乎痛恨的表情。这不像是他想要从陆五那里敲诈什么，而是陆五刚刚从他那里敲诈到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陆五看着中队长的脸，下意识的想起地球上法国作家莫里哀的《悭吝人》里的描述的那位阿巴贡。
按照索贿不成的正常步骤，下一步应该是要给我穿小鞋吧。陆五心里这么想着。
但是陆五并不担心。所谓无欲则刚，陆五并不想在这个世界混出什么名堂，只想着熬过三十天回地球。就算给他穿小鞋，陆五也不怕。阿巴贡中队长虽然是他顶头上司，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说到天上去，哪怕被栽赃陷害穿小鞋，他最多也不过去掉这个刚刚到手的“小队长”的帽子罢了。
对于一心想要回地球的陆五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很可惜，陆五低估了这个世界的人的节操下限。其实也不能说这个世界，而是他在地球上的中国呆久了，已经忘记了人类的下限可以降到什么程度。
阿巴贡中队长并不是自己独自过来的，他带了两个部下。两个身上完全看不出“军人”的特质，相反满是街头混混味道的部下。事实上也许就是这样。
“陆五，你知道我们营地里，昨天有人失踪了吗？”中队长已经换上另外一幅神情，不再是阿巴贡，变成了《巴黎圣母院》的克洛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最后以逃兵论处了。还有，可能你还不知道，今天玩枪走火，总共打死了六个倒霉鬼。”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
“是吗？”陆五反手操起自己的通用步枪。对付硬皮怪这枪其实不是特别好使，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枪绝对是非常合用。
中队长肯定是个职业军人，因为他第一时间向身后窜去，可惜帐篷门口挡着两个部下，一时之间让他出不去。
“你……想干什么？”
陆五表面上似乎在玩着自己的枪，枪口却不自觉的朝向对方。
“我什么都没干啊。”陆五用枪口在对方身上瞄了一下。“谢谢提醒，长官。玩枪会走火，我一定会注意的。您也要多加注意啊。”
这些话本身没有什么，但是说话之中神色口吻却**裸的透露着威胁。
两个人四目相对，交织的视线之中燃烧着熊熊的敌意，似乎随时都能烧起火焰来。但是最终，一方退让了。
“我会记得你的。”中队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正巧，我也是。”陆五微笑着回答。帐篷的顶端有一个昏暗的灯泡，在这个灯泡之下，他的笑容扭曲的简直像是从深渊爬出来一样。“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第一时间就会想起您对我的教导。”
中队长和两个手下离开了帐篷。在门帘放下的那一瞬间，陆五做出了一个他昨天刚刚学到的翻滚躲避的动作（毕竟训练了两个小时，不是吗？），同时枪口警惕的指向外面。
如果他们出去后第一时间朝着帐篷里开枪，那么就会射错方向并遭到陆五的反击。
必须要说陆五确实在这方面有着天分，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并且努力第一时间适应它。
但是外面很平静，没有子弹透过帐篷打进来。
几秒钟后，陆五听见了一声惨叫，人类垂死之际发出的那种。
时间已经是黄昏，而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使得光线远比正常的这个时间段更为黑暗。
雨不是很大，如果一个人懒，可以选择在这种程度的雨中不打伞走一段路。当然，前提是暴露在雨中的时间不要超过三分钟。
增长天就站在帐篷外面，巨大的身形在雨中宛如一座巨型石膏塑像。它的身前躺在两个倒霉蛋，其中一个被利爪整个划开，从肩膀到侧腹完全切开，冒着热气的内脏洒了一地。另外一个稍微幸运一点，只是脑袋被撕下来罢了。
没错，不是切下来，而是撕下来。至于脑袋本身，在陆五冲出帐篷的时候，正好被增长天像个玩具球一样丢向远方。
刚才这一声惨叫，正是两个死者中一个发出来的。但是他估计也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惨叫了。
还有第三个，不过这一位还活着。在增长天的身边，中队长还在进行着挣扎。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因为增长天的尾巴，长长的，宛如蜥蜴一样的尾巴，正死死缠绕着他的脖子上。这尾巴的力量显然远超人类，纵然中队长的双臂正在竭力想要挣开它，好为自己的肺吸入一丝空气，但是这个努力却是徒劳的。
雨中，陆五静静的和面前的巨兽对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很危险很恐怖，但是必须要说，等到增长天离开，那份恐惧并未在陆五心中留下太多的痕迹，就如风过无痕一样。这一方面是天赋另外一方面也是客观因素，因为陆五在短时间内见识到太多的东西，以至于空闲去害怕。
第二次的时候，增长天没有露面，只是发出声音。这大大降低了陆五的恐惧——如果陆五有感到恐惧的话。
但是这一刻，看着这个满嘴獠牙，异型而且吃人的怪兽在不足十米的距离盯着自己，陆五突然之间感觉到异样的惊悚。仿佛有一条蛇在后背，沿着脊柱爬行，把一种滑腻的冰凉的感觉一点点通过皮肤传达到身体深处。
雨水落在脸上，冰冷得像是要渗到骨髓里面。
怪兽的头部和人类极其相似，不应该说它就是一个长着人面的怪物。当然这应该仅仅是偶然，因为不管怎么看，它和人类都是不同的种族，更别说它之前表现出来的饮食爱好了。
增长天悠闲自得的从地下咬起一块冒着热气的内脏，大概是肝脏吧，吃了下去。并将这块美味的小点心在嘴里咀嚼良久。陆五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人体的什么部分，但其实是什么部分都无关紧要——他竭力让自己的视线离开增长天的血盆大口，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巨兽脸部其他位置。
增长天的脸部，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陆五记得它的脸部遭到那发炸弹的重创，大块焦黑的皮肤脱落，露出隐藏在皮肤之下的装甲。但是现在，它的脸上重新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不到哪怕一丝疤痕，更别说隐藏在皮肤之下的其他东西了。
要么就是这个怪物做了整容手术，要么就是它拥有极其强大的，宛如那些低等生物一般的再生能力。两个猜想中，陆五倾向后者。
“又一次见面了。”增长天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开口说道。“昨天我送来了一件礼物，今天我带来了一个警告。”它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陆五，看起来很满意对方的神色。“至于明天，我要品尝到第一滴血！”
它的话说的有条不紊，甚至可以是慢条斯理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这里是军营，四周的每个帐篷里，都有着一个或者多个敌方士兵。但是，不知道是它出来的太突然，或者是刚才那声惨叫尚未引起太大的关注，总之，四周还没有人出来。
整个天地之中，除了飘落的雨水，只剩下陆五和增长天两个人。
增长天是怎么来的？它如何知道陆五就在这里？它又怎么能大胆的无视这里的一切？
细细思考这些问题的话，会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路蔓延到脑门。这个怪物发出的宣告绝非随心所欲有勇无谋，而是有所凭借的。它能够用某种方式，精确定位陆五的位置。
换句话说，这个怪物绝非它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拥有超自然能力。
昨天它没露面，只发出声音的时候还让陆五抱有一线希望，但是现在，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
边上，有人在发出叫喊声。虽然反应迟钝了一点，但是终于有人察觉增长天的存在了。接着，陆五听见了通用步枪开火的声音。
虽然通用步枪开火的声音要比地球上的枪械轻上很多。但是眼下这种情况，陆五所有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还是能轻易的听见声音。
增长天身体的侧面，似乎有碎末在飞溅。陆五知道这是子弹打中了增长天。这很正常，如此巨大的体型，打不中才是不正常。但是，从增长天毫不动容的情况来看，子弹应该被皮肤下的护甲挡住了，没任何效果。
“好好恐惧吧，挣扎吧，但是记得！你还有四天！哈哈哈哈……”
增长天的尾巴一甩。中队长的身体凌空飞起，飞向子弹发射来的方向。现在陆五已经看到开枪的人是一个士兵。这个可怜的人在惊恐之中一边发出狂叫一边疯狂开火。被甩飞的中队长的身体撞中了他，将他撞飞，最终两个人都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大石头之上。陆五不用去查看就知道这两位凶多吉少。中队长更是没有任何希望，增长天将他甩出去的时候，脖子就应该被扭成麻花了吧。
更多的士兵已经被惊起。这种场面隐瞒不了任何人。
“那么，明天再见！”
增长天拍打着翅膀，在更多的子弹射过来之前腾空飞起。巨大的风将陆五身边的帐篷都吹倒了，但是陆五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用手遮掩迎面而来的气浪。如果真的要分个你死我活，那么至少眼下，他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增长天原本略显得灰色的身体在空中迅速的变色，转眼之间就和天空融为一体。十来秒钟后，就算是视线不曾挪开半点陆五，也无法将它从天地背景之中分离出来了。
第四十九节 七日之死9
“你就是陆五？”
站在陆五边上的是一个身穿着白色军服的男人。他下巴高抬，就差用两个鼻孔朝天了。
陆五认识这一位，他是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其实不止是大队长。这位大队长除了直接指挥第一大队之外，还是“首席大队长”，也就是兼职担任整个新兵部队的总指挥。按照这个世界的军队编制，三个大队加上一个直属的中队，就能构成一个“军团”的方法，他和“军团长”只差那么一线。
按照这个世界的通常概念，军团是军队的基本单位。事实上，根据陆五这两天观察所得，在谈及兵力的时候——哪怕平民在提及军队数量之类话题的时候，都最常使用“xx个军团”这种用词，几乎没人会说“xx名士兵”，更别说“xx个大队”什么的了。
综上所述，按照地球的规则进行转换的话，这位大队长差不多等于一位正职师长，而陆五却等于一位班长——考虑到陆五的小队长名不副实——所以事实上陆五连班长都不算，只能算有点资历的老兵。如此悬殊的地位差别，对方的鼻子朝天就完全能够理解了。
陆五的注意力并没有太过于关注在这位大队长身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不值一提，宛如蝼蚁。正常情况下这是一种令人情不自禁就会感到厌烦的态度，但是陆五实际上对此持欢迎态度。至少他希望自己突然消失之后，不会让对方留下任何记忆。
陆五虽然认为自己这一次回到地球后是不会再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的，但是世事难料，谁又能说清楚呢？不管怎么说，在遇到重大危险的时候，如果能逃到另外一个世界呆一会绝对是很好的选择。
在大队长身边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是这个世界典型人种——也就是很类似地球上的东西方混血儿。他有着一双寒冷的，宛如冻结的水珠一样灰色的眼珠。如果没有这双眼珠，他的五官什么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特色，但是加上这双眼珠之后，他就有了一种能充斥了整个空间的压迫性存在感。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这个人就算站在人群的后排，也绝不会让人忽视。他天生就有一种让别人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的力量，或者说个人意志，让他看起来起码比任何身边的人高上一倍。
虽然在那个陌生人身边，站着几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但是哪怕这种高科技造物，极能吸引别人注意的东西，也无法对抗这位陌生人的存在感。陆五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人身上。
陌生人套在身上的制服一尘不染，下巴剔得干干净净，跟一个刚出兵营的新人一样的做派。但是，他站在所有其他人之前。这个世界的外骨骼装甲是搭配头盔的，所以你没办法判断一个穿着这种高科技产物的人到底有没有垂眉顺目，但是从彼此之间所处的位置任何人都能很简单的判断出这几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的地位要低于这个陌生人。
大队长的话很快就说完了。陆五一边心不在焉着听着他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堆人马。这队人就是上头派来的特种部队，全部都是特种精英战士。他们来这里执行一个特殊任务。至于特殊任务是什么，不用说也明白，那就是对付增长天。而这位陌生人正是这个特种部队的队长，名字叫做道尔，或者叫做羲和，是一位上校。
没错，就是羲和，古代中国神话中的日神。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就是这个世界的太阳神同名的。如果陆五是欧美人，特别是希腊人，估计就会把他的名字翻译为阿波罗，不过陆五既然是中国人，那么这位队长名字的意译就只能被翻译为羲和了。至于上校……陆五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军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特种部队头目有军衔。目前陆五实在没有闲暇去深入了解，反正所谓的“上校”就是一个虽然地位较高，但是还算不上高层的军衔。
这也是高手之前将语言能力烙印到陆五脑海里的副作用之一了。语言翻译之中，总是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东西有着深厚的背后涵义，粗暴的直接进行概念翻转就会产生这种后果。所以陆五只能听懂看懂这个世界语言文字的表面意思，不能了解其中的含义（特别是隐喻），也不能破译其中专属用词概念，就连人名也很容易出现概念性错误。在接触一个陌生人名之后，陆五必须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理清头脑中混乱的概念之后，才能把音译后的名字在脑海里固定下来。
特别要说明的是，大队长虽然一副趾高气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做派，但是那却是他装出来的。因为他介绍一结束就选择了逃跑。没错，不是离开，而是逃跑。他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道尔上校。因为脚步太过于仓促，以至于没走两步还跌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摔倒之后，就像做错的事情而心虚的小男孩一样，赶紧爬起来，连掸下灰都来不及的跑远了。
很明显，只要能远离这个麻烦，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现在陆五要面对的只有道尔队长及其下属了。说句实话，大队长的表现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道尔这个人感觉上不像是人，而像是一块冰。当他那双寒冷的，宛如冻结的水珠一样灰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陆五的时候，陆五仿佛回到了昨日被增长天盯着的时候。
“从现在开始，你归我调度，陆五小队长。没有太多时间了，跟我走。”道尔说道。他歪了歪头示意陆五跟着他走。
一段时间以后，他们来到城镇边缘，一座很大的建筑。
陆五看不出这个世界的建材到底是不是混凝土，但是至少这个世界的房子造型和地球颇有类似之处。总之就是科学的尽可能的在安全、可用面积、采光还有外型之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比方说陆五眼前的，似乎就是这个小城过去的集会所之类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是教堂。
道尔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分明就是让陆五住在这里了。
陆五现在已经看到道尔身边足足有二十个人，他相信依然有一些尚未露面，但是仅仅已经露面就很不得了了。因为二十个露面的部下全部穿戴着外骨骼动力盔甲。这些动力装甲色泽上似乎是金属，但高手却说是复合陶瓷。地球上的研究目前还限制以增加人体负重和体力为目标，事实上因为能源的限制，连这个目标都尚未做到。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外骨骼装甲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它表面上看是一副战斗装甲，但它内部有着精妙的科技，可以第一时间感受身体的动作发出的指令，所以不仅能强化穿戴者的力量和视觉，提供周全的保护，还能强化速度。根据陆五观察所得，穿戴外骨骼装甲的人，动作要比普通人更加敏捷快速。
这种装备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唯有精兵方能使用——目前陆五还不知道拥有这种装备要有什么资格，但是很显然，这和通用步枪不同，不是一种可以发给普通士兵的装备。而道尔的部下全部都穿着这种东西。
至于道尔上校自己……陆五认为这是因为他需要出面和别人交流，所以没有穿戴罢了。
至于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至少看上去是很有道理的。这个地方大小适中，哪怕是增长天那样的巨兽都可以进来，但是它进来容易，但是它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那双翅膀，就等于废掉了。更别说增长天是一头巨兽，它的活动需要很大的空间，在这里辗转腾挪之间就是束手束脚。相反，人类的体型在这种地方可以自由活动，发挥最大优势。真的到了危机时刻必须撤退的时候，增长天只能从正门的位置逃走，而人类则可以通过任何一个窗户逃出去——撞破窗户就行了。
总之在这样的地方交手的话，增长天的优势就被大大限制住了。
陆五把一堆行李放下。这里地方很大，但大概是因为人撤走的关系，到处都是垃圾，各种各样类型的都有，老实说比野外更糟糕，野外至少没有这种蛋白质腐烂的恶臭。
陆五把目光从四周环境收回来，然后发现上校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五六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围绕着他，看起来正在召开一场战前小小分析会了。
“正如我刚才说的，”上校语气尖锐地说道。“这里是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目前已经知道那个怪物除了拥有和体型相称的巨大力量之外，还拥有变色、飞行的能力，除此之外它还有高智商。当然，我们认为它感官非常敏锐，至少嗅觉和听觉远在人类之上，想让它落入陷阱并不容易。最后，也最重要的是，它应该在自己的皮肤之下植入了装甲，这使得它能够免疫于绝大部分的轻武器。但是根据推测，为了关节和身体行动方便，装甲板肯定不能是整体，必须是分块，这意味着它身上有一些哪怕轻武器也能伤害的弱点。但我们不知道那些弱点究竟在哪里。所以我们的战斗任务很简单，守在这里周边，等到那怪物进入这栋建筑之后出击，来个前堵后截式的围攻……六七个人足以完成作战，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怪物如果不进陷阱怎么办？”有人提问。
“不进陷阱，他又怎么兑现他承诺呢？”上校反问。
他们说话之中的那种冷漠的味道让人心悸。陆五忍不住加上了一句。“但是它有高智商不是吗？”
“说的很对。”上校将头转过来。“它像人一样聪明——如果不是比人更聪明的话。”
“那么，它完全可以做一些和人一样聪明的事情。”陆五提示，“比方说，它可以不接近，直接把炸弹之类的东西从天上丢进来。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怎么办？”
“不会这样的。”
“为什么不会？用这种方法可以轻松的解决掉目标和伏兵，还有比这个更省力的吗？”
“一个普普通通的刺杀者和一个想杀谁就杀谁，给你七次机会你也逃不掉的死神是完全两码事。”上校的目光简直能让人的灵魂都冻结起来。“你似乎弄错了什么，小队长，我的任务并不是保护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说道。“你很重要，因为你能引来增长天。但是你的生死与否，一点都不重要。”
上高速出车祸了……后果不知道会不会很严重……
第五十节 七日之死10
天色渐渐转暗。
这个世界的太阳并不会落山。它不是一颗依靠着核聚变产生无穷能量的恒星，也不存在行星环绕着恒星旋转的宇宙观。它是一个位面缝隙，一条不那么畅通的通道，一个并未完全开启的时空隧洞，从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充满了狂暴能量的世界引入了光和热。
今天天空阴沉了一天，但没有下雨。直到现在，也就是黄昏之际，天空才一点点的转为明朗。太阳至少在此刻，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露了半张脸。
淡红色的光芒浸染了整个天地，钢筋混凝土的城市（虽然陆五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钢筋混凝土，但是至少很像）也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宛如被淡淡的血色所浸染。
其实这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颜色吧。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座被废弃的城市，而城中的居民实际上是一帮连该向哪里逃命都不知道，所以不得不暂时在此驻足的难民。
“搭档，在想什么哪？”耳机里，响起高手的声音。
说起来这个耳机算是陆五买的最好的东西之一了，因为经历了好几次的折腾，它居然还好好的贴在耳朵上。
“没什么。”陆五凝视着远方被染红的云层。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古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搭档，想清楚该怎么办了没有？”高手问道。“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好主意了吗？”
“暂时没有。”陆五回答。
这是一个冷酷的世界，陆五如今才能感到这一点。或者说，在地球上被宠惯了，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人类行为规则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里是战争，是乱世，是人命贱如草芥……好吧，尽管只要三十多天时间，他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但是这三十天内，他不得不服从这个世界的规矩和价值观。
“增长天会晚上过来吗？”高手问道。
“一定会来的。”陆五回答。他想不出对方不来的理由。至于为什么会是晚上来也是很简单的，因为哪怕掌握着变色的技能，白天过来也有很大的几率曝光。毕竟，增长天的体型实在太大了，在有了这么大的身体后，保护色什么的效果就被大大削弱了。
按照增长天的宣称，今天陆五还不用担心自己死活的问题。但那是站在第三方角度，本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方式得出的结论。这又不是商业合同，违反的话会被告到法院赔钱。从来没有人硬性规定过增长天就不会脑子一热忘记了自己的许诺。
上校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干掉那个怪兽，麻烦的是在这个天罗地网之中，他一点都没在意陆五的小命。真的是一点都没在意。上校的最后一招是在增长天进入这栋建筑后，让整个地方塌掉，压死增长天——可是他没安排让陆五及时逃出来的计划。
再过很少的时间，时间就要进入“夜晚”的范畴了。人类的视线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增长天应该就会过来了。
“搭档，你觉得那个什么道尔上校能解决掉增长天吗？”高手问。
“不能。”陆五立刻说出了这个答案。
“为什么？”
“增长天绝没有它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虽然当时没有感觉，当时细细的静下来考虑的话，就能明白事情有一些……不太自然的地方。或者说，彼此矛盾。
那个“七天之后杀死你”的宣言是非常狂妄的。如果想杀你就杀你，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给你七次机会你也跑不掉……那就不是战争了，而是狩猎。就像地球上，人类开着吉普车，扛着大威力枪械，利用化学的力量去杀死野生动物一样。虽然表面上冒险而刺激，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多少风险可言。
要有这种水平的话，别的不说，至少陆五觉得这么几万平民是逃不出来的。
再加上之前的战斗。虽然说那些硬皮怪似乎很难对付，但是要考虑陆五这边是一帮败兵、新兵和难民的组合。没有纪律，缺乏训练而且装备也缺乏针对性，甚至属于专业不对口的情况。
这种依靠血肉之躯作战的生物，其实和野兽也没啥本质区别。至少陆五可以肯定，这种怪物组成的军队绝不可能和地球上的正规军队正面作战。在大炮、重武器和轻武器组成的火力面前，这种玩意来多少都是送死。
把这些所有的情报汇总分析一下就能看出，这个宣言真的只能理解为增长天个人的狂妄和疯狂。
但是，增长天却是一个非常谨慎的怪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面对着手无寸铁的陆五，增长天一直小心翼翼，始终不敢放手攻击，尽管它当时只要放手攻击，就一定能吃掉陆五。
接下去几个普通士兵赶到，增长天立刻就想撤退了——虽然现在陆五已经知道，凭借皮肤下装的装甲，这几个士兵手里的通用步枪几乎对它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突然放出狂言来也许不算什么离谱的事情，但是，它还兑现了自己的狂言……那就不正常了。
这种感觉，就像坐在赌桌前，看着对方一把一把的抓大牌。你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不对头，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虽然增长天拥有变色的能力，照理说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暗杀者。但是它要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暗杀”的范畴。
是我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吗？亦或者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天色已经黑了。
四周一片寂静。尽管很大一部分难民都搬到小城里，但是这个礼拜堂周边却没有人。在人耳的听觉范围内，感觉不到任何声音，就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个人一样。
不过，那些穿着外骨骼的特种部队，应该就在边上吧。
这些人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不知名的动力系统安静无声的运转着，静静的在黑暗中等候，等候猎物显形。说起来，这些玩意如果能拿到地球上去，估计能直接去冒充钢铁侠了。
“如果能得到一副外骨骼动力装甲就好了。”陆五轻声的自言自语。得到这种东西的话，不管是战斗还是逃跑，都会有很大的便利吧。而且，如果能带到地球上的话……
“不可能的啦，那种东西，摆明是不会给下级士兵使用的。”高手对陆五的幻想不屑一顾。
“但是，我之前看到过有个小队长拥有这种外骨骼动力装甲啊。”陆五说道。
“但是只有一具。”高手说道。“而且更高等级的军官也没有。”
“那么，他为什么能有呢？”
这就是穿越者的困境之一了。因为看上去，每个人都对这件事情视若无睹，以至于陆五不敢去问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应该是常识等级的问题吧。这种问题问多了，估计别人就要开始怀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穿越者的身份了。
这就好比琥珀在地球上一样。如果不是陆五帮忙的话，估计她的穿越者身份很容易就会曝光。一个人可以没知识，但是不能没常识。没常识的，要么是婴幼儿，要么是疯子弱智，要么是穿越者，总是不会是正常人。
对话沉默了一小会。
“反正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是最愚蠢的做法。别说是人了，哪怕是蚂蚁，都知道要垂死挣扎一下。从这个角度来说，陆五其实是看不起那些在困境的时候向神祈祷的人的。在一些地球的影视作品之中，常常能看到这类经典场面：在某个绝境之中，人们放弃了挣扎，放弃了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善处境的努力，而是就在那里放浪形骸或者向神祈祷。陆五作为一个观众，是不理解这种事情的。因为他觉得，哪怕能够让自己生存的几率从百分之一提高到百分之一点一，这就值得一个人全力以赴的去努力了。但是现在，想象着巨兽从门口冲进来，用巨爪把内脏从自己身体里扯出去，或者被那獠牙大口从身上把血肉啃下去……偏偏对于这种毁灭性的结果，你居然一点好办法都没有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自己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一切，用有限的时间给自己找点乐子好了。
特别是在这种四周寂静无声而自己却毫无睡意的时候，一个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胡思乱想。陆五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增长天吃人肉的那个场景——然后引发一些更加不好的想象。尽管理智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应该把这些不健康的想法扔到水沟里。他现在需要的是谨慎、小心，努力观察思索，从这片迷雾中找到真相，至少能熬过眼前这一道难关，让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地球上去。
也就在这种时候，人类才会理解自己的渺小和软弱，才会希望着确实有那么一个神的存在，能够倾听自己的祈祷，能够对自己施以援手。这就是为什么地球上明明没有神，但人类还是硬造出一堆神明来的理由。
夜晚的寂静被一声沉闷，深浊的撞击声打破了。那种声音让陆五立刻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从一栋正在建设的高楼边上走过，眼看着一根钢架从顶层重重的掉到地面上。
但是问题是这边上并没有高层建筑。前面说过，这里哪怕以地球的标准而言，也只是一座小城镇，根本没有高楼。
然后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增长天来了。
第五十一节 七日之死11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玻璃碎片宛如暴雨一样纷飞，洒落四周。
陆五将护住脸部的手臂放下——因为角度的缘故，刚才纷飞的玻璃碎片其实没有多少落在他身上。那些打中他的碎片，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并未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哼哒哒……哼哒哒……哼哒哒……嗨，我又来了哦。”
虽然每个人都能猜到增长天会在黄昏之后过来，但是真的没想到它居然会来的那么早。此时此刻，虽然已经算是天黑了，但是实际上阳光还没有真正的完全褪去。此时的天色只能说昏暗，却不能说黑暗。
破碎的窗户之外，是增长天狰狞的面孔。
一瞬间一阵寒颤直透心底。但是下一瞬间，理智就让陆五重新镇定下来。因为增长天的体型很大，这种大小的巨兽是绝不可能从狭小的窗户里钻进来的。所以，现在的情况类似于动物园隔着笼子看老虎——看上去很可怕，但是绝对没有危险。
定下神来之后，陆五才发现增长天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打碎窗户的。这不是一块大石头，而是一个人，……或者具体点说，一个穿戴者外骨骼动力装甲的人。
那确实是上校手下的精英特种兵。
此时此刻，动力装甲已经全然不像高科技的造物，整个盔甲死气沉沉，变成了一个无生命的容器。一些较为脆弱的部分，比方说关节、侧肋，能够清楚的看到甲胄扭曲变形。特别是头部。头盔部分有着非常明显的凹陷。可以想象头盔之下的头盖骨的命运。
就算是金属，或者是很像金属的复合陶瓷材料，承受的力量也有上限。
这幅盔甲明显已经变成一具金属的棺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陆五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人，但也猜得出来，里面的这位估计是不需要急救了。
增长天是怎么做的？
虽然增长天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巨兽，但是这么轻松的干掉一个穿着动力装甲的人……增长天……有这么大的力量吗？这些动力装甲，可都是有着“防弹”程度的坚固度啊。
“不好意思，稍微等一下。”增长天看着陆五，脸上露出笑容。前面说过，增长天长着一张人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它此刻的笑容才显得如此狰狞丑陋。
接着，增长天的面孔从窗外消失了。
这明显不是撤退，因为陆五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呼喊声。那是人类的叫声，尖利刺耳，充满绝望的叫声。接着，又响起一声重浊的声响。
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陆五很清楚，情况和预想的完全不同。
在原本的构思中，增长天的目标是陆五。但是现在看起来，增长天的目标根本不是陆五，而是四周潜伏着的特种兵。或者说，它打算先一个一个的对付特种兵，解决完了这些麻烦之后再来对付陆五。
这个思路当然是绝对正确的的。先解决棘手的对手，然后再慢慢处理比较容易对付的家伙。就像做菜一样，总是先把那些难熟的，需要长时间蒸煮煎烤的东西先放火炉上。
但是问题是，它为什么知道？
陆五听过上校的计划，在这座建筑边上一共有六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精英特种兵负责第一线（因为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供埋伏人手了）。六个受过严格训练，拥有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这种程度的战力应该能够在一场围攻战消灭那个巨兽——只要增长天走进教堂。
而上校率领的其他人，将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原定计划中，这六个人哪怕不能消灭这怪物，至少也能将其重创。
上校的判断无疑是从自身经验来判断。增长天虽然拥有同类之中不同凡响的智力，但是怎么说也只是一只硬皮怪。硬皮怪的战斗力并不强，所以只要占据地利，让对方不能发挥飞行能力，干掉它几率很大。
但是，事实完全否定了这个推论。在六个人联手出击之前，增长天已经把他们一个个的找出来干掉了。
“哗啦！”第二声巨响传来。在距离陆五很远的一扇玻璃杯打破，第二具外骨骼装甲被丢进来了。金属在石头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和火花。
“两个了，再等一等哦。”窗外，响起增长天的声音。听起来它乐在其中。
虽然感觉上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手机上清楚的显示，其实时间间隔不过一两分钟而已。
按照这个速度，增长天应该很快就干掉所有的特种兵吧。然后，等到所有的威胁都被消除，它大可以像散步一样悠闲的走进这件教堂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许等到迟到的道尔上校赶到，它还能有心情来一个飞吻什么的。
说时迟那时快，增长天的话音刚落，第三具外骨骼装甲被丢了进来。刚才增长天一口气干掉了两个。
这一个牺牲品死的最惨，他的手上还拿着枪械，但是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干掉了。虽然陆五很难想象增长天是怎么轻松干掉这些穿着外骨骼装甲的战士的。
他用力掰开死者的手，从他手上拿下这把巨大而沉重的枪械。
这是一件完全不是合适轻步兵的武器，因为它太重了，估计大概二十、三十公斤左右，端着就费力，和通用步枪完全不同。但是陆五能够猜测，它们的威力也同样是天地之差。
这件武器，应该能够击穿增长天皮肤之下的装甲。不，肯定能击穿。这是专门准备的武器。陆五知道六个人中，有两个人装备了远程武器。
这把大枪很重，携带起来很不方便，但不考虑自身灵活和速度的话，还是能携带的。
增长天一定不会料到陆五会冲出来的。
陆五边上的窗户，已经被外骨骼装甲撞碎了。陆五端着枪从窗口怕出来。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借助昏暗的光线，陆五终于明白增长天是怎么干掉这些穿戴着外骨骼装甲的精英战士的。因为此时的增长天，正抓着一具外骨骼装甲飞上天空。
陆五原本就觉得增长天飞的很快，但是现在才意识到它的飞行能力很强。他能够轻松的将沉重的外骨骼装甲拉上天空。而且，就算如此它的飞行速度依然显得快速而敏捷。
当然，这并不值得奇怪，地球上，一些鹰能够抓着体重甚至超过自己的猎物飞上天空。增长天有这种飞行能力并不离谱。
那个被抓的人一直在挣扎。但是增长天抓的位置很好，而且它实际拥有六肢。这意味着在飞行的同时，它还有四个肢体可供使用。四肢共同努力之下，猎物的挣扎徒劳无功。
转眼之间，巨兽就飞到了相当高的高空，然后，松开了爪子。
外骨骼装甲在重力的拉扯下从天空掉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浊响。
“啧……”陆五现在知道为什么它们会被这么容易的干掉了。数十米，甚至上百米高的高度被丢下来的话，就算是动力装甲也没有意义了。
陆五举起手里的大枪，但是这个笨拙的武器想要对准目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本来就是给外骨骼装甲用的，不是给普通人用的。在他能够瞄准之前，增长天已经腾空飞起，靠着它自身拥有的变色能力和夜色的掩护，很短的时间里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建筑物的两边，剩下的两个精英特种战士都已经冲出来了。当然，他们来的迟了点，增长天已经不见踪影。
增长天跑了？不，不可能，应该是藏在某个地方等着发动袭击吧。变色龙的能力别的不说，逃跑和潜伏方面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用。
说时迟那时快，陆五正在惊疑不定的观察四周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他回头朝着那两个穿着两个动力装甲的特种兵看去（这两个人也正站在一起，四下观察），只见增长天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
居高临下，如鹰一样发动了一次势不可挡的俯冲。
外骨骼装甲的重量怎么着都在一百公斤以上，加上里面的人体，可以说是沉重异常。但是在增长天的俯冲面前，这些金属包裹的科技造物没比纸人好上多少。其中一个被直接击飞，飞出去十来米远，另外一个则被压在了增长天的身下。
“哼哒哒……哼哒哒……太容易了。”增长天还有闲情雅致哼着调子。它的手上却是一秒钟都没有停下。它的前爪在身下的外骨骼装甲身上划动着，陆五能够清楚的看到它的一根爪子的前端，深深的插入了外骨骼装甲后颈下部的某个位置。
接着，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啪嗒”声，就像有什么东西折断了一样。增长天满意的收回爪子，而外骨骼装甲的脖子部分则喷出一股白烟来，整个金属包裹的身体似乎完全无法动了。
一阵无名的力量让陆五心脏都抽紧了。这明显是破坏了某个系统中枢，导致整个外骨骼装甲瘫痪。这绝对是针对性的攻击，增长天决没有那么简单。
两个外骨骼装甲中一个拿着是近战武器，另外一个拿着的是和陆五手中一样的巨大枪械。而增长天就是把拿近战武器的拍飞，优先把拿着枪械的给废了。
现在，它已经彻底掌握主动权，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可以找机会慢慢收拾最后一个。
陆五在肚子里暗骂，明明都是高科技时代了，你们还拿着近战武器的算什么意思？都穿着外骨骼装甲了，照理说不应该个个都拿着火神炮才对嘛？
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因为被拍飞的那位趴地上一动不动。他可不是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是刻意的趴在地上不动。
“唔……”增长天也意识到不对头。但是，在它来得及做什么前，巨大的能量从身下的那副外骨骼装甲爆发出来，迅速的吞没了它。
第五十二节 七日之死12
虽然陆五站在一个较远的位置，而且在心生警兆的时候就立刻跳到边上一个凸出的障碍物上，但爆炸产生的气浪让陆五差一点被吹飞。如果不是手里抱着沉重的武器的话，至少也会在地上打几个滚吧。
陆五站直身体，朝着增长天所在的位置看去，那边已经完全被烟尘包裹住了。爆炸的威力相当可观，在地上都炸出了一个很大的坑。
陆五立刻明白这一次爆炸绝对不是偶然。
原来是这样……将计就计？亦或者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陆五回过味来。虽然增长天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但是另外一边，上校也没那么简单啊。
爆炸的烟尘散去，大坑之中，是已经焦黑掉的巨兽。
爆炸的时候，外骨骼装甲是在增长天的爪下。如此强大的爆炸威力，照理说足以将它整个身体吹飞或撕裂，甚至来说，哪怕让它变成碎片，乃至于是尸骨无存也不是离谱的事，但是不知为何，它的身躯还是站在原地。
但是，那绝不是平安无事。
增长天的整个身体，除了背部之外，已经全部变成焦黑色。事实上，它站在那里的感觉已经不像一个活物，而像一座雕塑。
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陆五认为增长天肯定还没死。说不清楚为什么如此猛烈的爆炸居然没能杀死它？血肉之躯的话，应该早就被撕碎了才对。
陆五没有时间追究这个问题了，因为刚才一直趴着的最后一个特种兵爬起来了。他的动作非常敏捷，一眼就能看出刚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手里拿着一件近战武器，如果按照地球十八般武器的标准来说，那就是一把“吴钩”。形似剑而曲，刀身呈曲翘状，顶端的弧度更惊人，差不多形成了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回弯了。钩本身也特别大，也只有体型比普通人大上两号的外骨骼装甲才能自如使用它。
但是它并不是简单的金属冷兵器，因为能够观察到这件武器的周围有着明显的光线扭曲现象。这件武器很可能有着高热，或者是是其他一些能力。
“呸！”增长天僵直的身体发出一声吼叫，接着，它身体表面的焦黑色如碎片一样从体表滑落，露出下面灰色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身体。在刚才的爆炸之中，它身体皮肤已经大半都被毁了，露出了下面的装甲。头和颈部是那种复合装甲，身体其他部分则有明显的金属光泽。
虽然陆五早就知道它皮肤之下植入装甲，但是现在才能透过皮肤的伪装，看到这么一个几乎全身包裹着金属的巨兽，这种场面确实很有冲击力。
增长天张开翅膀，看起来打算飞上天去。但是在刚才的爆炸中，它的翅膀翼膜已经缺损的很严重，虽然它努力的扇动，但一时之间居然飞不起来。
“混蛋，干了这些事以后，不要以为还能逃走！”伴随着怒喝，特种战士乘势冲上，手中吴钩一挥，增长天竭力闪避，却依然被斩中了前肢。
也许是刚才爆炸的影响，也许这种武器就是专门克制装甲的，增长天身上看上去厚实坚固的装甲几乎是应刃而开，鲜血如水泵一样喷出来。
这一击的对象如果是一个人，估计已经被直接劈成两半了吧。就算是增长天这样的巨兽，这一下依然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伤害。
特种战士收回刀刃，在他想发出第二击的时候，增长天的尾巴已经甩了过来。之前陆五倒是真的没想到增长天的尾巴居然会这么有力而灵巧——尾巴缠住了对手的脚，然后将其用力甩开，飞出数米之外。
确实上百米的高空摔下来的冲击力足以破坏外骨骼装甲，杀死里面的操作者，但是前提是上百米的高空。这么平地一摔就明显不行了。特种战士转眼之间已经爬起来了。凭借外骨骼装甲的保护，这么一摔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增长天还在拍打翅膀，不过因为翼膜的破损，它的飞行能力哪怕不是完全丧失，至少也是大幅度下降了，现在别说像之前那样灵活的飞行了，哪怕连腾空都做不到。
“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你的，受死吧，怪物！”特种战士发出沉闷的呼喊，向前冲上。
增长天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陆五转眼之间才意识到它拿起来的是刚刚爆炸的外骨骼装甲的武器，也就是陆五手里相同的大枪。枪口对准了冲上来的敌人。
陆五听见了一声空气撕裂的尖锐声音，接着，外骨骼动力装甲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飞起，在空中不停的翻滚着，摔向后方。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陆五分明看到了装甲中心位置已经多了一个透明的大洞，外部防护的装甲和中间的人体一起被贯穿了。这种程度，应该是致命伤害了吧。
陆五这才意识到增长天前肢上面虽然长着锋利的爪子，但是它的前肢构造其实和人类的手很类似，同样能握持东西。
“你是……谁啊！说什么不会放过我？！”增长天说着，然后恶狠狠的将手里的武器朝着远方用力一丢。
它转过头。现在，一切障碍都被排除，他终于能够面对着最后一个目标，也就是陆五了。
陆五也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前方的怪兽。虽然他是第一次拿着这把大枪，但是刚才它表现出的威力……命中要害的话，就算是增长天也会被秒杀吧。
但是，和通用步枪不同，这种枪虽然威力巨大，却是单发的。
增长天看着陆五，面对着枪口，它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一时之间，双方各有忌惮，所以反而保持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门外汉不应该使用那种东西，依赖那种武器，只会让人充满空隙而已。”对峙良久，增长天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这个怪物……”陆五努力将枪口对准增长天的身体。但是，瞄准身体是很简单的事情，对准要害就难了。除了头部之外，陆五判断不出增长天的其他致命要害在哪里。而命中头部却不是简单的事，因为这件武器根本不是给普通士兵使用的，它太大太笨重，陆五只能说勉强使用，想要精确的瞄准却很难。
“怪物？哈哈……怪物？谁说我是怪物的，我可是人类啊。”增长天发出不明用意的笑声，说道。
什……什么？就算是陆五也呆了一呆。增长天的身体……这一对翅膀，这巨大的体型，长着利爪的前后肢……这样子，怎么可能是人类？
“你曾经使用过这种小型电磁炮吗？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命中的！”增长天盯着陆五，慢慢的说道。随着声音，它的身体开始非常缓慢的向着侧面移动。
“别动！”陆五喊道，他的手指朝着扳机上加了一点点力气，而增长天立刻停止了行动。
“你的名字……应该叫做陆五对吧？”增长天说道。“呼呼……陆五，我能够感觉……你身上有很强的不安呢。”
“你这样子，也算人类吗？”陆五将枪口对准增长天，质问。
“哈哈哈哈……为什么不算呢？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其实不久之前，我和你一个样子啊。一样双脚直立，用一双手劳动和战斗……”
“胡说！”
“咕咕……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否认呢？其实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你现在这幅姿态，这个身体……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
“你应该没有考虑过吧，但是如果细细考虑，估计你会直接说出‘否’吧？就和我一样。你的身体，你现在的**形态，完全是天赋的，不容修改的。”增长天轻笑着，“这具身体，以力量来算的话，就算用‘弱小而无用’来形容也不为过，以感官来算的话，视力、听力、嗅觉、触觉什么的其实都很差劲。唯一堪称得上优势的就是大脑和智慧……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重新塑造**的话，你会保留你现在这幅软弱的姿态吗？”
“什……你的意思是……”
“没错呢，我呢，得到了重新塑造**的机会，所以我按照我理想中形态，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增长天再次笑了起来。“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有点不适应，但是现在已经觉得这样子很不错……不，应该说这样子才是真正的我！整个身体，都是按照我的理想，结合我自己的要求，由我独立的意志塑成的。”
它凝视着陆五。“所以，虽然别人看到我都管我叫怪物……但是其实这是他们不懂啊。我这副姿态，才是最真实的自我，最理想的自我，也是最纯粹的人类！”
“你说什么……那么，那些硬皮怪……”
“你管他们叫‘硬皮怪’是吗？没错呢，所谓硬皮怪，其实都是人类啊。在不久之前，和你只存在细节方面的区别的。一样的软弱和无能……”
“可是那些硬皮怪……他们应该是没有智力的！”陆五喊了出来。至少也是智力程度低下。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怪物种族，其实就是人类。
“没错啊，他们确实没有智力。不过，这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而已。其实他们中任何一个本来都可以像我一样的，但是他们太贪婪了，太愚蠢了。他们总是渴望着不可能的事情，一边想着力气大，一边又希望体型小，想要敏锐的感官，却不肯要更多的神经……想要飞行，却不肯要翅膀……他们总是想要力量，又要保持人类可笑的外貌……你说这怎么可能呢？这种自相矛盾的结果，就是塑造身体的中途让大脑失去了正常的结构，结果连智力都失去了。”
原来如此……陆五被增长天的话所慑，枪口不自觉的下滑了一点。
“咕咕……那么课堂时间结束，我们来正戏吧！”
第五十三节 七日之死13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增长天已经行动了。
他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毫无反应，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而陆五又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所以似乎不管他想干什么都会被陆五先一步察觉。但是事实上，就算是陆五也忽略了增长天还有一个绝招。
那就是他有一条极其灵活而有力的尾巴。
虽然增长天的身体任何行动都无法瞒过陆五，但是因为正面朝向陆五，所以他尾巴的行动自然而然会被身躯遮掩住。就在刚才说话的短暂空隙里，他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他的尾巴卷住几块碎石，猛的从侧面甩向陆五。
一块石头从陆五脑袋边上擦过，一块石头从陆五腿边飞过，但是依然有一块石头击中了陆五手中的大枪，或者按照增长天的说法，小型电磁炮。
石头的力量很大，冲击力让陆五一时之间拿不牢枪械。就在这短暂的机会里，增长天扑了上来。
虽然增长天是一头巨兽，但是这一刻，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在陆五来得及重新拿稳大枪之前就扑了上来。
陆五不顾一切的扣下了扳机。这枪确实不是给普通人用的，反作用力极大，将他的身体硬生生的向后弹飞。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陆五在枪械的反作用力和增长天的撞击中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至少三个滚才站起来。大枪已经被丢掉了远处，而且就算在手他也没办法短时间内上子弹。所以他第一时间从身上拔出通用步枪。虽然这玩意打不穿增长天的装甲，但是至少要比赤手空拳要好。
他看到了自己刚才的一枪有了什么后果。虽然这一枪有着幸运的成分，但是确实命中了。子弹从增长天胸膛的位置射进去，大概贯穿了肺部后，从后背穿了出去，在身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虽然不知道增长天身体内部构成，但是以人类来换算的话，这一枪应该是重创对方。
但是假如增长天受到了重创，至少在表面上可半点都看不出来。陆五原本以为这头怪兽会再一次扑上来，但是增长天没这么做，他只是平静的站在地上，将右手（或者说右爪）上锋利的爪尖送到自己的嘴巴边上。
长满了锯齿獠牙的大嘴里，吐出一条长度惊人的舌头，在爪子尖端轻轻舔过。那场面可以说无比诡异而恐怖。
“咕咕……你的血……果然是很鲜美的滋味……”增长天发出一声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威胁的声音。
陆五这才意识到肩膀上的疼痛。在刚才擦身而过的瞬间，增长天的爪子在他的肩膀位置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刚才增长天刚才在舔的，正是残留在他爪子上，陆五的血。
会被杀……被吃掉……像是一碟涮羊肉一样被这个怪物吃掉。陆五心中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靠着手中的玩具是打不过这个怪兽的。一种绝望感突然从内心深处浮现，强烈的本能要求他掉头就跑——虽然理智很清楚的告诉他，掉头逃跑只会死的更快。
思维领域的短暂交锋之后，理智最终压倒了本能。不能逃，战斗的话还有一线希望，逃跑的话那就真的没救了。陆五刚才已经看到增长天的速度，哪怕他不能飞，也不是陆五能比较的。这个怪兽绝对不会没事，他也受到了重伤……他一定也受了重伤，已经无力再战！
陆五盯着增长天的头部和胸口的洞。这两个地方都是没有装甲保护的要害。不，弱点远非这么少，还有身体其他部分！为了能够自由活动，增长天身上的装甲是一块一块的，各块装甲之间有着不小间隔。从这些位置把子弹打进去，一定能造成伤害。
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什么用，但增长天现在也受了重伤。对了，通用步枪实际上能够爆炸，如果能够让它在怪物的体内爆开的话……
尽管增长天的神情举止上看不出受到重伤的样子，但是陆五现在只能努力这么告诉自己。
双方对峙着，增长天不知为什么，迟迟不动。在陆五的印象里，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增长天最终似乎放弃了，他放下爪子，如此说道。
“明天再见吧，明天，我要从你身上取走一部分！”
说着话，增长天努力拍打翅膀，腾空而起。他大概已经掌握了这种情形下飞行的诀窍，巨大的身体离开了地面，歪歪扭扭，笨拙的飞向远方……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上校的人来的要比预想的迟一些。
他们从地上收敛了五具同伴的尸体。剩下的一具，也就是爆炸的那一具虽然四分五裂，尸骨无存了，但是他们还是尽可能的搜罗了所有的碎片，连人体带金属碎片装了一袋子。
虽然因为戴着头盔的缘故，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陆五猜也猜得到这些人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六个同伴死了。按照他们之前的战力评估，这六个人应该是足够对付增长天的，事实上为防万一，他们还留好了底牌——这些装甲里面应该有爆炸开关之类，在人死后，盔甲能够被同伴引爆。也就是说，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来个同归于尽。
这种程度，应该够了吧？至少他们——包括上校——都认为已经足够了。
但是现实远比想象的更糟糕。六个人全部战死，增长天得偿所愿之后满意的离开，而且留下大话，明天再来。
他们拆开了已经破损的外骨骼装甲。从那具已经成为铁棺材的东西上面拆下各种各样已经扭曲变形的部件，然后把里面死去的同伴给弄出来。陆五清楚的看到他们从其中一具铁棺材里面抱出一个年轻人的尸体——那是个看上去和陆五年纪相似的男人，东方面孔，脸上还残留着高空坠下时的恐惧和惊骇。
这些穿着外骨骼装甲的特种精英展示没人理会陆五，就像他不存在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甚至没有费神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他们在每一具破损的外骨骼装甲里，都拿出了一个相同的装置，一个外表看上去像是魔方的东西。陆五虽然不认识，但是立刻猜想这是一个类似黑匣子的玩意。
事实也确实如此，等到他们收拾完成后，上校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明显和魔方配套的播放器。那播放器看上去就是一个黑色的底座，上面插着一块裸露的玻璃，外形和地球上液晶显示器相似。
把播放器放在魔方上面，玻璃立刻开始播放声音和画面，和液晶显示屏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好一点，因为可以正面背面同时看。
显示器把所有在场发生的事情都重现了一边，就算是陆五和增长天最终的那场的对话也记录下来了。
上校始终没有动容。他对于这场失败看上去早有预料，成竹在胸，又或者他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成竹在胸。但是看完影像之后，他站在那一排尸体边好几分钟，低着头，似乎在默哀，又似乎在后悔。陆五不确定他脑子里想着什么，但是这一刻，上校灰色的眼睛似乎不再像冰一样毫无感情。不过陆五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然后，他们离开了——增长天今夜不会再回来，他们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寂静的夜晚，黑沉沉的异域建筑，还有满地尸体和血腥的味道。
四周，就剩下了陆五一个人。
“搭档，你在害怕吗？”耳机里，响起了高手的话。“你在发抖。”
陆五的身体确实在哆嗦。说起来也奇怪，刚才面对着增长天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明明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明明理智已经告诉他暂时安全了，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的哆嗦。
如果有第三者，估计就会说这就是所谓的“后怕”吧。
“没有，我没有害怕。”陆五回答道。
这不是说谎，虽然身体在哆嗦，但是他的心里真的没有感觉到害怕。相反，他的思维非常正常——不止是正常，而且是空前的清晰和敏锐。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与其说是后怕，不如说思维之中，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
在今天白天，陆五确实感到害怕。他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和荒谬的世界里遇到了这样糟糕的情况。有一个可怕的怪兽，发誓要杀死他，而那些表面上能保护他，帮助他的人，实际上却对他的生命毫不在意。
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吗？
但是现在，经历了刚才发生的糟糕事情之后，他感到脑子空前活跃。也许是为了求生，大脑旧有的思维模式突然之间被打破。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他现在遇到的事情，其实不正是一次异界的冒险吗？好像从小时候起，自己就希望成为一个探险家。
或许这只是小孩子天真的梦想，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理想一直维持到大学。直到接近毕业的时候，他才把彻底的把这个梦想埋葬在内心深处。很明显，埋得不够深。
如果是一个探险家的话，面对各种自然危险，或者原始野人、食人怪兽之类，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第五十四节 红衣
根据考古发现，地球上人类和其他类人猿都起源于一种古代猿类。在遥远的过去，地球上曾经到处都是森林，而古猿就曾经生活在这面积广大的森林里。
可是后来气候变迁，森林大面积消失，变成了草原。一部分古猿从树上下来，在草原上生活，他们中的一支最终进化成了人类。而其余的古猿继续生活在日益减少的森林里，最终变成了现代的各种猴子。
那些古猿为什么要从树上下来，到自己毫不熟悉而且事实上也确实是危机四伏，满是掠食者的草原上生活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被逼得。
而它们为什么能够在危险的草原上最终占据一席之地并最终成为万物灵长呢？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确实有这个潜力。
现在，陆五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古猿当初的感受。
虽然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但是，必须立刻去适应，去了解，否则就是死。
“增长天……应该比我更强才对吧？”
陆五努力思索着，其实增长天说的很对，人类的身躯，以力量方面来衡量的话，就算用‘弱小而无用’来形容也不为过。不止是弱小，甚至可说是脆弱。以感官敏锐来算的话，视力、听力、嗅觉、触觉什么的其实都很差劲。不管哪个世界，随处都能找到感官能力超过人类的动物。人类唯一堪称得上优势的就是大脑和智慧。
以这个逻辑为基础的话，得到了异形的身体，从而弥补了自身弱点的增长天，似乎确实超越了人类。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增长天和陆五交战，几乎都是碾压。哪怕大家拿着相同的武器对射，必然是视觉远远超过陆五的增长天占优势。事实上，就算是陆五单方面拿着武器，但因为敏捷、速度还有力量上的差异，增长天还是胜算比较大。
尽管陆五的目标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活三十天，但是眼下这个小小的希望却很难达到。之前，他可以抱着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对待一切，只当自己在打一个游戏，所面对的都是一帮npc，但是现在他真心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态不行。
如果按照这种局面发展下去，他肯定会变成一顿美餐，时间满三十天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变成了粪便，从增长天屁股里拉出来。
说起来，在从增长天的嘴里了解到硬皮怪居然是人类变成的之后，上校居然毫不动容。单单这一点就让陆五感到这个世界很不正常。
不管是变化成怪物的增长天，还是依然保持着人类的上校，都让人感到很不正常。这些不正常的感觉提醒陆五，这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近乎疯狂的世界。一个战争延续了几千年的世界。
“那要看从什么角度来说。”高手的声音打破了陆五的思路。
对。陆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增长天忽略了一件事情：人类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种族。以天赋条件进行单打独斗的话，别说是增长天这样的巨型怪兽，哪怕看上去很普通的狼，人也很难打得过。
变成异形，只要保持着智力不变，就没有损失吗？答案是：不。变成异形的话，就丧失了和普通人交流沟通的能力，无法得到其他人的帮助和支援。
不管是谁，都不会想要帮助一个锯齿獠牙，凶恶狰狞，而且会吃人的怪兽。
而陆五，虽然他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但是事实上他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被人们所接受。他能够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依靠天赋的力量、感官、智力和爪牙进行战斗，人类不是狼的对手。但拿上依靠集体力量造出来的猎枪，坐上依靠集体力量造出来的吉普车，带上依靠集体力量造出来的地图和指南针，人和狼的冲突就变成了人类单方面的狩猎。
“有什么主意了吗？”高手在耳机里问。
“靠我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行，必须得到其他人的帮助。”陆五说道。“我不能靠着通用步枪和增长天打，也不能这样毫无察觉的等着对方主动攻击。”
局势所迫，像之前一样呆在树上，把这个世界当作一个游戏，把所有的人都当作npc是不行的。他必须下到地面上去，虽然这里陌生，四处潜藏着危机，但是，却是他唯一的生路。
虽然这个世界很疯狂，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依然保留着人类社会最基本的道德。他们会将昏迷的陆五带回营地而不是就地丢弃，就是最好的证据。
陆五其实不擅长和别人交往，与陌生人第一次见面，认识，交谈，这对他来说却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只有像同学、同事那种类型，有足够的时间彼此相处，慢慢熟悉，然后才能深入交谈。虽然谈不上交流障碍症，但是也很难交到朋友。
按照任健的说法，陆五是完全不适合做一个商人，最多做做售货员或者会计。
和完全陌生的人交流，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令人不自在的事情。像别人求助的话，就像乞讨一样，表面上似乎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却是非常难做到的。
可是不能这么下去。
“增长天……真的是人类吗？”陆五突然想起增长天的话。
“应该是吧。至少，感觉上很相似，我必须要说，虽然**差异很大，但是灵魂波动方面，其实他确实同人类很相似。”
高手的回答让陆五略有一点遗憾。其实在地球上，高手的帮助有限（如果不考虑中国移动话费的事情），但来到这里之后，高手真的帮了不少忙，只可惜它没有实体，没办法在战斗中帮助陆五。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换做地球时间的话，大概晚上六七点钟吧。正是大家吃完晚饭，但是尚未睡觉的时间段。
陆五来到了一个帐篷之前。这个世界的帐篷构造的基本思路和地球没什么区别，军用民用都一样。如果不是上面没有“madeinchina”的话，估计陆五会直接误以为这是地球产品。可见很多方面，其实人类的思路是类似的。
这里，正是苦面小队长的帐篷。帐篷的照明灯亮着。陆五记得，小队长的帐篷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照明灯泡特别的亮。
陆五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细节如何，但是他们确实拥有非常优秀的能量存储技术。比方说士兵们的通用步枪，不使用火药燃气，枪械自带能量，但是却至少能够发射几万发子弹——假设通用步枪里是电池的话，这个电池的容量真的会让人咋舌。又比方说这个世界常见的帐篷（几乎所有难民都使用），里面自带一个小灯泡。而这个灯泡能够自己发光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它被认为是帐篷的一个耐用零件。通常情况下，哪怕帐篷磨损坏了，这个灯泡还能拆下来，放到下一个帐篷里继续用。
这些都是从闲言碎语之中听说的，陆应该不是谎言。
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世界造出外骨骼动力装甲什么的，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在这种世界里，陆五就不信找不到办法对付那个怪兽。
“那个……”陆五犹豫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苦面小队长的名字。“请问有人在吗？”
“谁？”苦面小队长的声音从帐篷里面响起。接着，苦面小队长的头探出帐篷，他认出了陆五。
“那个，长官，我有些事情想和您商量。”
这样单人夜里上门拜访，按照地球上军队的规矩应该是不允许的，但是陆五所在的部队可是仅仅经过半天培训，这种程度的军队不可能有什么严格的军规。陆五觉得他们能在上战场的时候，在军官用枪顶着后脑的时候不逃跑，那表现就够得上“不错”这个评价了。
“进来吧。”苦面小队长略微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还有，不要叫我长官了，我们现在平级。叫我*#吧。”
他说出一个不属于本地语言的音节。陆五听不出这个名字有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以汉语普通话进行音译，陆五觉得他在说“红衣”。
红衣的帐篷里设施简单，事实上除了一张可以当凳子也可以当桌子（如果坐在地上就能当小桌子用）的木头折叠凳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值得注意的家具。他的衣服也只有军服。
根据陆五观察所得，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虽然说都穿着类似军服的衣服（因而显得极其缺乏个性），但是和真正的军服还是有区别的。普通士兵的帐篷里里（特别是他们这些临时纠集的），多多少少都有几套不同的衣服，而红衣的帐篷里只有军服。
如果陆五没弄错，红衣的情况和自己非常相似，身上穿着一套，帐篷里挂着一套。因为整个帐篷看不到第三套衣服，也看不到那些收纳衣物的箱子袋子。
陆五脑子里直接想到了家徒四壁这个词。
不过陆五的家徒四壁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身无长物，所有的东西都是参军（实际上是抓壮丁）发下来的，而红衣……
呃，也不是说不能理解，毕竟这是一帮难民和败兵嘛。为了逃命丢掉所有的东西很正常。
两个人盘腿坐下，红衣用平静的眼睛看着陆五，等着他开口。迎着对方的视线，陆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红衣早就知道他会上门拜访。
“那个，长官……”
“叫我‘红衣’。”
“好吧，红衣，道尔上校那帮人是怎么回事？”陆五决定先了解一下基本的东西。“他们……好像有点不太对头。”
“呵呵，你说他们？看上去很可怕对吗？其实上校是个不错的人。不过，看上去很可怕是对的，因为他们不仅是特种部队，还是督战队……没错，只要他愿意，还有找到了合适的借口，甚至只要脸皮厚一点，哪怕没有借口，他也能处死我们中任何一个人。”
第五十五节 一个好人
督战队？
陆五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他不应该惊讶的，战争中督战队、军法审判什么的不是很常见的吗？可是，这种全方面的溃败……
陆五似乎明白了很多。他知道之前那个大队长为什么要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不过放心，哪怕是督战队，也没闲工夫去处理我们这种小兵。至少也得大队长级别才能吸引人家的注意力。”红衣看着陆五的神情，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吃惊？上校为什么是好人？”
“是。”陆五赶紧点点头，用另外一个惊讶掩饰自己的惊讶。他想起了上校灰色的，如冰一样的眼珠。陆五怎么说也活了二十来年，在地球上生活过，看到过无数的人。但是，真的没见过那种眼珠的人——和颜色无关，那种被注视就立刻渗骨而入的寒意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陆五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把上校的脸拍张照片下来，回地球后能不能拿出去吓人？
“以前我只是猜测，但今天却是确认了。”红衣回答，旋即换了一个话题。“在这里我也听见了很大的响动……这一次应该是失败了吧……”
他用手指向陆五的肩膀上的伤口。那是增长天用利爪爪尖划出来的，不大不小的伤口。陆五已经用医用喷雾剂给伤口喷过，贴上了军用绷带（发下来的绷带不是缠绕，而是如创可贴一样贴在伤口）。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急救药太好用了，以至于陆五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走路动作太大牵引伤口，现在绷带边上已经渗出血丝来。
“是这样的……”
“你不是堡口城的人。”红衣突然说道。
这句话很突然，以至于让陆五原本想说的话直接窒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那个地方我相当熟悉……你完全不像。”
陆五提醒自己，因为之前隶属的关系，红衣也造访过陆五的帐篷。他大概看到了陆五放帐篷里的牛仔裤和衬衫，从而推断出这个结论。看得出来，这个世界上的人衣着方面非常的保守，他们要么是缺乏服装设计师，要么是缺乏这方面的兴趣，所以牛仔裤之类地球衣物就显得离经叛道，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个，我叫陆五，是堡口城的居民，今年……”陆五勉强重复一次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官方身份，指望着能从红衣这种有穿透性的目光下混过去。
“那种衣服……根本不像是这个地方的风格。”红衣说道。“你一定来自其他地方，甚至也许是其他世界也说不定。”
陆五这一次却很平静，看上去的平静。实际上他内心深处，简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时此刻，他受到的冲击堪比不久之前和增长天的战斗。如果说和增长天的战斗是涉及身体和意志，红衣的话直接涉及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不过，那没任何意义。现在是乱世，根本没人在乎你从哪里来。不管是其他区域过来，其他世界过来，甚至是敌方阵营过来都没关系，就如我一样。”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如此的轻，以至于陆五根本听不见。
但是，下一瞬间，陆五立刻想通了。
这里可不是地球。地球是一个法则严密，构造完整而严谨，界壁异常坚固的世界。这一点，不管是琥珀还是高手都向他提及过。正是因为如此，地球上如果出现了一个穿越者，那保证能轰动全世界。只要有可能，镁光灯和镜头会紧紧的跟着他，如苍蝇追逐血腥一样。“穿越”这件事情会激发太多的疑问和太多的好奇，能够让全地球的人类为这个话题讨论十年，能够让全地球的科学家为这个现象而研究一辈子。
但是，瓦歌是个什么世界？这是一个世界界壁接近于无的世界。别的不说，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能量，也就是光和热，本身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在这里，世界裂缝到处都是。而这里的人类，一早就已经学会了离开世界界壁，进入以太之海。界壁是如此的微薄，以至于整个世界都能被理解为是以太之海中的一个基地了。离开和进入这个世界根本不是问题。而且，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完全接受了“异世界”的存在，并且对于异域来客安之泰然。
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比方说这些硬皮怪。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些硬皮怪是来自其他世界。但是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引起任何震动，每个人都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有也是那种“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是在情理之中”程度的惊讶。该打的时候还是会打，没人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失去战斗力。
是我太在意了吗？
不，陆五立刻把思路转回来。其实没有这回事，安静的扮演一个本地土著其实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现在，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就算被看穿了也好，只要穿越者的身份不至于立刻引起轰动，其实暴露不暴露并没太大关系。
和其他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穿越到不同世界或者同世界不同时间段的穿越者比起来，陆五有个最大的优势：他有退路。
只要徽章恢复力量，他就能回到地球上去……当然，地球上情况也不怎么样。他是卷入一场毫无关系的冲突才逃到瓦歌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地球上绝不会有一个吃人的怪兽像死了亲爹一样，死缠着要追杀你。
“……那个，其实你说的对。”陆五承认了对方的判断，但是他也留了一手，说话比较含糊，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来自其他地方还是其他世界。
“不说这个，你来找我干什么？如果问上校的事情……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细节。我只能告诉你，上校没你——没他看起来的——那么糟糕。他只是经历了太多，以至于他对于‘没有价值的人’显得格外无情。但是就算如此，他其实也不会去随意伤害任何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有没有价值。也许他不算个好人，但是至少不是一个恶棍。”
这种辩解之词只能理解为站着说话不腰疼。陆五对上校可没半点好感。不过在理智上，他也要承认，这主要是因为两个世界的道德观念的差异。在一个长期战争的社会里，可没有地球上那么高的道德水准。相反，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道德的主流。
“不，您误会了，那个，其实……实际上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陆五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要的介绍了一下，特别是今天黄昏之际发生的战斗。
因为站在一边看过“黑匣子”的内容，所以陆五现在知道了增长天为什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动偷袭了。它其实拥有的能力已经超越了“变色”的范畴，而是“隐形”。
根据黑匣子里的影像，在那种光线昏暗的时刻，增长天近乎隐形。只有等到他的袭击落到脑门上之前的那一刹那，肉眼才能看到他。
这是很不科学的能力。
正是依靠着这种力量，增长天才能偷袭那些特种精英战士。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将他们轻轻松松的解决掉。
而且，增长天似乎有某种超感觉。
有一个细节让陆五注意到了，增长天虽然是靠着隐形能力偷袭得手，但是他明显非常清楚敌人的数量和具体的位置。整个战斗的顺序，都是增长天精心策划的，实现了逐个击破的效果。
六个特种精英战士的埋伏……虽然说陆五对于埋伏躲藏了解不多，但是这些人应该是专业的吧。伏兵之中，要说依靠锐利的目光发现了一个两个，那是正常，但是增长天却一下子找到了所有的六个人。每一次的攻击都是有针对性的。
陆五觉得这不能归功于增长天运气特别好。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他有超感觉。从一开始，增长天就很了解双方的实力对比，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种情况下，陆五不觉得明天的情况会更好一点。
“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红衣听完了陆五的话，说道。
有戏！陆五在心里舒了口气。如果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极度自私，丝毫不关心别人死活的类型（比方说上校这帮人，或者之前那个被吃掉的中队长之类），这一次他恐怕就很难办了。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个世界的人类并没有那么堕落。
从他来到这个营地，到加入军队之前的短暂经历能够推断出，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者说这群难民没那么糟糕。还有，苦面小队长肯定不是普通人。事实证明了他的直觉。
“靠着这个东西。”陆五拿出自己的通用步枪。“根本对付不了怪兽。我想要更好的武器。最好是能爆炸的……炸弹。”
他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说出了“炸弹”这个词，这才发现这个世界确实有这个词。
红衣从陆五手里接过步枪，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你对这种枪了解多少？”红衣问。
“不是很清楚。”陆五老实的承认。
“营地里有后勤官员……平民之中也有很多专职或者业余工匠……”红衣说道。“培训的时候，你一定没有仔细听讲吧？”
第五十六节 修理工
陆五感到脸上有点发热。
虽然所谓的新兵培训简直就像玩笑一样，但是客观的说，整个培训过程中教授的内容是真材实料的。
其荒谬在于时间，而不在于内容。一天的时间，不管怎么培训、灌输都是不足以塑造出一个合格的新兵的。人类——哪怕是人类中的天才也一样——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
因为一开始就觉得这太荒唐，所以陆五并没有用心去学。
其实也不能说不用心，而是他只选择了自己感觉用得上的一些技能。比方说帐篷搭建，比方说枪械射击技巧，比方说几个关键的战术动作，如翻滚，扑地，回旋操作用枪械，比方说伤口急救之类。总之，都是一些他认为未来派的上用场的技巧。在这些技巧方面，他是全神贯注的，并且事后也进行了练习，至于其他的一些什么，他就没闲心去记忆太多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红衣说道。“一天的训练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他把手中的枪理了理，“不过，这种枪之所以能成功，关键在于，它几乎能适应所有的敌人。”
陆五其实很想说这种枪威力有限——威力大概只有地球现代步枪的一半左右，只和古代的火绳枪、燧发枪类似。这种威力，对付人类确实还行，但是用来对付那些“硬皮怪”明显不足。对于皮下植入了装甲的增长天就更不行了——只要没击中空隙，简直和挠痒痒差不多。
不过，最终他还是把吐槽忍了下来。
边上，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陆五这才发现有个什么东西从帐篷边角钻了出来。一开始他差点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从外面钻进来，但随即发现那不过是个小动物。
红衣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一捞，把那个小动物抱在手里，而且用手轻轻抚摸。神情举止之中让人立刻明白这是他的宠物。
如果陆五没弄错的话，那是一只狗。
好吧，陆五听说过“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句名言，既然这个世界有人类，那么有犬类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不过，这只狗实在……怎么说呢，很难形容。
有威风的狗，有勇猛的狗，有漂亮的狗，有可爱的狗，但是红衣的这只宠物，外形上确实有点过头了。哪怕用“丑”都不足以形容。
但是说起来也奇怪，明明这么丑的狗，但是，却给人一种只能“丑萌”“呆萌”来形容的印象，又丑又萌。
那只狗虽然在红衣的怀里，但一双眼睛却朝着陆五看，那是一双很有灵性的眼睛。
“这只狗……”陆五想说话，然后发现“狗”这个字说不出来。确切的说，“狗”这个词无法用本地语言表达出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对应这个概念的词。这本身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没有狗。
但是，红衣怀里明明就抱着一只。
“搭档，那一个，可不是狗啊。”似乎是察觉到了陆五的犹豫和惊讶，耳机里响起了高手的声音。
“不是狗……是什么？”陆五用非常轻的普通话问。红衣的注意力暂时被狗转移走了，所以没察觉陆五和高手的对话。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的对话没有惊动红衣。
“我可以感觉到生物的灵魂能量，这个生物灵魂……怎么说呢，和人类差不多了。它看上去像是一只狗，但是实际上却拥有几乎不输给人类的智慧。嗯，我也没见过，只能暂时认为是某种来自其他世界的智慧生物。毕竟以太之海如此广大……世界是如此众多……”
“但是，它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搭档，你要明白，不是每种智慧生物都能发展出文明的。”高手说道。“有的生物，虽然拥有高智慧，但是依然过着蛮荒原始的生活，甚至和普通野兽差不多。但是，要注意一点，能够穿越以太之海，来到异世界的生物，要么拥有强大的科技，要么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能从它们的体型来判断它们的危险性。”
那只狗从红衣怀里挣脱出来，朝着陆五走过来。
虽然很丑，但是它真的看上去和一只狗没什么两样，一只小狗。
陆五一时之间不知道小狗想干什么，但是感觉上对方没什么敌意，应该不会来咬自己。他抬头用眼神向红衣询问，可惜红衣似乎视而不见。
小狗来到陆五的身边，双手搭在陆五的手上，他肩膀受伤的那条胳膊。只是一下子，陆五立刻感到伤口发痒。
军用医疗喷雾剂里面有止痛成份。也许是这个世界长期战争，这种处理伤口的药剂效果很好，所以陆五现在的伤口虽然在渗血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很疼痛。但是，现在伤口却突如其来感觉到一阵奇痒。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抓一下的奇痒。
“怎么回事？”这个感觉来的太突然太诡异，以至于陆五立刻明白这不正常。他想躲开，但是那狗速度更快，迅速的缩回到红衣身后。它用一种带有智慧的目光看了陆五一下，然后就钻进帐篷的褶皱位置，一下就看不见了。而陆五伤口的痒也几乎瞬间消失，就如它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样。
“没事。”红衣微笑了一下，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把通用步枪塞回陆五的手上。“实际上事情很简单，找几个人帮忙就好了。这枪，其实可以调整威力的。为了延长使用寿命，它通常都会被设置成最低的威力。”
“调整威力……”陆五完全不明白这种理念。在地球上，武器不是威力越大越好吗？对军队来说，最珍贵的资源是军人，而不是武器。因为武器的制造速度明显是超过军人的，甚至可以无限提高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因为压缩空气会对枪身结构产生很大的负担。”红衣回答道。“会导致寿命的极大缩短。”
压缩空气？这种枪本质上是气枪？陆五惊讶了一下，但是随即立刻想起其实地球上的气枪一开始也不是用来打鸟的。火枪发展的早期确实出现过可投入战场的大威力气枪，可惜最终还是被使用火药燃气的枪械淘汰，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说话的时候，红衣已经站起来，示意陆五跟他走。
两个人离开帐篷，朝着前方走去。和陆五记忆的一样，向前一小段路就是难民的营区了。虽然相当一部分难民因为种种原因选择搬到了这个被遗弃的小城里，但是营区依然颇具规模。至少在这种夜晚，整个营地一眼看不到边。无数灯光——帐篷里标配的那种小照明灯——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看不到边缘的银河。
红衣一路向前。
陆五原本就知道营区建立的极有章法，通过有序的搭建帐篷，甚至隔出了大路小道。外来者很容易感觉，这里的人们虽然是难民，但是依然很有组织，至少看起来一点也不混乱。
“这种小帐篷就只有一两个人住，稍大一点的会有三口之家。白色的那种是医生，他们都习惯在帐篷顶端弄面小旗，好让人们能够尽快看到他们。至于这种，长方形的，占地面积是普通人三倍以上的，要么是店铺，有大量存货，要么是工厂，有些可携带的机械设置……”
在此刻之前，陆五真的没想到不同的帐篷之间区别这么大。
“我们到了。”
红衣在一个呈长方形的大帐篷门口停下脚步。他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用一种陆五听不懂的，大概是方言的语言。
里面传出了回答声，陆五走进去，却看到一排的货架。
货架上的东西有好多陆五不认识，但是其中有一样他却很熟悉：正是他身上携带的通用步枪。货架上摆着不止一把通用步枪。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几秒钟后，陆五意识到这里的步枪并不是整块组成的，外壳上有着明显的焊补痕迹。它应该是破损零件拼凑起来的。
货架边上，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大叔，看上去就像地球某著名游戏里的水管工主角一样的大叔。
“怎么，有空光顾我的店了？”这个水管工明显认识红衣。
“哈，这个小伙子需要帮助。”红衣说道。“他需要大威力的武器。”
“年轻人，我认得你。之前你在那边指挥交通的。”水管工微笑了一下。“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
“指挥交通？”红衣有些惊讶。
“嗯，很少见吧？因为得到帮助，所以想要尽其所能的回报大家吧。虽然是小事，但是却也是帮了不少忙。不说废话了，想要多大威力？”
“要能够洞穿外骨骼装甲的程度。”陆五脱口而出。如果他没记错，增长天的装甲应该就是那种程度。
“正面主装甲？”水管工面露难色。“那可是复合陶瓷装甲，打穿那种东西可不容易。为什么要这个？你打算造反？还是打算趁着乱糟糟来干一票大的？先说清楚，很多人都以为抢到外骨骼装甲就能幸存下来，甚至为所欲为，但事实上就算你抢到了外骨骼装甲，那玩意的保养维护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行的。除非是我。”
“他被那个怪物盯上了……最近都在传的那个怪物。宣布在七天内杀死他的。”红衣说道。“你应该听说了。”
“那些正规军过来的特种精英战士也不行？”
“就在不久之前，那怪物过来了。六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精英战士全灭。”
“太可怕了……无上之主保佑……”水管工轻声的说道，同时用手举起胸口悬挂的一个徽章，在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那个徽章看上去有点眼熟，陆五马上想起，它很像台湾“青天白日旗”里的那个太阳。
第五十七节 科技和神明
“他这是……向神祈祷？”耳机里，响起了高手的声音。平时为了防止泄露自身的存在，高手总是尽量在无人的时候才和陆五对话。有人在附近的时候，假如有非说不可的话，高手也会尽量压低声音。因为哪怕是耳机，要是别人足够近或者是支起耳朵的话，也是能听见一些的。但是这一次，高手似乎仓促之间忽略了这个顾虑。
“看着就像啊。”陆五回答。
“问问他，问问他这个神是怎么回事！”高手催促道。
陆五实际上觉得这没什么好问的。眼下正值战乱，朝不保夕，人类想要在宗教信仰中寻求精神安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的不说，今天白天的时候，陆五自己都差点想向上帝或者佛祖之类祈祷了。当然，上帝或者佛祖能不能影响到这个世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那个，这个是……”陆五指了一下水管工胸口的徽章。
“这个啊，这个是无上圣主的徽章。”水管工解释道。“他能保佑我们脱离危险，不受伤害。”
“这个无上圣主……是哪里来的？”红衣问道。“看着很眼生啊。我觉得上一段时间还没看到你拿这个啊。”
“现在营地里都是了。”水管工不以为意的回答。“无上圣主会保护我们的，前两天的那一次突袭，这么多硬皮怪冲过来，死的全部都是那些不信无上圣主的无信者。所有的信徒，全部好端端的，一个都没受到伤害。”
他说的正是增长天引发的那次攻击。不管是上校还是陆五都看出来了，增长天拥有控制指挥普通硬皮怪的能力。当然，这种能力对陆五个人而言没什么威胁，只能说彻底断绝了
“真的假的？”红衣随口问道，但是从口吻就能看出，他对这个事情完全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不觉得我们至今还在这里，基本上平安无事，很值得惊讶吗？这本身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
“这只是凑巧罢了，”红衣回答。“冥月阵营一边兵力毕竟有限……这次时空崩解发生的很突然，他们虽然抓住了这个机会，但是毕竟事起仓促，第一线兵力看上去似乎很多，但肯定不敷使用。我们这种低价值的目标，没人关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水管工笑了一下，没有费神在这个话题上和红衣继续争论。他拿着陆五的步枪向帐篷的另外一边走去。前面说过，这个帐篷很大，内部实际上隔成不同房间（虽然很奇怪），他们进入另外一个房间，里面放着一台车床。
虽然是异世界，但是陆五肯定这是一台车床。这台车床整体来说像个手术台，上头有一个活像无影灯的大盖子。当然，这只是大致，任何人都不会将它真的误会为手术台的。
“不可能……不可能……”耳机里，高手在轻声呢喃。一开始高手的声音真的太轻了，以至于陆五都以为是自己耳鸣。
陆五非常奇怪，但是眼下两个人在场，他实在没办法开口问问高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管工将通用步枪放在车床的中央，接着，他伸手将盖子按下，盖子回到原位的时候，陆五就看到自己的通用步枪被打开了。
虽然这玩意看起来像是一块金属加工而成，整个外壳看不到一个缝隙，但是现在却被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的各种配件。这把枪外表简单，但实际上里面大小零件相当多，远比地球上的枪械复杂。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地球武器的动力，也就是火药燃气，实际上是存放在子弹里面，而这种枪械的动力是放在枪械里面的。
所有零件之中，最显眼的就是位于中部的三枚圆柱形发光体。一开始陆五以为那是装着某种发光液体的玻璃管，但是随即又觉得它应该是某种发光水晶体。感觉上，这应该就是这种武器的能源了。
水管工很熟练的从里面拿走了几个零件，并且改变了里面其余零件的排列顺序。他的动作很快，只是三两下的工夫，工作就完成了。然后他重新拉下盖子。等盖子升上去之后，步枪已经完整无损的出现在陆五面前。
这个……应该是专用的修理车床才对。不过陆五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就是穿越者会遇到的麻烦，很多常识你不具备，偏偏又不敢问。
“好了，最大极限威力。”水管工拿起枪，递给陆五。“但是我提醒你，这不是这种武器的正确用途。它的威力足以穿透外骨骼装甲，不会输给那些重型武器，不过能源其实只够射击五发子弹，甚至只有四发。另外，枪管的寿命更短一些，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你不要超过三发子弹。因为第四发就很可能爆膛。至于第五发，更是纯看人品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炸膛可不是撕碎几根手指或者一个手掌能了事的……能量爆开，除非无上圣主庇佑，否则必死无疑。当然，要是你说你穿着外骨骼装甲那当我没说。”
“啊……”陆五看着枪。
“还有，不要使用你那些倒霉的小子弹啦，换这种。”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个陶瓷小球，塞给陆五。这些球其实不小，要比标准子弹大多了。“这是非标准发射口的专用弹药，能够发挥这种枪的最大威力。但是我说了，记得，只有发射三发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但是塞到陆五手里的是五个陶瓷球。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货币的吧。这是陆五这个时候的想法。从前门的货架就能看出，这位水管工肯定是商人之类。
“这样一把枪不够。”红衣插嘴。“有其他适合的武器吗？最好是炸弹之类。”
“这个……让我想想，威力不能太大……不能太小……这个吧。”水管工来到货架边上，这里有一把残破的通用步枪，或者说步枪的残骸。这把枪的整个外壳都已经破碎，只是勉强的搭在一起。无需什么特殊工具，水管工大叔空手稍微用力，就把它打开了。
看得出来，里面的各种零件已经破损了大半，不过那三个并排的圆柱形发光晶体，也就是看上去似乎是能源的东西却完好。
水管工小心的抠出了这三个晶体，然后从边上找到了一些金属圆筒，将晶体塞了进去。接着，又塞进去其他一些东西。总之，他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工作。
“完成了！”他把三个金属圆筒递给陆五。
“这样子也能行？”红衣质问道。
“放心好了。”水管工大叔倒是非常镇定。“我做出来的，我心里有数。小心点，这些东西，必须在强烈撞击下才会爆炸。”他做了一个手势。“必须是强烈撞击，差不多要等于你用力将它砸向坚硬的地面的程度。或者要很高的高度掉下来。正常情况下从身上掉到地上是很安全的，普通撞击也不会有事，至于威力没有更好的材料，只能说凑合了。”
“多少钱？”红衣问。谢天谢地，能用本地语言说出“钱”这个字，这也说明这个世界是有货币存在的。
“一个贝利卡就可以了，毕竟只是小事情而已。”大叔很随意的说道。
陆五愣了一下，因为他并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
如果说人民或者泰铢的话，他有一些，但是他并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
问题是，虽然他没有，但是别人以为他有。感觉得出来，水管工大叔提出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是问题是陆五真的没钱。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这么区区几天，然后就被立刻拉去当兵了，要说当兵有什么好，那就是衣食住行全部帮你一口气解决了（这也是为什么陆五对于抓壮丁并不反感的缘故）。所以陆五就算想赚钱，也没有任何机会。
这是很尴尬的局面，幸好这个时候高手解了围。“搭档，把你那个身份牌子给他。”
陆五拿出牌子，大叔接过来，很随意的朝着柜台上某个机器东西一碰，然后还给陆五。“好了，多谢惠顾。”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贸易方式……怪不得刚来到这里，别的事情没人管，首先就先给修复了那个身份证。这不只是身份证明，也是银行账号，只是陆五不知道上面有多少余钱。等等，上面有余额吗？
这个世界上，应该从来不存在“陆五”这个一个人吧？所谓的身份其实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虚构出来的。为什么会有钱呢？难道是军饷？陆五一时之间搞不明白。
“搭档，帮我问问那个无上圣主的事情！”高手轻声说道。
“那个，我想问一下关于无上圣主……”
“那个，其实我也知道不多啦。”水管工大叔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到处都在说信仰这位神明能够得到保护，所以我也就随大流了。”
“这个传言从哪里来的？这位无上圣主有牧师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水管工大叔拿出一个和自己胸口悬挂的徽章同样的东西。“这个给你吧。每天有闲工夫向无上圣主祈祷，赞颂他的尊名，他就会保佑你的。目前我只知道这么多，而且看起来很有效。其实不知我们，军队里也有不少人。”
非常可疑的宗教，这是陆五的第一印象。是自发产生的？还是有某些人在推波助澜？
红衣这个时候示意陆五离开了。
他们沿着隔出来的道路离开。在营地边缘一个没人的位置，红衣停下了脚步。
“感觉到了吗？”突然说道。“这里，其实是一群好人。”
第五十八节 源起
陆五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红衣突然说这些话。
“你一定觉得这里比较有秩序，不显混乱吧？”红衣说道。
“确实如此。”陆五承认。
“其实这里的人都是各地汇集起来的……他们来自女妖之门北部山区的一座小城，虽然归属辉月阵营，但是实际上却是独立自治的部族。居民们因为战争和时空崩解的缘故一路撤退到这里，沿路收容了所有和他们汇合的人……他们都是些好人，不在乎别人的来历……虽然自己也是难民，但是依然愿意竭尽所能的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红衣用手指了一下远方的营区。
“如果不是他们携带出了足够的物资，给逃难的人食物、衣物和帐篷。这里根本聚集不起这么多人，因为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哪怕死掉一大半都很正常。我也是一样。”
他说话的口吻里有几分感叹。“不过，虽然他们都是好人，但是现在恐怕要危险了。上头估计会定好撤退的道路，但是这条路并不安全。”红衣轻声叹气。
“陆五，说句实话，虽然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相信，那并没什么卵用。靠你手里的东西，是对付不了那个怪物的……除非，我来帮你。”
“啊？”陆五情不自禁的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经知道苦面小队长——也就是红衣是一个老兵，但是他能对付增长天？
“我会帮你对付那个怪物，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保护大家撤到安全的地方。”
陆五突然起三个新兵大队的任务，他记得两个大队要留下阻击，第三个则保护难民撤离。
陆五张开嘴，想说话，不过红衣先一步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是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是你，第二，你能做什么。我可以回答你。第一，因为你是我这段时间找到的唯一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知恩图报？陆五差点想张开嘴巴。说句实话，他根本没想着知恩图报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增长天那个怪物莫名其妙要杀他，他估计现在还在努力思考着要如何要如何逃避战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肩负什么战斗义务。他当兵一方面是因为被拉壮丁，另外一方面只是想要更好的在这个世界活上三十天。
“因为你在那边指挥交通。”红衣说道。“所以我知道你想尽力偿还别人给你的恩惠……所以我明白，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你懂得感恩。”
误会！绝对是误会！陆五汗颜。不过这个误会最好不要解释。
“你应该懂得，这一次征集青年组成的新兵队伍，大部分都是被他们救下来的，得到他们无私援助的人。我承认，新兵中外来人数量多了一点，但这不是谁的错。毕竟局势险恶，能逃到这里被收容的都是青壮年，老弱妇孺是抵达不了这里的。可是呢，他们虽然得到无私的帮助才能活下来，但是需要他们出面保卫他们的救援者的时候……不是所有，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想着要逃避这个责任。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不会信任，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但是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人啊。”陆五还是不解。一天的训练不可能把平民变成士兵，所以陆五虽然号称军人，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队长头衔，但那也只是号称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武装平民。一个人有什么用？
“现在你确实只有一个人，但如果你能干掉那只怪兽……或者帮助道尔干掉那只怪兽，你至少能升一级，升两级也很正常。如果是大队长、中队长的话，做这件事情就有资格了。”
陆五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
“红衣……这么说……你知道那些……硬皮怪的事情？”陆五之前并没有把增长天说的话告诉红衣。“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是的，我知道，”红衣回答。“所谓的硬皮怪，其实是人类。他们是一个残酷试验的产物，在试验中失去了理智和人类的身躯，变成了现在这种怪物。”
“那个……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从哪里来的？”
“冥月阵营的术士不知道是从某个异界得到了什么科技，亦或者召唤了异界某个邪恶的智慧生物助阵，开展了这种试验。试验的对象以战俘和罪犯为主……我不知道他们试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很多人沦为了实验的牺牲品……其中绝大部分失败了，变成了没有智慧的硬皮怪，但却有四个成功的试验品。那个叫嚣着要杀你的怪物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确实是有四大金刚吗？
“那四个家伙很强，但是只有那四个家伙很强。其他的硬皮怪，就像我们消灭过的那些一样，只要数量不是太多，其实不难对付。他们缺乏智慧。要不是这次借着时空崩解的机会，硬皮怪其实来多少都是送死，是不可能冲破前线防御的。”
“那个怪物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杀我？”
“降低我方士气的手段罢了。我说了，硬皮怪之中，只有四个特别的强，所以他们就会采用这种方式来作战，降低敌人的士气。那个怪兽本来就是随便选一个人来杀，你被选上只是凑巧罢了。”
原来如此吗？如果是一天之前的陆五，或许会满意这个答案。但是现在的陆五立刻察觉到这个答案并不完全准确。
但是话是这么说，但是陆五没反驳。红衣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却又很不普通。绝不仅仅是一个刚刚被提拔为小队长的老兵的程度。而且又知道很多秘密。
“你要怎么帮我对付那个增长天？”陆五沉默了一小会，问道。
红衣笑了一声。
“增长天？那是什么？哦，是那家伙的名字……那种语言的效果……它会在不同人的头脑里形成不同的话语。其实那个语言确实很奇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能够使用那种语言。不过不说这个，其实要杀他很简单，现在你和道尔觉得那家伙难对付，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增长天的真正本事。”
“还有什么本事？”陆五吃了一惊。
“增长天拥有隐形的能力。”红衣说道。“他的皮肤不止能变色，还能扭曲可视光线的反射角度……只要他愿意，他就是隐形，真正意义上的隐形。当然，毕竟体型太大，白昼的话，在全速运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破绽，但是很微小，除非全神贯注否则无法看破。而且如果是飞行，或者是缓慢移动的话，哪怕是白昼，肉眼也是看不见他的。”
“那么今天晚上……”陆五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了。
“应该还是诱敌之计吧。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在黄昏或者黑夜行动的时候，他就会在白天出现了。我很肯定他明天绝对会在白天，而且九成九的可能是正午光临。那个家伙最擅长‘出其不意’这一招。每次他都会展现他实力的一部分，好让敌人产生误判。他还拥有特殊的感觉，能够察觉活物，人类即使隔着陶瓷装甲或者岩石、建筑都会被他察觉。但木头……不用很厚的木板，就能隔绝他的这种特殊能力……不过这些还不是他的底牌。”
“啊！”陆五这次不得不表示一下惊讶。
“增长天最强悍的能力，他的底牌是他的再生能力。”红衣说道。“比害虫还结实的生命力！增长天曾经受过过被切成两半的重伤都撑了回来。想要杀他就绝不能疏忽这一点。所以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对他产生重创的伤害……他估计休息上一晚就完全恢复了。”
“被切成两半？都能活过来？”陆五突然之间意识到今天黄昏的战斗。他本来觉得增长天也是受到重创的，但现在想来，那种程度的伤害恐怕不值一提。
原来如此，这就是增长天的底牌，也是他如此狂言的依据。一个看上去似乎狂妄，但是实际上却是狡诈而危险的敌人。
知道敌人的底牌之后，很多问题立刻引刃而解。不，别的不用说，单单把这个消息告诉上校，估计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陆五立刻仔细的将整个思路整理了一下。
等到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红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虽然是一个人，但心情不知为何突然轻松了很多。
“对了，高手，刚才红衣说的什么‘辉月’‘冥月’是什么意思啊？”陆五突然问。
“这个，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啦。”高手在耳机里略带叹息的说道。“搭档，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啊。”
陆五依言抬起头。此刻，双月悬空。从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五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夜空没有星星，但是有两个大小相等的月亮，一个是皎洁光亮的银月，另外一个则色泽暗红的昏暗月亮。双月各占半边天，仿佛对峙着各不相让。
这个景象对地球而言堪称奇观，但既然是这里不是地球，有这种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两个月亮……有什么意义呢？”
“搭档，有些世界呢，是存在着至高意志的，也就所谓的‘神上之神’。而这个世界，一切纷争的源头，持续了数千年的战争，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两个‘神上之神’。两个月亮，就是这两位伟大存在的表现形式。一个叫做辉月，一个叫做冥月。”
“为什么有两个……神上之神？”
“不知道。我只能这么猜想：其实这个世界是由两个世界合并而成的。所以就有了两个彼此对立，互不相容，却又奈何不了对方的神上之神了。”
“不同的世界能合并吗？”
“理论上是可能的。多重世界悬浮在以太之海之中，有些世界确实是在运动的。要说两个运动的世界撞在一起，组成一个新世界，在理论上是说得通的。这也可以说明这个世界为什么世界界壁如此单薄，而这个世界又为何如此广大。不过，我说过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仅仅是猜想。”
在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向帐篷的方向回走了。陆五脚踩了一个空，身体做了一个大幅度动作才控制住，然后他意外的发现肩膀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脱落。
肩膀位置，撕破的衣服下面，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浅浅，嫩红色的伤疤。
第五十九节 伏击战
时间正值正午。虽然说这个世界的太阳不会转到头顶正中央，但是凭借温度和光线的变化，人类还是能很容易判断时间。
陆五坐在集会所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小口的吃着自己的午餐。
要说这个世界的食物真的是太没味道了，所谓的军用口粮，如果用言语来形容他的话，就是这种食物又咸又涩，一点都不可口，甚至连一点香味都没有。当然，它也有优势，因为只要很少——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少——就足以填饱肚子。虽然陆五觉得之所以有这种效果是因为这种食物太压抑食欲了。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为什么有胖子。
地球上人类早就在这种为了长期保存而发明的食物里添加了种种香料。姑且不论这些香料对身体是不是有益，但是至少对食欲有益。
一阵怪风吹过，在陆五身边掀起一阵灰尘。陆五不得不用盖子盖住自己的午餐以免它们被弄脏。
今天天气并不晴朗，天空云朵很多，时不时就有一朵遮住太阳。陆五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空，下一瞬，一阵强风将他整个人都吹得摇晃起来。
距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增长天突然出现。
陆五记得昨日增长天还被爆炸搞得很难看，身上皮肤被烧焦大半，露出皮肤下大片的装甲板。但是现在，增长天却已经恢复常态，就连被爆炸撕得破破烂烂的翼膜也已经完全恢复。
“中午好，很抱歉打搅你用午餐了。”怪兽用恶毒口吻装出礼貌的样子。“介意继续我们昨天的约会吗？”
陆五摇摇头，丢下午餐，站了起来。“不，一点也不介意。”他伸手摸出自己的通用步枪。
“啧，那种玩具能干什么？”增长天狞笑了一下。“不过，似乎我选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仔细聊聊。”
话是这么说着，但是增长天着长长的脖子始终在进行似乎是无意识的运动，让他的头终在左右移动，陆五的枪口根本无法对准他的头部。而且，他也没有疾冲上来的打算。
“你想杀我吗？”陆五问。
“不，至少今天不。但是，说句实话，”增长天长长的舌头从长满獠牙的嘴巴里伸出来，舔了一下嘴唇。“我很讨厌你这样故作镇定的样子。你以为这样能吓住我吗？啊，我承认，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确实被你唬住了。但是老是使用同样的招数，你不觉得腻味吗？”
“那一次是诈唬你，但是这一次不是。”
“不是？嗯，我猜猜，他们给了你一枚威力足够大的炸弹？”增长天笑了起来。“要试试看吗？”
“我真的不是在诈唬你，在着周边，至少埋伏着十个人。”陆五说道。
“哈哈哈哈……十个人？在哪里呢？你是想要能多拖一秒是一秒？不过放心，我说过了，我今天还不会杀你。我们每天见一次面，到了第七天……”增长天张大嘴巴，“我才会把你生吞下肚！我最讨厌你这种说谎的人了！”
虽然陆五很镇定，但是此刻面对对方的凶相，还是不禁后退了一步。
“哈哈，”增长天向前示威一般的迈出一只爪子，同时张开双翼。“我决定了，今天，我就取你一只眼睛吧！我倒想看看你这张伪装的面具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刹那之间，一声呼啸声响起。就在增长天来得及收回翅膀之前，两根连着绳子的弩箭从斜刺里射来，穿透了增长天翅膀上的翼膜。
穿过之后，弩箭迅速膨胀开，变成一个张开的倒钩。接着，绳子往后拉去，巨大的力量让增长天的翅膀再也无法收拢。
在增长天的两侧，各出现了一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人，绳子就在他们手上。两个人一同用力向后拉扯，将增长天活生生的固定在了原地。
“我说了，这边上至少埋伏着十个人。”陆五甚至收起了枪，摊了摊手。“我没说谎。”
增长天想要挣扎，但是突然之间响起一声轻微的爆命，他的两侧腹部猛的同时冒出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直喷而出。
这发子弹虽然没能命中要害，却也贯穿了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增长天的尾巴横扫过来，击中了另外一个直冲上来的敌人。哪怕是沉重的外骨骼装甲也不敌这一尾之力，被抽的直接倒飞出去。
“小心它的尾巴！”刚才在射击的那个人高叫着。旋即，他给自己的武器上膛，又是一枪。这发子弹瞄准的是增长天的脖子，但因为脖子左右扭动，只在脖子的边沿开了一个小缺口。
视野的尽头，更多的外骨骼装甲突然出现，他们距离较远，但却四面八方都有，只要一分钟，他们就能包围已经被困住的猎物并发动攻击。到时候，就算增长天脱困也走不了了。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困住的巨兽发出一声凄厉得难以想象的怪叫，不顾一切的挣扎，在翼膜上生生撕出了巨大的缺口。他的左翼的倒钩终于被挣脱了，但是增长天左边的翅膀上，足足超过三分之一面积的翼膜被撕了下来。
又一发子弹在它身上留下巨大的伤口，但增长天似乎完全没感觉，他用尾巴横扫着，迫使身边有限的几个敌人不能接近，用力和另外一个敌人争夺着右翼的自由。
就算是站的较远的陆五（他刚才一直在后退）也不禁被对方这种疯狂悍勇看得目瞪口呆。
斜刺里一道身影冲了上来，速度快的在空气里直接拖出一连串的残像。
陆五认出那是上校。他依然和平时一样，没有穿着外骨骼装甲，手里却握着一把剑。上校的这个速度……不管怎么看，这都是超越人类极限的，非人的奔跑速度。
在增长天损失了右翼接近一半的面积的翼膜换来挣脱倒钩的时候，上校已经高高跃起。跳到了至少六米以上的高空中，居高临下，手持利剑，朝着增长天的后背落去。
上校的双足重重的踩在增长天的后背之上，手中的利剑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准确的刺向巨兽的脊椎。
由蛋白质构成的有机生命体，其实都是极脆弱的致命弱点。比方说脑干和脊椎就是所有“脊椎动物”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弱点。位于后脑的脑干，是有脑类生物一击必杀的死穴。而脊椎是神经的集中地，是一击必瘫的要害！
上校的长剑深深的刺入了，穿过皮肤和庄家，刺中脖子后方一米左右的位置。按照正常逻辑来判断，哪怕这一剑杀不死增长天，也必然刺穿脊柱，让增长天庞大的身体直接瘫痪。
不管增长天有多少本事，这一击得手，直接就能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接下去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绞杀——大局已定，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增长天张大嘴巴，发出一声骇人的高吼，接着，他长长的脖子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大嘴咬向后背上的上校。
不过上校的动作迅捷得超乎人类，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像是一个幽灵。他及时松开剑，向后跳到地面上。接着又一个后跳，轻松避开了正好横扫过来的尾巴。
没办法形容上校的速度，他快的让边上的陆五眼睛都差点跟不上。
巨兽的身体定滞在那里，似乎在摇晃，随时都可能倒下。但是突然之间，巨兽脖子向上挺直，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大吼。
“殿下，救命啊！”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吼，一道橘黄色的光芒，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出现在增长天的后背，罩在那把深**入增长天的身体，直至末柄的长剑之上。接着，被上校插入他后背脊柱的长剑从伤口升了起来。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剑从他后背上拔出一样。
从伤口中拔出的长剑剑身被橘黄色光芒所笼罩，看不到一丝鲜血。
这诡异的场面让所有围攻者都不禁停下了动作。而乘此机会，增长天后足猛的向上一跳，凭借那双残破不堪，翼膜面积减少了接近一半的双翼，居然硬生生的飞了起来。
怎么可能……陆五几乎看呆住了。
这也太超现实了吧。明明一场科技版的外骨骼装甲围攻生化怪兽的戏码，怎么变成了超人大战魔法了？
橘黄色光芒消失，长剑从半空中落地，而增长天已经飞到了一个地面上很难攻击的位置了。虽然那边枪手再一次开火并命中，却无法阻止增长天逃走。
上校看着怪兽飞走的方向，冲着部下们喊了一声：“追！”
陆五回过神来的时候，上校和他的部下们已经跑出了视野范围。
这是什么戏码啊……魔法？对，刚才这个，应该就是魔法了！等等，增长天是术士？
一只手拍了拍陆五的肩膀，陆五转身，发现红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红衣身边，有一辆银色的小车，就像地球上的三轮车大小，但是没有轮子，悬浮离地面一米左右。
“刚才……”
“我刚才都看到了。”红衣说道。“你要不要追？”
“搭档，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耳机里，高手用急切的声音建议到。
陆五马上下定了决心。如果上校成功，他不过是空走一趟罢了，没有任何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