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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龙胆     权路迷局txt下载     权路迷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千辛万苦

    熊叶丽刚出去不久,金超就敲了敲杨小波的门,闪进了杨小波的房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杨小波问:“有情况”金超说:“梁健和熊叶丽可能有奸情”杨小波说:“奸情如果真是奸情就好了”金超想想熊叶丽那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就想,这个熊叶丽向梁健投怀送抱,而不是向自己,有什么好的就道:“要不,我们去捉奸到时候,他们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唯我们是听了”

    杨小波摇摇头说:“金处长,梁健和熊叶丽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至少他们要做,也不会被我们抓现行。我担心的不是她们发生那种关系,而是他们还不死心,会在今晚企图去寻找新的证据”

    金超说:“有这种可能性吗”杨小波说:“完全有这种可能性。今天上午,那个曾倩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我想,那是因为她顾忌到我在,如果说了出来,肯定也会遭到我的阻拦。我就怕熊叶丽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晚上和梁健也许还会去找那个曾倩。”

    金超说:“翟兴业不是说,已经将钱送给了梁健吗”杨小波:“这点钱,恐怕打发不了梁健。”金超问:“为什么”他想,自己收了钱都挺满意的,难道梁健反而难以打发,感觉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一样。杨小波说:“不是别的,我已经了解到了,梁健是宏叙那条线的人”

    金超难以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梁健只不过是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他也配是宏叙那一边的人”杨小波说:“别小看了梁健,他跟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之所以进入区委组织部据说也是胡小英一手扶持,胡小英跟宏叙市长的关系,有目共睹,因此他可以说,也是坚定的宏叙派。几万块钱,肯定是难以打发他的。”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翟兴业,手中拿了一个信封。杨小波看到这个熟悉的大信封,心想,难道翟兴业又要给自己送钱就说:“翟指挥长,该客气的,昨天你已经给了,这就不需要”翟兴业说:“杨部委,这是我给梁健的,刚才他让我们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员,又退还给我了。”

    金超这才说:“看来杨部委说得真是没错啊”翟兴业问什么情况,杨小波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讲了一遍。翟兴业这才了解到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至于胡小英和市长宏叙的关系,他早有耳闻。翟兴业说:“怪不得他怎么都不肯收我的礼”

    金超说:“那现在怎么办”杨小波朝翟兴业说:“指挥长,你看这样行不行”翟兴业仔细地听杨小波说起来。

    熊叶丽来到河边时,见梁健双手插在袋中,看着山涧里潺潺的河水。灯光依稀,熊叶丽看到梁健身材伟岸,背挺腰直,很有男人阳刚之气,心里不禁一动,向他走去。

    梁健看熊叶丽款款走来,说:“我们沿河边走走”熊叶丽说:“好啊”两人开始不说话,这里是四川盆地边缘,山石奇峻,溪水从远处的山岚中而来,听着都觉得灵动。空气也格外清新。熊叶丽一个下午的郁闷总算得以稍稍缓和。

    这样和梁健并肩而行,忽然让熊叶丽生出了一种浪漫情怀。山清水秀,俊男美女,一切似乎都如梦如幻。她不禁想起了乔国亮,他和她已经多久没有一起散步了五年六年心里忽然有些凉飕飕,自从乔国亮担任省人事厅处长之后,他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即使在一起,他们的生活也如放在太阳下晒过的海绵,干巴巴的。哪怕是一起并肩散步这样简单的事,也早已成了带着青春痕迹的美好记忆。如今,在这方陌生的天地之间,与梁健并肩缓缓而行,她甚至感觉到了幸福。她自嘲地对自己笑笑,看来自己真是不幸已久,很容易就满足了啊

    走了一段路,梁健先打破了沉默,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熊叶丽脚步微顿,看向他:“什么事”

    由于河边高低不平,落脚不稳,熊叶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向了梁健,肩膀与梁健轻微碰触。肌肤相触,梁健仿佛触电般想起温泉浴池里的一幕,此刻,夜幕低垂,四周安静无人,梁健心里不禁有些翻腾。他赶紧深呼吸,压制住身体对于熊叶丽的强烈,说:“指挥长翟兴业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们要找他的不是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蛮有能力和魄力的。”

    熊叶丽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她这次受命来考察之前,领导明确对她说过,这次考察非同寻常,涉及到市政府一个重要岗位也就是市建设局局长的人选,所以一定要深入了解各方面的情况,领导还特意告诉她,宏市长不喜欢这个人,对这个人在职位上所作的事有所风闻,需要他们来查证。

    熊叶丽说:“之前,我也没好好跟你谈起过,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翟兴业不是宏市长的人,他是市委书记谭震林那一边的,谭书记想要启用翟兴业来取代现任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这一取代,将会对整个镜州市建设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宏市长才让我俩来参加这次考察。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能来参加这次考察,可是宏市长通过市委组织部的领导钦点的。”

    梁健听了这番话,心想,对熊叶丽来说,翟兴业不是宏市长战壕里的战士,也就不是她的战友,通过考察来发现他的重要问题,找点茬,然后给他上位设置障碍,也算的上理所当然。可对于他梁健,他却没有这样“理所当然”的理由。梁健说:“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宏市长的人,我们就要找他的茬吗”

    熊叶丽意识到,梁健似乎对翟兴业有好感。心想:难道梁健并不是坚定地站在宏市长这一边问道:“昨天晚上,我看到翟兴业从你房间出来,你们俩真的不是很熟悉”

    梁健察觉出熊叶丽语气里对自己的怀疑,就说:“熟悉肯定算不上我只是觉得,这人有能力,是一个可用之才。”熊叶丽说:“这一点,我也同意。可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发现他工作和生活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梁健说:“但我们也不能鸡蛋里挑骨头啊”熊叶丽说:“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透露,就是不想给你造成先入为主的偏见,让你用自己的眼睛看问题。但是,因为受考察时间的限制,要实现从表象到本质的突破有时候还真的不容易。其实,翟兴业身上存在很多明显的问题,关于他的举报信也接连不断。他这人能力的确有,为人也热情,但政治素质却不怎样,拿公家的钱不当钱,有些工程也变通搞了很多猫腻,可以说,在挥霍和滥用职权方面他很有一套。这样的人当了市建设局局长,全市建设大权落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肯定会出问题。我们考察一个干部,不仅仅看的是能力,而是从德能勤绩廉多方面综合起来。翟兴业这人能力堪当大任,可是德这一方面却绝对不过关,在德和能的关系中,我们始终强调德能兼备,以德为先。翟兴业在德廉等方面的确存在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这就值得我们警惕。虽然我们此行是带着宏市长的任务来的,但却绝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宏市长的要求也很明确,只要秉公办事,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所以,我们只要做到如实反映情况就可以。这既是对我们自己工作的负责,对宏市长负责,也是对镜州市几百万老百姓负责。”

    梁健对个中细节不甚了解,但关于翟兴业不拿公家的钱当钱这方面他是不怀疑的。比如,他昨晚给他的信封袋,里面就是几万块钱。梁健不相信这些钱会是他自己的私房钱,肯定会变通一下,从经费里开销的。另外,关于曾倩反映的事,给天罗乡小学安全事故做假鉴定方面,梁健觉得也不是全无可能。

    梁健说:“可是,目前的问题是,即便他真有问题,我们也没奈何啊,毕竟曾倩提供不了真凭实据。”熊叶丽说:“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再去找曾倩。”梁健说:“找曾倩有用吗你不是已经见过她,她提供不出有力的证据啊”熊叶丽说:“不一定。我感觉,今天上午曾倩是有所保留的。别看这个女孩子涉世不深,不过她很聪明,她看出杨部委不会认真对待她提供的线索,甚至有可能毁掉那些蛛丝马迹,所以她没有细说。我觉得,要不你去试试”

    梁健诧异地问:“我为什么是我啊”熊叶丽停下脚步,看定梁健说:“我能察觉出来,她对你有好感”梁健笑道:“不会吧”熊叶丽说:“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对你有好感不好啊”梁健隐隐觉得熊叶丽话语之中,透着一丝试探和醋意。梁健摆了摆手,说:“算了吧,人家是有男朋友的。”熊叶丽说:“这么说,如果没有男朋友,你就想追人家啦”

    梁健见越说越离谱,说:“说哪里去了,还是说正事吧,我们下一步能做些什么”熊叶丽说:“我们去找曾倩,我相信,你在的话,她能说得更多。”

    梁健说:“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么我们这就去吧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熊叶丽说:“不知道。”梁健哑然:“那怎么去啊”熊叶丽说:“我们不是长着腿和嘴嘛,去的话靠腿,不认识的话靠嘴,问问就知道。”梁健说:“看来,也只能靠这最原始的办法了,只是这样子别打草惊蛇才好”

    两人沿着河边道路向着天罗乡集镇的方向走去。为了方便购买物资,援建指挥部的选址本就离集镇不太远。上午熊叶丽跟曾倩谈话时,有意无意地问到了她住在哪里,她说是在集镇一座桥边的二楼小屋里。

    梁健和熊叶丽向着那个方向跋涉而去。没有车子代步,走了不多一会儿,两人浑身热乎,腿也有些酸软。梁健说:“平时养尊处优,出入都有车子,这会要用双腿,就不行了”熊叶丽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都没说不行,你怎么能说不行呢”梁健见熊叶丽说得有些暧昧,就开玩笑说:“除了走路,其他都行的”熊叶丽说:“好吧,你行”这话听起来,越发得透着暧昧,熊叶丽心中突突跳,心想,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在山路上走,人家看到了,会不会以为他们在私奔呢

    梁健说:“前面那里有灯光,应该就是了吧”熊叶丽说:“没错,那里应该就是集镇了”

    忽然,身后两束灯光射过来,照亮了梁健和熊叶丽的身影。有一辆车从身后急驶过来。梁健说:“我们走边上一些”熊叶丽往路边靠了靠。两人就一起靠边走,肩头几乎并在一起,穿得都是短袖,手臂肌肤的碰触让人心痒、心醉、心麻,然而他们却都当作没有察觉,只是默默享受这一份接近和美好而已。

    有时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明言的暧昧比明白的宣言更加挑逗人心,默默许可的接近比大张旗鼓的拥抱更让人心旌动摇。梁健给自己找理由:我跟熊叶丽也算是同志一场,同志之间的好感,不用白不用;肌肤若有如无的碰触,那种时断时续的美好感觉,只不过给这无聊的山路增添了一丝乐趣而已,也不算太违反原则。

    正自感觉良好,猛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那辆打着远光灯的车子,来得太快。刚才还在远处,此刻却已经追到了脚跟。梁健暗觉有股怒气冲冲的能量,正朝他俩汹涌过来。熊叶丽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危险,正从背后如芒刺来,正要回身去看,肩头猛地被梁健的手搂住,接着身子便向着路边滚去,没入了道路和溪水之间的草丛之中

    她刚抬起头来,看到一辆飞驰的越野车从他们原本走路的位置飞掠过去。她腿都软了,如果刚才不是梁健反应迅速,两人估计都已经成为轮下之鬼。梁健也是一身冷汗,赶紧去看车牌,发现飞驰而去的车子,车牌被一块塑料纸套住了。

    梁健说:“车牌遮住了。看来,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觉得我俩碍事,想要我们永远闭嘴呢”熊叶丽说:“看来我们是真的陷入麻烦当中了。”梁健说:“还想继续下去吗”熊叶丽说:“听你的如果你要放弃,我不会反对。这都已经到了要用性命相搏的地步了。不过梁健,这样一来,你大概再无怀疑了吧”梁健说:“虽然我对这里不熟悉,但无论如何,这片土地,还是领导下的土地,不是凶手恶霸的天下对某些人,我本是存着一些好感的,所以一直很挣扎,这下子倒好,问题反而明朗了,既然他们拉响了战斗的号角,我肯定不会做逃兵。邪不压正,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去”

    梁健认定,刚才的车子,肯定是指挥部或者天罗乡某些心里有鬼的人派来的。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找出证据,还原事实真相的决心。

    梁健充满斗志地往前走去,走出一段才发觉熊叶丽并没有跟上来。梁健回过身,来到熊叶丽身边,问道:“熊处长,怎么了”熊叶丽说:“我要感谢你一下,感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刚才若是你稍稍迟疑,我就没命了”梁健说:“你已经谢过了”熊叶丽说:“没有。”话未落,她上前一步,嫩藕一般笔直白皙的手臂攀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梁健,说:“我会一直记住今晚的。”她颀长而光滑的脖颈,还有她透着丝丝香甜气味的脸蛋此时离梁健的唇只有零点一公分,不过这一刻,梁健没有任何杂念,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感恩和珍惜。

    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过一会儿才见血。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如此,刚才千钧一发,梁健本能地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此刻,感受到熊叶丽光滑的手臂紧紧地拥着自己,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女人气息,对于死亡的恐惧才猛然觉醒,一点一点渗入内心。

    其实,每一次恐惧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当熊叶丽拥抱自己的一刹那,梁健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和胡小英拥抱着随着电梯坠落的一幕。

    一会儿,熊叶丽放开了梁健,不过那种温馨柔软的感觉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双臂和胸膛之间,梁健低头看着她美好的脸,说:“我们还有一段路,剩下的路说不定还会有危险。”熊叶丽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一句,熊叶丽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熊叶丽抬头飞快地看了梁健一眼又移开了,心头突然冒出的想法几乎吓到了她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我的熊叶丽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除去名誉和地位不谈,他本身也会越来越成熟,让很多女人为他身上独有的坚定、成熟气质所钦慕她摇摇头,用手撩了一下头发,似乎要撩去那些如影随形的胡思乱想。毕竟,他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她的风景了。

    接下去的路总算安全。那辆越野车刚才没有将梁健和熊叶丽送入鬼门关,估计不敢再故伎重演,否则就太明目张胆了到了集镇,梁健问了几个人,渐渐靠近了曾倩家的房子。

    一座横跨山涧的桥边。背靠着河水,是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梁健心想,俗话说,背水一战,曾倩所住的这栋小屋,从风水学上来说,是不太合理的也许这里的人,没这么多讲究。

    来到屋子前,二楼的灯光亮着。梁健敲了敲门。上面没有回应。梁健又敲了敲门。

    曾倩在楼上听到了,“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刘宝瑞说:“不用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曾倩和刘宝瑞,上午去了指挥部,曾倩因为看到接待自己的是杨小波,心中就有了顾虑。虽然和杨小波的接触,也只是那一次在食堂中的匆匆一面,但曾倩还是有强烈的预感,这个说话处处透着规矩的人,不会真正关心她的事情。所以,在下午的谈话中,她有所保留,并没有将有些事情告诉他们。

    从指挥部出来后,刘宝瑞对她说:“官官相护,这才是官场。曾倩,他们是不可能帮助我们的,考察组来这里也不过只是走个形式,谁愿意无端端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更何况,能被派来这里指挥援建工作的人,一定是受领导器重的人,考察组肯定会送个顺水人情,到时候那些被考察对象援建期满,回去就提拔了,考察组的人就都是恩人。”曾倩非常失望:“难道我父亲就只能这样白白死去难道就没有人会来维护正义了”刘宝瑞理解曾倩报仇心切,但还是觉得曾倩太理想化,说:“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只有利益。曾倩,你跟我一起去成都吧。别再想不开了,我相信,伯父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希望你生活的开心。他肯定不希望你因为对诸法先和翟兴业等人的恨,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跟我去成都,把这里无法挽回的东西,用我们好好的、幸福的生活来遗忘吧”

    曾倩说:“宝瑞,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真的忘不了,那是我相依为命的父亲,是我心中最亲最爱的人,只要我父亲的死,一天没有得到昭雪,只要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还在天罗肆意横行,我是没办法从天罗走出去的。”刘宝瑞说:“难道,为了报仇,你真要牺牲你自己美好的生活难道,你真的认为伯父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曾倩说:“不是报仇,宝瑞。我是要让真相大白于世人的面前。我也不是牺牲我的生活,我觉得这就是我的生活。”刘宝瑞看了曾倩好一会,终于开口:“曾倩,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我明天就回成都了,如果你不和我走,就是拒绝了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曾倩深深看了刘宝瑞一眼,不可否认,她也是爱着这个一直以来执着于自己的男孩的,只是,爱情是生命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她无法为了刘宝瑞把这里的一切丢下。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没有了犹豫和彷徨,她说:“如果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你去了,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刘宝瑞说:“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也不会再强求。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走了,明天我就回成都。”曾倩看了他一眼,心微微颤了颤,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她垂下眼睛,语气诚挚:“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刘宝瑞看着她白皙的脸,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可是,既然要走了,纵使说上千言万语,也还是分别。便说:“我不需要你感谢,只要你过得好。我走了。”曾倩忽然抬头,说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刘宝瑞疑惑:“什么”曾倩说:“帮我看看楼下到底是谁,如果是闲杂人,就让他们走吧,如果是熟人,喊我一声,我下去。”

    刘宝瑞走到楼下,打开门,见到梁健和熊叶丽。刘宝瑞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熊叶丽说:“我们想再跟曾倩聊聊。”刘宝瑞对他们没有好感,语气冷冷的:“你们帮不了她什么忙,还是别打扰她了。”

    曾倩听到了什么,从楼上下来,看到熊叶丽和梁健。见到梁健时,她的目光如星辰一般亮了起来。曾倩道:“你们想要跟我谈什么”熊叶丽说:“你早上来反映情况,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所以想再找你谈谈。”

    刘宝瑞听到又是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心下不耐烦,就说:“曾倩,我走了。”曾倩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刘宝瑞沿着道路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曾倩看着他没入黑暗的身影,心隐隐地疼了一下。

    转过头,曾倩对梁健他们说:“上去坐坐吗”梁健和熊叶丽都点了点头。正要迈入曾倩家里。忽然又有一辆打着远光灯的汽车飞驰而来。车灯异常耀眼,照得梁健他们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紧紧闭起,即使曾倩也用手遮住了眼睛。

    那辆车几乎是在几秒钟内,忽然停在了梁健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两个人,杨小波、金超,还有指挥长翟兴业。杨小波挤出了微笑,说:“熊处长和梁部长,怎么这么有雅兴,晚上还出来夜访啊”熊叶丽笑得恰到好处,说道:“我们只是散步,没想到一走就走远了,正好碰到曾倩送男友下楼,便打个招呼。”

    杨小波说:“梁部长、熊处长好雅兴啊男女搭配,走路不累啊,一走就走了这么远呢好啊你们是要去曾倩家里坐坐吗要么我们一起啊”翟指挥长说:“好啊,要说曾倩啊,是我们天罗乡原副乡长曾方勇的女儿,我当了这么久的指挥长,都没有来曾倩家里拜访过,今天正好,我也来拜访一下。”

    这么晚拜访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翟兴业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如果梁健他们进去,他们也跟进去,这等于是把梁健和熊叶丽严防死守,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和曾倩单独相处。

    梁健想,看来他和熊叶丽的行踪早就已经被杨小波和翟兴业他们掌握,这更加证明,刚才路上想置他们于死地的车子,很可能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熊叶丽也已经感觉,杨小波这批人跟在身边,曾倩肯定不会说出那些藏着的话,就说:“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这么一大堆人马,怎么好去打扰人家一个小姑娘呢我们刚才也只是偶然碰到曾倩,便过来说了两句。平时缺乏运动,今天贪看天罗夜景,走了这么多路,一时间也有些累了,我要回去了而且,天也晚了,人家女孩子也该休息了。”

    梁健也说:“回去了,我也觉得腿酸。”曾倩听出了熊叶丽和梁健的意思,也就没有挽留他们。这样一来,杨小波说:“那我们也不打扰了。翟指挥长,这么晚了,你一定要把我们熊处长和梁部长送回去吧,否则路上不安全,我这个组长第一不答应了。”

    翟兴业说:“那肯定的。我要对考察组在天罗的一举一动负责到底,考察组在天罗的安全问题,是我的第一任务。所以,以后请熊处长和梁部长出来散步之前,都跟我先打个招呼,也算是照顾我的工作了刚才我们就是看到熊处长和梁部长不见了,才出来找的。”

    翟兴业显然是在责备熊叶丽和梁健私自行动。熊叶丽说:“不好意思,劳烦各位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吃了晚饭,左右无事,想着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天罗这个地方,便想出来走走。正好在走道里遇到梁部长,便拉了梁部长当护花使者,让他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惊动了翟指挥长,还请翟指挥长见谅。”翟兴业说:“我哪里敢受熊处长的道歉啊这是我们的安保工作不到位,现在好了,话也讲清楚了,希望熊处长能够配合。”杨小波说:“不但熊处长要配合,我们都会配合的,梁部长,你说是吧”

    梁健没回答,笑笑,上了越野车。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到了指挥部,大家各归各房。

    不一会,熊叶丽打电话给梁健:“看来,接下来杨部委和翟兴业肯定会死死盯着我们了。”梁健气愤地说:“他们凭什么限制我们的行动自由”熊叶丽说:“他们是有理由的。市委组织部也有规章,考察组出来一定要集体统一行动,听从组长的工作安排,他有权利要求大家不私自行动的”梁健说:“这么说,我们就没办法单独跟曾倩见面了”熊叶丽说:“很难,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健说:“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其中一定有鬼”

    发了阵牢骚,想想还是无可奈何,只好熄灯睡觉。

    夜里竟然下起了雨来,雨滴打在板房的铅皮顶上,啪啪啪地响着,很有些引人惆怅。白天坐了一天板凳,听考察情况听的头昏脑胀,身体疲乏,再加上晚上走了很长的路,睡下不久,梁健还是揣着心事进入了梦乡。

    “笃、笃、笃”,有一只鸟来啄梁健的头。梁健被啄醒了,听到有轻微的敲门声,这个时候谁来敲门也太诡异了吧

    梁健开了灯,坐起身子问:“谁”回应他的仍然是轻微的“笃笃”声,显然是手指叩门的声音。梁健心想,难不成是熊叶丽来找自己这么一想,睡意全消,一骨碌起了床,轻声说了声“等等”,套了件裤子,就来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梁健瞧见曾倩湿漉漉地站在门外,潮湿的发丝沾在脸颊上,发端还有水珠不断落入光洁的脖颈之中。瞧见曾倩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梁健从心底本能的升起一股怜悯。

    梁健说:“赶快进来。”

第227章 五味杂陈

    曾倩没说什么,垂着眼睛进入了房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健向外探头,左右张望一番,发现每个房间都黑着灯,走道里也没什么动静,稍稍放心,关上房门,回进了屋子。

    梁健说:“你先坐一下。”曾倩就在床沿上坐下来。

    天气潮湿,这般淋雨,很容易感冒。梁健赶紧找来了一条宽大的白毛巾,递给曾倩:“快擦擦头发,小心感冒了。”曾倩说:“我没事。”梁健说:“你没事,我有事,如果你在我房间里感冒了,我可有责任。”曾倩抬头瞧了他一眼,才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毛巾,将头发擦干。

    看她擦头发,梁健才发现她身上的白裙子也已经湿透,贴在身上,胸口和腿部肌肤在湿透的裙子底下若隐若现。梁健转身找来一条大浴袍,说:“你浑身都湿透了。把这件裹在身上吧。”

    说着,起身拿起了空调板,打开了抽湿功能。

    正在梁健开空调的瞬间,曾倩从床沿站了起来,双手交叉,将套裙从肩头扯起来脱掉。梁健调好空调,转过身,便看到了这白晃晃的一幕。曾倩年轻的身体,亭亭的像一朵将开未开的白玉兰,浑身散发着莹润的白光。梁健几乎是被这美丽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这是干什么”

    曾倩虽然衣不蔽体,却落落大方,拿起梁健放在一边的浴袍说:“你打空调,不是要帮我烘干衣服吗如果我穿着衣服,就会干得很慢。”

    梁健这才意识到自己会意错了,说:“好吧,你换吧。”

    说着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心里却着实难受。明知有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在你身后脱衣服,却要克制不看,实在是一种残忍。不过,梁健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不仅仅是单纯的男人,更是考察组成员。自己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考察组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失礼,马上便会失去曾倩对他的信任。

    为此,梁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住。他调整呼吸,让刚才的激动渐渐平复下来

    曾倩换上了梁健的浴袍,头发也已经擦干,越发清新脱俗,一层不染,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不过,作为男人,梁健很清楚,越是这种清新得“不可亵玩”的女孩,越容易让男人产生接近的憧憬。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男人的征服欲注定了他受不了只是作为旁观者,所以才有那一句名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意识到自己又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梁健来了个急刹车,搬来一把椅子,让曾倩把她的裙子搭在椅背上,再把椅子搬到了空调风向对准吹送的地方,这样裙子干起来就比较快。

    梁健问道:“曾倩,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曾倩说:“晚上,你们来看过我。我这会来回访你们,也算是一种礼节吧”梁健心想:此时她穿着我的浴袍,却毫不扭捏,还懂得幽默,看来这个女孩子虽然单纯,却绝不愚蠢,便笑着说:“谢谢你了”

    曾倩说:“晚上你们为什么来找我我知道,后来你们匆匆走了,是因为你们考察组其他人和翟兴业也都来了,否则我想,你们还会再跟我聊聊的,是吗”梁健听她说的直接,也不再绕弯子,就说:“的确。晚上我和熊处长,本来是专门去找你的路上还遇上了威胁,差点成了轮下之鬼。”

    曾倩满脸惊讶:“有人想害你们”梁健严谨地道:“那辆车是故意来攻击我们,还是司机没长眼、粗心大意,实在也不好说。”曾倩点了点头说:“你和熊处长找我有事”梁健说:“熊处长说,早上你来反映情况,有所保留,是这样吗”曾倩看了梁健好一会,才说:“没错。因为我觉得有些人不可信。”梁健说:“这就是我们晚上去找你的原因。你愿意把那些保留的话告诉我们吗”

    曾倩漆黑的眸子瞧着自己,梁健几乎都能看到眸子中的自己。曾倩说:“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梁健说:“你问吧。”曾倩说:“虽然早上我来指挥部反映问题的时候,你并没有接待我,但我想,你肯定也已经从熊处长那里了解到我说了什么。”梁健的确听熊叶丽说过了,便点点头。曾倩又说:“对我说的这些,你相不相信”

    梁健久久看着曾倩的眼睛,相信曾倩并不像杨小波、翟兴业等人说的,精神有问题,她是一个异常坚定、清新的女孩。梁健对她说的话当然相信,而且愿意去相信,可他说:“我相信,但我们没有证据。”

    曾倩看着梁健:“谢谢你相信。你相信我所说的,那就一切都值了。证据,在一个人那里还有”

    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抵不过这句话给梁健的冲击大,梁健顿时亮起了双眼:“你说那人是谁”曾倩双手紧裹了裹身子,说:“他在天罗乡政府,是镇上的财物兼档案管理员,因此他掌握了一些内部材料。他叫嵇升。我父亲以前掌握的证据,就是从他那里要来的。”梁健说:“嵇升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曾倩说:“现在”

    梁健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且正在下雨,这个时候到人家家里去找,不一定就能要到材料。就说:“我们明天上午去找他。”曾倩说:“好吧”。梁健又问:“你自己去找过他吗”曾倩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梁健问:“他不给你那些内部材料”曾倩抬起眼来,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畏惧和厌恶,说:“他想和我做交易,他要交换的是我的”曾倩没有再说下去。梁健却马上明白了,交易还能有哪几种呢无非是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色交易,前两者曾倩都没有,那就只能是最后一种了

    看着曾倩年轻美好的身体,梁健心里涌起的只有深深的同情,还有一丝淡淡的好感。这个如花苞般娇嫩的女孩,却有一颗坚强的心。他不再追问她。看到在空调热气吹拂中,薄薄的裙子差不多干了。梁健说:“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该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几天来,纠结在心头的忧虑、挣扎、痛苦和恨,在这一刻似乎都尘埃落定了,她抬起明亮的黑眼睛,感激地看了梁健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拿过搭在椅背上的裙子,捏了捏,的确是干的差不多了。曾倩正要解开裹在身上的浴袍,低头的刹那,忽然闻到了一股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子气息,心中微微一动,抬起头,朝梁健深深看了一眼。

    不可否认,这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子,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既不拘谨,也不害怕。刚才,当他转过身看到只穿了内衣的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带给她的只是微微的羞涩,还有淡淡的喜悦。因为,在他的目光里,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

    梁健愣了一下,才领会了曾倩的意思,说了声“哦”,慌忙地转过身去。曾倩见梁健“哦”的可爱,不禁“噗”地笑了出来。音未落,曾倩自己也怔了一下,自从父亲死后,她似乎已经忘却了该如何去笑,最多也就是扯一下嘴角,可那不是笑,那只是脸部肌肉运动,像这样由心而发的笑出声来,还真是第一次呢梁健虽然转过身子,却听到了笑声,说:“你笑了”

    曾倩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是啊,怎么啦”梁健说:“每一次见到你,你都挺严肃的,还真不知道你笑起来是怎么样的。”曾倩一怔,心里漾起一丝暖意,脱口而出道:“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笑的样子”

    其实,梁健虽说很好奇她笑的样子,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暧昧了。毕竟,他和她只是陌路相逢,连熟悉都算不上。不过,既然人家女孩子那样坦然,再拒绝倒反而显得他思想不纯了。便说:“当然。”

    曾倩声音柔软,说:“那你转过来吧”

    梁健慢慢转过身子,电光火石般的几秒钟,不能不说,他是有所期待的,他甚至明显感到了自己心跳的力度

    那笑容,仿佛冲破乌云的一线阳光,一扫原来的阴霾,让她整张脸显得光洁而灵动。仿佛初春时开在河堤边的迎春,轻轻摇摆、荡漾,说不出的迷人。而让梁健更加无法移开目光的是

    那件宽大的睡袍微微敞着,花骨朵般的身体半遮半掩。梁健感觉自己几乎要流鼻血了,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道:“你快换衣服吧”

    看着梁健有些慌乱的样子,曾倩又笑了。因为知道梁健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她故意有些小小的放肆。不过,看到梁健虽然微微有些窘迫,却始终不失礼节,她对梁健的好感不禁又蹭蹭地往上升了许多。不过,梁健最多也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个具有深刻意义的过客而已吧,更何况,在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个人,那就是已经离她而去的刘宝瑞。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关注她,仿佛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慢慢地,他终究还是一点一滴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曾倩刚换上衣服,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碎了俩人之间温馨的沉默。

    梁健和曾倩紧张地互望了一眼。梁健示意曾倩别出声,问道:“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梁部长,睡了没有啊”一听就知道是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梁健暗道,冯斌这个时候来敲门有什么事就说:“马上要睡了”

    冯斌说:“我听到你房间里还有声音,所以问问你睡了没,想跟你聊聊天。”梁健朝曾倩看了一眼,朝她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躲起来。梁健说:“时候也不早了,今天谈话谈了一天,人也有点疲乏了,冯部长,有什么事还是明天聊吧”冯斌却不肯善罢甘休,坚持道:“梁部长,放心,耽误不了你睡觉,我就说一两句话。”

    梁健心想,这冯斌看来是有备而来,再推脱反而让他有了疑心。回头一看,曾倩已不见踪影。梁健便打开了门,双手扶在门上,将门大开。冯斌快速地朝里面望了几眼,没发现什么,便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梁部长屋里有女人的声音唉,梁部长,你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梁健笑笑,说:“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跟女朋友用qq视频聊了聊天而已。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远水解不了近渴”冯斌笑说,“没想到梁部长还这么幽默啊”冯斌朝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梁健手机上的qq果然开着。

    这是梁健开门之前,灵机一动打开的,以防冯斌问起好有一个借口。梁健房间一览无余,冯斌不见有女人的踪影,又见梁健的手机qq真开着,心想,多半真是在视频聊天。见梁健并不欢迎他进去坐,他也不便硬闯。毕竟,他和梁健在身份、地位上都是平等的,虽然在这个考察组里,梁健不受欢迎,可是,考察很快就会结束,回去镜州后,他们作为县区组织部副部长,免不了还有业务上的交往,太得罪他也没必要。便说:“杨部委让我来通知一下,明天我们分组考察工程项目,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考察,赶往成都。”梁健暗道,这么快就结束考察杨小波肯定是不想再给他们深入了解的机会了他没有多言,说:“没问题。”

    冯斌又朝房里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早点睡”便转身走了。梁健不紧不慢地将房门关上。

    等梁健关上门,曾倩才掀开床上被子,冒了出来。原来在冯斌敲门要进来时,曾倩见这个屋子没什么地方好躲,情急之下,就钻到梁健床上,平躺下来,将被子拉到身上盖住。由于她身子窈窕,被子盖在身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所以,连梁健一时间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冯斌了

    曾倩从床上跳下来,轻声说:“我走了。”梁健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好吧。”曾倩正要伸手开门,梁健猛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曾倩回头看着他英俊中带着些坚毅的脸,身子有些发酥。心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他真要干什么,我该阻止吗,还是

    梁健说:“你最好再等等。我怕冯斌还等在外面。如果被他发现,你说不定有危险”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深夜从他房间里走出去,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落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一番添油加醋,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他的清白事小,只是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想要再为曾倩做些什么,就不可能了。只是这些话,梁健没有说出口。

    看梁健只是担忧她的安全,曾倩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感到不好意思,说:“那我再等一会。”

    冯斌果然是杨小波派来监视熊叶丽和梁健动静的这是考察组在天罗的最后一晚了,杨小波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什么事情。

    因为忽然下起雨来,冯斌无法在外面监视,站在走道里又太显眼,便等在房间里,时不时开门张望一下。忽然听到梁健房间里似乎有说话声,便借口来通知梁健考察安排,查看他房间里的情况。

    冯斌将情况报告了杨小波,杨小波说:“今天晚上辛苦你一下,经常看看有什么情况,过了凌晨一点,你就可以休息了那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情况了。”冯斌本就想讨好杨小波,就说:“杨部委交待的事情,我肯定全力以赴去完成。”

    那天晚上,雨水始终淅淅沥沥地下着,板房的铅皮屋顶“噼噼啪啪”,就如什么东西敲打在心上。冯斌坐在门口,正好可以观察梁健屋子动静。

    冯斌泡了一杯浓茶,不停抽着烟,让自己的神经始终维持在兴奋状态,就如猫头鹰等待田鼠出现一样,不骄不躁。

    曾倩坐在床沿上,很快,瞌睡便爬上了眼皮,她说:“我该出去了。已经快要凌晨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盯着了。”梁健说:“还是再等一等吧,以防万一。”曾倩说:“要等到几点”梁健说:“过了一点吧。”曾倩说:“我撑不住了,我实在瞌睡得不行。”梁健开玩笑道:“你可以在我床上休息一下,反正你刚才已经钻进去过了。”

    曾倩朝梁健瞥了眼说:“那你呢”梁健说:“我还能撑得住。”曾倩说:“我看你,眼睛都有些发红了,要不你也在床上靠一会”梁健笑说:“你倒是积极主动,你就不怕我乱来”曾倩也笑了:“想要乱来的人,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更何况,四边有墙,上面有屋顶,要干什么,也不一定非得上床”梁健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道:这女孩,心灵和脸一样纯净。便说:“那行,既然美女邀请我同榻而眠,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曾倩听了,又“噗”地笑了出来。心想:这么多天来,和他在一起的短短时间里,我却笑了两次。虽然,这个人注定了只能是我漫长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不过,他留在我心上的温暖感觉恐怕是再难忘记的吧

    两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瞌睡就更浓了。曾倩索性身子往下伸了伸,躺了下来。梁健感觉到动静,睁开眼来,看见她静静地睡在身边,安静如一朵小白花。包裹在薄短裙里的身子,修长、弹性,散发着年轻女人特有的香味,目光情不自禁地从那含苞待放般的胸口慢慢下移,身体猛然上升的热度提醒他非礼勿视。

    闭上眼睛,梁健忽然想起了陆媛,还有余悦。只是,这两个他深深爱过的女人,留在他心上的却是疼痛

    曾倩睡的很熟,习惯性地转了个身,胳膊伸过来软软地搭在梁健的肚子上。看着那一段雪白如藕的手臂,梁健很想把它拿下来,又不忍心吵醒她,想了想,还是任由它这样放在自己肚子上,它微微的暖意慢慢地穿透他的衣衫传到皮肤上,也许是因为这温暖,也许是因为实在疲累了,没多久,梁健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溜走。对于打瞌睡又不能让自己睡着的人,时间就显得太慢了。熬夜监视梁健房间的冯斌,看到分针走过了十二,时钟走过了一,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终于可以睡觉喽”他看一眼梁健的房间,见他房间的灯已经熄灭,没有任何动静,这个夜该不会再有人出入了几分钟后,冯斌就在自己床上大打呼噜。

    梁健突然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曾倩的皓腕仍旧放在自己身上,梁健很不忍心叫醒她,但如果现在不叫醒她,天一亮就麻烦大了梁健只好用手,摇了摇她的手臂:“曾倩,该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了。”

    曾倩有如睡熟的婴儿,更加抱紧了他的身体。梁健又轻声叫道“曾倩,曾倩,该起来了”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借着屋外路灯的光亮,曾倩慢慢看清了梁健的身体,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搂着梁健,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臂,问道:“几点了”梁健说:“两点了,这时候出去最好。”

    曾倩起身,朝梁健深深看了一眼,说:“谢谢你今天是我父亲出事以来,我睡得最熟的一次了。”梁健说:“我送你回去吧”曾倩用手做了不用的动作,说:“这条路我很熟悉,而且路上有灯,不用担心,我会安全到家的。”梁健说:“那带把伞去吧”曾倩说:“雨应该已经停了,你听,外面安静的很。”

    屋顶上原本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热闹声音已经停了,梁健仔细听了听,说:“我们都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你到家后,给我发条短信。”曾倩看他细心而关切,心里又一次感到暖洋洋的,把手机号输入他的手机,柔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梁健打开一条门缝,曾倩悄悄闪身而出,抬起手挥了挥,便朝板房区外义无反顾地走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梁健回到屋里,看着刚才曾倩睡过的地方,心里忽然滑过一丝细细长长的落寞。梁健心里感叹:许是一个人的日子久了吧,最近好像越来越多地有了寂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梁健早早去了食堂,因为之前他给熊叶丽发了信息,说有新情况,早饭时告诉她。

    指挥部食堂中的厨师看到梁健和熊叶丽来得早,赶紧把碗筷和稀饭、馒头端上来。梁健他们慢慢地吃起来,看到厨师们忙忙碌碌,不至于会偷听他们说话,梁健便把掌握的情况告诉了熊叶丽。

    熊叶丽说:“嵇升,天罗乡的财务兼档案管理员”梁健说:“没错。这人有内部资料。”熊叶丽说:“曾倩是昨天晚上来找你的”梁健说:“是的。”熊叶丽说:“她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吧”梁健说:“应该没有。”熊叶丽又朝梁健深深看了眼,这一眼很有些意味。梁健也不去多想,就说:“我们必须在上午去一趟乡政府,否则,就没有时间了。昨天晚上,冯斌来通知我,说下午就结束考察,离开天罗。”

    熊叶丽说:“是啊,必须在上午去见那个嵇升。但上午分组安排了工程项目的考察。我们被安排去看一个指挥部援建的卫生院。”梁健问:“杨部长他们呢”熊叶丽说:“他们去看学校。因为学校建设上出过问题,所以,他们是不会安排我们去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在一个组,行动起来倒也方便。”

    梁健说:“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先看卫生院,然后去天罗乡政府找嵇升。”熊叶丽点了点说:“好。”

    梁健和熊叶丽吃完早饭出来,正好碰到杨小波和金超他们往食堂里来。熊叶丽说:“杨部委,过半小时出发吗”杨部委笑笑说:“好啊,你们两位这么早啊,真够敬业的。”熊叶丽说:“那是,我们总要准备好了等领导嘛”听到熊叶丽语气难得的轻松,杨小波就有些不舒服,心想,难道熊叶丽掌握了什么情况

    指挥部一行六人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前往指挥部援建的小学、卫生院和一处村级便民服务中心。陪同梁健和熊叶丽的是指挥部水利组组长洪贤。一个小时之后,熊叶丽和梁健就完成了对卫生院的实地查看。

    熊叶丽说:“这卫生院的建设是哪位领导监管的啊”洪贤见问,颇为得意地说:“从图纸设计、到施工建设、再到后期验收,主要都是我负责监管的。”熊叶丽看了一眼洪贤说:“洪组长,真的很不错。这卫生院经过重建,完全是上了一个层次,这是你的功绩啊”听到熊叶丽夸奖,洪贤心里就乐了,毕竟熊叶丽是干部二处处长,对于洪贤这样的正科级干部,如果想要上到副处级的层面,二处处长可以说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熊叶丽也正是抓住了洪贤的这一点期盼,说:“洪组长工作上的成绩,我们考察后,会积极向领导介绍和推荐的。”洪贤受宠若惊:“那就太感谢熊处长了。”熊叶丽摆出组织部领导的架子说:“没什么,考察识别优秀干部是我们的责任嘛。像洪处长这样优秀、实干的干部,正是市委用人所需。”洪贤唯有连连感谢。

    熊叶丽忽然话锋一转说:“洪组长,你安排车子带我们再去一趟天罗乡政府。”洪贤疑问道:“去天罗乡行程里没有安排啊”熊叶丽说:“我想去看一个人,是我一个亲戚的战友。这次我的亲戚,听说我要来天罗,就托我来看一下他的战友,在天罗乡档案室工作的。反正我们回指挥部还早呢下午我们就要出发去成都了,亲戚交待给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恐怕要挨批。就麻烦洪组长给我们跑一趟吧”

    洪贤被安排在熊叶丽和梁健一组,一方面是负责带路,另一方面却也是一种监视,确保梁健和熊叶丽他们不要乱走、乱看、乱问。这方面,翟兴业专门给洪贤作了交待。因此,当熊叶丽提出要去天罗乡政府看看时,洪贤就一脸为难。

    熊叶丽看出了洪贤的意思,就说:“洪组长,我们考察组成员办一点私事都不行吗”洪贤瞧见熊叶丽脸上隐隐的怒色,心里不敢得罪,可想到翟兴业又交待在前,左右他都不能惹,只觉得非常纠结。

    梁健猜中了洪贤的心思,就说:“洪组长,有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翟指挥长虽然在援建组是你的领导,但这次考察完毕之后,你们马上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到时候翟指挥长可以说跟你分属两个部门,没有半点关系。但我们熊处长,分管干部工作,她却是一直都能关心你的,你说是不是如今,她要去看一个亲戚的战友,对你来说不过是安排个车子跑一趟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就忍心不满足她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相信,我们熊处长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回去之后一定不会忘记你今天给予她的帮助。”

    听了梁健这一句话,洪贤对其中利弊仿佛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啊,他听翟兴业的指挥已经听了将近两年,很快,他们这一批援建组成员都要解散,各归各位,他干嘛还要巴巴地听翟兴业的吩咐而市委组织部永远都是他的组织,他的上司,他应该对他们负责才对。洪贤道:“哪能不满足啊别说熊处长这么点小小要求了,就是更高、更难的要求,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去完成的”

    熊叶丽朝梁健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产生的效果表示赞许。梁健只是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天罗乡政府。洪贤说:“要不我去把他们党委书记叫出来”梁健想党委书记诸法先不是什么好鸟,若是他来了,事情反而难办了,便说:“算了,不用党委书记了,人家书记日理万机,忙的很。我们就不打扰了。”洪贤说:“没事,我们市里的考察组来了,党委书记出个面是应该的。”熊叶丽说:“不用了,听我的。毕竟这只是我的私事,打扰了党委书记,反而不好了。这样吧,你帮忙问一下,那人叫嵇升,是财务兼档案管理员。”

    洪贤说“好的”,屁颠屁颠去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一脸尴尬为难,熊叶丽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洪贤说:“熊处长,真是不好意思啊。嵇升已经被辞退了。”熊叶丽惊讶地问:“被辞退了怎么回事”洪贤说:“据说,昨天晚上嵇升分管的档案室着火了,把里面的档案烧了个精光,嵇升负有直接责任。”熊叶丽说:“那,嵇升现在在哪里”洪贤说:“听说,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在医院呢”

    他们驱车去了医院,果然看到嵇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嵇升的丑婆娘,坐在床边哭骂:“你这个死鬼,昨天还骗我说陪领导吃饭,没想到把自己的烧成这样,你这个死鬼也忍心啊,万一你要是一个撒手人寰,叫我们母子怎么办啊”熊叶丽和梁健看到这副情景,只好离开了医院。

    梁健道:“肯定是有人察觉到了嵇升手中掌握了那些资料,才对嵇升施了毒手。”熊叶丽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看来,有些人是丧心病狂了,为了掩盖真相,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梁健说:“如果我们再查下去,会不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熊叶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嵇升都已经变成这样,唯一的希望也已经成为了泡影,我们即使不放弃,也不能再做什么,倒反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健再次想起胡小英的要求“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被考察人员情况”,可是,如今这个状况,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呢

    熊叶丽和梁健的车子开出天罗乡政府院子时,天罗乡行政楼的三楼,一扇窗子后面,有两个人看着车子离开后,才收回了目光。

    一个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另一个是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诸法先说:“这次看来要让那个熊处长失望而归了”翟兴业说:“诸书记,这次全靠你了。你做得好啊。”诸法先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找,曾方勇手中的那些资料是哪里来的,后来我想明白了,除了嵇升,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这两天我看到嵇升不正常。昨天晚上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嵇升在档案室里,原本想要上曾方勇的女儿曾倩,然后把材料交给她。结果曾倩临时变卦,还在她男友的帮助下把嵇升撞晕了。这正好,我们点了一把火,把一切付之一炬。这样一来,一了百了,世界终于变清白了。翟指挥长,从今天起,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翟兴业说:“是啊,这段时间以来,我还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以前曾方勇身上那份东西,肯定已经跟着他一起葬身鱼腹了吗会不会还藏在什么别的地方”诸法先说:“你就放心吧你想想,如果曾方勇那份东西没有带在身上,最有可能是在哪里肯定就是在家里啊如果在家里,她女儿不早拿到了还需要以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嵇升做交易吗所以说,曾方勇那份东西,肯定是随身携带,现在连曾方勇的人都没了,更何况那份材料”

    翟兴业叹了一口气:“但愿是这样吧”诸法先信心十足地道:“翟指挥长,你放心,事情只能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当我的乡党委书记,翟指挥长回去后,就当镜州市建设局局长多么好的结局啊”

    曾倩已经接到了梁健的电话,她也向天罗乡政府以前的同事进行了核实,昨晚嵇升所在的档案室发生了火灾,嵇升受了重伤,在医院昏迷不醒。她没想到,自己去找嵇升,竟给嵇升带来了灾难。

    嵇升虽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看到他如今这般惨状,曾倩心里却也有些不忍。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不复存在,曾倩感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那些干净坏事、贪赃枉法者,仍旧好好地坐在原有的位置上,只有那些小人物在挣扎中受尽伤害。也许刘宝瑞说得对,她应该收手,然后跟着刘宝瑞去成都,过另一种生活

    她不自觉地拿起了父亲的遗物,那个开心佛陶器,心想,开心佛、开心佛,你为什么没能保佑我的父亲呢没有惩罚那些坏人曾倩看着陶器,流下了眼泪,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她知道,梁健他们这个考察组,今天即将离开天罗,前往成都。

    曾倩拿起陶器,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放进了包里,走出家门,向着援建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第228章 芙蓉城中

    三天的考察任务行将结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杨小波和翟兴业春风满面,这三天虽然有些小波折,但最终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杨小波和金超算是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确保了对翟兴业考察工作的顺利完成。

    最为落寞的要属熊叶丽,她没有得到关于翟兴业问题的具体证据,也就是说,通过考察的情况看,翟兴业没什么大问题。一些小节方面,比如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或指挥部开支较大等问题,成不了决定性的否定因素,毕竟被派驻在灾区参与重建,花点钱,也不过是辛苦钱,应该的。

    考察组用一个小时整理行李。梁健没太多东西,整理起来很是方便。他早早地收拾停当,等待组里其他人员整理完毕,就一起上车。

    看着行李,梁健有些怅然若失,这一次,他没有完成胡小英交待的任务,虽然努力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梁健进组织部不久,很多人便跟他或正面或侧面地说,现在的干部考察只剩了一个形式。只讲好话,不说坏话,可以说是一个模板、同个套路,完全程式化。真有问题的,通过考察也根本发现不了,所以有那么多干部带病提拔,事后被查处了,才发现大有问题,其实追根溯源,组织部要负责任,为什么当初考察时,这样的干部能够上去呢

    梁健多次做过辩解,组织部的干部考察工作是深入的,也能发现问题的。但从这次赴川考察的情况来看,离那句“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的要求,实在是远之又远,要想做到也真是难之又难,这也是当前干部考察工作的一大通病了吧

    梁健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心潮起伏。昨天晚上,曾倩为了向他寻求帮助,冒着雨冒着危险来到这里,后来,她累了,手臂撘在他的身上,与他同睡一床。如今回忆起来,真是有如梦寐。忽然想起一句话: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这是佛语,很多人也许都不太相信,觉得这未免也太过悲观。可梁健此时却真有一番感触。人生中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但所有的事情却都是只在这一刻发生,换了时间,一切兼变,物非人也非,曾经有所交集的人,离开这个时间,也许再也碰不到,即使碰得见,也不是那种感觉了。

    梁健心想,与曾倩的这一晚,也许就是一个美好的梦,只出现一次,却也会留下深刻的记忆。

    “翟指挥长,感谢三天来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们这就告辞了”杨小波的声音,辞行已经开始了。

    梁健收拾好伤感的情绪,背着包往外走,这时熊叶丽也提着自己的行李出来了,神情里有一丝难掩的落寞。可以说,熊叶丽的工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女人的东西多,行李也重,梁健说:“我帮你拿一个。”说着就从熊叶丽手中接过一个提包,熊叶丽也没有反对。

    无论如何,最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告别的仪式还是要的。熊叶丽和梁健都与指挥长、副指挥长和援建组的一些干部握手告别。官场就是如此,背地里你死我活,可是门面上却还是要一团和气,这就是官场的规矩。如果谁破坏了这个规矩,就会反受其咎。

    告别之后,还是当时从绵阳接他们来的三辆车,要把他们送去成都。梁健最后一个上车。待要关上车门的瞬间,忽然听到一把好听的声音。

    “梁部长,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梁健停下正要关门的手,看到从一路上小跑过来的,竟然曾倩。她一身汗衫,牛仔短裤,很随意,也很清纯。

    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所吸引。曾倩却目不斜视,一双黑亮的眼睛只看着坐在车门口的梁健,她气喘吁吁地来到车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梁健。梁健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地接在手中。

    曾倩说:“虽然没有结果,但我还是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临别之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一路平安。”一股涩涩的暖意滑过梁健心头,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里有些哽,说不出话来。便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曾倩也点了点头,眼中一滴晶莹泪珠被风吹散。大家都异常诧异,梁健到底与这个曾倩什么关系,竟然受到曾倩如此这般的感激。金超心中暗道:“这个梁健还真有女人缘”

    车子缓缓开动,原本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曾倩目送他们的情景,但梁健不忍去看,手中捧着被布包裹的陶瓷,闭上眼睛。

    虽然他们的相处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可是,她却像已经住进他心里许久那样,让他心疼,让他牵挂,让他还没有离开,便已经开始想念

    在山道上行驶的车子,不管有多快,从远处的山头上看,都有如一只只缓慢移动的蚂蚁。这许多蚂蚁之中,其中有三只蚂蚁就是结束了考察任务的镜州市委组织部考察组。

    出了山体的包围,车子上了高速,径往四川成都驶去。

    成都又叫“芙蓉城”,地处西南最大平原成都平原腹地,曾是三国时期蜀汉都城,有“天府之国”、“蜀中江南”的美誉。有一种说法,成都人两种性格兼顾,一种性格是敢闯敢干,载入史册的,成都人不计其数;一种性格却是懂得享受,据说每到周末成都人会开着奥拓,携老带幼到市郊游玩,成都人豪车不多,注重平民化的享乐。当然这都是在2007年左右梁健听说的,如今可能也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闻名不如见面,正因为平时听了很多关于成都的事情,梁健期待某天在成都的街道上,走走看看,特别是真正的川妹子,真正的蜀汉文化,身临其境感受一下。

    熊叶丽似乎还沉浸在天罗的失意之中,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或者打瞌睡。梁健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拿得起、放得下。”熊叶丽看到之后,也不回头看梁健,只是活动手指回了两个字:“谢谢。”梁健又发:“难得来一趟成都,晚上出去一游”熊叶丽想了想,却回了一句:“晚上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出去了。”

    梁健有些小失望,本来有熊叶丽陪着,在成都街上走走不吝为一件美事,他并没有期待与熊叶丽发生什么,只是这几天接触下来,对熊叶丽多少有些好感。不过这好感却是纯粹的,不带色彩的,人总是喜欢跟有好感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总觉得温馨惬意。

    不过,他又突然想起曾总结的“特定定理”,人在特定环境中会做出特定的事情。按照这一“定律”,在天罗时熊叶丽跟自己走得近,是工作需要,如今工作结束,熊叶丽不想再走得太近也有道理。梁健不再多想,心想:就算晚上一个人,也要出去看看成都夜景。也不枉来了这一趟。过儿不游,实在也对不起成都的美誉。

    办完酒店入住手续,天色还未晚。樊如打电话到梁健房间,说:“晚上就不安排聚餐了,大家在酒店自助餐,之后,自由活动,明天上午参观都江堰,下午武侯祠,晚上的飞机回宁州。”

    梁健对这种安排并无异议,只觉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考察组完成考察任务后,不论内部有什么不愉快,但聚个餐的形式还是要走的,没想到杨小波还真是“简单明了”,就用一个自助餐搪塞了他们。不过,这样的安排,倒是对梁健的胃口,毕竟跟杨小波等人一同吃饭还真是伤胃口。

    梁健没有吃餐厅的自助餐,他想留着肚子,尝尝成都美食。六点左右,他从房间出来,刚到大厅,猛然看到一辆颇为眼熟的黑色越野车,停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里,车子并未熄灭。梁健很快想起来,这辆车是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的车子。心里暗道:难道翟兴业也来成都了

    酒店大厅中,有一角咖啡厅。里面的位置,被屏风挡住,里面的人可以观察外面,外面的人不仔细看,却看不清里面。

    梁健走进咖啡厅,要了一杯纯品蓝山咖啡,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咖啡。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清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动向。

    不一会儿功夫,越野车动了,向着门厅方向滑过来,门厅里的保安挥动着手,似乎是不让停在门厅的意思,驾驶员跟他说了几句,保安点了点头,退开了。

    梁健向大厅中瞄了一眼,正好电梯门开,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往外走。正是翟兴业、杨小波、金超、冯斌和樊如。这让梁健吃惊不小看来翟兴业是专程从天罗指挥部赶来,请杨小波吃饭的,而且有意抛开他和熊叶丽。

    梁健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前几天在指挥部一直坚持不喝酒,原来是为了今天到成都来纵情声色来了梁健并无半点羡慕,他也不想去胡吃海喝,只想一个人在街头走走,感受感受成都的气氛。

    杨小波等人在翟兴业的礼让下,上了越野车。翟兴业又朝酒店里望了一眼,见没人,也上了越野车。

    梁健本想跟熊叶丽打个电话,说说这个情况。但一想,说了也无非是给熊叶丽徒增烦恼罢了,还是好好享受这个成都之夜为妙。

    走出宾馆,漫步在成都街头,呼吸着这座盆地城市特有的湿润气息,梁健觉得还真是颇有风味。走了一会,梁健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去宽窄巷。宽窄巷在成都很有名气,它的名片就是“慢生活”,现代人,生活节奏普遍加快,宽窄巷却是逆时代潮流,倡导“慢生活”,也吸引了无数市民和观光客在此重温曾经拥有、现已失去的那份闲适。

    慢慢踱入宽窄巷里,满眼尽是颇有特色的酒店、咖啡馆、特色小吃和酒吧,行人或背包、或提袋、或空手,或摆着造型拍照,或仅仅在露天咖啡馆闲坐,或排着队伍等待特色小吃。与天罗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另一番人生。

    梁健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如白玉兰花般的女孩曾倩,她应该更适合这里。可是,她父亲的死像一条藤蔓,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也缠住了她的心,让她无法离开天罗。想起她纯净的脸,那样轻灵的黑眼睛,梁健不由一阵感叹。

    徜徉了一番宽窄巷,梁健看时间不早,肚子有些抗议,便随意地找了一家名为茶马古道的特色餐厅。这家餐厅将木桌藤椅放在街头,不少人都斜倚在藤椅里,一边吃烤串、粉蒸肉或煮毛豆,一边看俊男靓女从身边飘过。梁健感觉挺有意思,也捡了个位置坐下来。

    梁健点了菜,还要了些酒,一边品着小菜,一边喝着小酒,倒也轻松惬意,一扫这些天来的压抑。心想:入乡随俗,今天就做一次成都逍遥客。

    喝着酒,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梁健忽然想起曾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直没有打开看过。他从包里把那个用棉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竟然是一尊小佛像,倍感惊异。

    这尊小佛像是一个开心佛,憨态可掬。梁健对陶器并无特殊爱好,也没什么研究,但对这尊开心佛,却也颇为喜欢。看着它笑眯眯的样子,似乎蛮能解压的。梁健曾在一本官场中看到,某个省委秘书长非常喜欢一个陶佛,经常拿在手里把玩,而且这个陶器还经常在他进退维谷之际,给予他精神上的指引,让他豁然开朗,淡定不急,遇事不慌,最终攀上更高位置。难道曾倩送他小陶器,也是为了让他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宽窄巷,恍如置身另一个缓慢的世界,梁健感觉自己的想象力也因此丰富许多。收拾心神,他拿起开心佛仔细端详。因为对陶器没有研究,也无法判断这个陶器的年月、真伪,不过,触手感觉良好,滑而不溜、温润有光,应该有些来路,即便不是真品,怕也是极为高档的赝品。梁健对古董没有太大兴趣,不过看着这个憨态可掬的开心佛,倒是别有一种味道。

    看了一会,梁健只觉得心境开阔,明朗,特别放松。便把陶器放在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赏玩。慢慢的,看得久了,恍惚觉得这小小陶器,竟比路上千姿百态的行人更生动好看。梁健有些惊讶,难道这陶器有什么玄妙之处而且这是曾倩父亲留下的,对于她来说,它意义非凡,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呢

    忍不住,梁健拨通了曾倩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梁健左右无事,便发了条短信过去:“谢谢你送的陶器,我很喜欢。”几分钟后,曾倩的短信来了:“这个陶器是我父亲的最爱,我把它送给你,是感谢你为我和我父亲所做的努力。”梁健心下黯然,其实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至少没有什么结果,回复道:“谢谢。其实,我并没帮上什么忙,拿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很愧疚。”曾倩回复:“有心就好了。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看到这个陶器时,能够常怀开心。”梁健有些感动,回复道:“希望你也一样。”

    正打算买单走人,忽然一人在他桌旁坐下。梁健诧异抬头,见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板结实、脸色黝黑、衣着不整,看上去像是流浪汉。

    那男人,目光落在桌上的陶器上,也不说话,一只手伸出,要去摸那陶器。梁健不知这人是谁,怕他随手拿去,一把将陶器夺了过来。流浪汉仿佛这时才想起对面有人一般,看看自己的手,抬眼朝梁健微微一笑。梁健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第229章 菩萨心碎

    男人垂下手,目光在梁健脸上微微停了一下便落在梁健面前的盘子上,吐出几个字来:“你盘子里没吃完的,我可以吃完吗”梁健瞧瞧这个邋遢的男人,看来真是一个流浪汉,便说:“吃吧”那人得了允许,不假思索地用手抓起盘里的剩菜剩饭吃起来,梁健不忍看一个男人如此狼狈,说:“你等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两手停在半空,只有眼睛是活的,看着梁健。梁健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说:“把手擦干净,用筷子吃吧。”说着拿过一副没有用过的筷子递给那人。那人看看梁健,真把手里的饭菜重新放进盘里,拿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手,拿起筷子吃起来。

    梁健看他吃的极香,看来真是饿极了。便又招呼服务点了一碗面条。热腾腾的面条上来,那人也不说感谢,捧着碗先大口大口地喝了些汤,便用筷子挑着面条呼啦呼啦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梁健真是很久没看到过如此好胃口的人了,仿佛什么东西到了他嘴里,都突然成了美味佳肴一般。

    看着他结实的身板,梁健忽然想:一个人的尊严是用温饱来维持的,怪不得邓小平同志曾经非常明确的说,一要温饱,二要发展。温饱是第一位的,没有温饱,一切都是浮云。

    梁健问他:“还要不要吃点什么”男人不说话,只用两只眼睛静静地看着梁健的杯子,杯子里还有酒。梁健看了看手边那一小瓶只喝了一半的高度白酒,便说:“我去给你拿个杯子。”男人摇摇头,拿过那酒瓶,对着嘴便咕嘟咕嘟地喝起来,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矿泉水。

    看他几口就把烈如火烧的酒给喝了下去,梁健心想,这人酒量不错,就是可怜没得喝。喝完酒,男人用手抹一把嘴巴,忽然说出一句让梁健惊讶万分的话:“你是从天罗来的吧”

    梁健一下子就蒙了:“他这么知道我从天罗来的”梁健还没有回答这个仿佛流浪汉般狼狈的男人,他又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你好像在为一件事烦恼,这件事情牵涉到一个女孩。”

    被他这么一说,梁健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男人说的很平静:“我会看相。”梁健对所谓看相、算命,从来都是将信将疑。只是前两句他都说对了,梁健便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便问:“那么,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烦恼呢”男人说:“因为你想要帮忙,结果却帮不上”

    他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梁健不得不有些信了,心想:难道自己真遇上高人了以前张良替一个老头穿鞋,后来得到高人指点,今天自己请一个流浪汉吃饭,难道也会碰上这种好事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而苦恼,能否指点一二,让我帮帮那女孩呢”那人看梁健一眼,说:“这简单”

    梁健目光敏锐地看着他:“简单怎么个简单法”

    那人的目光在梁健的包上转了一下,说:“那你得把那个陶器给我再看看”从一开始,那人的目光便落在那陶器上,难道这陶器很值钱梁健微微有些犹豫,如果这人只是为了觊觎那个陶器,他该怎么办虽然对梁健来说,陶器值不值钱是小事,只是那是曾倩送的礼物,他在乎那女孩的那份心、那份情义。如果真被这个邋遢的流浪汉抢去,虽然凭借自己的脚力,未必追不上他,只怕追来追去,一来二去,容易把陶器给摔坏了。

    那人看梁健犹豫,便说:“如果你不给我看,我是没办法帮你的”虽然将信将疑,但因为他之前所说都颇有道理,梁健还是决定试一试,便从包里拿出陶器,递给那人。

    流浪汉看着陶器,左右端详,折腾了好一会。梁健都有些失去耐心了,问:“怎么样了”那人的目光终于从陶器上移开,盯着梁健说:“有办法了。”梁健一阵欣喜,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催促道:“快说。”

    “就是这个”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将陶器高高举过头顶,作出要砸到地上的动作。梁健几乎灵魂出窍,喊道:“住手你要干什么”流浪汉朝梁健嘻嘻一笑,这一笑笑得特别神经质,梁健深刻认识到自己是碰上了神经病了,好心好意请他吃了顿饱饭,结果呢结果他要砸碎自己珍贵的礼物。

    眼看流浪汉要摔坏陶器,梁健手脚迅速地向前扑了过去。那人见梁健来拦,手一摇晃,陶器没有砸到地上,却“哐”一声砸在了桌子上。陶器一下子裂了一条缝,梁健恍惚觉得裂开的是曾倩的心,心里十分难过不忍。

    那人眼看陶器碎裂,梁健一脸痛苦愤怒,扔下陶器,拔腿而去。梁健眼睁睁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跑开,却无计可施,跑上去打他一顿吧,刚才还请他吃饭哩,现在又出手打人,实在也说不过去,更何况,陶器已碎,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而且,是自己看人有误在先。

    流浪汉在街头转个弯,便消失不见了。梁建心情沮丧地重新坐回椅子里,眼巴巴瞧着已经出现多条裂纹的陶器。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总该做点什么,这么坐着、看着又不能挽回陶器破碎的事实只可惜了那女孩的一片心意了,没想到,陶器到了我手里,没半天时间就碎了。

    梁健伸手轻轻触碰那依然笑的无暇的开心佛,心里祈祷:别碎,只要不碎,回去之后或许可以想点办法,粘一下,至少留着个原形。只是,手指刚一碰上那陶器,那陶器便应手而碎,变成了七八片。

    梁健愣了一会儿,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梁健的目光被白色的东西吸引。

    从破碎的陶器之中,露出了一些紧紧捏拢的纸团。梁健这时候,倒不太去注意这些陶片了,所有心思全在陶器之中那些纸团上难道这就是那个人说的办法

    梁健赶紧展开纸团,果然,这些真的就是曾倩一直在寻找的证据。也许,冥冥中自有安排吧,曾倩感谢他对自己的关心,送了这珍贵的纪念给他,没想到机缘巧合,遇到了合适的人,竟然解了这其中的谜团,也算是终于能够助曾倩一臂之力了。

    有些东西在其完整的时候,似乎非常完美,我们都不愿意去触碰,放在一边珍藏、观看,而其真正的价值却在它破碎后的那一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陶器之中,竟然藏着曾倩的父亲曾方勇的证据材料。要把这些证据材料的纸,捏成如此小的纸团,塞入这个陶器之中,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梁健甚至不知道,这个陶器可以从哪里打开,塞入东西进去。但显然曾方勇是找到了他们都不知道的办法

    梁健将这些材料逐一逐条仔细查看,关于天罗乡党委政府违规违法使用赈灾款项,购买价格虚高材料等证据确凿,同时还有一份简短的材料,说明了援建指挥部给天罗乡做学校建筑坍塌事故假鉴定的情况,虽然篇幅不多,但简短有力,事实非常清楚。梁健还真有些佩服写这份材料的人。心想,这应该是曾倩父亲曾方勇的手笔。

    看完材料,意识到这份材料的至关重要性,梁健将材料藏入包里,起身离开。左右看看,并无可疑人员跟随。想到在宾馆大厅外面,翟兴业用越野车将杨小波等人接走,梁健不再担心,他们肯定已经觉得大获全胜,纵情声色去了,不会再来顾忌拿不到任何证据的梁健和熊叶丽。

    离开宽窄巷时,梁健感觉身后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猛然转身,瞧见先前那个流浪汉在川流的人群之中看着自己。梁健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人群中却已经不见了那个流浪汉的踪影。

    突然之间,梁健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出了热闹而悠闲的宽窄巷,梁健直接打车回宾馆,在车上他给曾倩发了条短信:“能发一张你父亲的照片给我看吗”曾倩回道:“为什么”梁健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猜测:“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父亲长什么样。我手中拿着你父亲最爱的陶器,很想看一下你父亲的样子。也算我来看过他了。”

    曾倩被梁健的情意感动,便把手机相册中父亲的一张生活照发给了梁健。梁健打开一看,定定的看着照片,再也移不开

    心里只有一句话:曾倩的父亲活着

    许久,梁健给曾倩回了一条短信:到成都来吧,这里你既可以找到你的男朋友,更可以找到你的父亲。相信我

    在天罗乡那座座落在河边的二层小楼上的曾倩,痴痴地瞧着梁健的这条短信,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她不知道梁健如此说,是为了让她高兴,还是真的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过她愿意相信他。在天罗她在乎的人都已经走了,再留下来也已经毫无意义。只是,那些干净坏事的人,却还在逍遥法外,难道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祸害一方百姓吗曾倩实在是不甘心,有些人干了坏事没有得到惩罚,有些人做了好事,却得不得上天的眷顾,这个世界难道就是这么残酷,不给人一丝希望

    这时又有一条梁健的短信发来:我已经找到了治他们的办法,你放心,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有些人必然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相信我吧,去找你的父亲和男朋友,这样我离开四川也放心了。

    曾倩眼中有些泪盈盈的,这个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异乡人,没想到竟如此关心她。虽然,相遇时短暂,但她不会忘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有些爱,和性无关。曾倩只觉得这个俊朗的男人,像一根细细的丝,透明,却坚韧,软软地缠在她的心上。也许是因为他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也许是那一晚的同榻而眠,都说,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个和爱情无关,和风月无关的男子,却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她回复:我答应你,我到成都去找父亲和刘宝瑞。

    看着曾倩回复的短信,梁健微微笑了。

    世界上好女孩很多,擦肩而过时让你赏心悦目,或流连忘返,但真的能留在生命中相依相偎的,却注定了只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对于不能留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么就祝福另一个幸福的男孩拥有她,爱护她吧

    回到宾馆房间,梁健将证据材料,夹在随带的衣物之间藏好。本想打电话给熊叶丽,报告一下他无意间得来的这些证据材料。可转念一想,又把这念头打消了。熊叶丽虽然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性格却颇为直爽,不大藏得住事情,有时候更是喜怒形之于色。一旦她知道梁健掌握了翟兴业的证据,很可能就会把兴奋和开心都写在脸上。

    这就容易引起翟兴业和杨小波等人的怀疑,反而会惹来很多麻烦。毕竟他们现在身在四川,若有人要暗箭伤人,可是防不胜防。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为了消除曾方勇掌握的证据,不惜制造山体滑坡假象,要将曾方勇灭口,而且乡档案室的那把火也烧的太恰到好处了,嵇升昏迷不醒,证据灰飞烟灭,还有那一晚飞驰而过的越野车,如果梁健反应慢一拍,他和熊叶丽不死也得重残疑点重重,惊险阵阵。梁健心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回镜州之前,我什么都不能透露

    梁健又从包里将开心佛陶瓷碎片一片一片取出来,用酒店一块棉质毛巾包裹好,塞入了包里,防止再碎。整理好这些东西,梁健想要洗澡休息,手机却响了起来。朱怀遇的名字随着铃声一闪一闪,忽然之间,梁健有些想念镜州,接起电话:“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打电话给我啊”

    朱怀遇说:“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梁健笑了,说:“你少恶心人,我可不是同志。”朱怀遇不依不饶:“你不是同志,是什么每个员都是同志。”梁健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继续侃下去,便问:“有啥事,说吧”朱怀遇说:“我唯一想说的,就是你快点回来吧”

    梁健不知朱怀遇搞什么鬼,说:“干嘛,回去请我吃饭啊”朱怀遇说:“吃饭是小事情,我和雪娇的事情搞大了”梁健一惊:“你跟雪娇怎么了”朱怀遇说:“雪娇说想要跟我结婚”梁健不由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朱怀遇非常不满的说:“你还笑得出来”梁健说:“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啊雪娇又不向我逼婚”朱怀遇说:“你还是不是我哥们,这种话,像是哥们说的的嘛我心里已经很乱了,你还火上浇油”梁健说:“我早先给你浇过水的啊,可你不要嘛你就喜欢跟雪娇烧得旺一点,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朱怀遇想起,在他刚认识雪娇的时候,梁健就劝过他,他是有妇之夫,跟别的女人相处要把握好一个度,小心到时候引火烧身。可那时,他对雪娇一见钟情,心里满满腾腾的都是热情之火,哪里有空间去想以后没想到,这一见钟情的保鲜期和牛奶差不多,维持不了几天,新鲜感淡了,想想家里老婆孩子,还有自己来之不易的职位,朱怀遇想要抽身离开时,雪娇却不肯了,干脆提出了要结婚。

    这下子,朱怀遇急了。

    梁健出发赴川的当天,朱怀遇打电话给梁健,也是为这个事情,但当时梁健在机场,不方便说话,也就作罢。朱怀遇本想等梁健回镜州后,再作商量。没想到,雪娇却不肯等,这两天越发逼得紧,朱怀遇怕她等不及,上他单位去闹,若真走到那一步,问题就大了。这些天来,朱怀遇觉得当初美好如含羞草般的雪娇忽然之间就成了一根又硬又韧的绳索,缠得他喘不过气来,懊恼的是,这还是他自找的,是他自己巴巴地求着钻到了这索套中去。当时在一起,心如鹿撞,欢腾不已,如今要分开,却是这般兴师动众,心急如焚。

    于是,他怀着一颗焦透了的心,急急给仍在四川的梁健打电话。朱怀遇拜托说:“梁部长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想个好办法啊”

    梁健说:“有什么好办法要不我牺牲一下,你让雪娇找我来结婚得了”朱怀遇那边突然静了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唉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啊”梁健对着手机啐道:“好个球啊”朱怀遇说:“赶紧,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啦”梁健说:“明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到宁州机场。”

    朱怀遇说:“我去机场接你”梁健说:“需要吗你从镜州赶到宁州机场多麻烦啊,我反正有车子回来的”朱怀遇说:“没事,我现在就想离开镜州到外面透透气。”梁健说:“那随你吧。”心想,老朱反正有专车来去,他要来接便来吧。

    放下电话,满脑子却依然是朱怀遇的事情。

    这个时代,只要你小有权利,总会有些漂亮女人来接近你、奉承你、如你的愿,但等你激动完了、快活完了,撤了家伙要走人了,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梁健回想自己人生中有意无意遇上的那些女人,项瑾、余悦、李菊、菲菲、袁小越、方羽、阮珏、熊叶丽、曾倩细数数,还真是不少,有些发生了关系,有些则始终摇摆在暧与昧之间。无论如何,直到此刻,还没有一个女人缠上自己,成为一个麻烦,不过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与女人交往,还真是一门学问。朱怀遇虽然没出大事,但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也足以成为自己的前车之鉴,与女人交往不可以太高调,否则就没有退路。梁健想,明天还真得帮朱怀遇出出主意,否则在女人身上翻船,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自己这个朋友就算不称职了

    手机又响起来,梁健心想,朱怀遇难道这么不淡定,又打电话过来了一看却是熊叶丽的电话。

    梁健心想,难道熊叶丽心情变好了不过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她心情再好,自己也不奉陪了。熊叶丽说:“梁健,你来一下宾馆大厅吧”梁健问道:“到大厅做什么我洗了澡,准备睡了”熊叶丽说:“我想让你帮我认一个人,我觉得那人非常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梁健说:“我跟你认识的人没有交集啊,你见过的人,我不一定见过,怎么帮你认啊”熊叶丽说:“但我总觉得是怪怪的,说不定你能记得。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吧,行吗”梁健推脱不得,只得说:“好吧。”

    熊叶丽等在大厅门口,梁健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就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他们站在一株室内绿色植物边上,熊叶丽说:“就是那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梁健朝咖啡色硬皮沙发看去,一个黑发披肩、身穿吊带衫的性感女人双腿交叉坐着,手中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却又不像是在打电话,嘴唇有些焦虑地抿起来。

    女人应该很年轻,只是她身上透出的气息似乎超过了她的年龄,特别是眉头紧皱堆起了焦虑,更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梁健也觉得这个女人甚是眼熟,却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说:“是眼熟,一下子却又想不起。”熊叶丽说:“我本想出去买点水果,结果就看到了这个女人,一眼便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应该不会是镜州人吧”

    梁健摇摇头说:“不会,不是镜州人。”熊叶丽说:“那么,应该是四川人喽。不会是成都人”梁健说:“不会。我们刚到成都,而且你一直都在房间里,若真是今天刚见过,你不可能想不起来”熊叶丽的这种排除法,倒是激活了梁健的记忆。

    梁健说:“她是天罗人。我记起来了,她是天罗乡政府食堂的服务员”经梁健提醒,熊叶丽也记起来了:“哦,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我们到天罗的第一天,天罗乡党委政府宴请我们,就在他们的机关食堂,当时她负责上菜。”梁健奇怪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熊叶丽说:“这也很正常,她来成都玩玩。”梁健说:“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这么简单,你也不会把我特地把我叫下来了,对吧”熊叶丽朝他试探性地一笑说:“那你说是为什么”

    梁健记起,那天的接待晚宴上,梁健见这个漂亮女服务员,专拣在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身边上菜,手臂还故意触碰翟兴业的手臂,其他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眼前闪过了这些画面,梁健就有些明白了:“也许她是来找翟兴业指挥长的。”

    熊叶丽奇怪道:“找翟兴业这怎么可能翟兴业不是在天罗吗她来这里找他”梁健说:“翟兴业就在成都。吃晚饭的时间,我出门时,正好碰到翟兴业用一辆越野车将杨小波、金超、樊如和冯斌接去潇洒了”熊叶丽恍然大悟:“怪不得说吃自助餐,原来是为避开我们俩,跟翟兴业去潇洒了,这群人,真是”

    梁健对翟兴业找杨小波等人去哪里潇洒并不关心,他现在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在在这里她找翟兴业为了什么事梁健侧身对熊叶丽说:“我们何不请她去我们房间坐坐呢”

    熊叶丽纳闷,即便这女人真是来找翟兴业的,他们也没有必要接待她啊。熊叶丽说:“我可没时间接待她。”梁健说:“也许她有什么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呢一个女服务员找援建指挥中心指挥长,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熊叶丽瞟了梁健一眼:“没想到,梁部长还挺喜欢八卦。”说着,她的目光又移到那个性感的年轻女人身上,说“恩,不过,这八卦不错,很可能,这个男人想要甩了她,而她不甘心。”

    梁健忽然有些想笑。男男女女,关系纠缠,亘古不衰,千变万化,却又万变不离其宗,结局都是麻烦不久前朱怀遇打电话来,让他帮助指点迷津,这会又有一个女人来找另一个男人要说法

    梁健说:“翟指挥长可能还不知道这女人在宾馆里等着他呢”熊叶丽这才明白了梁健的意思,有些恶作剧地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由我们告诉他的话,他会不会很震惊”

    梁健和熊叶丽一起向女人走去。

    女人很快注意到一男一女朝自己走来,她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她名叫苏琴琴,是天罗乡政府机关食堂服务员,在那样的穷乡僻壤,她漂亮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风景线。然而,因为无权无势,学历又低,她只是一名漂亮的临时工,生活在最底层。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总是陷落在财米油盐的煎熬里,既然上天给了她不同凡响的美貌,她就要用这美貌去寻求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直到有一次,机会终于来了。那一天,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来乡里吃饭,从一开始,他的目光便如胶带纸一般黏在她的身上,无论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便追到哪里,她知道,这个男人被她的美深深地吸引住了。后来,他酒喝多了,似乎很自然地,她和他便有了关系。

    事后,从他一脸的沉默中,苏琴琴很快看出了他的后悔。这些年,在天罗乡机关食堂服务,她也算见多识广了。人大抵如此,有色心没色胆,真的下了水,湿了鞋,往往还会在心里痛哭流涕,痛悔没有坚持住底线,败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不过,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苏琴琴也不慌,也不怕。一个月后,她怀孕了。对于一个未婚女孩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激动的好消息,可是,对苏琴琴来说,这不算坏消息。至少,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让翟兴业为他的一夜风流买单。

    当她怀着三分喜悦,三分紧张,还有三分旁观者的冷静,和一分隐隐的期待把这个消息告诉翟兴业时,翟兴业急了,急得在他办公的板房里团团转。苏琴琴永远忘不了他那个样子,仿佛是狐狸看到了猎人布下的陷阱,无路可逃一般,惶惶无措。只是,尽管心里冷笑着,苏琴琴仍然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最终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琴琴知道,翟兴业是镜州人,也已有家室。他来天罗援建,期满就会回去,从此全家团圆。她苏琴琴不过是他翟兴业生命中见过的一束烟花,转瞬即逝。所以,在他们的关系里,她只希望他帮她解决编制问题,因为她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给得起的幸福。

    她看着他,抚摸着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说:“虽然你可能永远不会认他,听他叫你一声爸爸,但是他的身上永远流淌着你的血液,你永远都是他的父亲,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你总不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只有一个临时工妈妈吧那样的话他怎么能吃好的,喝好的,上好的学校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离开之前,一定要帮我把编制搞好,其他的,我尽量不来麻烦你”

    后来,来找她的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对于诸法先,苏琴琴是不信任的。在天罗乡政府机关食堂这么些年,她知道哪几个人不能得罪,诸法先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不得罪他也不迎合他。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始终觉得他是一个血腥气很重的男人,很危险。所以,她总是敬而远之。

    不过,诸法先是为翟兴业的事来找她的。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和翟兴业之间用她做了交易。不过,她不管别的,她只管自己的编制问题。然而,诸法先是一只老狐狸,他一直敷衍她。说什么现在逢进必考,这规定苏琴琴清楚,但这些规定在诸法先眼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苏琴琴知道,问题一定出在翟兴业身上。肯定是翟兴业还有什么没有满足诸法先。

    事实上,诸法先和翟兴业之间的确做了交易。诸法先答应翟兴业在考察期间稳住苏琴琴,不让她搞出什么乱子来,而翟兴业作为回报,要为诸法先做一个学校安全事故的假鉴定。之后,诸法先,还为他的亲戚从翟兴业手中捞到了一些指挥部的建设工程,顺便套些资金。

    不过,就像苏琴琴所猜测的,诸法先没有尽力。因为诸法先知道,苏琴琴是翟兴业的软肋,而编制问题是苏琴琴的软肋,如果早早地解决了苏琴琴的软肋,也就是解决了翟兴业的软肋,对于诸法先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苏琴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翟兴业就得求他诸法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法先深明其理。

    翟兴业在官场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对于诸法先的小算盘,他非常清楚。只是,当务之急,他需要他,但,他也不能无止境地满足他的贪欲,于是,两个人便僵在了这个关节上。不过,当着考察组的面,他们仍然和和气气,其实,其中的暗潮涌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只是,这样的僵持最不利的还是苏琴琴。听说考察组马上要回去了,翟兴业也行将完成他在四川的援建工作,苏琴琴急了。一听说翟兴业随考察组来了成都,她便也坐了车急急赶来了。虽然她学历低,但她心里清楚,如果这一次抓不住机会,办不好编制的事,考察组一走,她苏琴琴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再想要抓住翟兴业,恐怕是很难了。而且,翟兴业在天罗,说到底,终究是过客,到时候,说走就走,她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对翟兴业来说,来天罗援建,背井离乡,为的也不过是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所以对他来说,职位是最重要的,所以,考察组就是他的天,也是他的致命弱点。而她不应该放过他这唯一的弱点,否则,好过了他,就难过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苏琴琴坐在酒店的大厅里,时而摸一下尚没有显山露水的肚子,一遍遍这样鼓励自己。

    熊叶丽和梁健朝苏琴琴笑笑。苏琴琴也尴尬的笑笑。梁健说:“你好,来找翟指挥长的吧”

    苏琴琴一脸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第230章 突然访客

    梁健笑说:“翟指挥长说了,你有可能会过来,他陪考察组的领导出去一会,晚上会回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苏琴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梁健和熊叶丽说:“他会回来”

    梁健笑说:“他不回来,你等在这里干什么你不也是希望他回来吗”

    苏琴琴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句:“翟指挥长不知道我要来。”熊叶丽已经猜了个十有,便说:“既然来了,那么就等等吧,在这里等也不方便,到我们房间坐坐吧”

    苏琴琴的目光快速地打量着梁健和熊叶丽,说:“你们两位应该也是考察组成员吧”梁健和熊叶丽相视一笑,说:“是啊,我们是考察组成员。”苏琴琴疑惑了:“那你们怎么没跟翟指挥长出去”

    梁健听出了苏琴琴语气中的疑惑和不信任,说:“哦,我们俩官小,还不够上和翟指挥长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资格,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帮翟指挥长接待你啊”

    她虽然不是干部,但一直在天罗乡机关食堂搞服务工作,对于机关里等级森严,级别低的不够资格上桌也见惯不怪。目光在俩人身上滑过,苏琴琴心里松了一些。他们的年轻,俊朗,还有目光里透出的只有在那些普通职员身上才有的随和,让她感到了一丝亲切,甚至是温暖。这段时间来,她像橡皮筋一样绷得太紧了,紧到有些神经质。

    梁健见她脸色放松下来,又说:“这样吧,你还是到楼上坐坐吧这样坐在大厅里,太惹眼了。”

    苏琴琴已在这里等了一会,想起酒店里出出进进的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心里有些松动。便说:“我想喝点水。”

    梁健笑了:“走吧,去楼上喝。”

    走进熊叶丽房间,熊叶丽给苏琴琴倒了一杯水。苏琴琴刚抬起手来拿,忽然侧过身,用手掩着嘴,一阵干呕。熊叶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对于苏琴琴的反映一下子便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朝梁健看了一眼,梁健也是一脸了然的样子。

    苏琴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接过熊叶丽手中的水,喝了几口,呕吐症状便好转了。

    熊叶丽让苏琴琴在窗边的小沙发椅上坐下来,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琴琴这时放松了警惕,也慢慢地显出了她这个年纪的青涩,抬手撩了一下垂挂在眼前的长发,报了自己的名字。

    熊叶丽坐在床沿上,温和地笑着说:“这次专程从天罗赶到成都来找翟指挥长,赶路很辛苦吧”

    苏琴琴抬眼看着熊叶丽,毫不掩饰地道:“走得急,有点赶。”

    熊叶丽说:“找翟指挥长有急事”

    听熊叶丽这样问,苏琴琴刚放松的警觉性又绷紧了。心想:有些事不能告诉他们,否则翟指挥长肯定会很生气。这时候,惹他生气可不明智。她垂下眼睛,干坐在那里不说话。

    梁健也在一旁观察着苏琴琴,初看苏琴琴,是那种漂亮到足以吸引人目光的女孩,看得久了,却慢慢的觉得有些平淡,甚至是空洞。就好像一壶绿茶,第一二遍水的时候,味道很香,很纯,喝得久了,味道便淡了。

    生活中,常常会遇上一些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孩,父母良好的基因给了她们一副好皮囊,只是,因为不懂得珍惜,随意挥霍,没有了修养的润泽,再美的花朵,一旦过了青春年华,很快就会变成昨日黄花。而相反,一些女孩并非天生丽质,但她能够领悟生活的知识、积累生活的经验,懂得如何在内在做文章,凸显自己优势的一面,渐渐却变得有味道起来。这也就是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和美丽灵动、风韵不凡之间的区别,那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跟整个生活环境、知识层次、社会阶层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着这个很容易看腻烦的美女,梁健心想,翟指挥长恐怕已经在开始躲着她了吧

    苏琴琴平时在机关食堂话也不少,但来了这陌生环境,跟熊叶丽和梁健坐在一起,她就觉得很不自在,这里不是她能够如鱼得水的环境。她只好左看看,右瞧瞧。

    梁健说:“我给翟指挥长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我们已经接到你了”苏琴琴吓了一跳说:“不要吧,他可能现在还在吃饭吧”梁健说:“在吃饭也没关系啊,你的事,总比吃饭要重要一点吧”

    苏琴琴看了眼梁健,也不否认,她想,自己的事情的确比吃饭更重要一些,否则自己干嘛大老远从天罗赶过来

    梁健拨了翟兴业的电话。翟兴业正在觥筹交错,本不想接梁健的电话,但一想接一下也无所谓。翟兴业佯装热情地说:“梁部长啊,你好啊,已经到成都了吧”翟兴业还以为梁健并不知道他跟杨小波等人在一起。梁健也不点穿,说:“翟指挥长在哪里啊”翟兴业撒谎说:“梁部长这话问的,我还能在哪里啊我当然在天罗援建指挥部喽”

    梁健心里暗笑,到时候叫你自己扇自己巴掌,朝苏琴琴点点头,说:“苏琴琴已经到了”他不等翟兴业回答,就又说了句:“哦,你马上到啊那太好了,苏美女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哦,让我们好好接待啊你放心,翟指挥长,我们谁跟谁啊一定她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满足的好再见”

    后面的话,梁健完全是说给苏琴琴听的。至于翟兴业,却在手机那头听得云里雾里,等梁健挂了电话,他才明白,梁健那些话应该是说给苏琴琴听的,他在诱使苏琴琴信任他。

    放下手机,翟兴业已经彻底没有了喝酒作乐的兴趣。杨小波敏锐地觉察出这个电话败坏了翟兴业的兴致,问道:“翟指挥长,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虽然诸法先对于苏琴琴的编制问题,一直含糊其辞,不过对于考察期间帮助稳定苏琴琴的情绪,他却是满口答应的,毕竟,搞僵了他和翟兴业都没有好处。因此,翟兴业这段时间对苏琴琴的事一直没有上心,也没将这事跟杨小波提起。此时,翟兴业见杨小波问起,便说:“没什么”。顿了顿,看了杨小波一眼,他又说,“我有点小事,去打个电话,各位领导,你们继续,一定要喝好”说着吩咐服务员赶紧给各位领导倒酒,自己则抓起手机,走进包厢的卫生间,赶紧拨通了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的电话。

    诸法先那边也是一番觥筹交错的热闹盛景,见翟兴业打电话来,满嘴酒气地说:“翟指挥长,这个时候打我电话,难道是请我宵夜”

    翟兴业没空说废话,带着质问的口吻道:“诸书记,苏琴琴到成都来了,你知道吗”显然,诸法先没有掌握这个情况,说:“有这事她去成都了她去成都做什么”

    翟兴业有些火了,看来诸法先全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就说:“诸书记,请你查查清楚,苏琴琴现在人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来了成都”

    诸法先说:“行,我马上去查。”

    翟兴业在卫生间里转圈圈,洗手台上的镜子里都是他来来去去的身影,一张脸红彤彤的,满是烦躁不安,像蒸锅里备受煎熬的螃蟹。

    几分钟后,诸法先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诸法先酒高了,吐字不清,翟兴业压抑着满心烦躁耐心听着,得到的却是让他失望的答案:“这个疯婆娘,真的到成都去了”

    翟兴业心里恍如忽然落进一片雪一样,凉了一下,接着,便腾腾地冒起火来:“诸书记,我不是千叮嘱万嘱咐,让你务必这段时间稳住她吗她怎么会来了成都她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诸法先在天罗乡颐使气指惯了,从来只有他教训人,哪有人敢教训他今天喝了酒,听翟兴业语气不善,咄咄逼人,面子上便觉得下不来,说道:“翟指挥长,你这么说话,我可不乐意啊苏琴琴是你玩过的女人,你却来质问我她去成都做什么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嘛至于你的嘱咐,凭良心说,我也尽力了。考察组在天罗的几天,苏琴琴也没给你找麻烦是不是现在,考察组都离开天罗了,苏琴琴她要去哪里也是她的自由嘛再说了,你答应要拨给我们的一笔款子,可到现在还没有到位呢”

    翟兴业听诸法先口齿不清,逻辑却清晰,说来说去还是想要从他这里捞钱,心中烦闷,一把挂了电话。对于诸法先的欲壑难填,翟兴业是深恶痛绝。当初,为了让他摆平苏琴琴的事,他为他们做了天罗乡小学安全事故假鉴定,并且把他负责的一部分援建工程项目,交给了诸法先的亲戚来做,尽管如此,对于苏琴琴编制的事,诸法先始终含含糊糊,一拖再拖。

    从苏琴琴身上,翟兴业深刻地认识到,男人如果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么下半生都会受累。只是虽然对于那一夜风流,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但这个世界总是冷静而残酷,后悔药是无处可买的。他还得想办法解决逼上门来的麻烦。

    既然苏琴琴的确在成都,那么梁健的电话就不是空穴来风。苏琴琴肯定和他在一起。如果苏琴琴把他和她的关系和盘托出,那他的建设局局长之位就悬了。

    翻出手机里苏琴琴的号码,翟兴业犹豫着还是拨了这个电话。

    只是,电话虽然通了,却一直没人接。翟兴业急得额头上冒汗,恨不得把手机砸在洗手台上,一了百了。深吸几口气,他还是走出了洗手间。

    杨小波见翟兴业从卫生间出来,脸色难堪,便问:“翟指挥长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啊”翟兴业心里直打鼓。这次情况有些特殊,苏琴琴已经到了梁健他们那里,恐怕再难蒙混过关。若是此时不向杨小波报告,等万一捅了出来,到时候这一锅子稀糊流出来,大家都没心理准备,就会一塌糊涂。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他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早汇报,领导有了准备,才会有希望。

    翟兴业俯身伏在杨小波耳边说了句:“杨部长,能借一步说话吗有件事情,我想单独跟你汇报一下。”

    翟兴业让酒店单独开了一个包厢,上了茶,先不汇报,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信封,里面胀鼓鼓的,一看就挺有数量。翟兴业将信封双手奉上,满脸笑容:“杨部委,这是我单独为你准备的一点小意思。”杨小波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一下,看着翟兴业慢慢地绽开了笑容。对杨小波来说,如果在援建指挥部板房里那个大信封袋,是对他所带的整个考察组的尊重,那么这次就是对他杨小波个人的尊重。对于翟兴业的这点礼貌,杨小波还是很满意的。

    杨小波说:“翟指挥长,这次考察的总体情况是好的。”

    翟兴业见杨小波心情不错,赶紧抢抓时机道:“翟指挥长,还有个小事情,我还要向你汇报一下”

    杨小波看一眼翟兴业,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说:“你说吧。”

    翟兴业粗线条地把与苏琴琴的事情说了,当然,关于苏琴琴怀孕的事,还有他和诸法先的交易,他都省略了。只是在苏琴琴如何纠缠自己的事上浓墨重彩地添了几笔。

    杨小波对着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吹了口气,说:“这件事,怎么说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在于怎么处理。哪个男人没有沾过花、惹过草从这一点来看,这是小事。但是,这事得处理得干净,不然小事会变成大事。这样吧,接下来,你就不用陪我们了,你赶紧去把那件事情处理好”

    翟兴业连声说着“谢谢”拿起包,便离开了酒店,让驾驶员开车直奔宾馆而去。

第231章 遗留故事

    苏琴琴坐在熊叶丽房间靠窗的布艺沙发上,慢慢地,局促不安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efefd她喝下了整整一杯子水,熊叶丽就又给她倒了一杯。梁健和熊叶丽也不逼她,只在一边陪着。

    苏琴琴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句:“这次,翟指挥长是不是要跟你们一起走以后都不回来了”

    梁健知道,这次翟兴业只是来宴请杨小波等人,并陪同游玩。翟兴业的援建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市委市政府尚未下回调通知,故翟兴业不可能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但梁健不想如实回答,他想先混淆视听,再从苏琴琴那里套出一些话来。

    梁健说:“翟指挥长的援建任务已经完成了,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熊叶丽听出梁健没有说实话,便朝梁健看了一眼,梁健朝她虚晃一眼,熊叶丽立刻明白了梁健的意图,没有开口纠正。

    苏琴琴脸上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她垂下眼皮,似乎很是挣扎,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他原本说要把事情给我办好的”

    梁健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他要帮你办什么事情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

    苏琴琴吓了一跳,自己实在太过紧张,竟然在自言自语,差点把与翟兴业的秘密给透露了。赶紧改口:“没什么,没什么”接下去便又是沉默。

    梁健揣测着苏琴琴的心思,想,这个时候,也只能搏一搏了,看能不能从苏琴琴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便说:“翟指挥长跟我说了,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他消受不起。主要是他家里已有了老婆。”

    苏琴琴一听,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般,忽然红着脸有些气愤地说:“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他也已经消受过了。他当初怎么不说消受不起啊也不要他什么别的,我只求他帮我把编制解决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难道连这一点他都不能为我做吗”

    熊叶丽朝梁健望过来,没想到梁健蒙的这句话,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苏琴琴讲出了一些秘密。

    梁健看到自己那一句话有了作用,知道苏琴琴学历低,见识浅,头脑比较简单,便想用激将法再激她一激,说道:“编制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并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一听解决起来困难,苏琴琴更来了怒气,抬起头来说道:“难一个乡事业编制有什么难的乡里很多驾驶员、食堂勤工都解决了事业编制,难道偏偏遇上我就不容易了如果翟兴业不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把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他,现在我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不给我把编制解决了,他以后回镜州去了,难道要让他的儿子喝西北风吗”

    熊叶丽和梁健都惊讶的对视着,没想到考察行将结束的当儿,竟然爆出如此轰动的新闻。翟兴业竟然与天罗乡政府一女勤杂工有染,并且还让人家怀上了孩子。熊叶丽心里一松,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熊叶丽说:“你能把详细情况给我们说说嘛”熊叶丽这么一问,苏琴琴便又像野猫一般竖起了全身的毛,提高了警惕,气势却焉了,说:“等他来了,我跟她说。”

    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翟兴业焦虑的话音传来:“梁部长,苏琴琴在哪”

    梁健调侃道:“翟指挥长,你这么快就从天罗赶过来啦这速度比飞机还快啊”翟兴业难以辩解,说:“梁部长,我已经在宾馆里了,我来把苏琴琴带走,麻烦你们了。”

    梁健说:“不麻烦,我们正聊她跟你的事呢,我们聊的还挺开心的。”听梁健这么说,翟兴业的心里就开始敲鼓了,他们会聊什么事情这苏琴琴人长得不错,但心眼不太灵光,如果把他们的事情一说,那就是数不清的麻烦啊翟兴业说:“苏琴琴的有些话,不能听,梁部长,我已经到你房间外面了。”梁健说:“你到熊处长房间吧。”

    梁健对苏琴琴说:“我们留一个电话吧。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们。我们是考察组的,不管你反映什么问题,我们都会认真接待的”苏琴琴本不想留电话,但后来一想,她真的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翟兴业会把承诺的事情办妥。如果万一办不妥,或许这个考察组还用得上。于是她就跟梁健和熊叶丽互换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梁健去开门。门外的翟兴业神情紧张,看到屋里苏琴琴走出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似乎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毫不示弱:“来找你你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你是何居心”

    翟兴业朝梁健和熊叶丽看了眼,意识到这里不是争吵之地,说:“你跟我来。”然后对梁健和熊叶丽说:“谢谢两位考察组领导。”熊叶丽说:“接待每一位来访的天罗群众,都是我们考察组的义务。”她这句话说得翟兴业心里慌慌。

    等苏琴琴走了,梁健说:“没想到,翟兴业在天罗不仅留下了援建工程,还留下了种子。”熊叶丽说:“如果这个苏琴琴,敢于出来举报他,翟兴业就麻烦了。”梁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插曲。”熊叶丽说:“这个插曲对我们很重要,我要向领导汇报。”梁健说:“可目前,苏琴琴并无举报,这件事情就很难说明白。”

    熊叶丽说:“即使没有举报,我也要告知杨部委。他是组长,我也要让他知道一下,我们是掌握了一定情况的。”梁健知道,单凭听苏琴琴所讲的这些,还远远不够。还有,在他看来,翟兴业也许拼了命都会把这个事情摆平,让苏琴琴噤声,所以苏琴琴这件事的价值不大。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目前正在他行李包的衣服里。

    梁健本想告诉熊叶丽这些,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有时候忍住不说,也是一种考验。

    翟兴业把苏琴琴拉到了车上,让驾驶员在大厅等一会,驾驶员识趣的走了。翟兴业盯着苏琴琴恼怒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说:“我不来,你走了,我怎么办”翟兴业怒道:“你听谁说我要走了”苏琴琴说:“考察组不是都来啦考察结束,你也要走了。刚才我听那个梁部长也说,你随时可以回镜州。”

    这肯定是梁健故意激苏琴琴,翟兴业说:“梁健是在骗你,想让你说出什么情况来。你对他说了什么”苏琴琴不敢把对梁健说的,告诉翟兴业,就说:“我什么也没说。”

    翟兴业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梁健他们是我的对头,如果你对他们说什么,对我会很不利,如果我被处理了,你的编制问题就永远也休想了”

    翟兴业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苏琴琴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得到一个体制内的编制。要得到这个编制,也唯有倚靠翟兴业。翟兴业倒了,那么苏琴琴的一切都泡汤了。苏琴琴想到这些,就隐隐有些担心刚才跟梁健他们说多了。但她又不敢告诉翟兴业,害怕他听了会发飙,就说:“我知道了。但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时限吧。这样无限期的拖下去,我安不下心来。”翟兴业说:“我保证,在我离开天罗之前,一定帮你办妥这件事情。现在,你马上给我收拾东西回天罗。我明天也会回到天罗。”

    苏琴琴说:“你说话要算话。我有梁部长他们的电话,我随时可以联系他们。”翟兴业朝苏琴琴瞧了一眼,顿觉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他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跟这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翟兴业说:“我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苏琴琴见翟兴业满口答应了自己,目的达成,就把板着的脸换了笑颜,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说:“今天,我留下来陪你成吗”

    翟兴业对这个女人已经厌恶至极,怎么可能容许她呆在自己身边一个晚上。他决绝地说:“不行。”苏琴琴继续撒娇道:“已经这么晚了,你叫我怎么回去我辛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可我肚子里你的那个宝贝,你对得起他她吗”

    翟兴业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又怕惹恼她,给自己找出新的麻烦,就说:“那你就睡这里吧。”苏琴琴以为他跟她住一起,就满面笑容:“我会好好伺候你的。”翟兴业却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会另外开个房,最近我失眠,想安安静静一个人睡一觉。”说着,就走出了那辆越野车。

    苏琴琴眼前的灯光顿时暗了下来。

    第二日安排了武侯祠和都江堰,熊叶丽借故身体不好、梁健借故没兴趣,都没有去。早餐之后,熊叶丽显得颇为兴奋的过来,对梁健说,她已经向镜州有关领导汇报过了,领导让她就苏琴琴的事情深挖一下,看能否让苏琴琴举报翟兴业。梁健说:“这有难度。”

    熊叶丽却并不这么认为,于是打电话给苏琴琴,问她在哪里。苏琴琴说,她已经在回天罗的路上。熊叶丽惊讶的说,你不找翟指挥长了苏琴琴说,她来成都本来就不是找翟指挥长的。她是来看朋友的,昨天跟他们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逗他们玩的,让熊叶丽和梁健千万别当真。

    熊叶丽听苏琴琴这么说,就知道没戏了,苏琴琴肯定已经被翟兴业摆平了。她无奈地朝梁健摊了摊手。这本在梁健的预料之中,见熊叶丽失望的表情,梁健本想安慰她,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张牌。但他还是忍住了,按照熊叶丽的个性,一旦自己稍有透露,她肯定要他说出整个情况。

    在去都江堰的路上,杨小波打电话给翟兴业:“你那个女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翟兴业说:“请杨部长放心,我已经摆平了。”杨小波说:“摆平就是水平。看来我们可以好好游山玩水了。”翟兴业说:“请各位首长好好玩。”

    翟兴业已经打电话给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答应三天内将一笔工程款打入诸法先亲戚的帐上。诸法先赶紧嘻嘻哈哈说:“翟指挥长果然重义气,我诸法先也是个重义气的人,其实关于苏琴琴入事业编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跟县人力资源局对接过了,近期就给苏琴琴设一个岗位。”翟兴业说:“那就多谢诸书记了。”诸法先笑道:“算得了什么什么时候从成都回来,我请兄弟吃饭喝酒。”

    飞机终于起飞了。从四川成都穿过气流,又是一阵颠簸,坐在身边的熊叶丽,很是习惯地对梁健说:“你的手借我用一下。”仿佛他的手天生就是给她驱除恐飞症的。熊叶丽的手,还是那么柔若无骨

    梁健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段子: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握着小秘的手,直往怀里搂;握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初没下手;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

    梁健也很难猜测,熊叶丽这么握自己的手,是全把自己当成了消除恐惧的“工具”,还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飞机降落在宁州机场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被熊叶丽抓了一个多小时的手,终于松开了。朱怀遇在机场外面等梁健,梁健眼看要跟熊叶丽分开,有一丝不舍,就说:“呆会,我们区里有专车在,你跟我一起走吗”

    熊叶丽看着梁健,好一会,才说:“跟你一起走不太妥当,我还是跟杨部委他们一起回吧。”

    如果说,前些天在天罗,人像被放飞了的纸鹞没啥顾忌的话,这会已经落在了地上,就要考虑身边人的看法了。梁健理解熊叶丽的想法,说:“那好吧,下次再见。”熊叶丽盯着梁健的眼睛说:“下次再见。”

    在机场出口,梁健还是跟杨小波说了一声,说自己有车来接,单独回去了。在官场就是如此,必要的人情规矩一点都不能少,否则就落人口实。杨小波笑说:“这次考察多亏了梁部长,我们才增加了不少乐趣。”

    梁健感觉杨小波的“乐趣”似有所指。看来,杨小波心情愉悦,毕竟在他看来,他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其间也算惊险不断,但最后还算平稳,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梁健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包,心想:若是杨小波知道此刻我的行李包里,装着翟兴业所有的罪证,会不会当场发疯

    当然,关于这些,梁健是绝对不会说的。越接近镜州地面,梁健就越觉得自己这个行李包的沉重,他手中紧紧拽着行李包,坚定地朝外面走去。

    黑色的大众passat轿车等在门口,梁健将行李包放在后备箱里,就上了车。后座位置上,朱怀遇狠狠拍了梁健一下肩膀,说:“兄弟,你出去几天了”梁健说:“总共才四天时间。”朱怀遇说:“老天,我怎么感觉你已经出去了四年。”

    梁健回想起在四川的那几天,真可谓有惊有险,死里逃生,便说:“我也感觉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梁健看到车子不是往镜州方向开,就问:“我们这是去哪里”朱怀遇说:“我们现在是在宁州地面上。到了宁州还不去市区转转”梁健说:“风尘仆仆,有些累了”梁健说:“待会我让你见一个人就不累了”梁健问:“谁啊”

    朱怀遇说:“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梁健说:“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否则我不去。”朱怀遇说:“你不去,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况且,现在也由不得你不去了。方向盘不掌握在我手里,也不掌握在你手里。方向盘掌握在我们小施手里,小施你说是不是”

    小施是朱怀遇的驾驶员,他微侧过身子说:“梁部长,难得的,就陪我们朱镇长在宁州放松放松吧,他这些天心情郁闷着呢”梁健说:“你朱镇长想潇洒才是真的。”朱怀遇叫屈道:“我哪里还潇洒得起来。我们快到了”

第232章 事有转机

    省会宁州市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湖,叫做东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东湖水波荡漾、远山如黛,湖边游人如织、既有各种土豪大腕的私人会所,又有小资情调的咖啡酒吧,还有很多文青偏爱的青年旅舍,同时,具有历史传说意义的各种景点犹如星辰般点缀于湖水两岸。湖畔出现的,不仅仅是本地游客,更多的是外地来客,来自世界各地长着黑、白、黄各种肤色、镶嵌黑、蓝、绿、褐各种眼睛的游客都在湖边驻足留恋。

    所以玩宁州,其实一定意义上说,就是玩东湖。宁州你看的、玩的、吃的、耍的、睡的、赌的甚至吸的,在东湖附近都有,只要你有人民币,当然美元也行。朱怀遇说要解解闷、消消气、谈谈话,梁健知道,肯定会到东湖。

    对于东湖,梁健并不是不熟悉,国家重点大学江中大学,就在宁州市。梁健曾在宁州大学读了四年才回到了镜州。大学期间,有聊无聊都会常到湖边游玩,把免费景点基本都逛遍了。原以为,对于东湖很是了解了。

    可后来才发现,东湖远不止口袋里没几个铜板的大学生梁健所理解的东湖,不同阶层的人、富人和穷人的东湖,是完全不同的东湖。大学时候的梁健看东湖,仿佛只看到了一栋城堡的外观,而只有当你有了权有了势,获得了通行证,才可能走入城堡之中,了解其中的金碧辉煌、美味佳肴、闲适得意,甚或是阴谋诡计、腥风血雨。

    东湖大着呢,东湖深着呢。如此,梁健每次来到东湖边,都有种东湖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同时又生出一种进一步了解东湖的冲动。

    车子停在湖边一处高档宾馆前面,与宾馆相傍的,是一家咖啡馆。宾馆的服务员指挥他们停车,他们先下了车。

    梁健想起后备箱中的行李包。包中藏着他从四川带回的重要资料。梁健对朱怀遇说:“去喝点咖啡没问题,就是我的行李包在车后备箱,你要让小施师傅帮我看好。里面的东西胡书记很重视。”

    这东西,岂止是胡书记很重视,肯定是连宏市长都很关注。但县官不如现管,对朱怀遇说宏市长,肯定还没有说胡小英重视来得管用。

    朱怀遇为人本就粗中有细,他意识到梁健话中的份量,心想:难道是梁健给胡书记带来的贵重礼物于是说:“我知道了。”他驾驶员小施说:“你帮助把梁部长在后备箱中的行李包,拿到宾馆房间里去,你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但视线一刻也不能离开这个行李包。”

    梁健问:“你在这里开了房间”朱怀遇说:“当然,都来了宁州,当然要睡一晚喽”梁健说:“在这家宾馆”朱怀遇说:“是啊怎么了”梁健说:“这酒店不便宜吧”朱怀遇说:“你放心,不用你出钱,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梁健笑笑说:“没想到,做了镇长之后,你越来越会做人了。”朱怀遇笑说:“这算得了什么,待会你会发现我更加会做人的地方呢”

    走进咖啡馆,梁健一下就感觉到了,宁州的咖啡馆真的比镜州的咖啡馆高端、大气,上档次。从吧台到座位、从装潢到杯碟,当然关键还是喝咖啡的人。在宁州咖啡馆除了简约咖啡等一两家还有些小资情调,其他基本已经沦为一些暴发户、工程承包商甚至社会混混话事、消磨时间的地方。在这个夏季,有些小老板就光着膀子,在咖啡馆里谈事情,有些将裤管卷起,躺在沙发上睡觉。梁健去过两次之后,对镜州的咖啡馆很不感冒。

    而东湖边的这家咖啡馆,显然就要高档多了。咖啡馆中央,有一位外国歌手,正在献歌,声音低缓、悠然,很有些法国蓝调歌手琼斯的范儿。坐在那里喝咖啡的男女,基本上都身穿正装,不是社会成功人士,应该就是中产阶层,尽管中国人喝咖啡总有种不自然的矫揉,但比镜州不知好了几倍。

    一位身穿绿色套裙工作服的女服务员问他们有无订座。朱怀遇朝她一笑说:“我们已经有人在了,在七号座。”

    女服务员抱以微笑说:“这边请。”带着他们从一排小咖啡桌前往里走去,一块低矮的小木墙,隔开了一小块天地,一大面落地窗,使得坐在里面的人,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街景,又挡住了城市的喧嚣,闹中取静。

    就在这个小隔间里,坐着一个女人。梁健一看到这女人的背影,心里就是一震。她看起来挺闲适,靠在沙发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着街景。梁健暗道:怎么可能

    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女人转过头来。

    的确是胡小英。梁健心里一下子,就打了好几个问号,怎么是胡小英朱怀遇怎么跟胡小英在一起胡小英为什么会在宁州呢今天还特意在咖啡馆里等他,难道有什么用意

    这一连串的问号,仅仅是在一念之间。梁健笑着尊敬地称呼道:“胡书记,你好”

    胡小英看到梁健进来,笑着站起来说:“我们的钦差大臣回来了”胡小英指的是梁健被市委组织部借调去考察干部的事情。

    梁健说:“哪里称得上是钦差啊”胡小英说:“正儿八经的钦差啊快坐下吧。朱镇长,你也坐下来吧”两人坐下,胡小英问:“一路上都还好”梁健说:“还好”

    胡小英说:“你有没猜到我在这里等你”梁健说:“怎么能猜到啊先前老朱说,让我见一个我怎么都猜不到的人,我是真的没猜到啊”胡小英笑了,说:“那你原本猜的是谁”梁健看一眼胡小英温暖的笑容,说:“老朱说我猜不到,我就干脆没猜”

    三个人都笑了

    咖啡上来了。梁健原本还想好好品尝一下咖啡的味道,但如今跟胡小英一起,喝咖啡的意义也变了,品的不再是咖啡本身,而是胡小英跟他们喝咖啡的意味

    胡小英说:“我正在省里开会,朱镇长说你回来了,要来接你。我想,正好一起喝个咖啡,我也想知道你这次去四川,有什么收获没有”

    梁健奇怪,朱怀遇要到宁州机场接自己,胡小英怎么会知道,难道朱怀遇已经如此积极主动向书记靠拢,任何行踪都向书记汇报了

    这方面的蹊跷,梁健没有具体问,如果胡小英或朱怀遇想让他知道,那就肯定会告诉他。如果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不问为好梁健转而说起了考察的情况:“这次考察,到了灾区,震动还是蛮大的,那边经济社会的发达程度,和我们这里差距的确挺大的,但灾区人民也很有斗志,并没有因为这次灾难而失去希望,积极的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中去。我们市里的援建指挥长,在天罗乡也完成了许多工程的建设,整体上也受到了灾区人民的欢迎。”

    梁健大体上,就如汇报工作一样说了下。他不知道胡小英要他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另外朱怀遇也在场,关于考察的具体情况,似乎也不方便说,除非胡小英让他说。

    果然,胡小英还是对考察情况感兴趣,问道:“这次考察出来,情况怎么样”梁健说:“到目前为止,还是挺好的。”胡小英眼中闪过敏锐的光:“为什么说到目前为止”梁健说:“直到考察组离开天罗去成都,我们在考察中都没有掌握任何不良反映和情况。”

    胡小英伸出手,端起身前的咖啡杯。胡小英的手圆润光泽,就如温玉般柔和。梁健虽然不止一次见过她这保养得宜的手,却仍然很惊讶。都说,手是最容易泄露一个女人年纪的部分。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龄,一双手还能保持得这样如珠如玉,实在不容易。手和脚都是身体的末梢,末梢是最容易衰老,也最难保养的地方。胡小英的手如此润泽,说明她身体状况良好,还焕发着有如年轻女人一般的魅力。

    胡小英抿了口咖啡,看着梁健:“你这话说得有趣,离开天罗的时候没有反映,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梁健看了眼身边的朱怀遇,心里很纳闷,胡小英为什么要在朱怀遇面前谈这些是充分地信任他吗

    梁健和朱怀遇是好友,他对朱怀遇是放心的,但奇怪的是,胡小英对朱怀遇的信任感提升如此之快,让梁健很觉意外。朱怀遇笑着回看一眼梁健,似乎很为书记对他的信任感到得意。

    胡小英注意到了梁健的目光,对梁健的谨慎她是非常满意的,笑容温煦地说:“梁健,有一个想法,先给你说一下。区委办主任陈政,一直从前任区委书记干到现在,也算功德圆满,也该挪挪位置了”

    梁健看着胡小英,心里滑过一个想法:将陈政挪挪位置,是要让朱怀遇当区委办主任梁健快速地看了朱怀遇一眼,朱怀遇还是那副春风得意的笑脸,梁健猜到这事十有是真的了。果然,胡小英说道:“我想让朱镇长到区委办来,担任区委办主任。你看如何”

    胡小英竟然征求他的意见,梁健有些受宠若惊,很快答复:“好啊,我觉得朱怀遇同志完全能够胜任。”

    胡小英略有些踌躇,说:“唯一的问题是,朱镇长刚到溪镇不久,这时候要把他调来区委办,某些人恐怕会有些想法”

    梁健说:“这是区委工作的需要嘛放眼整个长湖区,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区委工作更重要这一点,大家肯定还是可以理解的。”

    胡小英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对梁健的回答很满意。她说:“这事,我先跟你通个气,具体的情况,我还会跟庸良部长再说。”梁健说了声好,胡小英又说:“好了,你接着说关于考察的事吧”胡小英这样说,等于是把朱怀遇当作了自己人。

    梁健点了点头,说:“在天罗考察的两天,考察组并未发现被考察对象什么突出问题,至少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昨天我们完成任务离开了天罗乡,却在成都阴差阳错地发现了天罗乡党委政府和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在某些方面存在比较突出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拿到了有力的证据材料。”

    胡小英一听,目光敏锐,问道:“拿到了证据材料”梁健点点头:“没错,有一部分材料。”胡小英难以置信:“证据材料在你手里”梁健肯定地点头:“是。”

    胡小英的:“今天我给干部二处熊处长打过电话,问过你们考察的情况。她表现的不是太乐观,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实情,还是你掌握的情况跟她不一样”梁健说:“恩,我掌握了一些其他的情况,她暂时还不知道。”胡小英有些疑惑:“熊处长不知道的情况”

    虽然和熊叶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梁健却看出她性格直爽,黑白分明,有些藏不住事情。如果告诉了她,说不定会在不经意间露了痕迹,给身在他乡的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梁健才忍住了没有将那些具有爆炸作用的证据告诉熊叶丽。不过,在胡小英面前,他却不能说的太直白,毕竟熊叶丽和胡小英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背后议论人,总是不太光明的事,也不符合梁健一贯的风格。梁健只说:“我所掌握的情况,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取得,算是机遇巧合吧,无意中遇上的,而且真伪难辨,所以我还没有告诉熊处长,想先请胡书记过目一下”

    梁健的这句话有些小小的拍马屁,但胡小英听了颇为受用,毕竟这说明自己在梁健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嗯,作为考察组成员,谨慎一点也是要的,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证据这东西,是有明确的规定的,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证据的。”梁健表情认真,符合道:“是的,我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

    胡小英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么,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梁健说:“在我的行李包里。”胡小英说:“行李包在哪里”梁健转过头看朱怀遇:“我让朱镇长的秘书帮我保管了。”胡小英转头看朱怀遇。

    朱怀遇这才明白梁健为何如此重视行李包,原来里面放的是一些机密材料,他原本还以为里面是梁健给领导所带的礼物呢朱怀遇说:“我让驾驶员专门开了房间,守护那个行李包呢”胡小英说:“那好,我们这就去看看。”

    梁健他们的咖啡才上来,只喝了一两口,而且周围环境不错,梁健一时有些贪恋,便说:“我们还是先把咖啡喝了吧,也不差这几分钟了。”

    胡小英本已打算起身,听梁健这样说,身体往沙发里陷了陷,选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表情轻松地说:“好啊,我们本就是奔着咖啡而来的,说到正事,竟然把这初衷给忘记了。”说着,端起咖啡杯,笑容温和仿佛披了淡淡光华,说道:“我以咖啡代酒,敬你一杯吧,算是为你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梁健笑道:“胡书记,您也太为长湖区省钱了,一杯咖啡就想把我打发了”胡小英看着梁健笑:“想要有更高标准的接待,以后找朱怀遇,我虽然是区委书记,但不管钱,只能请你喝咖啡了。朱怀遇以后是区委办主任,相当于秘书长,吃饭、喝酒这样的事找他。”

    胡小英这么说,等于是向梁健承诺,以后有什么消费可以直接到区委报账。梁健并不是一个喜欢挥霍的人,特别是在公款方面,所以,他从胡小英那番话中听到的,不是报销的承诺,而是一种亲密的信任。也许胡小英也正是深知梁健的为人,在公务消费方面会很谨慎,甚至不会去报销一笔款项,所以才如此说的,这不是信任是什么呢

    从胡小英的话中,朱怀遇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信任:那就是他朱怀遇作为长湖区区委办主任的事已经是铁板钉钉错不了了,心下开心,便说:“胡书记这么说了,以后梁部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梁健说:“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胡小英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那么,现在我们还是去宾馆看看吧。”尽管窗外景色怡人,与梁健和朱怀遇的谈话也轻松愉快,但她实在还是惦记着那些除了梁健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她想看看,到底是些怎样的证据。

    朱怀遇的驾驶员小施挺有责任心,朱怀遇那样交代,他便真的一直在宾馆房间守着梁健的行李包,一刻也没离开。胡小英三人走进房间,小施的身体便如安了弹簧一般从床沿上弹起来,恭恭敬敬地叫着他们的职务。朱怀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先出去逛逛,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也可以。”小施为领导开车的时间也久了,见多了世面,对于领导的吩咐,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领导们有事,忙答应着出去了。

    梁健打开行李包上的电子锁,从衣物中取出那些资料,交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在窗边的沙发椅里坐下来,认认真真看起来。朱怀遇看胡小英看的专注,便用开水壶烧了一壶开水,找了柜子里的茶叶沏了茶,端到胡小英身旁的茶几上。梁健见朱怀遇提前进入区委办主任的角色了,诡异地笑着点了下头。

    胡小英看完材料,抬起头来,毫不掩饰满脸的喜悦之色,说道:“梁健,这次你做得很好。我先代表宏市长谢谢你”梁健也说了一句客套的官话:“这是应该的,领导把我派去考察,就是对我的信任,我本来就应该好好干。”

    胡小英的目光快速地看了朱怀遇一眼,端起了那杯新沏的绿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说:“这件事耽搁不得。宏市长先前已经通过某个人向熊处长了解了考察情况,熊处长的回答是,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宏市长很失望。当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也并不报很大希望。我说,我再问问梁健吧没想到,你手里还真掌握了一些有力的资料。这些东西,一定会让宏市长很高兴的。”

    如果宏市长高兴,对于胡小英和梁健本人都会很有好处。梁健说:“能为宏市长分忧解难,我也很高兴。”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个圈,低头吹着茶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笑着说:“这事你办的不错。只是,我也担心,哪天宏市长看中了你,把你挖去,你就不能为长湖区服务了。”

    胡小英的这句话可谓一个重磅炸弹。梁健和朱怀遇心有灵犀地对望了一眼,如果能做宏叙市长的秘书当然是好事,领导秘书可以说是最快捷的升官之路。只是,这件事有些太突然了,既没有关于宏市长要选秘书的传言,而且看胡小英的表情,似乎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只是,作为区委书记,她的玩笑应该也是掺杂着真相的吧,只不知这玩笑离真相之间到底又多远。

    胡小英瞟一眼梁健,看他表情郑重,又说:“不过,到目前为止,宏市长并没有表示过这样的意思,我不过是担心而已。”

    梁健听胡小英这样说,心下一松,隐隐的也有一丝失落,如淡淡的水汽,慢慢地洇上来,有丝微微的凉意,表情却始终是平静自如的。说道:“胡书记,你不用担心,我对长湖区的感情,永远是最亲的。”

    胡小英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说:“这事以后再说。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去宏市长那里一趟,把这些材料交给他。”

    梁健惊讶地问:“胡书记,这么晚了,你还要赶回镜州去”

    胡小英起身往外走,说道:“不回去,宏市长也在宁州开会,我们在同一个宾馆。”梁健心想,领导干部总有那么多会议要开,有些领导干部从偏远市县赶到省城开个会,来回就得十来个小时,开个会却才一两个小时,却又不得不来。因为开会是党委政府贯彻落实上级精神的主要手段,梁健还听某位基层领导干部说过,开会是我们党工作的一宝。梁健虽然对这位领导很不感冒,但他的这句话他却记得很牢,不可不说很精辟。

    正因为会议多了,那些领导干部,什么时候是真开会,什么时候是假开会,也实在搞不清楚。反正不在单位,一个最好的托词就是开会,会议那么多,谁搞得清楚。至于这次胡小英和宏叙是否真在宁州市开会,梁健无法揣度,也不想揣度,领导的事情,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该多问,不该关心的还是避开一些好。

    胡小英正要拿着材料走,梁健忽然说:“胡书记,等一等,这份材料至关重要,而且只有这一份,我想还是再复印一份为好,我保存一份,以免出现遗失”胡小英听梁健说得有理,就说:“还是你想的周到。怀遇,你拿去复印一下。”

    朱怀遇拿着材料出去复印,这件事他没有交给别人去做,而是来到了宾馆的复印机上,一张一张自己过手。装订好,才回到了房间,交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说:“晚上你们就住这里吧。怀遇,梁健从四川回来,风尘仆仆,刚才我们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但接风洗尘这个环节还是不能少。你看看,也可以出去玩玩,吃点喝点玩点都没问题。”

    朱怀遇如接圣旨:“明白了,我肯定照顾好梁部长。”

    胡小英离去了,梁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证据材料已经交给了胡小英,如果真要对翟兴业开刀,有了这份材料,已经足够,如果不想,那也不是他梁健该关心的事情。此次四川之行,他无非是去完成胡小英交代的一个任务,如今任务完成,他顿感轻松。

    朱怀遇说:“要恭喜你啊”梁健说:“恭喜什么”朱怀遇说:“刚才胡书记不是说,你有可能去给宏市长当秘书吗”梁健笑道:“你没听到,那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吗更何况当市长秘书,哪有那么好当啊倒是你,马上要当区委办主任了,这一声恭喜,我虽然作为好朋友,却也不能省了”

    朱怀遇说:“我不介意你来恭喜我啊。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疯一下”梁健知道朱怀遇这人就是喜欢玩,工作还算认真,但玩起来更加认真。梁健从四川一路过来,飞机、汽车的也算一路颠簸,再加上为了行李中的那些证据材料,既要忍住不告诉熊叶丽,又要提防着杨小波他们,时时刻刻提着心,现在任务完成,心放下了,疲劳也一下子发出来,而且,时间也确实有些晚了,便说:“还是算了,今天太累玩不动”

    朱怀遇说:“累有累的玩法,这样吧,我们也不跑出去了,宾馆里有足浴和按摩,我们去做个足疗,让人给你捶捶背,肯定能替你消除疲劳。”听到足疗,梁健就想起了清池会所的清澈如水般的菲菲,自从认识菲菲以后,梁健很少去其他地方了,一时也提不起兴趣,说:“还是算了吧。”

    朱怀遇说:“不行,好不容两个人到了宁州,难道就这么睡了岂不是大大辜负了宁州的良辰美景”

    梁健挨不过朱怀遇的软磨硬泡,心下知道,按朱怀遇的性子,没有任何节目,他肯定不死心,便说:“要不,你去搞一瓶红酒来,我们在酒店里喝点红酒,对睡眠也有好处。”

    见梁健不想要别的娱乐,朱怀遇也没办法,只好答应在酒店喝红酒。他打电话给驾驶员小施去置办红酒和吃的东西。小施先前虽然得了领导的吩咐可以出去逛逛,但想到领导万一要用车或者有其他什么吩咐,便也不敢走远,只在宾馆周边四处走走,此时接到朱怀遇的电话,便开了车直奔附近的酒庄,买了两瓶高档法国红酒,又在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吃食。

    这一次,朱怀遇把小施留了下来。三个男人在宾馆房间里聊天,看电视,喝红酒。两瓶红酒喝完,已经接近午夜,朱怀遇却仍然意犹未尽,梁健只好把他赶出了房间。

    朱怀遇走后,梁健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热水冲在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晚上湿漉漉地站在板房门口的曾倩,清水出芙蓉一般,带着一阵湿气走进他的屋子。他还记起那一晚,她搁在他肚子上的那一段白的有些晃眼的手臂。此时,她已经离开天罗了吧但愿她从此幸福胡思乱想了一阵,擦干了身体,躺在松软的床上看了一会电子书,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梁健坐朱怀遇的车回镜州市。车子下高速的时候,看着熟悉的景致,想起天罗清澈得有些刺眼的蓝天和成都缓慢的生活节奏,梁健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不禁自嘲地笑笑。

    梁健没有去单位,而是回到家里,把行李都整理了。那份关于翟兴业的证据复印件,他锁进了抽屉里。这时,梁健忽然有一丝不安,因为是租房,房东虽然说是换了锁的,但到底房东有没留下钥匙鬼才知道。

    想了想,梁健还是把那份复印件重新取了出来,放进了公文包,又打电话给驾驶员周强强,让他接自己去部里。上了周强强的车,梁健给了他几包烟,这是考察中收罗的香烟,这些烟不拿也不行,既然拿来了总要处理掉。周强强连说了几声谢谢。

    回到部里,看着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脸,梁健却怎么都有一种陌生疏离的感觉,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许是在四川的这几天,把心给放野了。

    办公室李菊好像跟着朱庸良出去了,方羽见到他的门打开,就来看他,雀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梁健问:“这两天部里有什么事情吗”方羽说:“老样子,就是忙忙碌碌。”梁健心想,没有发生什么就好。梁健取出一个可爱的小挂饰,递给方羽,这是他在机场的时候挑选的。方羽接了过去,跟小孩子一样开心,说了声“谢了”,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看着她欢悦的背影,梁健心里慢慢升起一丝暖意,挺熨贴的,那种怪异的陌生感便淡了。

    梁健刚落坐不久,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表妹蔡芬芬的电话,梁健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蔡芬芬的声音挺欢快的:“表哥,你已经回镜州了”梁健真是惊讶蔡芬芬的消息之灵通,也不隐瞒:“是啊,刚回来。”蔡芬芬说:“晚上一起吃晚饭吧”梁健说:“刚回来,想休息休息,吃饭就算了。”蔡芬芬在电话那端顿了一下,说:“那我现在就来你这里,有东西要给你”

第233章 人情之关

    对于表妹蔡芬芬,梁健在关切中始终保留着几分警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身上有一种豁得出去的劲头,倚着青春岁月里的几分姿色,让她在镜州红酒界混的风生水起,触角深入镜州官场。作为表哥,梁健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敏锐地觉得应该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只是,因为同在异乡为异客,且还有血缘亲情在,刚从四川风尘仆仆地回来,接到蔡芬芬的电话,梁健心里多少有些终于回了家的温暖感觉,便没有拒绝她。在镜州,表妹蔡芬芬其实是他唯一的亲人。

    没多大功夫,蔡芬芬便推门而入。一袭黑色吊带长裙,从肩头到后背,裸露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黑白映衬,更显得肌肤白皙细腻,因为年轻,那白皙细腻里更有一种水润饱满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蔡芬芬懂得怎样体现自己的美。不过,这样暴露、大胆的穿着,在机关里,是很少见的。一时间,梁健只觉得太过耀眼,视线在她身上略作停留,便移开了,看着她薄施粉黛的脸,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蔡芬芬嫣然一笑坐了下来,梁健起身给她泡茶。这时,办公室方羽进来了,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对梁健说:“梁部长,我来泡茶,你们说话。”

    方羽显然是对梁健刚才送的小礼物,很是满意。这个女孩心思单纯,一件在机场买的小物件,就让她心花怒放,这让梁健真正体会到了一句话“送礼不在贵重”,而对方羽来说,可能就是“礼轻情意重。”

    梁健也不阻拦,说:“那谢谢了”仍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方羽泡了茶,递给表妹蔡芬芬。

    蔡芬芬接过茶杯,瞧了一眼说:“表哥,你可真是讲究啊,还专门为客人准备了杯子啊”梁健这才发现,蔡芬芬手上捧着的是一只小巧圆润的玻璃茶杯,茶叶在其中游泳嬉戏,清澈见底,让人很是享受。

    在机关里接待来客,用得最多的还是一次性茶杯,上面往往还印着一些“打造干部之家、党员之家”的宣传标语。用一次性纸杯喝茶,虽然方便,简洁,为后勤工作人员省了不少功夫,但对喝茶的人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些纸杯甚至还会发出一丝怪味,既不环保,也不卫生。

    好几次,梁健因为忘记带水杯,在会场上喝的就是一次性茶杯。对于那一股怪异的味道,梁健简直深恶痛绝。所以,也一直想去买一套茶杯,放在办公室待客。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临了就忘了,忘了又有想法,结果还是没有落实。倒是方羽心细,想他之所想,做他之所未做。

    梁健满意地朝方羽投去一瞥,方羽心有灵犀地看向他,还用两个手指做了个“耶”的标志,说:“梁部长,这是我给你办公室专门准备的一套茶具,有客人来用这个,既环保卫生,也赏心悦目,你觉得可以吗”

    梁健笑说:“当然好,你用心了,谢谢。”

    方羽脸上微红,笑容像蔷薇一样微微绽放,说了一句“梁部长满意就好”便转身出去了。看着方羽青春活跃的背影,蔡芬芬转过脸朝梁健神秘地笑了笑,说:“表哥,这女孩很不错哦”梁健并不否认:“是很不错。心很细,人也开朗。”蔡芬芬说:“那你还不快下手”梁健啐道:“你想哪里去了”蔡芬芬说:“我能想到哪里去啊你不是还单身吗也该找个对象了,现在好女孩可不多,你可要把握机遇,该出手的时候要出手。有句诗怎么说的:花开堪折直须折,别待无花空折枝,是不是这个意思”听蔡芬芬竟然引用了一句诗,梁健心情忽然格外放松,想起小时候,蔡芬芬的语文极差,背古诗什么的经常要受罚。没想到,今天竟然完好无损地背出一句诗来,还真是难为她了。笑着说:“你今天该不是来给我做媒的吧”蔡芬芬眉毛一挑,笑得极尽妩媚:“那倒不是,只是在镜州,我可是表哥你唯一的亲人,如果表哥有需要,这任务我当仁不让”

    梁健摆摆手,说:“暂不需要。还是先说正事吧”蔡芬芬说:“正事啊没有正事,我就不能来找表哥说说话了”梁健无奈,说:“行。”对蔡芬芬的撒娇,梁健很不想买账,但想到在镜州,她是唯一的亲人,心就有些软,而且,很多时候,人情总是一个很难越过的槛。

    蔡芬芬说:“当然,我来找表哥,也的确有这么两件事。第一件呢,就是我在电话中跟表哥说过的,有一件东西要送给表哥。就是这个。”蔡芬芬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封袋,上面印着云葡萄酒的宣传画和一句宣传语。宣传语是这样的:喝云葡萄酒,过云上的日子。看到这标语,梁健忽然想起了大学时候和陆媛一起在学校图书馆四楼电脑室看的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云上的日子,电影里苏菲玛索饱满性感的身体给了他极大的冲动,后来,在图书馆的楼梯上,他和陆媛第一次接了吻。当时,他抱着陆媛纤细圆润的腰,颤抖得像一株春日微风里的柳条。那一刻,他是多么坚信,他和陆媛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只是,当初美好的信念,依然抵不过岁月的磨砺,他们终究还是离了婚。

    蔡芬芬瞟一眼梁健,说:“表哥,你别光看着信封啊,看看里面的东西吧。”

    梁健被打断遐想,收回心神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面上。

    一张金色银行卡滑了出来。梁健一见到银行卡,眉头就皱了起来,抬头看蔡芬芬:“这是干嘛”蔡芬芬摊摊手,说:“表哥,你别生气。我也是为完成我们沈老板的任务。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你的小礼物。”

    云葡萄酒庄的老板沈鸿志,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表妹蔡芬芬来给自己送礼了。第一次是在他因为电梯事故住院的时候,沈鸿志让蔡芬芬送了一笔钱给自己,后来梁健借一次吃饭的机会,还是将把那笔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鸿志。这事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沈鸿志还是纠缠不清,这会尽然让蔡芬芬将银行卡送到了办公室。

    梁健将银行卡往蔡芬芬身边推了推,表情严肃地说:“这个你拿回去”

    蔡芬芬看梁健一眼,眉眼间是难掩的温柔妩媚,语声也变得娇怯怯的,仿佛万分委屈般:“表哥,你还是收下吧,这是我们沈老板真心感谢你的而且,这是他交代我的任务,如果我完不成,回去可就得吃批评了。你就算照顾照顾我么”

    梁健有些奇怪,说:“芬芬,你把话说清楚,我记得,我没帮你们什么忙啊,沈老板这感谢又从何说起呢”

    蔡芬芬说:“表哥,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所以我们沈老板一定要让我专门来一趟,表示感谢”

    梁健越发云里雾里,心里却直觉地警惕起来:“你说说,我到底帮了你们什么大忙”蔡芬芬说:“最近,区财政局、溪镇、林镇等单位,都向我们购进了一批数量不小的葡萄酒。就比如说区财政局吧,他们一下子就订了500瓶,总订单超过了10万元。你说,我们沈老板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梁健凝着眉头说:“他们订你们酒庄的葡萄酒,跟我有什么关系”蔡芬芬说:“表哥,你脑子平时很灵光的,怎么这种事上倒反应不过来了呢市场上葡萄酒的竞争很激烈,而且我们云葡萄酒还是国产的葡萄酒,虽然质量不错,但毕竟跟一些国外进口的葡萄酒有差距,人家为什么买我们的葡萄酒我们沈老板分析了,区里的单位买我们的酒,跟梁健哥很有关系。他们是看在我是你表妹的份上,才买葡萄酒的”

    梁健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着蔡芬芬妩媚的眉眼,问道:“关于我们的关系,你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蔡芬芬反驳说:“我才没有这么做呢我又不是那种狐假虎威、喜欢利用他人名头的那种人。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有时候也只是无意之中说起。买我们酒买得多的单位,以前也都吃过饭。”

    梁健这才稍稍放心:“所以说啊,他们买酒,是因为有需要,并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蔡芬芬说:“有些的确不完全是你的关系,像溪镇、林镇,大家彼此都比较熟悉了,在生意上有些照顾也正常。但区财政局,我和沈老板都觉得,他们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照顾我们生意的。”梁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区财政局”

    对于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这个人,梁健很不感冒。一开始,在黄少华的牵引下,梁健有求于姚发明,结果黄少华出事,姚发明便如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了梁健,之后,当梁健担任组织部副部长后,他又派办公室主任袁小越千方百计地给自己送了五万块,没想到,后来,他因为推荐会议上材料缺页,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风声刚起,姚发明便让越小越施展美人计讨还那五万块。对于姚发明这样在权力和利益之间闻风变色的人,梁健实在是不屑和他有任何交集。

    表妹说:“是啊,他们办公室袁主任,专程跑到我们酒庄下订单,然后说跟你很熟悉,是人都知道他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我们酒庄买酒的”

    自从上次在凤凰景区差点与越小越发生车震,梁健便故意疏远这个身材火辣脸蛋迷人的女人,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改变策略,从蔡芬芬身上下手了看来,姚发明对于他重掌干部工作大权,又有新的思路了。

    对于送礼或者送钱,梁健一直都很有原则。无功不受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且,如今这卡还和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有关,他更加不会收了。原本人家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做怎么做,只要自己不拿酒庄的钱、不拿酒庄的东西,就不能拿他怎样如果收了这卡,意义就变了,梁健就成为通过第三方收受贿赂,这是要丢帽子的。

    梁健毅然地将银行卡推到蔡芬芬面前,郑重地说:“你告诉沈总,这卡我是不会收的。如果他们要给我表妹面子,他们给好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但这卡我绝对不能收,否则就是我变相受贿。你们做生意的人,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但对我们这些公职人员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蔡芬芬看着梁健好一会儿。她跟政府机关的人交道打得可不少,像梁健这样不贪财的人,还真是没碰到几个。蔡芬芬为难地说:“表哥,如果你不收下,我回去不好交待啊”梁健对表妹只想着自己好不好交待的事感到失望,她没有在官场混过,把一切都看得很轻,只把自己的老板看得如天一般大,心情就不好了:“芬芬,你是想要自己好交待,还是想要我进去”

    蔡芬芬有些茫然,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梁健:“进哪里”梁健没好气说道:“当然是进监狱。”蔡芬芬急了:“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想要你好喽”梁健看着蔡芬芬精致的五官,心想:跟她聪明伶俐的外表相比,芬芬的内在到底还欠缺些。视线下移,梁健看着手边那个做工精良的小封袋,不禁又想起了大学时代清纯可人的陆媛,那时候,俩人真的很幸福。他拍了拍那个小封袋,说:“这样吧,你是我表妹,我也不想你为难。但关于有些事情,我不会因为你是我表妹,就破坏原则。今天我就把话给你说透了,以后,凡是送钱也好,卡也好,我都不会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这张卡你拿回去,但是,这个封袋我留下了。这个封袋设计的很有意思,我比较喜欢。谢谢了。”

    蔡芬芬有些失望,说:“你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梁健笑说:“是收椟还珠。”

    这时,敲门声响起,梁健的“请进”还未出口,李菊已经推门而入。看到梁健办公室有人,她牵了牵嘴角,说“梁部长,已经回来啦”

    梁健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停驻,几天未见,李菊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梁健笑了笑,移开目光,说:“刚回来”

    李菊的目光从蔡芬芬袒露大片肌肤的后背滑过,轻飘飘地停落在蔡芬芬身前那张耀眼的金色银行卡上,脸上微微一笑,说:“梁部长,打扰几秒钟。有个通知,朱部长说明天上午开个碰头会,关于下一步干部工作的一些事,要讨论一下。”

    蔡芬芬注意到了李菊的目光,便用手遮住了银行卡,只是,这样一来,俨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菊又是一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梁健不动声色,淡淡说道:“知道了。”

    李菊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梁健高挺的鼻梁,一个优美的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离开了。心想:这个女人是谁看她的暴露的穿着,应该不是机关里的人。那么应该是外面的人。还有那张银行卡,很显然,她是来送钱的难道梁健公然在办公室里收钱

    梁健的目光从李菊远去的背影上收回,看着蔡芬芬坚定地说:“把卡收起来。”蔡芬芬知道梁健心意已定,再多说也是无用,很无奈地把银行卡塞进了包里。

    梁健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我刚从四川回来,明天又要开会,有些工作还要准备一下。所以,如果是小事的话,就说得简单一些吧。”

    蔡芬芬挪了挪身体,选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说:“说小也小,说大也不大。最近,雪娇在跟朱镇长闹别扭。”梁健听到蔡芬芬说到朱怀遇的事情,便想听听。昨天朱怀遇到宁州机场接自己,就是为向梁健倾诉与雪娇的纠葛和烦恼,后来见了胡小英,梁健便把这事给忘了。而朱怀遇估计是听了胡小英承诺要让他当区委办主任,心情大好,又因为身在宁州,一时间春风得意,便将雪娇的麻烦事给忘了。

    其他事情都可以过去,但与女人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昨天高兴了,不等于今天就没事了。梁健问蔡芬芬:“我也听朱怀遇说起过。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蔡芬芬喝了一口水,说:“前一段时间,他们走得比较近,雪娇是对老朱动了真感情了,她希望能跟老朱结婚。”

    梁健靠在椅子里,脑袋抬头向天:“芬芬,雪娇是你手下的员工,有些事情,你得帮助劝导劝导。朱怀遇是有家室的人,要他抛妻离子和雪娇走到一起,这事肯定行不通。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出来的婚姻,也结不出良好的结局。更何况,朱怀遇多少也有些身份,闹僵了对她对朱怀遇都没有好处。还不如相安无事,平常有空见见面,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真感情。”

    蔡芬芬说:“我不是没有劝过。就连沈总和小宇也都劝过她。但她就是听不进去,她说就是喜欢朱怀遇,希望跟他生活在一起。她说想跟他结婚,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给他生一个孩子”

    梁健打断蔡芬芬:“这些美好的愿望,我们都能理解毕竟雪娇年轻,不谙世事,对朱怀遇这样正散发出成熟魅力的男人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朱怀遇再好,还是别人的老公。有一句话说的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骨干的现实面前,我们不得不鼓起勇气接受现实。更何况,朱怀遇虽然对雪娇一片热情,但他并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如果雪娇执意于此,到最后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对了,据你了解,雪娇会不会已经怀了老朱的孩子”

    蔡芬芬摇了摇头说:“我敢肯定她没有怀孕,只是,他们俩肯定发生过关系,否则雪娇也不至于如此,雪娇年轻,应该是第一次吧,女孩子的第一次意义非凡,往往寄托了所有对于爱情和婚姻的美好希望,所以,情况才会比较复杂”

    在非正式的男女关系里,爱情是奢侈品,无非是套在身上的一件华丽的外衣。没有了这外衣,这关系便显得太过招摇,但,外衣只是外衣,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人会对一件外衣认真,如果真有人认了真,问题就麻烦了。

    在梁健的印象里,像雪娇这样的女孩子,在酒场混,对男女之事应该是无所谓的,看来他估计错了,在她无所谓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有所谓的内心正因为有所谓,所以才表现得特别无所谓。人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动物。看来朱怀遇这次遇上的是一个棘手的女人。梁健说:“芬芬,你是女人,对女人比较了解。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吗”

    蔡芬芬仍然是摇头:“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先来告诉表哥一声。沈总对这件事情也很头痛,朱镇长是很好的朋友,雪娇又是我们酒庄的员工,如果雪娇得罪了朱镇长,也就等于是我们整个酒庄都把朱镇长得罪了。”梁健相信沈鸿志和蔡芬芬的担忧不是说说的,开门做生意,最希望和和气气、开开心心,这样才能留得住顾客,否则顾客就会流失。像朱怀遇这样的乡镇长,一年消耗的红酒数量不小,如果都用云葡萄酒庄的酒,那是一笔不小的来源,这样的顾客酒庄是不想失去的。

    蔡芬芬又说:“沈总对这件事情,也很是恼火。他说都是成年人了,如果真有什么关系,也是两厢情愿,现在闹到要人家离婚的地步,总是不大好。沈总甚至说,如果雪娇如此执迷不悟,他宁可壮士断腕,将雪娇给辞退了。”

    梁健听了,很不同意,说:“这叫什么壮士断腕啊雪娇是一个女孩子,且因为年轻,对爱情,对老朱怀着些希望,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能在言行上有些急躁,甚至过激,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你们因为怕得罪朱怀遇,把雪娇给辞退了,这是千万要不得的,会直接导致两个不小的后果:一是会把雪娇逼上绝路。本来她情场失意,心情本就低落。若这时候公司还要辞退她,那她就连生路也没有了。再说,她很可能会误会,公司辞退她是因为朱怀遇给公司施加了压力,即使不是朱怀遇的压力,至少也和朱怀遇事件有关,无论如何,这样一来,她对朱怀遇容易因爱生恨,从失意跌入绝望的深渊,人一旦绝望,便容易无所顾忌,到时候恐怕真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二是你们公司的形象,也会让人大跌眼镜。从我们传统的观念来说,一个未婚女孩和一个已婚男人交往,临了,男人不想结婚, 普遍的观点是女孩吃亏了如果雪娇把这事宣扬出去,或者找媒体一曝光,朱怀遇头顶的乌纱帽可能就此不保而你们公司也会因为这一则小小绯闻而名扬镜州,只是这样的知名度带来的恐怕不是云葡萄酒销量的一路飙升,很可能,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因为惧怕你们酒庄的美女素质,而对云葡萄酒避之唯恐不及,到时候,雪娇的绯闻事件虽然是她的个人事件,可这蝴蝶效应带来的却很可能是云葡萄酒生意的一落千丈,这一点,你们不得不防。总之,想要辞退雪娇的想法,肯定是要不得的。你回去告诉沈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有这种想法这绝对是自取灭亡”

    蔡芬芬听梁健说得这么严重,吓了一跳,说:“我们还真没有考虑得这么周到,听表哥这么一分析,还真有些道理”

    梁健皱了皱眉,说:“你待会回去,赶紧把我的意思告诉你们沈总,特别是要把问题的严重性给他讲清楚”

    蔡芬芬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说。”

    梁健注意到蔡芬芬身前的杯子里没多少水了,略微犹豫,便起身拿了水壶给她的杯子里续了些水。本来,他想她快些离开,自己也能理理关于干部工作的思路,但是,想到朱怀遇曾给他打的两个电话,便耐下性子问道:“最近,雪娇有什么思想动态,你清楚吗”

    蔡芬芬看着桌上的茶杯,略作沉吟:“她说,最近要找朱镇长谈一次,如果朱镇长不同意跟她结婚,她要到镇上、区里去。看样子,她不是随便说说的。”

    梁健摇头道:“雪娇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怎么想到的却是最坏的办法上访她以为上访的滋味很好受吗要把自己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剥开来给别人看,那种滋味,哎,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蔡芬芬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以前她似乎从没把结婚当回事,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也许,真是对朱镇长上了心。女孩子就是这样,一旦认了真,便容易认死理。”

    梁健心想,这段时间,对朱怀遇来说很重要,是他从溪镇调入区委办的关键时期。朱怀遇如果担任了区委办主任,对胡小英巩固自己的实力很有帮助,同时对梁健来说,也是好事情。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果传出关于朱怀遇和雪娇的绯闻,那么他调入区委办的事情,基本上也就黄了

    难道有人早就听说了朱怀遇要调入区委办的事情,故意在他的个人作风问题上做文章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一时间,梁健只觉得错综复杂。只是,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务必要稳住雪娇。

    梁健的目光掠过蔡芬芬光滑白皙的肩头,看着窗外茫茫的蓝天,说:“我跟你透露一个事情,这段时间对朱镇长来说,是一个关键时期,非常关键,绝对有任何差错。所以,你最好每天都花点心思,做做雪娇的思想工作,如果有想法可以说出来,让她想开点,我相信老朱也不会亏待她。这思想工作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做。如果有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蔡芬芬和官场上的人交道打多了,对于官场也比较敏感,有些兴奋地问:“朱镇长要升”

    梁健收回目光,说:“升不升,只有文件下来才算数,我只告诉你,这段时间,老朱绝对不可以出任何事情,雪娇的事就拜托你多上点心。”

    蔡芬芬看梁健说的郑重,挺了挺她本就有些傲然的胸,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尽量多关心关心雪娇,多开导开导她,不让她做傻事。”

    蔡芬芬刚走不久,朱怀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朱怀遇道:“已经在单位了”梁健说:“是啊,还能在哪里”朱怀遇说:“这么用功”梁健说:“为你的事情在用功呢”朱怀遇立即来了兴致,问是怎么回事。梁健便把蔡芬芬跟他讲的情况,大体跟朱怀遇说了一遍。朱怀遇听了着实吃惊不小,在电话里对梁健千恩万谢。

    朱怀遇说:“我也正为这个事情烦恼着呢昨天晚上,跟胡书记见了面后,我心情有些小激动,也没跟你说这些男女小事。”

    梁健说:“男女事虽小,但如果不关注,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

    朱怀遇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梁部长,你现在有没空,我们找个地方,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梁健刚从四川回来,原本没必要马上来上班,主要是那些证据资料放在家里不放心,才来了单位一趟。如今资料都已经存放好了,他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至于明天的碰头会,梁健本想理理思路,后来一想,也不知朱庸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倒是,朱怀遇的事情,变成了目前一等一的大事了,撇开朱怀遇是他的朋友不说,朱怀遇现在是区委书记胡小英高度关注的对象,在长湖区,对梁健来说,还有什么比区委书记关心的事情更重要的呢

    梁健毫不犹豫:“那好吧,你找个地方。”

    朱怀遇的车专门来区里接走了梁健,来到了镜湖边上一个茶馆。茶馆的建筑比较有特色,是独栋的小木屋,沿着镜湖有秩序地排开。有一栋小屋,地势微高,眼界比较宽,坐在屋里能将镜湖尽收眼底。外面水色湖光,从水面而来的风也带着湖水的湿气,颇为舒服,连空调都不用开。

    梁健看了几眼湖光风景,说:“你有没想过,到底怎么去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朱怀遇挠了挠头,苦着脸说:“想是想过,但雪娇给我的选择不多:一个是我离婚,然后跟她结婚;另一个是我不离婚,她把我们的事闹出去。离婚是不可能的,论相貌气质内涵,我家里那位其实都不输给雪娇,坏只坏在,时光无情,这么些年下来,柴米油盐把曾经的热情磨得也差不多了,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坏到要离婚的程度。最关键的是,虽然我一开始在雪娇身上找到了年轻时恋爱的感觉,但相处时间久了,我越来越发现我和她也不过是玩玩,当初的热情不过是一种发烧,烧退了,终于看清了我们其实一点不合拍,年龄相差太大,性格也不合。”

    梁健瞟了朱怀遇一眼,说:“玩玩玩玩也要因人而异嘛现在好了,玩出火来了”

    朱怀遇捶捶脑袋:“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就是这美人关没过去”

    梁健不由笑出声来:“你倒还挺会自我表扬的嘛把自己说成是英雄”

    朱怀遇摇手说:“我哪里敢自比英雄啊,我的意思是后半句,没过得了美人关。”

    梁健收了笑容,认真道:“那你准备跟雪娇闹翻”

    朱怀遇说:“本来,我倒也不怕她来闹,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溪镇镇长嘛。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是一夜晴,而且我也没在她肚子里留下什么隐患,闹闹也就这样,大不了影响不好,降一级,调个岗位。可昨天胡书记说,要让我去区委办当主任,我就怕,雪娇若真将这事闹出来,可就对不起胡书记的一番知遇之恩了”

    梁健说:“所以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僵。而且,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发现其中有些蹊跷。我一般也不会把人看得太走眼,我觉得雪娇这个女孩子,本质是不错的,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型的女孩,你说是不是”

    朱怀遇点头说:“是啊,正因为觉得她本质上不错,我才跟她交往的”

    梁健看着镜湖随风而起的圈圈涟漪,说道:“那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你有没想过这其中或许还另有原因”

    朱怀遇用手拍了一下膝盖,说:“这段时间只觉得焦头烂额,倒还真没想过呢”

    梁健又想起了以前胡小英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是你需要重点去考虑的问题。到底雪娇是为了什么是真的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还是她需要一场婚姻,或者还是受人摆布你只有找出其中的原因,才能找准线头,一抽,这个问题自然就解开了”

    朱怀遇听了梁健这番话,茅塞顿开:“梁部长,你说得很有道理。之前,我被雪娇一逼,心里就急上了,根本没来得及细想。”

    梁健说:“把你自己看成是雪娇,从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再想想,什么办法可以不结婚、不闹僵,又把事情给办稳妥了,这才是关键”

    朱怀遇朝梁健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分管干部工作的领导,对人对问题都看的够深入谢谢指点。”

    梁健啐道:“先别拍我马屁,赶紧去了解情况要紧。等弄清了情况,再跟雪娇好好谈谈,如果需要我一起的话,我也可以参加一下。”

第234章 权力分散

    早上,区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召集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开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庸良说:“昨天,我们梁部长圆满完成了市委组织部的赴川考察任务回来了。前段时间因为我们班子成员都比较忙,梁部长也不在部里,所以一直没有开碰头会。今天人都齐了,我们就简单地开个会。大家先把前期所做的工作说一说,然后,我也有两件事情要跟大家做些交流。”

    副部长王兆同、江海宏都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梁健也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粗略讲了一下。朱庸良显然对市里的考察工作很感兴趣,旁敲侧击地问:“这次市委组织部赴川考察情况还好吧”梁健意识到朱庸良想探听消息,但自己掌握的情况却不可能告诉朱庸良,便说:“很好,没有什么情况。”

    见梁健不想细说,朱庸良也没有办法,毕竟考察工作在组织原则上是保密的,谁也不能泄露,谁也不能逼迫另一人泄露。

    等汇报完了,朱庸良作了一番总结,对今后两个月的工作进行了部署,梁健也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然后朱庸良说道:“下面,我有两件事情,跟大家做些交流。第一件事情,是关于干部工作。前几天我去市委组织部开了一个会议,从这个会议上看,中央和省委都很重视干部工作的民主化进程,以后我们长湖区的干部工作也要在扩大民主方面多做探索,我想,我们长湖区委组织部能不能先走一步,在全市县区先做些探索比如在公开选拔、差额选拔、增加干部工作透明度等方面做些探索。干部工作以后的趋势就是公开透明,我想这是一块新的工作,所以只有梁部长一个人做,恐怕也有难度,我建议,干部工作以后还要部长、副部长一起多讨论,人事问题是部里的核心工作,虽然梁部长是主要分管领导,但最后还是要经部委会研究决定,所以在干部工作问题上,我们以后要把讨论干部环节前移,平时就多交流”

    梁健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朱庸良其实是想削弱他手中的干部管理权。干部工作本来就是一块保密性很强的工作,原本在上会之前,其他副部长根本是不知道的,如今说要把谈论环节前移,表面上说是扩大其他副部长的参与,其实是削弱他梁健手中的干部管理权。梁健反对道:“朱部长,干部工作向来都有神秘、低调、严谨、保密的性质,如果在每次干部调动之前,先在部委之间沟通,恐怕不是很妥当吧”

    朱庸良并没有马上回答梁健的问题,而是继续说:“梁部长,我先把第二个事情也说一说,我们再开展讨论。”

    朱庸良继续说下去:“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我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事情。”一说到常委副部长这个位置大家耳朵都竖了起来。副部长王兆同、江海宏和李菊都眼巴巴看着朱庸良。梁健倒是无所谓,毕竟自己排名最后,常务这个位置应该跟自己不会有太大关系。

    朱庸良说:“前天胡书记跟我说,我们的常务副部长位置已经空缺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是王部长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胡书记问我,常务副部长人选由外调进来好,还是内部产生好我说,如果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内部产生。胡书记说,内部产生也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把这个常务物色好,毕竟组织部不比其他部门,这个常务的含金量很大。我当时就向胡书记保障,一定把我们这个常务副部长选好。”

    梁健就有些纳闷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常务副部长,非王兆同莫属。毕竟王兆同主持了一段时间常务的工作,如果不是考虑他,干嘛让他主持工作呢但从今天朱庸良的这番话看,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究竟鹿死谁手,还扑朔迷离着呢

    梁健看看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王兆同面上阴云密布,自从王兆同开始主持常务工作以来,他便认定了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朱庸良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意思很明显,常务这个位置,究竟让谁坐,还没有定论。王兆同心情顿时低了好几个八度。再看江海宏,脸上明显灿烂许多,原本以为自己与常务副部长这位置无缘了,如今看来,只要位置还没有别人的屁股坐上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听朱庸良又道:“第二个问题,我只是跟大家这么说说,把胡书记的精神传达一下,总之我们在座的副部长都有机会,不过,最后谁当常务副部长,我说了不算,还是得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现在我们就第一个问题讨论讨论,关于讨论干部的酝酿环节,我希望能够前移,各位副部长都参与一下。刚才梁部长提出了异议,觉得干部工作要保密,保密工作的确是干部工作中的一项基本性质,但从省市的精神看,公开透明将成为干部工作的趋势,所以,我们也要转变观念,与时俱进。况且我们几个副部长虽然分工不同,但领导素质却还是相当的,对于干部工作的保密工作我相信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我们副部长一共就三人,除了梁部长这个干部工作分管领导之外,也就王部长和江部长。我还是十分信任王部长和江部长的素质的。王部长,江部长,关于这个问题,你们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梁健终于明白了朱庸良这只老狐狸的意思了他刚才抛出的两个问题,还真是前后相扣,无懈可击呢,目的就是要把他梁健手中的权力消弱、化解到最小值。干部工作是组织部的拳头产品,其他副部长本就对干部工作虎视眈眈,都希望能够插上一手,谁能够在干部工作上说上话,谁的工作就有含金量,下面乡镇街道和有关部门就越把你当回事。所以,让王兆同、江海宏在干部工作上多一份知晓权,参与权,话语权,他们哪能不高兴啊

    更毒的一点是,朱庸良把常务副部长这顶乌纱帽拿在手里甩来甩去,晃进晃出,但就是不具体落实到位,目的很明确,谁听话,谁当常务副部长,谁不听话,谁就与这顶帽子无缘。让王兆同、江海宏为这顶帽子竞争,自相残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有的权力自然而然都收到了朱庸良的手中。

    朱庸良也真是煞费苦心啊,肯定是死了无数脑细胞,才想出这样的绝招。果然,王兆同和江海宏都举双手同意多参与干部工作。朱庸良笑着无所谓地道:“既然大家都愿意为了部里的干部工作出谋划策,作为组织部部长,看到大家这样抱紧一团,不分彼此,我非常高兴。”

    梁健一看今天这形势已无法逆转,只能先向胡书记作一个汇报,再图转机忽然,他想起另有个事情,可以趁机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来,便说:“朱部长,还有一件事我想汇报一下。”

    朱庸良横扫过来的目光仿佛具有x光的穿透性,想要洞穿梁健的心思。他不悦地看着他,僵持数秒钟,最终还是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梁健说:“姜岩到十面镇党委任副书记,干部科长缺位,今后的干部工作副部长之间要多沟通,干部科长是重要的牵头人,一定要及时配起来。”

    朱庸良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淡淡问道:“梁部长有没有合适人选”

    梁健挺了挺身子,道:“现任副科长凌晨,熟悉干部工作,做事也认真,我觉得可以考虑给他压压担子。”

    在关于干部工作的参与权问题上,朱庸良赢得非常漂亮,成功削弱了梁健手中的权力,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此刻,梁健提出干部科长的人选问题,朱庸良也不好不答应,顺水推舟道:“行啊,下次部委会上讨论一下,人选就以梁部长提出的为准吧”

    自从胡小英将梁健千辛万苦从四川带来的证据材料交给市长宏叙之后,便没了下文。

    梁健原本以为,回到镜州之后,市委组织部的人还会找他。一般情况下,被市委组织部抽调进入考察组的县区干部,会负责考察材料的初稿,市委组织部再在初稿基础上进行修改。写稿子,初稿是最繁琐、最累人的,初稿出来了,领导再做些修改、提些意见,这个稿子就像样起来了。写初稿的人,往往有个错觉,就是领导的水平比自己的高,因为领导修改过的材料明显比初稿拔高了一个层次。事实上,写初稿的人忽略了一点,领导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提出意见,立足点本就拔高了。

    这次市委组织部却一反常态,没有让梁健写考察材料初稿。梁健心想,考察组长杨小波,肯定是对自己不信任,才没有将考察材料交给自己。不写材料,少一份活,对梁健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落得一个清闲。

    只是,经过了四川的波折,虽然算不得九死一生,也算是死里逃生,无论如何,对考察的情况,总是心有挂碍。某些瞬间,哪怕是忙着手头的工作忽然抬头时,在四川天罗的一些情景便会倏然而至,特别是那一晚那辆飞驰而去的越野车,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嵇升,还有曾倩水灵灵的黑眼睛里对真相的渴望。想到这些,梁健便忍不住想去胡书记那里探探口风,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胡书记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而他将掌握的材料交给了领导,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至于翟兴业最终是否得到提拔,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最终将如何处置,这是市委常委们关心的事情。若是他问的太多,倒反而是逾越了。

    不过,不负责考察材料的撰写对梁健来说,除了清闲之外,还有一层好处。那就是他可以给金凯歌一个交代了。对梁健来说,金凯歌也算是他最艰苦岁月里的领导和战友,无论从个人情感还是从官场利益考虑,梁健都不想得罪他。为了翟兴业的事,金凯歌曾放下身段两次给梁健打招呼,当时在天罗,梁健也不是不犹豫的。最终,他还是撇开了个人情感,选择了追求正义和真相,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只是,想起金凯歌,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今不负责考察材料的撰写,倒是可以含糊的有个交代,梁健给金凯歌发了一条短信,讲了有关情况。金凯歌回复:既然不写考察材料,那也没有办法,但还是感谢。

    人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你办不到人家托付的事但能给人家一个委婉的解释,只要人家体味到你对他的尊重,人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市委常委会还是以市委组织部准备工作能够承受的最快速度举行了。由于考察组没有提出考察对象不适合提拔任用的情况,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的提拔任用,被提上了方案。市委组织部就整个方案进行了汇报,重点就对镜州市对口四川省天罗乡援建指挥部的考察情况进行了汇报。汇报之后,市委书记谭震林抬头看了看在座常委:“援建指挥部不容易,这近两年的时间,都在四川天罗负责援建工作,可以称得上在艰苦地区、困难条件下经过了历练,圆满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交给的援建工作任务对这样经过组织考验、重大工作考验的干部,我们一定要以提拔任用的形式,给予鼓励,要以放到重要岗位的办法,给以激励,让他们回来后,为镜州市的发展做出更加积极的贡献。这批干部里面,重点就是援建指挥部的干部,比如指挥长翟兴业,就是比较突出、比较优秀的一位现在,请各位常委看看,有什么意见”

    其他常委都说了几句,刚才市委谭书记讲得已经比较具体,基调定得也很明确,大家手里也没有什么不适合提拔任用的证据,因此就都说“同意”、“没有意见”、“该提拔任用”之类的话。

    只有市长宏叙一声不吭,板着脸。市委书记谭震林看到宏叙的样子,知道他可能因为要提拔翟兴业、免去荣威职务而不爽,心里就不由暗暗得意,语调轻松的问道:“宏市长,你有什么看法吗如果没有意见我们就一致通过对这波干部的提拔任用。”

    宏叙从笔记本下面,取出一份材料,往桌子中央重重一放道:“看法是没有。但这份材料大家应该看看,我们一些被认为经历过艰苦环境锻炼的干部,背后到底在干些什么伤天害理、男盗女娼的事情”

第235章 天色向晚

    从天罗回来之后,二处处长熊叶丽将有关考察情况整理后报了一份给宏叙市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考察情况中,提到了援建组组长翟兴业在天罗期间与当地食堂女服务员苏琴琴发生不正当关系、帮助天罗乡学校建设安全质量事故作假鉴定等情况。宏市长看了,并不太满意,幸好,他手中还掌握着来自胡小英的那些证据材料。

    铁证如山。宏叙知道,这些材料只有几个人知道,连熊叶丽都没有掌握,所以他没有大肆宣扬,秘密保存,给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市委常委会上,宏叙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常委们都想,这只不过是宏叙处于被动局面,耍耍脾气而已。谁都没有想到,宏叙扔出的证据,如此确凿有理,这些材料简直已经足够对翟兴业的失职渎职和作风问题立案调查了,更别说什么提拔任用。

    市委书记谭震林,原本春风满面,以为自己要提拔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没想到这会宏叙扔出的这些证据,将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市委书记脸都绿了,他朝秘书金超狠狠地剜了一眼。

    从天罗回来时,金超就向书记谭震林打过包票,经过他们的一番运作,熊叶丽等对立面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这次翟兴业的考察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问题现在问题直接摆到了常委会的桌面上市委书记谭震林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发作。

    金超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有资格列席市委常委会。在会上,他要时刻关注会议动态,特别是要关注书记的动态,端茶泡水、电话联系、置换纸笔等都是他分内之事。谭书记剜他一眼的时候,金超正看着书记,见他眼神凌厉,如冰凌般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金超便知道这一次坏事了。当时关于翟兴业没问题的话,说的太满,如今让谭书记陷入了被动局面在书记眼中,金超的形象就被打上了“办事不牢靠”的标签。

    所有看过材料的常委,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市纪委书记高成汉首先发言说,既然有如此确凿的证据,那我建议,对翟兴业的提拔任用得先缓一缓,核实、查处干部是否有贪污腐化问题,是我们工作的职责,我们将对翟兴业在援建组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做一次详细初核,到时候再向市委常委会做一次专题汇报。所以,请市委常委会对翟兴业的进退留转问题至少暂缓到我们调查之后。

    高成汉的严谨认真在市委常委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而且他是纪委书记,对干部的作风问题最有发言权,既然他提出要核查,也没有人表示反对。最没面子的是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这次赴川考察是组织部组织的,却没有发现翟兴业任何问题,市长宏叙手中的材料,无疑对组织部工作的严谨性提出了有力的质疑。

    市委书记谭震林非常恼火,对魏洋说:“魏部长,你派出去的考察组,到底是怎么考察的,为什么连这么重大的问题都没有发现,还将翟兴业作为重要推荐人选拿上来这几个考察组成员,你要好好谈谈话,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允许再发生,考察一定要考真考实,这是我一直强调的问题,否则要考察组干什么”

    谭震林这么说,等于是把提拔翟兴业的事情,完全推给了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有口难辩,毕竟组织部管干部,干部有问题,怪罪他们也是应该,不管要提拔翟兴业的原意是来自书记还是其他领导。魏洋只好唯唯诺诺地承认了自己工作上的失职。

    就这样,因为梁健提供的这份材料,援建指挥组组长翟兴业的提拔任用终究黄了会议结束之后,组织部长魏洋把杨小波、樊如等人叫来狠狠骂了一顿,熊叶丽因为在汇报时提出过翟兴业的问题,他也不好多说她。杨小波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一切实际上也的确是他们工作不到位所致。

    市委常委会讨论的结果出来了,援建组干部的任用暂时搁浅,等市纪委作出调查之后,再行定夺。

    胡小英接到了来自宏市长秘书的电话,让她去一趟市里。

    在宏叙办公室,秘书给胡小英沏了茶便出去了。宏叙很舒坦地在沙发中坐了下来。

    之前跟了宏市长那么多年,胡小英对宏叙的很多动作都了如指掌,目前宏叙这么舒坦的坐在沙发里,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就说明宏市长心情很不错。宏叙朝胡小英看看,笑着说:“小英啊,这件事情,你真的干得很不错”

    胡小英知道宏市长指的是翟兴业的事情,见宏市长心情好,就佯装撒娇地道:“宏市长,你是不是在怪我啊”宏叙说:“我说你干得不错,怎么在怪你呢”胡小英说:“宏市长只说我这件事干得不错,其他事情,我是不是干得不好啊如果有,宏市长一定要当面给我指出啊”

    宏叙一听,用手指点了点胡小英:“你这个小英啊,你要我说你什么事都干得很好啊那好吧,我对你在长湖区的各项工作表现,总体都是很满意的。”胡小英赶紧道:“谢谢宏市长的认可”心里就乐开了

    胡小英又向宏市长汇报了其他方面的工作。宏市长都表示了肯定,然后又问道:“小英,你上次说,关于翟兴业的那些证据材料,是你们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收集到的”

    胡小英说:“是的,我们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梁健。上次您问我我们区到底派谁去参加市委组织部考察组比较好,我推荐了他。后来您跟组织部去说了,他此行也算是你钦点的。”

    宏市长贵人多忘事,许多事情过去了就忘于脑后,此番想起原来梁健是自己钦点了去四川的,很有些得意:“看来,我们俩都没看错人。”胡小英说:“宏市长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人啊”宏叙不无得意地道:“看人这方面,我倒还真有几分本事,你说是吧”胡小英说:“那是肯定的。”

    宏叙说:“这个梁健会办事,又有原则性,保守秘密方面也很不错。其实,这样的人才,真的很适合当秘书啊”胡小英其实早就预感到宏叙在物色新的秘书人选。目前跟随宏叙的陶秘书,毕竟也已经跟了好多年,该放到其他岗位谋个一官半职了更为重要的是,宏叙对陶秘书并不是太满意,陶秘书在有些方面比较生硬,灵活机变不够。胡小英当然也希望宏叙能够找到一个好秘书,但一想到要把梁健送到市里去,胡小英又有几分不舍。毕竟,若能将梁健留在组织部,对她掌握长湖区的干部人事权很有好处。

    胡小英说:“宏市长,我知道梁健的发展潜力大,所以我才把他从十面镇党委委员岗位调到了区委组织部当副部长,分管干部工作。他能有机会到市里跟着领导工作,当然是好事,但我还需要他在组织部做好几件事,帮我把干部工作的底子打好了,我才能放他走。否则,他一走,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又要全部回到周其同和朱庸良他们手里了”

    宏市长说:“你放心,我不会一下子就对你来个釜底抽薪的。你在长湖区这口锅子,刚刚开始要烧开,这也是一个关键时期,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况且,市政府选人,也需要多方面考察了解,也有一些程序,我会给你一段时间的。”胡小英说:“谢谢宏市长,你能想到长湖区的干部,其实也是对我工作的一种肯定”

    宏市长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真开口时,你就不能找理由回绝了”胡小英说:“宏市长真要人,我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啊”

    天色向晚。在云葡萄酒庄之中,其他员工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酒庄老板沈鸿志和酒庄销售经理蔡芬芬。

    沈鸿志从红酒架上,取下一瓶二十五年陈的云葡萄酒,对蔡芬芬说:“芬芬,把这瓶开了吧,我们喝一杯聊聊。”蔡芬芬接过了红酒,用启瓶器打开了,在两个杯子中各斟了小半杯,递给沈鸿志:“沈总,请。”

    沈鸿志拿过了酒杯,与蔡芬芬的酒杯碰了碰,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下,说:“你说,你表哥,真是因为清廉才这样做的”蔡芬芬说:“我想,除了清廉,再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说明他不需要钱了”

    沈鸿志沉吟:“他不需要钱他家里什么都有吗”蔡芬芬转了转眼睛,说:“我表哥家里,要说温饱吧,那当然是有的,但要说富裕,也算不上。他父母都在衢州老家,而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闯荡,以前还有家庭,有房子,可如今离婚了,人财两空,他自己租了一个房子住。”

    沈鸿志说:“这就对了啊,他应该是亟需用钱才对啊,不管是买房子,还是赡养父母,都需要用钱的啊。”蔡芬芬说:“我也不知道我表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是他,我就赶紧在正常工作之外,多搞些副业,多挣些钱,买个房子,再把父母接过来才对。”

    沈鸿志突然灵机一动:“你看这样行不”蔡芬芬说:“怎么样啊”沈鸿志:“最近,我放你几天假,你回衢州老家去一趟。”蔡芬芬高兴地道:“沈总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员工了啊”沈鸿志朝她瞥了眼道:“我不是一直很关心你们嘛”

    蔡芬芬只好吐吐舌头:“是啊,沈总一直都是很关心我们的。”沈鸿志道:“你回衢州老家之后,去看看你表哥的父母,顺便把我们要给梁健的钱,给他们两位老人了你表哥不收,你表哥爸妈收了也一样,等于是他收了。有些领导他们本人是不收钱的,但他们的家人和亲朋好友收,这也很普遍。如果这笔钱没有被退回来,那也就等于你表哥默认了我们的礼物。”蔡芬芬说:“沈老板,你还真有见识。不过你这样累不累啊,为送点东西,让我专程跑一趟衢州”

    沈鸿志说:“你表哥在长湖区,虽然称不上是位高,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权重。他管干部,很多领导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只要有你表哥这块牌子,我们的云葡萄酒绝对可以在长湖区畅销无阻。”蔡芬芬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表哥说的这么厉害,心里多少有些开心,笑着说:“那行吧。过两天我就回去一趟。”

    沈鸿志摆摆手:“别过两天了,明天就动身吧。”

    梁健从四川回来后,多次去拜访过区委书记胡小英,但委办主任陈政都说胡书记在忙。凭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他原本也可以直接跟胡小英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约个时间。可他没有这么做,有时候对领导,就要像对领导的样子,没有紧急的事情,就该上门去拜访。

    他去了三次,区委办主任陈政不可能不告诉胡小英,否则他这个委办主任也不用当了。当然,据梁健了解,陈政的委办主任,很快要当到头了。朱怀遇将取而代之。但梁健相信,陈政肯定将他来过的事,告诉了胡小英。

    既然胡小英没有找他,说明她肯定在忙什么事情,还来不及见梁健。

    终于,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区委办主任陈政的电话过来了,言简意赅:“梁部长,胡书记让你去一趟她办公室,你赶紧着,她在等你”

    推开胡小英办公室虚掩的门,一眼便看到胡小英坐在老板桌后审阅文件。陈政给梁健倒了一杯水,便出去了。胡小英在文件上签了一个字,把笔轻掷入笔筒,抬起头来说:“终于签完了,现在,当一个区委书记看看文件的时间都消耗多少啊开开会的时间又要多少啊真是文山会海,想静下来研究研究问题,真是没有时间”

    梁健笑笑说:“是啊,当一个区委书记,首先要有比常人好几倍的体魄,比常人强几倍的精力。不过,我看胡书记气色还是挺不错啊,应该没什么问题”胡小英下意思地摸了下脸:“是吗气色还行”梁健说:“很好啊”

    胡小英莞尔一笑:“你可不能对我说假话啊,整个区里,我能指望对我说真话的人可不多”胡小英这话算是一句掏心窝的真话,梁健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胡说的。”

    胡小英满意地朝梁健笑了笑:“梁健,我跟你说啊,领导还真是看上你了,我上次的猜测没有错唉”梁健惊讶,问道:“你是说宏市长”胡小英点了点头说:“是啊,宏市长跟我说了,像你这样会办事的人,很适合给领导做秘书,上升的空间也会大一些。”

    尽管上次胡小英就提起过,但听说宏市长亲口说了,梁健还是颇为惊讶。自己曾经在乡镇苦逼七八年,被乡镇党委书记压在下面,无法动弹。如今时来运转,连市长都对自己青眼有加。这个官场真是充满了机会、充满了变数、充满了惊喜。如果能成为宏叙市长的秘书,对他来说,又将是一次重大的跳跃。但梁健并没有表现的受宠若惊、忘乎所以。毕竟到目前为止,胡小英都还没有表态。所以,梁健平息跳动的心肺,对胡小英说:“到哪里都是工作,至于上升空间有多大,这也是未知数。我觉得如今在区委组织部工作,胡书记对我又这么关照,我已经满足了。”

    说着,就瞧着胡小英。胡小英也正看着自己,他也不回避她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交织,胡小英的心里不由一阵荡漾。特别是梁健刚才说的那句“胡书记对我又这么关照,我已经满足了”,让胡小英心里一阵满足。梁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胡小英对梁健的感情很复杂,在她心目中,梁健兼有着三种身份:一是好的下属。他能力很强,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转变局势,给她带来惊喜。二是不错的后辈。梁健比胡小英小了十来岁,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梁健是很有培养前途的后辈,也是胡小英笼络在自己周围的一个年轻干部,对今后自己的事业肯定大有裨益。三是救命恩人。梁健曾经在电梯事故的危机时刻,将自己从生死关口救了出来。对于救命恩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为人家做再多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正因为这三重身份,有时候让胡小英也很是纠结。比如,这前两种身份,与后面一种身份有时免不了有冲突。对于下属和后辈她应该有的是关照,而对于救命恩人她也许会生出更加复杂的感情。比如有时候,与梁健目光相对的时候,她会猛然心跳加快,甚至想为他付出一切,只要他需要。

    尽管胡小英是区委书记,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面对梁健这样年轻有魅力的男人,有时候就会有些想法。即便梁健提出要她这个人,她也不会拒绝吧。这么想着,胡小英脸颊上顿时浮起两朵娇羞的红云,掩饰道:“如果,真有为宏市长服务的机会,你会去吗”梁健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说道:“宏市长有秘书,应该不需要我去。”胡小英说:“宏市长的秘书跟着他的时间也长了,也是时候该调整一下岗位了。”梁健说:“我服从组织安排。但如果真有一天我要离开长湖区,我也会想念这里,特别是胡书记。”

    胡小英心里又是一动,她说:“别傻了,我告诉你,如果真能为宏市长服务,坚决要去。况且,我也不会一辈子都在长湖区工作,我也肯定要回到市里的。如果你先去了市里,对我们今后的工作肯定也会有帮助。”梁健说:“我知道了。”

    胡小英说:“但,这件事不会这么快。在你离开长湖区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做好一件事”梁健问:“请胡书记吩咐。”胡小英说:“把长湖区的干部队伍理顺。”梁健说:“说到干部工作问题,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向胡书记汇报。”

    胡小英有些警觉:“是什么事”梁健就把部里那次碰头会的情况讲了。胡小英沉默了一会儿说:“朱庸良到底想要搞什么”梁健说:“他无非是想把干部权抓在自己手里。”胡小英说:“分工问题和干部酝酿问题,倒是你们部里的事情,我这个区委书记也不好管的太细。梁健,对这个情况,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梁健没马上回答,双手捧着茶杯,转动着,里面的茶叶也跟着动起来。胡小英没有催,而是耐心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梁健抬起眼睛,说道:“胡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胡小英看着梁健等他说下去。

    梁健说:“长湖区干部队伍的状况我们也是清楚的,岗位少,老资格、年龄大、干劲乏的干部占据了很多位置,资历浅、年纪轻、有干劲的干部,却没有位置。最近从中央到省、市委组织部,都提倡扩大干部工作民主、扩大选人用人视野,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能不能来一个腾龙大换鸟,采取一种方式,把一批慵、懒、散的领导干部换下来,将一批优秀年轻和想干事、会干事、干成事的干部,推上科级领导岗位,为我们长湖区事业发展提供坚强组织保障”

    胡小英认真听着,期间也点了几次头,直到梁健说完。胡小英说:“你这种想法很不错。但你刚才不是说,朱庸良要把你手中的干部工作权力分散吗到时候提出任用干部的初步人选时,如果你做不了主,被朱庸良抢占先机,怎么办”梁健说:“这事情,我考虑过了。”胡小英:“说说看”

    梁健说:“朱庸良唯一能够控制干部推荐权的办法,就是让王兆同和江海宏听他的话。王兆同和江海宏都会听他话的唯一原因,是常务副部长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来。一旦这个位置的人选定了下来,对王兆同和江海宏来说,都没有了悬念,他们也不一定会支持朱庸良了”胡小英说:“那么,你觉得由谁来担任常务副部长比较合适王兆同,还是江海宏”梁健毫不犹豫:“我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行。”

    胡小英惊讶地说:“不是他们两个你是说你自己我恐怕”梁健赶紧说:“当然不会是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资历太浅了。我的意思是,直接从外面平调一个干部进来。上次的碰头会上,朱庸良已经向部委承诺,说这个常务副部长,肯定会从内部产生。因此,王兆同和江海宏就怀抱着希望,对朱庸良言听计从。若是从外面平调一个进来,王兆同和江海宏会怎么想”

    胡小英不由为梁健叫好,说:“他们会认为朱庸良已经失去了掌控力”梁健说:“是啊,他们肯定会认为朱庸良言而无信,被他耍了。这样一来,两人失望透顶,对朱庸良的话贯彻起来也会大打折扣。”

    胡小英瞧着梁健,暗暗心惊他虽然年纪轻轻,看起来也憨厚,但官术策略却不容小觑胡小英说:“不从部里产生,那么常务副部长这个职位,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梁健答道:“人选倒是有一个。”

    胡小英看向他:“谁”

    梁健答道:“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

    胡小英下意识地轻声念叨着“宋城”的名字。

    梁健说:“宋城在宣传部也有十来年时间了,年龄、资历都比王兆同、江海宏老,他有乡镇党委副书记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他是2002年并区的时候,从市里派下来的干部,如果要提拔宋城,肯定没有多少人有想法。王兆同和江海宏也拿不出反对的理由。”

    胡小英轻拍着沙发的扶手,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宋城呢”

    梁健说:“在工作上,宋城对党群工作也熟悉,担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从业务上来说,应该没有太大挑战。”

    胡小英轻皱娥眉,说“宋城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点,我之前答应了朱庸良,常务副部长从组织部内部产生。如果这时候,安排宋城担任常务副部长,就是言而无信了。而且,这样一来,从一开始,朱庸良和宋城的关系就会很紧张。”

    梁健看着胡小英的眼睛,坦然说道:“胡书记,对朱庸良这种人言而有信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且,干部人事权本就在于区委书记,朱庸良也奈何不得,反而可以借此事给他一点威慑,让他以后乖乖的至于,朱庸良和宋城的关系,这一点不必担心。朱庸良是周区长那边的人,而宋城是我们的人,阵营不同,利益不同,关系自然好不了。”

    胡小英又缓缓点头。梁健又说:“关于干部队伍的腾龙换鸟,我觉得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开展一次竞争性选拔。采取广大基层乡镇街道和部门党委组织推荐和个人自荐的方式,筛选出一批优秀干部,然后对这批干部以笔试面试、实绩考核的方式,甄别出一批干部,结合前期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就把长湖区大部分优秀干部掌握在手中了。到时候要用哪个,就可以在其中挑选。这种竞争性选拔的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发挥鲶鱼效应,让基层干部看到希望,营造想干事者有舞台的良好氛围,会受到干部群众的大力支持。广大干部群众是我们工作的出发点,有时候也是我们工作最大的杠杆,有了干部群众这个支点,其他再强大的势力都能被撬起来”

第236章 常务敲定

    胡小英一直以来,感觉自己最大的劣势,就是对长湖区干部队伍不太了解,担心被朱庸良忽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这段时间以来,在梁健的帮助下,她已经把有些关键岗位的干部抓在了手里,比如十面镇党委书记安排了金凯歌,溪镇镇长安排了朱怀遇,且近期内打算安排他来委办工作,组织部分管干部副部长安排了梁健,如果按照梁健所说通过竞争性选拔的方式再安排一批干部,那么长湖区干部队伍就基本捋顺了

    胡小英说:“你刚才那个竞争性选拔的建议很不错。我还有一个想法,等那批竞争性选拔的干部一出来,我要与所有正职干部谈一次话,你也要与所有副职干部谈一次话。”梁健说:“对于大多数领导干部来说,能与区委书记见个面,汇报一下思想,那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苦于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胡书记你能跟他们每个人谈一次话,他们肯定会受宠若惊,也会更加支持胡书记的工作”

    胡小英笑说:“我现在,对干部工作的精髓慢慢开始有些掌握了。”梁健说:“胡书记太谦虚了,你本来就很了解”胡小英说:“我看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怪不得宏市长想把你挖过去了”梁健说:“不是我会说话,是胡书记帮我说了好话,否则宏市长根本就不知道我这号人,更别说了解我了”

    胡小英心想这话梁健倒是没有说错。胡小英感叹:“只是,你若去了市里,工作上恐怕一时还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参谋人员了。”梁健说:“胡书记,你放心,如果我们这一次布局能够成功,以后区委常委里有温照盛、诸茂、徐建国支持,在乡镇和部门,区委办有朱怀遇,组织部有宋城,十面镇有金凯歌,林镇有唐磊这次竞争上岗之后,通过谈话,肯定还会有一批中坚力量支持胡书记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胡小英心里一盘算,这半年多时间里,自己真的算是笼络了一大批的力量,为自己在长湖区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胡小英的顾虑消除了,说:“真如你所说,我就放心了”梁健说:“那么关于竞争性选拔的事情,我这就去做准备。”胡小英说:“好。竞争性选拔的方案,我想下个星期一就上常委会,同时把区委办主任和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事情定下来。”

    梁健说“好,我抓紧时间准备。”心道:将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选从王兆同、江海宏变成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肯定会把朱庸良气得眼冒金星、胡子上翘。

    第二天上午,天气阴沉。夏日里的阴有一种特别的闷热,很是难受。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感觉右眼皮一直跳,镜州市流行一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朱庸良虽然身居高位,但对这些迷信说法却也很有些相信,撕了一点点白纸用口水贴在眼皮上,传说这样子可以化解灾难,他却依然心神不宁。

    很快,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电话就过来了,让他过去一趟。

    朱庸良不敢怠慢,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碰到李菊过来,盯着朱庸良看。朱庸良说:“有事我还要去胡书记办公室,没要紧的事就待会再说。”李菊扑哧笑了,说:“朱部长,你干嘛呢”朱庸良满脸狐疑:“什么”李菊抬起白嫩的手臂,轻轻摘下了他眼皮上的白色纸片,笑眉笑颜地说:“朱部长,你还信这个”朱庸良看到李菊手中的白纸片,心里一惊一松,还好被李菊发现,若是被胡小英发现,就糗大了。他满意地朝李菊笑笑,丢下一句“胡书记还等着我,有事回来再说。”便离开了。李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赶到胡小英办公室,刚坐定,胡小英开门见山道:“朱部长,上次跟你说起过的,你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人选,考虑得怎么样了”

    朱庸良满脸谦恭:“谢谢胡书记对组织部的关心。至于常务副部长的最终人选,我觉得还是再缓一缓为好。”

    胡小英装作惊讶地道:“为什么”

    朱庸良的本意是要将常务副部长的职位悬在半空,让王兆同、江海宏都眼巴巴望着,想吃又吃不到,这样一来,两个人便会乖乖听他朱庸良的话了。当然这层意思他不能对胡小英说,便说:“现在,部里有两个副部长符合常务副部长的人选条件,就是王兆同和江海宏,他们俩职务上是副部长,但职级都是正科级。只是两人都各有优劣,要说谁马上能担任常务副部长,也很难说,我就是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哪个更合适”

    胡小英将手指尖放在下巴上,待朱庸良说完,她又问了一句:“这么说,是还没有特别适合的人选”

    朱庸良说:“适合其实都适合,就是要二选一,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胡小英直起身子,将手指从圆润的下巴移开,笑着说:“朱部长,既然你这里还没有最合适的人选。那我就向你推荐一个人了,这人是区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宋城。”

    朱庸良一听,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宋城这不合适吧从宣传部调入我们组织部担任常务,也太重用了吧”

    胡小英摇摇头,说:“宣传组织本是一家,都是党群部门,有些工作也是相通的。宋城是在2002年并区的时候,从市里下来的干部。这么多年了,他的资历也比王兆同、江海宏跟老吧”

    朱庸良无法否认:“这倒是”

    胡小英说:“另外,宋城的工作能力水平,在区里口碑也不错吧”这一点朱庸良也无法否认:“是不错。”胡小英说:“宋城同志,当时是服从组织安排,从市里下来,等于是支援了长湖区的建设发展,与他年龄差不多、没有下到县区的干部,大部分都已经是处级干部了,再次也都是正科级了。宋城同志虽然职级上也已经解决了正科级,却只是一个副部长,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对宋城同志也是不公平的。”朱庸良说:“干部提拔任用,有时候是要看机会的。”

    胡小英看着朱庸良的目光里透出一丝麦芒般的锋锐,道:“如果连堂堂组织部部长都这么说,那么长湖区的干部可要伤心一大片了什么叫干部提拔任用要看机会机会是组织上创造的,如果我们组织部能够从全区事业发展的高度,来认识干部工作,给每个有能力、求上进的干部提供机会,大家就不必花心思在求位谋官上,才有精力去谋划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你说是吧”

    朱庸良只好点头:“胡书记说得对,我的认识没有到位。”

    胡小英说:“也不能说你认识没有到位,而是可能有些定向思维。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谈两件事。一件就是你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人选问题,既然部里没有最合适人选,那么我建议将宋城同志作为人选提交常委会讨论,按照常委会讨论结果来确定是否任用吧”胡小英这么说,就等于说这个人选既然组织部提不出最合适人选,那么她来代劳,至于是否合适,组织部不用考虑,让常委会来讨论决定。

    事实上也是如此,选拔任用干部是区委的事情,组织部只有推荐、考察权,如今你推荐不好,那么区委书记来推荐,由常委会研究决定,从程序上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朱庸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故作聪明,想要通过这个常务副部长的职位,来吊王兆同、江海宏的胃口呢本来想演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到最后却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胡小英第二件事情,说的是竞争性选拔。朱庸良想,如果搞起大规模的竞争性选拔,他组织部识人察人的权力将进一步弱化,他便提出反对意见,这么大规模的搞,到底合不合适胡小英说:“朱部长,最近从中央到省、市,扩大民主、竞争选拔已经喊了出来,我们长湖区应该先行一步,给全市,甚至全省提供试点经验。这以后也是你朱部长可以宣传的政绩啊”

    听到“政绩”这个词,朱庸良眼睛一亮。如果说长湖区试点竞争性选拔工作,在全市、乃至全省推广,最后的确也可以成为组织工作的一大亮点。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一旦进入竞争性选拔的程序,他这个组织部长的推荐权就更少了,心里极其郁闷。看来,早上右眼皮跳还真不是好事。

    三天之后,区委召开了常委会,干部议题被提出来讨论。这次涉及干部工作,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关于区委办主任和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务任免。组织部的方案上,朱怀遇担任区委办主任,陈政担任十面镇镇长,十面镇是一个大镇,陈政出任镇长,不能算降,但从区委核心部门的主任外派到乡镇担任二把手,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实际上是被降职了。

    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位,由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担任。在这个职位人选上,区委常委会上也有人提出了异议,主要是区长周其同、常务副区长田坎,他们质疑宋城是否合适。宣传部长诸茂因为牵涉自己部里的干部,据理力争:“宋城同志工作能力和政治素质都很强,也有一定的创新意识和开拓能力,让他在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平台上,肯定能发挥更大作用。同时,他也是响应并区需要,从市里下来的干部,在职务晋升上,他们本来就已经吃亏了。如果这次不让他再到重要平台锻炼锻炼,恐怕对他个人,对市里都不好交代”

    区委副书记马超群本来是两方面都不买账的,但宋城是从市委宣传部下来,马超群与市委宣传部部长关系不一般,常委会之前,市委宣传部部长就打过电话来,说,这次据说你们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选是宋城,你一定要帮助关心一下,我们宣传部出去的干部,不关心不行的。

    以前都说“进了宣传部、天天犯错误”,但这几年来随着网络的兴起,宣传部的重要性更加凸显。马超群作为副书记,同时又分管政法工作,要协调的事情方方面面,一些群体性、突发件动不动就上网,搞得马超群晕头转向,这些上了网的事情,单凭区委宣传部的力量根本不够,有时甚至可以说束手无策,这就要依靠市委宣传部甚至省委宣传部才能有所作为。所以,他必须卖市委宣传部主要领导的面子,否则以后工作不好做,并且宋城平时对自己也恭敬有加,而且论能力水平,也的确没问题。因此,马超群表示支持宋城这个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人选。

    天平一下子就向胡小英他们一方倾斜,并且毫无挽回的余地,最后只能通过宋城担任常务副部长的方案。区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有苦说不出,如果早点确定一个人选,王兆同和江海宏任何一个人上位,对自己都有好处,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失去一个职位的把控权,同时失去的还有王兆同和江海宏的信任。

    另一项干部工作议题,也在常委会上通过了,是关于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方案。这次没有定岗,一共推出正科级领导干部岗位10个,副科级领导干部岗位30个。大家都知道,虽说是不定岗,但当这批干部一旦竞争产生,就会有一波现任干部被取而代之,这等于是一次长湖区领导干部的大换血。

    对于这次大规模的竞争性选拔,常委们大都抱着又希望、又顾忌的态度。希望的是,经过这次竞争性选拔,自己的人能够多一些上位;顾忌的是,这种竞争性选拔,一旦进入程序就很难掌控了,如果手下的人写和说的能力差一点,也很有可能在竞争性选拔中名落孙山。为此大家都忐忑不安。

    胡小英特别强调了,竞争性选拔是中央、省、市委都非常提倡的一项工作,有利于拓宽选人用人视野、有利于激发“鲶鱼效应”、有利于形成你追我赶的良好氛围,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必须有一个更深远的认识。干部工作本是区委书记抓的工作,更何况胡小英此时提出的是一项工作,而不是任用具体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正当理由提出反对意见。

    大家就方案中的一些细小的问题,又做了些讨论,并没有实质性的推倒重来的意见。作为汇报工作的副部长,梁健看到方案被通过,总算松了一口气。

    梁健恢复分管干部工作以后,这是第一次上常委会汇报工作。这个汇报工作,也无非是将说明材料从始至终的读了一遍。现在的常委们都是爷,看材料都已经嫌麻烦了,需要汇报人从头到尾读,他们就其中感兴趣的抓个重点谈谈,其他也无心顾及了。

    尽管如此,梁健在方案的准备上,还是花了很多心思。自从胡小英交给他准备竞争性选拔工作任务之后,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在办公室里闭关考虑了初步方案,然后将干部科副科长凌晨叫了过来。他让凌晨将自己的方案细化。原科长姜岩去十面镇担任党委副书记后,干部科长职位空缺,对凌晨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为此,凌晨干得很卖力,考虑的问题也很深入。梁健看了细化的方案,再做了进一步修改,终于成了一个相对比较完善的方案。果然,这次常委会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非议。

    然而,组织部长朱庸良的感觉,就没有梁健这么好了。从常委会议中出来,他一直脸色阴沉。机关中,有一种消息流传是非常快的,那就是关于干部任免的消息,总是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每次讨论完干部,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被提拔的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无数的电话来恭喜自己,忧愁的人是被免职、降职的人,他知道自己就将被人长久的冷落。官场就是如此现实。

    这次讨论完干部,还多了两个受伤的人。这两人就是王兆同和江海宏。此次干部调配的结果,由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来担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本他们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再次,如果自己没有希望,那也会是部里产生,没想到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偏偏是外面空降来的,而且还是从宣传部空降来的。这让他们非常受伤,对组织部部长朱庸良除了鄙视,已经无语了。

    朱庸良本想找他们谈谈,解释一下。两个人来是来了,朱庸良刚一开口,王兆同就说:“朱部长,你别担心我会有想法。如果朱部长你没有想法,我就不会有想法。”言下之意,无非是朱部长你实在是太没用了,连个常务副部长的职位都被宣传部的人占去了。

    江海宏直截了当,横着脸说:“朱部长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被人当猴子耍,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被人耍了。”没等朱庸良搭腔,他便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

    朱庸良从没被人这么刺激过。开完常委会后,他心里烦闷,但还没到这种程度。如今,两个手下把自己视为无物,他再也忍不住了,心里一下子炸开了将桌上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摞到了地上。

    烟灰缸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惊人的响声。办公室主任李菊跑了进去,看到朱庸良脸色发青、眼中充满血丝,仿佛发疯一样,非常可怕。她小心翼翼地走近,说:“朱部长,你没事吧”朱庸良朝李菊看了看,喊道:“你出去。”

    朱庸良如此不理智的发怒,李菊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往,朱庸良在李菊眼里,就是沉稳、成熟、成功的代名词,如今的朱庸良却变得浮躁、易怒、失败。一下子,李菊就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朱庸良

    她愣了一会神,对朱庸良说“朱部长,你休息一下”,随手关上门,出去了。这时,正巧看到梁健站在办公室门口。

    梁健说:“李主任,朱部长没事吧”李菊瞧见梁健,身材挺拔、面如镌刻、英俊潇洒,心里不由一怔:自己与梁健无冤无仇,梁健还多次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可自己总是不知好歹,按照朱庸良的指示,暗中对付梁健。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傻

    梁健看到李菊发愣,又问:“李主任,朱部长没事吧”李菊摇摇头,说:“不知为什么发脾气,应该不会有事”梁健说:“没事就好。”

    回到办公室,梁健大为开怀。朱庸良这么乱砸东西,梁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说明,从他到组织部至今,明争暗斗,朱庸良这次是彻底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官场,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要沉得住气,哪怕老虎追在了后面,也要当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梁健在新闻中看到过,有些官员在被纪委带走的前一天,可能还在主席台上大谈廉政文化建设。也许有人觉得这种官员非常恶心,但你也要看到另一面,那就是他们的沉着。越贪腐的官员,也许越沉着,这也就是反斗争非常困难的地方。如果贪腐官员,都把自己的劣迹写在脸上,那就流浪汉抓虱子,一抓一个准了

    原来,梁健以为朱庸良会是非常老辣、异常沉着、很难对付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全是。朱庸良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关键在于有没有打住他的七寸。梁健终于看到了朱庸良脆弱的一面,这将为他某一天彻底击败朱庸良留下一个缺口。

    常委会后,照例就是组织谈话,安排从晚上七点开始,直到所有对象全部谈完。一些得知自己提拔任用的干部,一般都不回家,在机关食堂吃了晚饭,就呆在办公室里等着组织部的电话。朱庸良以往都会与所有提拔的正职领导干部谈话,这次下班时间一到,就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梁健看到后,招呼道:“朱部长,晚上的谈话你不参加了”

    朱庸良没好气地道:“你是分管部长,你谈掉算了,我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说着就离开了。梁健心想,朱庸良这次真的是乱了阵脚了。

    既然朱庸良不再谈话,梁健更好安排。他先与朱怀遇和宋城谈了一会,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去一下胡书记的办公室,他要跟你们分别谈谈。”然后,让凌晨带他们过去。

    其他例行谈话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全部结束。刚坐上车,准备回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一看是宋城的电话。

    梁健问:“宋部长,有什么事啊”宋城说:“梁部长,在哪里啊”梁健说:“刚要回去。”宋城说:“别急着回去,我们去嘉良饭店,一起夜宵去。”梁健说:“还有谁”宋城说:“还能有谁,朱怀遇,唐磊,另外就是美女了就这么说好了,待会嘉良饭店碰头,不许不来,否则我们把酒和菜打包到你租房去”

    梁健相信他们今天肯定做得出来,毕竟朱怀遇和宋城双双转到了重要岗位,这两人肯定心花怒放着呢,估计今晚是不醉不归的。

    到了嘉良饭店,菜已经上了、红酒已经开了。除了朱怀遇、宋城、唐磊仨男的,还有林城的妇联主席蔚蓝,另外还有三个陌生女人,梁健并不认识,据介绍,两个是旅行社的,一个是市里某偏门机关的。梁健原本还担心会见到云葡萄酒庄的人,这下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朱怀遇对宋城说:“宋部长,我们俩先来敬梁部长一杯酒吧”宋城立马举起酒杯:“这是必须的。”唐磊也说:“我也陪一下。”梁健笑道:“干嘛针对我啊”宋城道:“这怎么能说是针对呢我们是真心感谢梁部长啊这次我们职位调整,全赖梁部长帮忙啊”梁健说:“我只不过是按照领导的意思办而已”朱怀遇说:“梁部长,你想做活雷锋啊,做了好事都不留名”宋城说:“你就别谦虚了,胡书记在谈话时,都跟我们说了,这次我们两个都是你推荐的我们敬你”

    梁健很奇怪,胡小英竟然会告诉他们这些。大家说:“我们一起敬”一下子就成了一桌人敬梁健一个人。他们每人都喝了一个满杯,梁健感觉自己不喝,不太现实,便豪爽地仰脖子喝干了。

    接下去大家轮流相互敬酒。坐在身边的林镇妇联主席蔚蓝端起了半杯子酒:“梁部长,我也来敬你一杯。”梁健端起了酒杯。可林镇镇长唐磊看到后,就阻止道:“蔚蓝,不行不行,你敬梁部长怎么能敬半杯呢这不是半心半意嘛”朱怀遇也开始起哄:“一心一意,要满杯”蔚蓝朝梁健瞟了一眼,脸颊红晕烂漫,煞是好看。梁健不知她是喝了酒脸红,还是心中自有一番妖娆。

    但梁健克制自己,只说:“别听他们的,我们就喝半杯吧只要心一心一意就行了”“哦,一心一意哦”宋城开始起哄。梁健才知道自己这话很有些暧昧。大家也跟着起哄,气氛搞得不亦乐乎

    蔚蓝脸上绯红,更添了三分风韵,说:“梁部长,你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也不差这点酒了,我喝满杯。”蔚蓝给自己杯里斟满了酒。“哇喔,蔚蓝真的不错啊梁部长,你该不会欺负我们小蔚吧”梁健看过不了这关,便也倒满了杯子,与蔚蓝碰了杯,两人都喝了下去。

    这天晚上,喝酒氛围越来越高,梁健兴致也好,是这段时间以来喝得最高的一次。身边蔚蓝的皓腕,不时触碰到自己的手臂,有一次梁健感觉到蔚蓝的膝盖碰到了自己的腿。侧脸看蔚蓝,她美眸生辉,也正睨着自己。梁健与蔚蓝双目相对,心中不由荡开了。梁健赶紧把目光移开,再这么下去,恐怕今晚就要犯错误了。

    蔚蓝见梁健移开目光,心里暗了下。心想,难道梁部长对我没好感蔚蓝并不是那种特别随意的女人,但她见到梁健,就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蔚蓝性格很直爽,喝酒也爽气,因此如今酒已经到了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自控,非常希望得到梁健的青睐

    朱怀遇和宋城也都看出了蔚蓝的这层意思。喝到差不多了,朱怀遇就提出:“今天我们就这样吧把杯中酒喝了”以往,大家喝到这个程度,一般都会转移战场,去第二场。今天朱怀遇却急着把大家赶回家,来到酒店外面打车,他对蔚蓝说:“蔚蓝,你负责将梁部长送回家”梁健推脱说:“蔚蓝自己都喝高了,我们把她送回家才对啊”朱怀遇将梁健和蔚蓝送入同一辆出租车:“你们谁送谁我不管,反正你们得一起走,得安全到家”

    蔚蓝说:“梁部长,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梁健说:“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蔚蓝坚持说:“我先送你”梁健说:“我先送你,哪有让你送的礼啊”推让了一番,搞得出租车司机也不耐烦了:“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蔚蓝朝梁健吐吐舌头:“那好吧,就先送我吧”蔚蓝向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名。梁健见蔚蓝做鬼脸的样子,又增添几分可爱

    车在夜色中穿行。酒精在血液中流窜。梁健感到一种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迷惑,仿佛身边坐着的人是余悦。曾经,他也跟余悦一起坐在出租车里,在夜色中穿过整座城市。只是,那个让他说出爱的女人,已经跟他离婚,到北京挂职去了,有多久没见到她了梁健心里一阵低落,突然萌生了一种希望,一种与一个美好女子相依相伴的渴望

    这时,他感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塞入了自己的手心。梁健本应该把手抽回来,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心里抗拒着,但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柔软。当梁健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蔚蓝的指尖,蔚蓝心里一阵甜蜜。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了梁健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不禁怦然心动,身子酥软地靠向梁健。

    出租车停了下来。两人放开了手,跨出车子。梁健一看周边除了一个宾馆,没有看到其他小区入口,就奇怪地问道:“你家住这儿”蔚蓝笑笑说:“是啊,你敢跟我一起进去吗”说着,蔚蓝就向宾馆大门走去。梁健知道这里不可能是蔚蓝的家,但瞧着身材窈窕的蔚蓝,迈着修长双腿走入宾馆大门,梁健借着酒意想:谁怕谁啊

    站在房间门外,梁健看着蔚蓝诱人的背影,全身的血液开始奔流,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心里有个声音:你真要这么做你承担得了满足的后果吗

    房间门关上。蔚蓝没有开灯。梁健感到有双臂膀搂住了自己,一头秀发的清香缠住了自己的脖子,但梁健的手却悬在空中。蔚蓝在梁健耳边说:“我不图你什么,我也不要你承诺什么,我只想和你有一个晚上”蔚蓝的薄唇送上来。

    一个女人如果这么承诺,一个男人还能无动于衷吗他不知道那些东窗事发的官员,接触的女人是不是也这么对他们承诺过。反正如今箭在弦上,不发也难。梁健的双手缓缓停落在她的纤腰上梁健已经好久没有放任于如此令人沉醉的感觉了

    梁健感觉很有些混乱。脑海里却出现了其他许多的东西。在一条儿时故乡走过的小路上,梁健穿越在乡间山道和田野之中;又出现一张张姣好的面庞,有陆媛,有余悦,甚至还有胡小英

    如此不专心并不是他原因的,更不是他幻想着与蔚蓝一个人的做去达到与所有女人做的感觉。只不过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为何会那么心绪烦乱

    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很快蔚蓝就在身边睡着。梁健瞧着这个原本陌生的女人,如今却如他的女人一般毫无防备地在自己臂弯处沉入梦乡。梁健感觉,这个世界也太神奇了,人与人的关系也太神奇了梁健看着天花板。

    蔚蓝忽然转了个身,看了眼梁健“你还不睡”梁健怕亮着灯,会打搅蔚蓝,他把床头灯熄灭了自己却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第237章 出差上海

    表妹蔡芬芬来到了家乡衢州,到了梁健老家看望了大姨和姨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位老人热情接待了蔡芬芬。蔡芬芬拿出了一个信封袋,递给了梁健的父母。两老一看信封袋里这么多钱,都愣了。梁健父亲梁东方问蔡芬芬:“芬芬,你这是干什么”邵小琴也在一边道:“芬芬,你给错东西了”

    说着要把信封袋退还给蔡芬芬。蔡芬芬赶紧伸出双手挡住:“大姨、姨夫,我没有给错。这是梁健哥挣的钱,你们就收下吧”

    梁东方和邵小琴对望一眼:“他挣的钱他挣的钱干嘛不自己给我们,还让你专程跑一趟来给我们这孩子,现在倒学会了指使人了”蔡芬芬摆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梁健哥,他自己都不知道,挣了这些钱”邵小琴说:“哪有这种事情,芬芬,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谁会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那不是傻子啊你梁健哥,当官都已经当成傻子了”

    蔡芬芬忙否认道:“大姨,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梁健哥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笔钱是我们老板送给梁健哥的。”邵小琴说:“你们老板送的这我们不能收”梁东方说:“是啊,这怎么行啊,要收也不是我们收,你直接给梁健吧”

    蔡芬芬说:“大姨、姨夫,你们就收下吧,梁健哥他不肯收。”邵小琴说:“梁健不肯收,我们更是不能收了”蔡芬芬作出可怜摸样:“大姨、姨夫,如果你们不肯收,我就算丢了工作了。老板说了,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要我这个销售经理干什么他让我就别回去了”

    看到可怜楚楚的蔡芬芬,眼中真滚动着泪水,梁东方和邵小琴互望了一眼。蔡芬芬察觉俩老人的态度软了,趁机一逼自己,泪水就滚出了眼眶,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演技。蔡芬芬道:“其实,在我们公司,这叫做提成。梁健哥有很多朋友,他们跟我们酒店里买了很多酒。由于这都是梁健哥介绍的,所以我们单位有10的提成给梁健哥,他如果不要,我们公司也挺难做的,这是对顾客的一种反馈,是正当的收入,所以请大姨、姨夫放心吧

    说着,蔡芬芬擦干眼泪,就把人民币往俩老身边一推,离开了。待蔡芬芬走了,梁东方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整整四万块人民币。梁东方对邵小琴说:“你看这事,要不要给梁健打个电话”

    邵小琴说:“呀,我真是糊涂了,刚才就应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如果他坚决反对这事,我们也有个理由推掉不接受的。”梁东方说:“现在就打,芬芬可能走得还不远。”

    邵小琴拿起了电话:“儿子,这几天过得好吗”

    梁健正在忙着竞争性选拔的事情。这两天搞竞争性选拔,他把时间都搭进去了。家里人上午给自己打电话的情况很少,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晚上大家都空的时候,打个电话来问候一声。因此,梁健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家里出事了忙问:“妈,我过得还好。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家里有什么事吗”

    邵小琴说:“事倒是没有。今天你表妹芬芬来看过我们”梁健奇怪这个时候蔡芬芬怎么回老家去了啊又不是逢年过节,问道:“表妹怎么回家了啊”邵小琴说:“她是来看看我们。”

    梁健本就对这个表妹不太感兴趣。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上海考试机构的。长湖区这次竞争性选拔,委托他们出卷。出卷问题,是竞争性选拔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前段时间,都只是初步的对接,今天才就有关问题,做一个深入的探讨,梁健准备去一趟上海,正在等对方的回复看有没空接待。

    这会上海考试机构的电话来了,梁健不敢怠慢,就对邵小琴说:“妈,你有没急事,如果不是什么急事,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我这里有点急事要忙”邵小琴想,蔡芬芬拿钱来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急事,反正如果梁健不要,还给人家就行了,便说:“不急,不急,你先忙吧。”

    梁东方见邵小琴放下了电话,就问:“怎么样”邵小琴说:“儿子在忙,说晚上再打电话过来。这些钱,你先拿去放保险柜吧”梁东方说:“好啊可能真的就跟芬芬说的一样,这不过是正常的提成费”邵小琴说:“到时候,还是问问儿子吧。”

    当天下午两老接到一个坏消息,他们家最好的朋友,发生了车祸,人已经送去了市医院抢救,家里人少,照顾困难。在衢州山区农家是很注重相互关照的,梁东方和邵小琴立马动身去了衢州市医院,帮助照料病人。晚上梁健打电话来,听说爸妈的朋友进了医院,也非常同情,问了些情况,医院里也很嘈杂,母亲又要帮忙做事,电话也就匆匆了事,关于蔡芬芬送钱的事,竟然就这样被俩老忘在了脑后。

    自从在常务副部长人选争夺上失利之后,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似乎一直在闹小脾气。梁健去向他汇报工作:“朱部长,关于此次竞争性选拔笔试、面试环节的出卷,我联系了两个单位,一个是宁州市考试中心,一个是上海雷柏考试机构。朱部长,你看两家单位,哪一家更好、更适合呢”朱庸良说:“这种小事,我就不管了。以后这种事情,你就别来问我了既然胡书记对你这么信任,你就自己做主吧”

    怎么听,这句话都是酸不溜秋的。作为区委常委组织部长,这么说话,未免太没有水平,太心胸狭隘了。梁健想,反正这事我跟你作了汇报,你爱管不管,都是你的事情,我也不能勉强你这个部长去做事。于是道:“那我就择优选择一下”

    梁健刚出了朱庸良办公室,朱庸良就找来了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这次竞争性选拔工作,无论对我们这边,还是对你自身,都很重要。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由你去做我才放心。”李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天他眼皮上贴张白纸片的场景,还有,那次常委会后,朱庸良在办公室近乎疯狂的大发脾气,并冲自己大吼“你出去”的场景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太舒服。一直以来,她对朱庸良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既有小女孩对成熟男性的爱慕,更有下属对上司绝对的近乎神圣的崇拜,所以对朱庸良的交代,她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哪怕违背良心。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的感情发生了某些震荡,对朱庸良的信任也打了折扣。不过,对他交待的工作,她也不好推脱,毕竟她是办公室主任,为部长服务是她的份内之事。

    听完了朱庸良所说,李菊有些心烦,她是真不想再掺和了,勾心斗角,她也累了,只是,一时也没有好的理由推脱,而且对她而言,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机会,若真枪石板的竞争,她实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段时间,竞争性选拔工作在全国风靡一时、遍地开花,成为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的一道风景线。不管实质意义如何,反正是全国上下,你搞我也搞,轰轰烈烈,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当属那些以往门庭冷清的考试机构了。他们挣的是两笔钱,第一笔,是门面上的钱,向来提出出卷的单位收费;第二笔,就是灰色收入,有些老师,凭借自己参与出卷,对有些考生和单位稍微泄露一些机密,收取一些“泄密费”,这也正是有个时期经常出现“考卷泄密”事件的重要原因。任何现象背后,都有利益驱动。

    但当时,梁健对上海雷柏考试机构的信誉度是很看好的。由于雷柏考试机构在全国各地接的出卷活很多,长湖区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所以只给了梁健上午一小时的沟通时间。因此,梁健在前一天晚上,就开车前往上海,免得第二天上午堵车,延误了时间。更何况,他晚上到了上海,还要跟在闵行区工作的大学同学见上一面,如果让单位的车接送,也会很不方便。

    出乎梁健意料之外,梁健的车刚驶上高速不久,周强强的车,就跟了上来。在高速风驰电掣的车辆后面,周强强的车一直若近若远的跟着梁健。车里,坐着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说:“别跟丢了”周强强说:“明白,李主任放心。”

    当天下午,李菊又到驾驶员办公室,给周强强手里塞了一张1000元的卡。周强强最近手头紧,对他来说,他只负责开车,至于开车去做什么,不是他一个驾驶员该考虑的。所以,对于跟着梁健,他也不觉得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反正他是根据办公室的要求在行动。

    梁健到了上海,住进了兰生酒店。兰生酒店是一家准四星的酒店,距离雷柏考试机构才两百米。酒店是雷柏考试机构帮预订的,说是离他们单位近,住宿、饮食都相当的舒适。

    梁健办了入住登记,跟几个碧眼金发的外国美女一起乘坐电梯上楼。三个高挑挺拔的美女,看来是到上海来旅游的,相互间兴奋的用英语谈论着,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带有异国风味的香味,十分诱人。其中一个美女突然用别扭的普通话对梁健说:“你好你是上海人吗”梁健摇摇头,笑说:“我不是上海人,我是镜州人”

    美女笑了笑,说:“镜州人没听说过。”梁健说:“离上海不远。”美女说:“晚上你有事情吗跟我们一起去玩我们对中国不熟悉”梁健看着这三个美艳欲滴的外国美女,心里微微有些骚动,暗暗感叹,上海就是上海,充满了机遇,充满了诱惑,充满了一夜情但他还记着,晚上跟同学约好了,不能失约,就不无惋惜地道:“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个约会。”

    电梯门开了。梁健笑了笑,朝那姹紫嫣红的美女们挥挥手,转身出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心中微微有些惋惜,不过与大学同学的情谊相比,这点诱惑算不得什么

    电梯继续上行,三个美女用英文交谈着。“这个中国人很英俊”,“可惜他不愿意跟我们出去”,最后一个美女说“关键是他不上钩,我们骗不到钱”。

    进了房间,梁健先开始烧水。因为贪恋喝茶,不管到哪里,他总会记得先烧水。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他将行李包里的衣物整理一下,挂了起来。一个人生活的久了,慢慢地,对于生活里的一些小细节也开始执着起来了,比如衣物,他会尽量挂起来,不留下褶皱。

    在楼下,李菊也已经办理了入住手续,顺手塞给值班服务员两百块钱,交代她只要看到梁健离开房间就立刻通知她。同时,李菊还交代驾驶员周强强明天一早就到车里等候,以防梁健突然离开。

    梁健刚泡了茶,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大学同学许静初的电话。许静初是梁健同班同学,在江中大学期间,许静初担任过团委书记,是非常优秀的女学生干部。而当时梁健很有些不务正业,正是许静初团委工作的对象,而梁健却试图躲避所有群团组织。一个想要工作、一个躲避被工作,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反而搞得很熟。后来,许静初发生了一件事情,是梁健帮助她度过了难关,对此,许静初一直对梁健心怀感激。

    许静初的声音一如当初:“到酒店了”

    “嗯,到了一会,刚泡了茶,还来不及喝呢。”

    许静初轻笑:“那你喝一口就出来吧,我在五角场等你。”

    上海有许多商业中心,比如以往俗称的“四街四城”8个都市商业中心,如南京东路、淮海中路、四川北路、南京西路、徐家汇商城、豫园商城、新客站不夜城、浦东新上海商城等,江湾五角场是属于上海“十一五”期间新设置的商业中心,周边靠近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等国内知名高校,商业中心一设置,就热了起来,很有几分繁荣景象。

    电话中,许静初说,今天晚上,她要在五角场“设宴”请梁健。梁健说,请客还是男的来吧。许静初笑说,你到了上海,要适应上海的文化,上海文化中,没有男的请女的的道理,大部分时候,都是aa制。梁健说,你难道也想aa制啊许静初说,我可不想按照上海的规则来,我想按照江中大学的规矩来女的请男的。

    说到江中大学“女的请男的”,梁健就不禁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落魄时光。当时家里母亲生病,大笔生活费用于医药费,尽管家中拮据,但父亲坚信再穷不能穷了孩子,仍然坚持每月给梁健五百元生活费,但这点费用,说实在的也只勉强够梁健管饱肚子,而且,那时候他和陆媛已经开始交往了,开销总要大一些。有一年冬天,梁健为给陆媛买一件羽绒衣,把四百块钱都开销了,结果造成了冬天断粮。好些日子忍饥挨饿的梁健,不想告诉陆媛真相,反而向他认为非常靠谱的许静初借钱糊口。

    许静初开玩笑说:“你干嘛向我借钱啊”梁健说:“你是团委书记,团员遇到饥荒,不找你找谁啊”许静初看他一个大男人开口向自己借钱不容易,就问:“你几天没吃肉了”梁健说:“也没多久,就两个礼拜吧”

    许静初怜惜地瞅了梁健一眼:“走吧,我请你去吃骨头煲。”在一家湖南人开的骨头煲店里,梁健尝到了终生难忘的骨头汤。几天没有油水,加上骨头煲的鲜香,让梁健一连消灭了两大盆骨头和浓汤。之后,梁健很多次想重温那种味道,只可惜往事不可追、骨头没有味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不算熟悉的街景,梁健想起的却是曾经年少轻狂时在江中大学的琐事总总。往事如烟,唯有微笑。

    五角场商场梁健是第一次来,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商场入口。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席橄榄绿色长裙,服帖而飘逸,随风而动,很有水墨画般的味道。黑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随性,而优雅,甚至微微有些冷峭。几乎所有的美女,都有点冷峭,这让一般的男人很难接近。

    许静初身上,与生俱来也有这种气质。就在此刻,许多男人,与许静初擦肩而过的同时,忍不住还要回眸看上一眼,结果却又被她身上那种如冬日寒烟般的冷峭所伤,自惭形秽般的躲开了。

    这冷峭,让她自成一体,却也让她难以接近。若是她的美更温和一些,柔弱一些,小家碧玉一些,凭她的姿色、才华和为人,追求她的人应该可以排成一条铁轨。只是,她的美终究太冷了些,很多人都没有耐心或毅力卸下她冷峭的外衣,来接近那颗热烈的心。正因为此,这样美好的她终究没能在大学期间找到更好的归宿,却受了深深的伤害,直到许久后,才结了婚,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孩子。

    梁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许静初原本有些焦虑的眼神,终于捕捉到了梁健的身影。随之,她就露出欣然的笑容。也许陌生人根本就不了解,一个如此冷峭的女人,会有这么甜美的笑容。

    梁健笑笑说:“好久不见。”许静初看着梁健的眼睛:“你没什么变化。”梁健瞧见许静初也没什么变化,依然美丽动人、依然冷峭傲然,但她的神色之中,似乎多了些莫名的东西,这东西仿佛磁场,感觉得到,却看不见摸不着。

    许静初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去店里吧,我已经定了位置了。”梁健没有异议,目光温和地跟着她优美的身影。

    许静初订的是一家西餐厅。推门而入的瞬间,轻音乐便如轻雾细雨一般笼罩过来,很有些异国情调。

    位置靠窗,可以看到五角场的热闹夜景。许静初一边征询梁健的意见,一边点了餐,把单子交给了服务员。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许静初看着梁健的眼神分外温柔。

    “五六年吧,反正毕业至今就没见过了。”梁健不禁想起毕业后结婚、离婚还有工作上的起起伏伏,不免有些唏嘘。

    许静初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抬手放下了挽起的长发,一下子,黑发如瀑,铺散在她肩头,衬着她颈项中光滑白皙的肌肤,仿佛缎带。她抬眸仔细地看了看梁健,说:“时间好像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梁健笑:“你不是也一样。”

    许静初下意识地捋了一下头发,说:“女人过了三十就变成老太婆了,我正在逼近这个年龄,你还说我不老。我眼角都有皱纹了,你没看到”

    “我一般不去注意女人的眼角”

    许静初眨眨眼,样子有些俏皮:“你不注意女人的眼角,那你注意女人什么”

    “哇,你套我话啊,想让我说出些不中听的,让你耻笑吗”

    许静初挑眉看他:“你觉得我会耻笑你吗”

    斗了一番嘴,梁健感叹道:“老同学,就是老同学,沟通没有障碍,我跟你说话,好像回到大学时候。”

    “看来,你真的是有些老了。老是提起过去的人,就是老了。年轻人都是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梁健笑说:“现在终于知道,我也有变化了吧”

    许静初侧了侧身体,手臂支着下巴,问道:“最近怎么样”

    梁健粗略地说了自己的情况,才发现,五六年时间,说出来也不过几句话而已。许静初说:“还是你好啊,如今都当了领导了你看我,读了研究生,还不是进了政府机关,一切从头开始。”许静初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马上参加工作,而是适应时代潮流,考了同济大学心理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进入了杨浦区民政局工作,现在还是一般工作人员。

    “不管怎样,你落户上海,成了真正的上海人了”

    “上海人又如何我现在宁可当时没有考研究生,回到宁波,至少还能当一个中学老师,生活在父母身边,有人照顾,有人疼,如今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说实话很没劲”

    怎么会是“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呢,梁健有些奇怪,明明听说,她去年就结婚了呀,有几个她以前的闺蜜都去参加了婚礼啊,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还是说,这只是一种说法,来突出在大城市生活的孤独感和她如今缺乏奋斗目标生活中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追求也不同。对于许静初来说,当时冲入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是她的梦想和动力。如今这个梦想和动力达到了,她可能又觉得无味和失意了。

    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梁健知道徒增伤感。正好上餐了。两人都点了牛排,每人还配了一杯红酒。许静初说:“来我敬你一杯酒,欢迎来到上海。”梁健说了声“谢谢”便举起了酒杯。

    正在许静初和梁健说话、用餐的当儿,透过西餐厅的玻璃窗,在街对面有一间星巴克咖啡,咖啡色窗玻璃内,有一个女人正在喝咖啡。她每喝一口,都会朝梁健和许静初的位置看看,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缕嫉妒,这让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这样的嫉妒用在准备捉奸的老婆身上还差不多,她不过是为了公事而已,这嫉妒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难道是因为这场景引起的一种生理性遐想皱了皱眉,她继续慢慢啜着咖啡。咖啡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她觉得这味道很合此刻的心情。

    这个女人就是李菊。梁健一离开酒店,服务员就打电话告诉了李菊,李菊和周强强赶紧从一楼房间出来,跟了上来。到了五角场,周强强留在了车里,李菊跟过来,看到梁健竟然来会一个漂亮女人,李菊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酸发胀。

    这会,李菊瞧着对面,明亮的灯光里,梁健与那个女人相谈甚欢,碰着酒杯。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梁健的朋友,还是跟这次竞争性选拔的出卷方有关系呢某个瞬间,李菊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会与梁健一同用餐的是自己,该有多好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菊果断地扼杀了

    一杯酒干了。这是套餐中配的酒,量很少。梁健与许静初是同学会面,本来就没喝酒的预期,随便吃点东西、聊聊天而已。但许静初却叫来服务员说:“给我们来一瓶红酒。”梁健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们聊聊天就行。”

    许静初双手搁在桌面上说:“我想喝。我都好久没跟同学痛快地喝过酒了”梁健看她兴致颇高,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心想:毕竟,两人好多年不见,见个面,喝点酒,即便喝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便说:“那好吧,我陪你喝。”许静初笑着用手指着梁健说:“你记不记得,这句话,你在大学时候也说过。”

    大学里,两人说过的话,也不少,一时间梁健还真记不得当初说过这样的话许静初看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便说:“看来你忘记了,那次是我最伤心的一天,我把你从寝室里叫出来,然后我说,我想喝酒。那天天下雪了,我们走到校门外的一家火锅店里喝酒,我喝了很多,后来醉了,哭了”

    许静初这么一说,梁健总算是记了起来,那次是许静初最受伤害的一次,也是许静初和梁健关系出现转折的一天。之前,许静初来找梁健,基本上都是找梁健的茬,公事公办。梁健在大学期间自行其是,作为团委书记的许静初就经常来做梁健的思想工作,企图改造梁健的世界观,临了梁健什么都没有改变,许静初却渐渐同意梁健的许多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许静初在受到伤害的第一时间,会来找梁健宣泄,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个独来独往的梁健,才可能真诚的对待自己,理解自己。那天,许静初第一次告诉梁健,她被校外一个男人骗了,他一直告诉她很爱她,每个周末都来找她,承诺等她一毕业就娶她,结果她意外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结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鬼话。许静初的世界顿时崩塌了。

    那天晚上,梁健和许静初喝了个痛快,梁健借着酒劲把那个男人骂的狗血喷头,说如果她希望,他可以拿把刀去捅了他。到头来,是许静初劝他别那么冲动。人一旦知道如何劝别人,自己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之后的一个多月,梁健和许静初经常在一起,梁健陪她散步、陪她喝酒、陪她泡图书馆。许静初当时有种想法,如果自己的男友是梁健该有多好。但梁健这时已经跟陆媛走在了一起。她不可能,也不会有那种心思去拆散他们。

    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许静初经历了那段最痛苦的岁月,心里的痛虽然留下了永久的痕迹,但至少表面上慢慢的结痂。许静初鉴于梁健有女友,经常叫他陪伴自己也容易引起非议,也就渐渐主动疏远了梁健。然后,时间就进入了最混乱不堪的大四阶段,各忙各的,接着就是各得其所的毕业。

    梁健为了迁就女友陆媛,去了人生地不熟的镜州市,许静初却到了上海读研究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直到最近,许静初到镜州来参加一次活动,她想要联系梁健,却苦于没有梁健的联系电话,后来问了师兄,才得到他的号码,只是那时她已经在返回上海的路上。她给梁健发了信息,表示了没有碰上的惋惜之情,梁健说,下次到上海了一定联系她。

    梁健没有食言,这次真的联系了许静初。红酒来了,服务员问要不要打开。梁健注意的看了一眼这瓶酒,是法国红酒,看起来很是不错,梁健问道:“这瓶酒的价格多少”服务员说:“一千二。”梁健说:“你先等一下。”服务员走开了,梁健对许静初说:“这酒太贵了一点,你请我吃饭可以,但没必要大放血吧”许静初说:“我们有六年时间没见了吧一千二除以六,才两百块。一年喝两百块,也不算贵啊。”说着就把服务员又叫过来,开酒。

    梁健没想到许静初是这么算的。醒酒的时候,两人聊着天。梁健注意到许静初时不时朝窗外看,便问:“你在看什么”

    “对不起,没什么。我在看星巴克里的人。”

    “中国人喜欢星巴克。怎么,看到熟悉的人了”梁健随口问道。

    许静初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梁健一眼:“我有时候也去,主要是环境还可以。”

    许静初在杯子里倒了大半杯酒,皓腕举着红酒,说:“我再敬你,谢谢你来看我。在这个大上海,人山人海,可是要找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却是那么不容易。”梁健又想起她之前说的“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很没劲”,不由更加纳闷,难道她和丈夫感情不好忍不住问:“你先生呢你们沟通不多”

    忧郁像秋日清晨的薄雾,淡淡浮在许静初白皙的脸上,她勉强地笑了笑,说:“不想说这个。”

    “对不起。”梁健不由又想起那一晚两人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喝酒的场景。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还是喝酒吧。”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让气氛有些不自然。许静初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荡漾,她的目光滑过梁健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停在他分明的喉结上,问道:“你今天要回宾馆”

    梁健看着许静初微红的脸蛋,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笑道:“我在上海可没房子,不在宾馆睡,去哪里啊”

    许静初目光又往窗外一飘,嘴里却低声地道:“你可以去我那里”

    梁健惊讶不已,他对许静初的话毫无预料,还认为许静初只是客气,想尽地主之谊:“这不方便吧,你还有家里人。”

    许静初抬眼看着梁健,表情认真地说:“我只有一个人。”

    梁健相信这表情不是假的,却不免奇怪:“可我听人说,你去年结婚了啊”

    “是,结了婚,不过又离了。我在感情方面几乎没有顺利过,不像你,你的家庭肯定很美满吧”许静初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却有掩盖不了的伤感。

    梁健不想隐瞒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说:“我和陆媛前年离婚了。”

    这消息对许静初明显是一个爆炸性新闻,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梁健的眼睛,问道:“你们离婚了为什么当初你可是为了陆媛才去镜州的,本来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牺牲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离了再说,你们当初可是很好的一对啊”

    听许静初问了一堆问题,梁健无奈地笑笑:“是的,当初是很好。可是恋爱和婚姻终究是不同的。主要还是人家看不上我了。当时我还是一个乡镇的一般干部,眼看升官没戏,他们家里人看不起我,说得多了,陆媛也开始嫌弃我,最终只能离了。”

    许静初有些愤怒:“哪有这种人家啊这也太过分了”许静初替梁健生气,恍惚就忘记了自己的失落,她说:“我是今年离的,还在前几年我自己贷款买了一个小房子,不然现在就要露宿街头了”

    梁健再一次为许静初感到怜惜:“你不容易。”许静初说:“不过,我的屋子很温馨,要不要去我那里看看”

    许静初的邀请很具诱惑力,但梁健真的有些不敢接招,他怕自己会再次不小心伤害许静初的感情。如今他在长湖区发展,许静初则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两人基本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如果到了许静初家里,万一没有把持住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他便说:“还是下次吧,我反正已经在宾馆订了房间,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许静初点了点头说:“你不愿意去我家里,是不是因为对面星巴克里的女孩”

    梁健完全不知道许静初指的是什么:“星巴克里的女孩”狐疑地朝星巴克那边看去,“我不认识那里的什么女孩啊”

    正在星巴克监视梁健和许静初的李菊,看到他俩齐刷刷向这边看过来,赶紧把脑袋埋到了下面,让桌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后匆匆离开了星巴克。

    许静初再次看去,见刚才那个女孩已经走了,梁健又否认。心想:也许真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吧,我大概是多心了。便说:“也许是我看错了。”

    看着许静初精致而略带忧伤的脸,梁健突然说:“我们把这瓶红酒打包吧,然后到你家继续喝。”

    许静初眼中闪出了光彩:“你愿意去我那简陋的小屋”

    梁健爽朗地笑了:“如果你不怕引狼入室,我还怕什么”

    许静初朝梁健斜睨了眼:“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是狼呢”

第238章 外患内因

    第238章外患内因

    梁健又改变主意去许静初家里,主要还是觉得孤身一个在上海闯荡的许静初,经历了那么多事,也许真的很希望一个像梁健这样知根知底的故人能够多陪自己一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想掺和进她本就脆弱的情感世界,给她增添新伤,但是若连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满足,又何曾不是一种伤害呢所以,想了想,梁健还是改变了主意。

    梁健陪着许静初打车。

    许静初环顾四周,轻声说:“我怎么老感觉有人在观察我们,或者直接说是跟踪我们呢”梁健想,在这个大上海,有谁会在意他梁健啊,跟踪也是要花成本的就笑说:“可能因为你是美女,所以有人跟着吧”许静初看了他一眼,笑得颇是妩媚:“说我是美女,我倒也承认,只是在上海这么久,一个人出出进进都没有人跟踪,今天和你吃个饭就被人跟上了”

    听出许静初话语之中多了几分自信和乐观,梁健颇为欣慰,也许这跟自己陪着她有关系。

    坐上出租车,许静初神秘地对司机说:“师傅,如果看到后面有车跟着我们,就把它甩掉”司机大概四十来岁,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们俩,道:“没问题。另外,我想问一个问题,我是在拍谍战片吗”许静初问:“谍战片什么意思”司机笑道:“只有谍战片里才经常玩跟踪,玩赛车,玩激情与速度。况且你们俩,一个俊男、一个靓女,长得跟演员似的。”

    梁健和许静初互看一眼,咧开嘴笑了。被人夸奖,心情总是大不一样。梁健说:“师傅是高人啊,夸起人来不带一个好字。”司机一把方向超过了一辆黑色奔驰,不动声色地说:“见笑、见笑”

    司机的车技果然不一般,车子像小蛇一样快速地穿过繁华的街道,好几次,超车的时候让已有些驾龄的梁健都觉得惊险。很快,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在一个老社区外面稳稳停下。

    这个社区与梁健想象中许静初该住的地方,真是大相径庭。梁健原本以为,许静初应该住在高档、崭新、至少应该是比较干净的小区。然而,这个小区,很有些旧,还有点乱。梁健他们走入时,有些老爷爷、老奶奶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里似乎带着怀疑。

    许静初似乎察觉到梁健的表情,说:“是不是觉得我住的小区太破旧了”梁健善解人意地说:“长安城,居不易。我想,如今的上海是有过之而不及。你能有一个住处,应该很不错了。这里的房子多少一平”许静初说:“我买的时候是一万七,六十平一百万,当然,我贷款了不过现在,这里的房价已经涨到三万一平了。”梁健说:“看来,两三年时间,你已经净赚八十万了”许静初说:“其实,对我来说,房价涨或跌都没有太大区别。房价涨到六万一平,我也不能把这个小窝卖了,不然我就得露宿街头,对吧若要再买新的,这点钱也就是个零头。”

    走进楼道,梁健仿佛有一种进入上个世纪老上海的感觉。二楼有一户门开着,收音机里播放着老歌。也有人从门洞里看看外面有谁走过。梁健很有些担忧,许静初这样年轻美丽的女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安全吗

    许静初的屋子在四楼。六十平的屋子,麻雀虽小、一应俱全,跟梁健的租房一样,卧室、书房、餐厅和洗手间一应俱全。许静初说:“我这里是陋室,见笑了”梁健说:“其实,我连陋室都没有,我现在住的地方和你的屋子差不多,不过是租的。以前的房子留给陆媛了。”许静初颇有感触的望了眼梁健:“看来,我们的悲惨很有些相似之处。”

    梁健在房间里参观一圈,看得出来,这里经过一番装修。厨房和餐厅一体很干净、卧室很整洁、特别是书房费了一番脑筋,一套实木桌椅,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榻榻米。许静初看到梁健对榻榻米感兴趣,就道:“阳光好的周末,我会靠在这里看看书。”

    许静初去厨房烧水的时间,梁健打量着许静初整齐充实的书架,剑桥中国史、黑洞理论、三国演义等等,种类丰富,看得出来她兴趣广泛。梁健回头朝厨房那里说:“你看得书还真有些杂”

    许静初湿着一双手,从厨房过来,笑道:“没有目的性,你有什么推荐的好书吗”

    梁健的目光滑过她长裙的领口,领口微微有些低,戴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坠子是一朵蓓蕾状的蓝色水晶,衬着她微微突起的锁骨,有一种别样的性感。心里微微一动,梁健移开目光,看着她巧笑倩兮的眉眼,说:“最近真的很少看书,去书店的时间也少了,平时有空就翻翻资治通鉴,其他的书很久没看了。”

    抽了餐巾纸,擦干手,又从书桌上拿起一支护手霜,挤了一点在手背上,细细地擦着。许静初说:“最喜欢看资治通鉴,看来你从政之后,看书上是向看齐了”

    梁健刮目相看:“这个你也知道啊”

    许静初的目光在书架上搜寻着:“的点评本,我以前有一本,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喜欢看书的女孩子,不免有些孤傲。原来许静初的那一份冷峭,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她身上还保留着的这一丝知识分子习气。

    榻榻米上放着两个色彩艳丽的布艺蒲团,居中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玻璃茶壶和茶杯,很有几分小资情调。梁健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许静初也坐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目光从梁健镌刻的五官一直滑落到他盘曲的腿上,然后一路上行,爬上他坚毅的微微透着些青色胡茬的下巴,情不自禁地想:若是当初,她一开始爱上的人是面前这个男人,那生活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梁健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一套精致的茶壶茶杯上,说:“看来你过得不错,一个人如果能花时间在喝茶上,生活肯定就在小康之上了”许静初的笑温柔而清浅,像山涧里清澈的溪水,格外清新:“不瞒你说,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福利满打满算七千多一些,在上海这个贫富差距悬殊的城市里,也就是吃不饱、饿不死吧”梁健说:“该满足了,中国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还有好几亿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身边好多人,比高不比低。”

    “现在就是这样。”

    “哦,差点忘了,我们酒还没喝。”许静初想着打包来的那瓶红酒,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高脚玻璃杯,各倒了小半杯,说,“不喝,就浪费了,我平时不喝酒。”

    看着在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液体,梁健也来了兴致:“那我们把酒喝完。”

    许静初看过来的目光有一种黏糊糊的温柔,梁健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抿了一口酒,许静初说:“你知道,大学时代,我唯一崇拜的人就是你”

    “我有什么值得崇拜的那时候,我不务正业、上课迟到、不修边幅,正是你团委书记工作的对象啊”

    许静初眨了眨眼,样子有些俏皮:“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就只有你一个人特立独行、孤傲不逊,我当时就想,这个人与众不同,所以我才借着要做你工作的名头,来接近你”

    听许静初这么说,梁健简直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学中那段荒唐岁月,还有人看好,就说:“惭愧,惭愧。那段日子我都觉得不堪回首。”

    许静初望着梁健:“你现在还那样吗”

    在官场,孤傲不逊,是不成熟的代名词,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梁健说:“当然不这样否则我就不用在机关里混了”

    “我有时候想,像你这样的人真不该待在机关里,太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在机关里,高中生学历,人够灵活,能察言观色,似乎就是完满了。”

    平时也听很多人讲,机关工作,按部就班,并不需要太多知识和能力,大学生进机关,已经是浪费,何况很多研究生和博士也进了机关,这简直是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有时候也会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全是,机关里的工作分两种,一种是基础工作,是去落实的,比如机关中的收发、复印、通知、接电话、写信息、做报表、搞活动等工作的确是只要高中生水平就能应付了;但机关里还有一种工作,往往被人忽视,那就是决策,这项工作就不是高中生就能做了。都说屁股指挥脑袋,但没有脑袋还是万万不行的。

    梁健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长,如果不在机关,实在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地方,比如企业吧,我敢肯定混的更惨,比如做生意吧,家里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

    许静初说:“我本来一直以为你会加入记者、作家或者教授等行列。”

    梁健笑:“白天教授,晚上禽兽,还是算了”梁健知道,既然已经走上了官道之路,而且那些最好的时光已经给了机关,就只有坚持,沿着这条路一路走到黑了所有的如果,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弱,他不想软弱。

    这天晚上,聊了很多,很多几年不见,藏在心里或许不会跟别人讲的话,都讲了。这就是跟大学同学在一起,与跟同事在一起的不同。一起同过窗,感情就是不一样的。

    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梁健起身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许静初脸上蓦然生出了浓浓的失意,道:“真的要回去吗都这么晚了。你可以睡在我这里,你睡床上,我睡榻榻米就行。”

    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清透中始终带着一丝冷峭的女人,这个和自己虽然算不上亲密,却分享着最私密话题的女人,这个一直以来在情感路上磕磕绊绊不太顺利的女人,梁健有些为难。虽然他们都是单身,即使男欢女爱也无可厚非,只是,梁健深知他再也不是当初刚跨出校门的梁健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跟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不可能扔下他在镜州苦苦挣下的根基来上海从头开始。既然给不了她所需要的幸福和温暖,他没有勇气留下来给她以肥皂泡般的希望。他说:“打车也方便,我还是回去吧。”

    许静初失落地送他到门口,那一声“再见”恍如一根刺,卡在她喉咙里,也卡在她心上。她说不出口。

    梁健看了看她的眼睛,终究还是说了句:“再见。”

    没有多余的话。许静初的房门关上了。

    下楼梯的时候,梁健眼前全是关门时许静初的目光。她眼眶里蕴起的点点泪水,恍如清水浸着黑曜石,那样分明,那样清透,却又那样情意绵绵。难道自己真不能多陪陪她吗也许她要的并不是欢爱,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陪伴,只是朋友之间的温暖。这样转身而去,对她是否太残忍了

    这样想着,梁健转过身快步跑上楼,敲响了许静初的门。

    其实,梁健离开后,许静初一直靠在门背上,她愣愣地看着房间,愣愣地似乎什么都没想,愣愣的期待着什么回来

    听到敲门声,她飞快地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梁健,她再也忍不住,扑入了他宽阔的怀里:“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只要你在这个屋子里就行,仅此而已。”

    梁健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揉了一下,很柔软,也很疼。

    凌晨五点,梁健便醒了。看到身边睡的格外香甜的许静初,梁健的心里有一种说出的满足和柔软。

    昨晚,梁健和许静初最终还是没有突破那层关系。

    他睡在她身边,每人各盖一条薄毯。许静初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出门前,梁健在餐厅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看你睡得这么香甜,不忍吵醒你,我先回了,下次见。

    走出徐静初的住宿楼,天已经彻底亮了。夏天白日长,天亮的早,他在楼下站了一会,看到小区中央是个健身广场,许多老人在那里散步,打太极拳。有一瞬,他想抬头看看那扇窗,最后还是忍住了,直接打车回兰生酒店。

    梁健刚走,许静初就起来了。刚才她其实已醒,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分别,再说一次“再见”,她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时心里那种火辣辣的酸涩和疼痛。她站在窗口,瞧着梁健在楼下站了一会,然后离去。心想:梁健,你不知道我在看你吧

    梁健回到宾馆,洗了个澡,去吃早饭。

    驾驶员周强强一早就按照李菊的要求,在车里候着,以防梁健很早就出酒店。没想到梁健早上这个时候才回到酒店来。周强强心想:“看来,梁部长昨夜很潇洒啊,夜不归宿,一定有有好戏。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周强强将情况报告了李菊。

    李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觉:“难道梁健昨晚一直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电话又响了起来,周强强又说:“梁部长他出来了,不过没有开车,是步行。”

    上海雷柏考试中心离兰生酒店就几分钟距离,梁健直接走过去。雷柏考试中心考试办公室主任顾凯迎接了他,碰头会还有顾凯两个手下。顾凯先表示抱歉说:“梁部长,不好意思啊,我们最近比较忙,所以今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梁健说:“没事,一小时足够了,长话短说嘛”顾凯说:“梁部长,你先说说你们长湖区有什么要求吧”

    梁健把这次竞争性选拔的工作方案和长湖区的区情简介以及“十一五”期间的工作重点、“两会”报告都交给了顾凯:“也提不上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出卷的时候,能够把握两点:一是公共知识,最好也是能够灵活反应能力方面的,别都是死记硬背的,这方面相信你们很熟悉;二是请出一两个考题,要求结合长湖区实际考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第239章 试题猫腻

    239

    顾凯让手下的人一一记下,说:“请梁部长放心,我们关于县区竞争性选拔工作已出了不少次试卷,我们肯定会结合以往经验和长湖区实际把题目出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健说:“那就拜托了出卷费用等考试一结束,马上划账过来。”顾凯貌似热情地与梁健握手,并送他出门。

    李菊和周强强的车停在考试中心一个较隐蔽的地方,看到梁健与一个男人在大厅中握手,李菊用手机给那个男人照了相,记下了这个男人。梁健走出雷柏考试中心时,猛然感觉似乎有人盯着自己。梁健朝左右张望,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梁健忽然想起,昨天在西餐厅中,许静初就说“你不愿意去我家里,是不是因为对面星巴克里的女孩”后来,许静初也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们。这么说,盯着他们的人是一个女的。梁健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李菊的脸。

    梁健刚走出考试中心,李菊便从车里出来,走进了雷柏考试中心。考试室主任顾凯正要将办公室门关上,忽然听到有人从外推入,顾凯就松开了手,见外面是一个漂亮女人,不由眼前一亮:“请问你找谁”李菊笑道:“我找你”顾凯疑问:“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吗”李菊说:“当然。我有一个业务,不知道你这里做不做”顾凯说:“恐怕我们做不了了,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刚才有个镜州市长湖区的副部长过来,我们勉强答应了,其他的我们真没有人手、没有时间做了。”虽然对方是个美女,顾凯也无能为力。

    李菊瞟了眼说:“不需要占用你们时间,也不需要花费太多脑细胞。因为我关心的就是长湖区他们做了什么”说着,李菊将一个封袋放在了顾凯桌上。

    顾凯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李菊是来找他透风的。透风这种事情,的确不需要太多时间,也不需要死伤脑细胞,只要你肯做、你敢做就行了。顾凯拿起封袋,向里面瞧了眼,满意地道:“我只能给你百分之七十的考题”李菊说:“百分之八十”顾凯讨价还价:“百分之七十五。”李菊说:“最后大题目必须在里面。”顾凯说:“成交。”

    李菊打电话给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朱部长,我找到了人,事情办妥了”朱庸良说:“很好,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试题”李菊说:“试题出好后第一时间。”

    李菊坐进了车子,对周强强说:“完成任务,回镜州”周强强敏感地说:“刚才梁部长出来的时候,好像在东张西望,你有没看到”李菊说:“我看到了。”周强强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发现我们了”李菊说:“应该不会,我们够隐蔽的。”

    周强强的车开出了雷柏考试中心。

    雷柏考试中心对面的面包房里,梁健一边随意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面包,一边注意着雷柏考试中心大门,直到周强强的车子开出来,梁健才证实了许静初和自己的感觉都是正确的,李菊在盯自己的梢。梁健买了一根棍子面包,走出面包房。

    回到兰生酒店,坐进自己的车,梁健拿出手机,拨通了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副处长冯丰的电话。

    冯丰自从被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看中,已调入省委办公厅工作。看到梁健来电话,冯丰很高兴,马上接了起来:“兄弟,怎么说”梁健从冯丰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比以往多了自信。这就是不同位置、不同岗位带给人的不同状态。梁健说:“冯大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冯丰说:“兄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有话你就直说吧”梁健说:“我们区要搞一个竞争性选拔,时间紧张,出卷有点成问题,你能帮我指点下迷津吗”

    冯丰爽快地说:“还指点什么迷津啊,宁州市考试中心怎么样很正规。”梁健说:“再好不过,不过我知道一般它是不会帮县区这种小地方出卷的。”冯丰笑说:“那要看谁跟他们说了这事你就包在我身上吧,我帮你搞定,有什么要求吗”梁健说:“你帮我落实一个人就行,具体情况我来跟他说。”冯丰说:“也行。”

    没过几分钟,一个自称宁州市考试中心某主任的人来电话了,非常热情。梁健心想,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吧,以前冯丰在党建研究办,没几个人鸟他,如今一个电话,人家就屁颠屁颠帮忙做事了梁健把要求跟那个主任说了,人家满口应承,答应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把卷子出好。

    一切搞定,梁健又打电话给冯丰,表示感谢。

    “冯大哥你现在真是不得了了。”梁健由衷地为他的改变和能量感到高兴。

    冯丰被夸,心里也是乐悠悠的,这是权力带来的乐悠悠,说:“兄弟,有空来宁州,老哥现在可以体面地接待你了”梁健知道,堂堂省委副书记的专职秘书,安排一餐饭什么的肯定不是问题了,屁股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人巴巴地等着结交他呢

    几天之后,梁健接到了上海雷柏考试中心顾凯主任的电话:“梁部长,你交给的出卷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你什么时候来取”

    “我们后天来取,请一定帮我们做好保密工作。”

    顾凯爽快地保证:“保密是我们工作的底线,如果保密都做不好,我们还做什么试卷啊请一定放心。”

    当天,李菊拿着一份保密快递,匆匆从电梯里出来,不期然撞上正进电梯的梁健。手中的快递掉在了地上。梁健蹲下身,捡起了快递,递给李菊:“李主任,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啊这么急急忙忙的”李菊一把夺过快递:“没什么,只是一个普通快递。”说着就往办公室方向跑去。虽然梁健满脸微笑,李菊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差点让梁健发现了端倪。

    匆匆一瞥,梁健并没看清李菊快递上的具体字迹,但从李菊慌张的神情中,梁健已猜到了这快递应该跟上海雷柏考试中心有关。侧过身,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有一丝邪邪的笑。

    朱庸良从李菊手中接过雷柏考试中心的试卷题目,瞥了一眼李菊,说:“很好。”

    李菊的目光黏在那张试题纸上,说:“朱部长,我可以留一份吗”

    朱庸良把试题纸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李菊:“当然了,主要还是为了你”

    李菊避开了朱庸良粘腻的目光,自从有了一丝怀疑,这怀疑便如胚胎一般,每天都在长大,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朱庸良对她说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对他再也没有最初那种义无反顾的崇拜和信任了。

    朱庸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交给李菊:“你帮我通知一下这张名单上的人,第一个人晚上七点钟到凯旋宾馆205房间,其他人员顺延十分钟一个。另外,你在房间里再安排一些水果和茶叶,茶叶要好一点。”李菊看了一下名单,为首的就是原区委办主任、现任溪镇镇长陈政,其他人也都是一些正科、副科级领导干部,李菊知道,这批人基本都是周其同和朱庸良一派的人。

    “那我去安排。”

    朱庸良的目光从她光滑的下巴一路下移,滑过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停留在平坦的小腹上,喉结动了动,说:“晚上,在凯旋宾馆,你另外再开一房间。你只管休息,如果有事我再通知你”

    这天晚上,朱庸良和名单上的二十五个人一一谈了话,末了,把一张纸交给他们妥善保管。纸上印着雷柏考试中心快递来的考题。

    溪镇镇长陈政拿到考题时,心中万分激动:“感谢朱部长的关心,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说着,就从衣服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

    其他人依次进出。每人都携带着银行卡,或者现金进来,带着一张白纸出去。一切办妥,已经接近十二点。四个多小时,朱庸良收到了十三张银行卡,两包现金,粗算算也有三十六万。朱庸良将李菊叫了过来,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李菊慌忙摆手:“朱部长,这我不能收。”

    朱庸良脸色微变:“你不能收那我就能收了”

    看着朱庸良严肃的表情,李菊心下畏惧,毕竟他是一部之长,他要你收下的东西,你能不收吗你不收,就不是他战壕里的人。李菊只好接过了银行卡。

    朱庸良的表情松懈下来:“李菊,我相信这次你担任副科级领导干部是很有希望的。”李菊勉强笑笑说:“有朱部长关心,肯定就没问题。”

    有短信进来,梁健一看是许静初的信息:非常感谢你那晚陪我,许久以来这是我睡得最香的一晚。梁健回复: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许静初很快回复:希望以后还会有这样安宁、快乐的夜晚。看到这短信,梁健就不敢回了。

    正拿着手机,朱怀遇的电话打进来了。梁健问:“朱大主任,怎么了”朱怀遇火急火燎地说:“要出事了快来帮忙”梁健急问:“出什么事了”朱怀遇说:“雪娇要去找胡书记。”梁健问:“她找胡书记干什么是关于你的事情”朱怀遇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她说如果我不离婚、不娶她,她要直接找胡书记反映我的生活作风问题”

    梁健问:“那你怎么说”朱怀遇说:“我当时也冲动了,我说,我是不可能娶她的。她越闹,我就越不可能娶她”

    梁健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不等于是火上浇油嘛到头来会把你自己烧到面目全非。”朱怀遇再次火急火燎地道:“我已经要面目全非了。雪娇告诉我,她已经在区委大院了,这会都已经到大厅了。”

    梁健说:“那你赶紧拦住她啊,如果让她真去了胡书记那里,胡书记对你有想法还不是太大的事情,关键是你初来乍到,还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笑话呢你这笑话一旦给人看了,在区委办也算威信扫地,以后想要再树立威信就难之又难了”

    朱怀遇说:“这道理,我也懂得。可我拦不住她啊,如果我一旦强行阻拦,我怕她当场大喊大叫,若是那样,情况只会更糟。”梁健说:“那怎么办”朱怀遇说:“还能怎么办你来帮我一个忙啊”

    梁健惊讶:“我来帮你我怎么帮啊”朱怀遇说:“当然是帮我劝住雪娇啊,至少不能让她在区委办发作吵闹啊我知道你行的,这事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我先挂了”

    梁健冲着电话喊道:“喂喂这事”他本想说“这事我帮不了忙”,结果自己还没说完,朱怀遇这家伙,就把电话挂掉了

第240章 做挡箭牌

    梁健心中不由骂道,这个朱怀遇,出了岔子却扔给我当初快活的可不是我啊这叫什么事啊虽然牢骚,可梁健却也不能不管

    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来,今天他只有为朋友做挡箭牌了如果他不管,雪娇说不定真闹到胡书记那里去,这不仅让朱怀遇丢脸,更让胡小英没脸。周其同他们一定会乐的:你胡小英看中调来的人,才来了几天啊,就有女人来上访反映作风问题,你调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手下犯事,领导同样没脸。领导最忌讳的,就是手下的人犯些不该犯的低级错误。朱怀遇这次犯的事就是低级错误。他不为朱怀遇考虑,还得为胡小英考虑呢所以,梁健感觉自己必须得出马。

    匆忙跑出办公室,梁健差点与正来他办公室送文件的方羽撞个满怀。方羽见梁健急匆匆的,问:“梁部长,怎么了”梁健看到方羽,心想,雪娇毕竟是女人,如果有个女的一起去做工作,应该会更加方便些。于是,梁健接过方羽手中的文件夹,搁在办公室的茶柜上,对方羽说:“跟我一起来。”

    方羽很少看到梁健这样慌乱匆忙,知道肯定出事了,也不再多问,只紧紧跟着梁健。梁健边走,边对方羽说:“待会,我们的任务就是做一个女人的思想工作,把她劝出区委办的办公区域。”方羽笑问:“在外面惹了女人了人家找上门来了”梁健朝她剜了眼说:“你梁部长,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嘛”方羽吐了吐舌头,在电梯中又踮了踮脚跟说:“我想也是。这么说,你是替别人救火喽”

    梁健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谁叫是哥们呢”方羽看了看电梯,惊讶地说:“搞错了吧,怎么过了三楼,朝一楼去了”梁健说:“我是按了一楼,对方可能还在大厅,我们先到大厅,看能不能拦得住。”

    刚出电梯,旁边的电梯门正在关闭。从慢慢闭合的门缝中,梁健猛然瞧见里面身穿休闲短裤的女人,从身形来看,是雪娇无疑。梁健对方羽说:“在那部电梯里。”梁健猛摁电梯按钮,但那部电梯的门还是义无反顾地关上了,向上攀升。刚才下来的电梯,又向1楼下去,看来一时半会还上不来。

    梁健果断说:“我爬楼梯,你坐电梯吧。”说着就向安全出口冲去。方羽说:“我跟你一起跑。”梁健加快脚步,在二楼时,看到雪娇乘坐的电梯,已经向三楼升上去了。梁健再次加快步子。方羽虽然是个女孩子,跑起楼梯来,速度倒是一点不比梁健慢。梁健不忘夸了句:“你行啊,跑得这么快”方羽说:你不知道,高中时我们的体育老师每次都折磨我们跑楼梯,所以练出来了

    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雪娇已经出了电梯,向胡小英的办公区域走去。看来在这个地方生拉硬扯显然是不合适了,搞不好雪娇大喊大叫起来,就会引起委办干部的围观。梁健急中生智说:“唉,这不是雪娇吗”

    雪娇听有人叫出自己名字,转过了身来。她身穿果绿色休闲短裤和白色圆领宽松t恤衫,身材窈窕,圆润的脸蛋让她看起来很甜美,只是神色紧绷绷的,看来她心里也是挺紧张的。梁健说:“雪娇,今天怎么到区委办来了啊”

    雪娇认识梁健,就说:“我有事要找胡书记。”梁健灵机一动,撒谎道:“胡书记我刚才看到她上了车,好像到市里开会去了”雪娇失望道:“开会去了”梁健继续说:“是啊,刚开会去了”

    这时,从区委书记办公室缓缓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区委书记胡小英和区纪委书记温照盛。梁健暗骂: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这谎话要被雪娇当面戳穿了。胡小英和温照盛看到梁健他们三人,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问,径自向外走去。看来,胡书记是真的要去开会了。

    雪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没说。直到他们进入电梯,雪娇才问梁健:“那么胡书记什么时候才回来”梁健和方羽都很惊讶,心却一下子松了。他们刚才还奇怪呢,胡书记从身边走过,雪娇倒是没有缠上去,原来雪娇并不认识胡书记。

    梁健赶紧答道:“肯定会比较晚,一般市里开会都会安排晚宴吃过饭,胡书记应该直接回家了。”雪娇失望地道:“那我先在这里等着,如果胡书记今天不回来,我就等到明天。”梁健说:“在这里等怎么行啊,来吧,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梁健朝方羽瞥了眼道:“方羽,麻烦你跟他们区委办秘书科说一下,如果胡书记来了,就通知我一声。”

    方羽点了下头,道:“好,我去告诉他们一声。”雪娇见方羽真去区委办秘书科,神情明显一松,问梁健:“你在这里办公”梁健说:“不不,我在楼上,走,去我办公室看看,难得你过来一次,到我那里喝杯茶。”

    雪娇原本怒气冲冲要来找胡书记,听梁健说胡书记不在,气无处可发,也想找人说说,便跟着梁健上楼来到组织部。部里有些人见梁健带着一个美女,都好奇地瞄瞄他们。雪娇年轻漂亮,引起部里某些人一番猜测。梁健不去管,开了门,将雪娇让进来,用方羽送的玻璃杯泡了一杯茶,递给雪娇。

    雪娇朝漂亮的玻璃杯看了眼,如换在平日,她肯定要对这么好看的玻璃杯赞扬一番,可今天她没有心情。不是今天没有心情,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个心情了。自从她向朱怀遇提出要跟他结婚,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被婉拒后,她就一直没有好心情。

    梁健问道:“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找胡书记有什么事吗”雪娇说:“为了我和朱怀遇的事情。”梁健镇定地说:“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雪娇说:“他不愿跟我结婚。”梁健说:“他以前答应过跟你结婚吗“

    雪娇说:“他以前说起过,说现在的婚姻没有激情,我说那么我跟你结婚,他也没有反对。可如今我真的提出来,他又反悔了”梁健暗骂,这个朱怀遇当时被雪娇美色所迷,肯定是说过愿意跟他结婚什么类似的话。

    如今再去辩解当时答应与否已经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雪娇的情绪。梁健看着雪娇说:“雪娇,你应该记得,刚才我们在下面区委办的时候,有一男一女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吧”雪娇点点头说:“当然。”

    梁健说:“你知道其中的女人是谁吗”雪娇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问道:“是谁难道是区委书记胡小英”梁健说:“正是她。”雪娇顿时愤怒了,刷地站了起来:“肯定是朱怀遇让你这么做的,他这个人”

    梁健冷静地说:“雪娇,你坐下。”雪娇还是站在那里。梁健说:“看在我们也是朋友一场的份上,我请你坐下。”雪娇才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气:“你想说什么我是不会听的。”

    梁健也不在意,笑着说:“你听不听没有关系,你先坐下来,我又不是老朱,你没必要对我发火。”雪娇心想,他说得也没错,如果对梁健发火,她无非是多得罪一人而已。便说,“但你是帮老朱的”

    梁健说:“请你放心,我是不会单帮着老朱这一面的。”雪娇说:“可是,你分明在帮老朱,刚才胡书记经过,你没有告诉我,你还能说不是在帮老朱”梁健说:“我承认,我是在帮老朱,同时我也是在帮你。”雪娇说:“我不相信,我不想听。”

    上次,表妹蔡芬芬来过自己办公室,也聊起过雪娇的情况,她说,她和沈鸿志一起都劝过雪娇未果。从今天梁健和雪娇的交谈中,他也深切感受到,雪娇的思想工作并非那么好做。

    有些女孩子,人长得漂亮,头脑却简单的很,有些一根筋,想好一个事,就会不计后果,往这个方面去想,扑向这个方向去做,就是用一头牛也不一定拉得回来。雪娇恐怕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梁健心道,跟这样的女孩子交谈,千万不能着急。

    梁健说:“雪娇,你去过杭州吗”雪娇奇怪梁健怎么突然就问起了浙江的杭州市来,雪娇说:“当然去过,杭州,人间天堂呀”梁健说:“那么,你看过杭州内西湖的荷花嘛”雪娇有一年夏天去杭州,看的就是盛夏的荷花和莲蓬。雪娇说:“当然看过。”

    梁健说:“夏天经常下雷阵雨,下雨的时候,雨滴打在荷叶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雪娇说:“马上就会滑下去。”梁健说:“这就对了。”雪娇说:“什么对了”梁健笑说:“我现在觉得,你就是一朵荷花。”

    被人比喻成荷花,那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清纯、高雅,雪娇当然高兴,可后来一想,又觉不对。因为梁健讲到雨水打在荷叶上就滑下去了,这不等于是说梁健说的话,她都没听,让它滑下去了雪娇收紧了舒展的笑容说:“你的意思是我听不进别人劝,对吧”

    梁健说:“不仅仅你如此,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这样的。特别是对于自己太在乎的事情,越在乎我们越听不进劝了”雪娇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说:“可能是这样吧。可你知道,我有多么爱朱怀遇吗”

    梁健说:“我知道你爱他。如果真的爱他,就别再逼迫他了。我相信,他肯定也是爱你的,但一旦进逼,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只能把对你的爱忘掉,来对付你的步步紧逼。爱是沙子,往往我们想要抓得越紧,留下的就越少。”雪娇说:“可是,他骗了我,伤害了我。”梁健说:“所以,你也想伤害他一次”

    雪娇说:“至少不能就这么完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般人的想法都是,如果被人伤害了,就要还回去。梁健说:“你可以还回去。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还回去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朱怀遇会受到胡书记的严厉批评,然后不喜欢胡书记的人会很开心,因为有人帮他们丑化了朱怀遇,朱怀遇将很难在单位立足,搞不好一段时间就会被调离,然后他的家庭也会发生危机,他老婆会跟他闹,也许不会离婚,他的小孩会看不起他然后这一切最初的造成者会是谁呢你可能会认为这是朱怀遇罪有应得,朱怀遇可能会认为这是你不讲道理”

    梁健顿了会继续说:“其实,你们发展成这样,真正的原因,倒是比如今所有的行为,都要美好一点。”雪娇瞧着梁健,有些疑惑:“什么”梁健说:“你们曾经至少喜欢过对方,甚至爱过对方。”

    雪娇瞧着梁健,久久没有说话。她现在考虑的都是,要跟朱怀遇结婚,却很少考虑,自己是否真正还爱着朱怀遇、喜欢朱怀遇。雪娇刚开始跟朱怀遇交往时,倒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自己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只是一个酒庄的普通员工,收入也不高,觉得年过三五的朱怀遇,有着成熟的气息、还特别会哄人,雪娇就喜欢上了他。

    朱怀遇当时还告诉她自己有老婆、有孩子,还把工作和家庭中的不快乐向她倾诉,她觉得朱怀遇是看得起自己。在自己老家的村子上,还真找不出一个这样的男人。雪娇就觉得能跟朱怀遇交往下去,是一件挺开心,挺有安全感的事情。这可能就是一个官员身上的权力,给女孩带去的安全感吧。

    雪娇对朱怀遇的感情,本来也是单纯的,有时候朱怀遇开玩笑说:“如果我的老婆是你就好了。”雪娇却会说:“算了吧,大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可不想进坟墓。”朱怀遇因此感到,与雪娇在一起很放心、没有顾虑。

    直到有一次,雪娇的母亲偷看了雪娇的手机短信,看到雪娇和朱怀遇亲亲我我、你侬我侬、老公老婆,就质问雪娇这人到底是谁雪娇撒了很多谎,结果还是没有受得了母亲的连番盘问,后来甚至喊来了三姑六婆,讨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雪娇吃亏的问题。

    雪娇说了:“我只是想要一份单纯的爱情,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亲戚却使用当前流行的话“婚姻的确是爱情的坟墓,可没有婚姻的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并且要求雪娇马上去找朱怀遇:“你自己说,你们俩是相爱的。如果他真的爱你,那就该娶你。如果他都不愿意娶你,你说这爱能算是爱嘛”

    雪娇被问住了,很多美好的事情,都是经不起现实盘问的。雪娇想,家里人说的也没错啊,如果朱怀遇真的是爱我,那么他应该可以跟我结婚啊,如果他不愿意跟我结婚,那他还算是爱我吗这么想着,她就给朱怀遇打电话,说要嫁给他。朱怀遇一听慌神了,他原本以为万万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却真的发生了。他说了些理由,算是婉拒了雪娇。

    雪娇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她原本以为朱怀遇会为自己放弃很多,可朱怀遇却什么都不想放弃。雪娇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为此扬言如果他不答应,她就会到溪镇去闹,后来朱庸良调入了区委办,她就打算来胡小英这里讨个公道

    想起整个过程,雪娇唯有伤感,她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弄出来区里闹事的举动,看着梁健,她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是否喜欢过了”梁健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们是的,你们从最初碰面到如今,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的。如果你一定要说,你们没有爱过、没有喜欢过,那么,所谓被欺骗的说法,也就不成立了,你说是不是”

    被梁健这么一问,雪娇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看着梁健发愣。

    梁健说:“把那些美好的过去,藏在心里吧。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另外,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尽管说,我们永远都是朋友。”雪娇说:“我不是来找帮助的。”

    梁健说:“我知道。我是说万一。”雪娇朝他点了点头。

    雪娇临走时说:“我知道,现在我要想见朱怀遇都困难了。他一直躲着我。”梁健说:“我马上跟他说,让他以后坚决不能躲着你。”雪娇笑笑说:“不用了。我想请你帮我问他一下,他想不想一起去一趟马尔代夫”

    梁健莫名其妙,重复一遍:“马尔代夫”雪娇说:“他以前和我说起过,马尔代夫三十年内要沉没了,所以我想在有生之年,跟他一起去一趟马尔代夫。我的一个闺蜜说,最近她打算去一趟,不知他还想不想去”

    梁健心想,朱怀遇还真是个情种,竟然答应雪娇要去马尔代夫心里想笑,脸上却是一脸严肃,他道:“我会告诉他。”

    雪娇说:“梁部长,感谢你跟你说的一席话,让我好像猛然明白了许多道理。不管朱怀遇想不想去马尔代夫,我都会跟闺蜜去,散散心。”梁健说:“好,去散散心好老朱我会转告他。”

    梁健让方羽送雪娇下楼,得知雪娇是打车来的,方羽做主让驾驶员送她回去。方羽回来时说:“梁部长,没想到,你这么会做女人的思想工作啊”梁健说:“我是被逼的,我不做行吗”心道,老朱这家伙,我得马上找他来聊聊马尔代夫的事情

    梁健来到朱怀遇办公室门外,门竟然上了锁,难道害怕雪娇来闹躲开了梁健敲了敲门,没人答应。梁健就打他电话,朱怀遇接了起来,低声问:“怎么样了”梁健说:“你人呢”

    朱怀遇说:“我在办公室。”梁健说:“我在你外面。”朱怀遇来开了门。梁健笑说:“啥时候,你变得这么鬼鬼祟祟了啊在办公室里,还锁着门。”朱怀遇说:“我不锁着门,能行吗我是怕雪娇来找我闹啊”

    梁健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官员是那种最逃不脱的人了。你能逃到哪里去最关键的,还是要解决问题。”朱怀遇听出梁健话语之中的轻松劲,就有些嬉皮笑脸地问:“你帮我把雪娇劝回去了”梁健说:“没有,她就在外面等着呢,我去把她叫进来”

    朱怀遇神色一阵紧张:“别,别”看到梁健脸上露出了诡笑,就知道自己被他耍了:“哇,梁部长,你耍我呢说正经的,雪娇真的走了”

    梁健说:“我刚让我们办公室方羽安排车送她走了。”朱怀遇说:“谢谢了,你可真是帮我大忙了。梁部长,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能力了我跟雪娇说过多次了,都说不通,你跟她说说,她就想明白了”

    梁健说:“她不是想明白,她是对你有感情。你没有说通她,那是因为你没有从她的角度去考虑。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这人很不负责任,如果我是雪娇,我也会要你好看。”朱怀遇被梁健这么一说,倒也无法辩驳,他把门一关:“我也知道,我这人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比如其中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看到美女,就控制不住,不由自主要贴上去。可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缺点,就是三分钟热度,与美女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就没热情了,之后就想躲开你说我怎么可以这样”

    梁健没想到朱怀遇对自己的认识深刻到了如此厚颜无耻的地步,就说:“我想这就是你的动物性吧”梁健帮了自己大忙,即便被他取笑,朱怀遇也毫无怨言。他问:“事情真的就这么解决了雪娇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梁健说:“她不会来找你。但你得去找她。”朱怀遇睁大了眼睛:“我去找她我自己撞枪口上去”梁健纠正说:“谁是枪啊你才是枪当时你不是答应人家去马尔代夫吗人家这会邀请你去呢”

    朱怀遇腆着脸,以前的确是他信口开河说起过,要跟雪娇一同去马尔代夫度假之类的话,如今打死他都不敢去了:“梁部长,你就不要笑话我了。现在,你给我一百万,我都不敢去啊万一去了一趟,雪娇对我又升起了新的希望,那可怎么办况且,刚跟着胡书记,莫名其妙跟一个不是老婆的女人去马尔代夫度假,你想让纪委来查我啊”

    梁健听朱怀遇这么一说,倒也对,与雪娇的关系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该断则断,快刀斩乱麻了梁健说:“我想你不去是对的,但雪娇去马尔代夫的费用,你想办法帮助解决了吧”朱怀遇说:“这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梁健离开朱怀遇办公室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以后别再对女孩子说,马尔代夫会在30年之后沉没了”朱怀遇说:“为什么新闻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梁健说:“新闻不一定就是真的。据说,这不过是马尔代夫总统纳希德的一个阴谋,这是他对马尔代夫旅游的一个营销策略,他让全世界都相信马尔代夫三十年后会消失,从而对整个美丽岛国趋之若鹜。”

    朱怀遇愤恨地说:“这个阴险的纳希德,竟然骗了我,还是早点下台吧。”梁健笑笑,走出了区委办。

    竞争性选拔的笔试工作开始了。在镜州市四中校门上方,拉着“坚持公平公开公正,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横幅,早上八点半,参加笔试的干部已经到了笔试考场。区委组织部安排了四中的老师监考。一个考场两个监考人员。

    考生基本坐齐后,监考老师说:“请大家把随身携带的所有资料,全部交到讲台,如果考试中发现有人作弊,我们将按照区委组织部的要求,严肃处理,取消考试资格。”坐在第三排的陈政,将携带的雷柏考试中心的试题答案,折好,夹在一本参考书里,放进包里,送到了讲台上。

    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他胸有成竹。他报考的是乡镇党委书记的职位,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镇长和党委书记,都是正科级,但从镇长到党委书记的路,如果不出意外,快则一两年,慢则三四年,到了乡镇长岗位再也冲不上去的人,也大有人在。因此,这次竞争性选拔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幸好组织部长朱庸良给了他试题,尽管花了两万块,但这钱花的值。一是考试成绩肯定会很不错,不是第一应该也能第二;二是与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不管如今朱庸良与胡小英的关系如何,朱庸良毕竟是组织部长,对自己以后的升迁肯定能起到助力。

    试卷由监考老师拿到讲台上。监考老师拿起那个牛皮纸封袋装的试卷,说:“为确保这次考试的公开透明,我们的试卷到目前为止都是密封的,现在我们请一位考生前来检查,并拆封。哪位考生愿意上来”

    陈政非常乐意第一个看到试卷,就举手道:“我来。”陈政以前是区委办主任,如今又是溪镇镇长,也没人跟他抢。监考老师认可了,让他上讲台。

    陈政拿起牛皮纸封袋,一看底部印制的字样,是宁州市考试中心,陈政就有些疑惑:不是应该是上海雷柏考试中心么难道这个牛皮封袋只是为了遮人耳目

    抱着希望,陈政用小刀将牛皮纸封袋划开,整个裁的过程,陈政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放下小刀的时候,小刀差点掉在地上。他将试卷从牛皮纸封袋里抽出来,瞄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

    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温照盛、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区委宣传部部长诸茂、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还有四中校长等都在休息室里。按照竞争性选拔的惯例,考试期间,应该由区委副书记万康带队巡考,这时考试刚刚开始,试卷刚刚拆封,由区委副书记万康先看。

    万康看完试卷,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朱部长,你来看看。”朱庸良深信试卷就是雷柏考试中心提供的,自己基本都已经看过,但他还是接了过来,瞟了眼。原本这一眼只是为了意思意思。不看则已,一看他的眼珠都差点掉了出来

    这份试卷根本就不是他从李菊那里拿到的那一份,从封袋上的宁州考试中心看,根本就与上海雷柏的不是同一个出题单位。朱庸良头上开始冒汗了,忍不住把试题往桌上一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朝朱庸良看过来,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剧烈的反映。梁健问道:“朱部长,怎么了”

    朱庸良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梁健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里,朝试卷看了一眼,说:“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啊,朱部长。”

    区委宣传部长诸茂也将试卷拿去,看了一会没看出问题,说:“朱部长,这试卷出的题目很好啊,既有知识性的,又有解决实际问题的,宁州考试中心还是有水平的”

    “有水平个屁,”朱庸良忽然发起狂来:“梁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上海雷柏考试中心让他们出卷的吗这会怎么又变成宁州考试中心了”

    梁健这才抬起了头来,望着朱庸良,毫不含糊地道:“朱部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关于在哪个考试中心出卷的事情,我向您汇报过,你当时说让我决定就可以了,这种小事就不用向你报告了是不是这样啊”朱庸良:“你”他的确是说让梁健自己决定,“可是,你不是去了上海吗”

    梁健说:“我是去了上海,也让上海雷柏考试中心帮助出了试卷,但我中途发现,雷柏考试中心出卷有问题,所以我让宁州考试中心又出了一份。反正到底用哪一份,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关键在于保密一定要好而且用哪份试卷,我也是谨遵朱部长的指示,自己决定了。”

    朱庸良被梁健气得说不出话来豁得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梁健喊道:“朱部长,巡考马上就要开始了你难道不参加了”朱庸良当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休息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在考场中,陈政不住捋去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他死也没想到,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朱庸良给自己的试题,在这份试卷上一道也没有出现。

    陈政暗暗后悔,当时如果没有事先拿到试题,也许还不至于输的如此惨烈。凭着他在区委办担任主任这么长时间,只要稍稍温习一下,了解下政策,这种考试挤进面试应该不成问题。可就是因为太相信朱庸良给的试题和答案,他疏忽了。

    试题似是而非,他有些慌神了,本该记得起的东西,也因为紧张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试场中跟陈政同一种情况的人绝不在少数。首先是朱庸良给了试卷的那二十五个重点人物。然而实际受害的人员,超过了一百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主要是那二十五人花大价钱从朱庸良那里搞到了试卷,当然也不肯就这么白白把钱花了出去,于是他们又把试卷以高价卖给了手下,手下再传开去,只要不是跟自己竞争同一个职位的人,他们就卖。结果导致了这些试题在不同人之间转手,最后五百多人考试,百分之二十都拿到过试题。

    这部分人都知道试题是从组织部来的,完全可靠,也就不花心思另外复习了,结果发现试卷压根不是同一张,全部傻眼。

    其中一个实在憋不住了,站起来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我拿到的试题组织部长忽悠人啊”将考试卷团作一团,扔在地上,昂然走出了会场。

    监考老师一看,喊道:“这位考生,考试开始前已经宣读了考试规则,考试开始后30分钟内考生不得离开考场。”那人气冲冲地盯着监考老师:“考试规则考试规则谁定的还不是组织部定的他组织部部长卖假试题,忽悠人,还来定考试规则,真是笑话”说着,再不管那个监考老师,自顾自走出考场,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这人一闹,考场中又有几人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口中说着:“骗人、骗钱,组织部长卖假试卷”有人说“这钱也太好赚了吧没那么容易,我们要去举报”

    监考老师是两个一遍遍地说:“各位考生,考试已经开始,请大家注意考试纪律”只是,监考老一看考场纪律一发不可收拾,急的只抹汗。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监考老师,马上跑到门口寻求支援。正好区委副书记万康正好巡考到这个考场,看到一个考生骂骂咧咧从考场出来,监考老师站在门口神色慌张,万康不悦道:“怎么回事考场里怎么这么一副乱哄哄的场面”这是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考试,按理说,纪律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能走进这个考场的,至少是中层以上的干部,一般也有实力,有素质。看到这样不成体统的一幕,万康只觉得心肺里一股无名之火腾腾地烧了起来。

    第一个走出考场的那个考生是一个乡镇的综治办主任,在综治办待了十多年了,眼看已经奔四,提拔的希望接近为零。本指望,通过这一次竞争性选拔考试能够杀入面试,冲进领导的视线。没想到,花了钱买来的试题竟然是假的,如果这试题只是一般人弄来的,他也不会抱太大希望,但这试题是组织部部长朱庸良提供的,组织部组织的考试,部长亲自提供的题,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谁会想到,朱庸良会来这么一出老母鸡变鸭。他心气难平,一看巡考领导过来,便说:“领导,我要举报”

    万康的目光从监考老师身上移到考生身上,严厉地说:“这位考生,不管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你作为机关干部的身份。每一年的公务员考试,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身为机关干部,你要珍惜这个身份。这里是考场,考试开始30分钟内考生不得离开考场,这是最基本的规则之一。第二,考场周围不得大声喧哗,这也是基本的规则。这两条你都破坏了。”万康的目光里明显地带了刀片般的锋锐,作为区委分管干部的副书记,看到这样素质不过关的干部,他很气愤,深吸了一口气,他瞟了一眼仍然站在门口的监考老师,说,“让考场里那几个不准备继续考试的考生都出来吧,我有话和他们说。另外,维持考场纪律,凡是破坏纪律的一律做违纪处理。”

    那个考生看到万康发怒,心里微微有些发虚。但是想到自己反正是提拔无望,而且组织部长卖假试题的事,人证物证都有。既然朱庸良拿他的前程当儿戏,那么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万康转过身,看着那个考生,问道:“你刚才说要举报,你要举报谁”

    对方说:“我举报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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