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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桃花使全文阅读

作者:一剑落英     大宋桃花使txt下载     大宋桃花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节 时人已知处

    方进石直看的头皮发麻,连那个王大官人也有些意外,这郭京不过一个泼皮无赖,行事竟然如此凶悍,王大官人定了一定,负手进了会宾楼的后堂,方进石始终猜不透他的身份,是官是商全不太像。

    方进石看郭京离开,不由自己掂量一下,若是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形,只怕真没有郭京硬气,也许厚了脸皮去给那狗叫爷爷也是可能,不过脾气上来,说不定要和这王大官人死拼了,也许就让他打死了。。。。。。我想这些做什么?

    他在这里乱想着,外面施全走了进来,看见他道:“你怎么在这里?害我在楼上找你半天了。”

    方进石看施全全身换了新衣新鞋,脸上的刺字也用头发遮了一下,看上去不那么显眼了,他显得精神不错,方进石道:“施大哥要等的贵宾到了么?”

    施全道:“马上就到了,你也不去换个衣服,不是告诉你要见贵人了么?”方进石看看自己的衣服,梁翠容不在身边,他也确实有点懒惰,衣服已经穿了三日了,鞋子上灰土土的沾了干泥,看来施全对见这个大人物极为重视,平日不怎么注意外表的人也刻意的装束了一番。

    方进石道:“那我马上回去换衣服去。”施全道:“来不及了,秦中丞的轿子已经出门多时,马上就要到了。”

    方进石道:“那不如下次再见这位秦中丞,大哥此次仅请他吃饭就是。”施全道:“秦中丞乃朝廷二品大员,事情繁多,怎会时常有时间见我等布衣百姓,算了,你就这样见客吧。”

    施全从来没有数落过方进石,在方进石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可是他一点都不恼怒,因为这样恰恰说明了在施全心中,方进石已经是自家兄弟了。

    方进石跟着他到店门口准备迎接这位大人物,临到门口施全还嘱咐道:“见到这位秦中丞说话稳重些,他喜欢少年老成的年轻人。”

    方进石心想:“这秦中丞一看我人这样,一定不会给个好差事,施大哥的钱也只怕是打了水漂了。”这些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哪敢说出来,他跟着施全站在街边,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等待着这位大人物的出现。

    郭京不等出会宾楼的门口,就将嘴里吞不下去的半个丸子吐在地上,他直觉得手指如放在火苗上烧一样疼痛,嘴巴吃了一大碗极辣的辣椒一般火辣,他伸长了舌头四下张望找水,偏偏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时找不到水,他跑了数十步到了背街,这里有一条臭水沟,里面流着很小的黑色的水流,这臭水沟主要是排些生活污水和茅厕便溺的。

    郭京此时已经顾不得这水是否干净,他扑到水沟里用臭水漱口,手掌插进污泥里,以缓解火辣的疼痛,他满嘴都觉得是水泡,嗓子烧的难受,实在是受不了还喝了几口黑乎乎的臭水。

    过了好大一会儿,郭京才觉得稍稍好受一点,他喘着气依旧把手指伸进污泥中,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泥巴和水珠,他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站着,郭京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个戴着银戒的王大官人笔直的站在不远处望着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郭京心头一震,伸手把污泥中一个石块捡起来站起身来道:“你还想干什么!”

    王大官人道:“我这里有一场大富贵,想问问你有没有胆子去取。”郭京奇道:“是什么大富贵?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大官人缓缓的道:“某需要一个胆大不怕死的为我做事,我看你有些对路,就有心给你个机会,至于做什么,我是什么人,日后你自会知道,就看你有没有胆量来取这场大富贵。”

    郭京望了这王大官人,低头沉思一下,很快就抬头道:“你当真有本事让我富贵?”

    王大官人道:“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做了,我若愿意,几日之内便可让你成名得利,连你们大宋皇帝都知道你郭京的大名。”

    郭京再无犹豫,将那石头扔进臭水沟中,把双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了,走过来道:“现在做什么?”

    此时他好像手也没那么痛了,嘴巴也没那么难受了,刚刚还恨的要死的王大官人,也没那么憎恶了,王大官人回头对属下道:“先带他去治伤。”

    施全等的大人物很快就到了。

    街南过来两乘小轿,后面跟着四五个随行的仆从,施全喜道:“他们到了。”快步迎了上前,方进石无奈,只好也跟了上去。

    这两乘轿子在会宾楼门前停了下来,当前轿子出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文官,这人长的有些枯瘦,个头稍稍高大,吊梢眉毛有些细长,小鼻子微微发红,他一脸的阴沉,给方进石一种很难打交道的感觉,方进石虽然第一感觉有些以貌取人,但心里也凉了半截:“只怕这秦中丞很难伺候的。”

    后面的轿子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这妇人年约二十二三,姿色也算中等平凡,她最大的优势是肤色白皙,一白遮三丑,雪白的肌肤让她从平常的路人水平上升为小有姿色,她穿着淡绿色的衣服,衣料是一望就是昂贵的上品货,身上戴满各种金银首饰。

    方进石看了这少妇一眼,并没有在意,论肤色雪白,这妇人虽算是白了,但也比不上梁翠容,可是身边的施全抬头望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行礼道:“秦中丞秦夫人,一路辛苦,快里面请。”

    秦中丞随意的瞟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锦线庄的施全?”施全又恭敬的行礼道:“在下正是,这是我兄弟,姓方名进石。”

    方进石也上前一步道:“见过秦中丞。”

    秦中丞打量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你们前面带路。”施全赶紧道:“秦中丞先请。”

    这秦中丞也不客气,迈步向会宾楼二层贵宾包厢走去。

    秦夫人跟着他,路过施全身边时,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施全看了一下秦夫人,马上低下头看着地上。

    方进石看施全有些不自然,忽然恍然大悟,直呼自己真傻,这位秦夫人就是那个小名叫梅儿的王玉梅,施全一定最近又和她见过面了,通过她才请得到这位朝廷二品御使中丞,否则以他一个身份地位低微的锦线庄少东,也很难认识这样的官面人物。

    宋朝的御使台,御使长史常年空缺,御使中丞掌管御使台,称为台长,御使台官员身为谏官言官,虽无实权,也非肥缺,但是朝中官员谁也不愿意招惹御使台。

    方进石跟着施全进了会宾楼的楼上包间,施全宴请秦中丞和王玉梅,自然是极舍得花费,会宾楼也确实装饰华贵,秦中丞让方进石和施全同座下,施全客气几次,这才坐下。

    菜过三巡,施全向方进石偷偷的努了努嘴,方进石会意,知道施全让他向这秦中丞敬酒,于是倒了酒,恭敬的向秦中丞施礼敬酒,施全在边上道:“我这愚弟年少无知,自小家贫无人管教,还请秦中丞多多提携。”

    秦中丞点了点头道:“你可曾读过书?”方进石道:“少时读过几本启蒙书,识的一些字。”

    秦中丞道:“读书之目的就是教人知礼数、守节义、行忠孝,懂的这些,识字少些,也不当紧,学问再大,名头再响,做一些祸国殃民乱臣贼子之行,一样也会让百姓们唾骂千年,少年人要谨言慎行,明辨是非,以后进我御使府台做事,更要如此。”

    方进石听这个秦中丞敦敦教导,言语间正气凛然,不由暗赞,御使台的谏官说话,时时都教导人品德为先,这个秦中丞一席话,已经让方进石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想想也是,谏官都应该是不苟言笑一脸深沉的,若都像他自己那样的,什么都不当回事,还怎么死谏君上,弹劾其他官吏。

    王玉梅在旁边道:“让他先去做什么差事?”秦中丞道:“暂且到内府做个门童吧,熟悉以后再说。”施全忙道:“多谢秦中丞。”

    方进石也跟着言谢,秦中丞微微颔首道:“你后天一早去府台门前等候,我看你质朴敦厚,不是一般纨绔子弟,才肯接纳,以后要严以律己不贪不墨,莫让我看走了眼。”

    方进石心想:“我虽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是总也称不上质朴敦厚,这个你都已经看走眼了。”

    他能谋的这样一个差事,这三天未洗的衣服和沾了泥的鞋子倒起了大作用。

    又吃了片刻,秦中丞起身道:“今日就这样了。”起身告辞,施全和方进石恭敬的送出门去,秦中丞和王玉梅走到轿子旁边上轿,王玉梅临上轿时,向施全摆了摆手,施全低头目不斜视,只做未见。

    方进石看着御使台的轿子远去,在施全肩头拍了一掌道:“大哥,方才那个就是梅儿姑娘吧?”

    施全正色道:“什么梅儿姑娘,如今她是秦夫人了。”

    他转身又道:“兄弟先去这御使台做几天试试看,若是不喜欢,再图他路,虽只是个门童,可宰相的看门胜过七品县令,能在内府之中,可先熟悉一下门路了。”

    方进石虽不愿意失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做一个小小的门童,可他也不愿意这么拒绝施全拉下面子求来的差事,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和努力,就想着先去看看再说。

    施全过去结了帐,这顿饭可真不便宜,二人叫了辆驴车回去,方进石道:“我还不知道这位秦中丞的名讳呢?”

    施全道:“他姓秦名桧,字会之,江宁府人氏也。”

    这句短短的话让方进石目瞪口呆,脑子半天缓不过来神,这方才一身正气的和方进石喝酒吃饭大论品行的就是秦桧,方进石怎么都没想到。

    施全看他惊讶的样子,奇道:“怎么了?”方进石使劲摇了摇脑袋,道:“这人以后是个极坏的人。”施全大笑推了他一把道:“真是胡说八道。”

    方进石知道施全会不相信,也不怎么在意,他忽然想到一事,那就是和秦桧一起遗臭万年的夫人王氏,王玉梅,她不就姓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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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聚散人不同

    跟着施全回到锦线庄,方进石一直都闷闷不乐,他着实是不愿意去御使台做一个门童,尤其是跟着秦桧这样的人。

    但是这个差事是施全厚了脸皮求的王玉梅说情才得来的,以施全的脾气以及王玉梅和他的关系,换个别人,施全是绝对不会去求王玉梅的。

    方进石很清楚这点,他觉得已经对不住施全一次了,这次就不想再让施全失望,何况施全也是为了他好,他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实在是烦闷,就走到院子里来。

    邓安正在迎来送往到锦线庄中办事的客人,他在衙门里呆了多年,这个活儿对他来说容易的很,方进石走过去道:“走,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邓安道:“公子,你没看我正在忙着么?”方进石招手叫来一个伙计替他,邓安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出了大门。

    方进石早听说汴梁城里最好玩最漂亮的地方是艮岳园,一直他也没去过,这艮岳园是宋徽宗听信江湖道士所言,应风水修的一座皇家园林,修建园林的石头从全国各地挑选征调而来,就是有名的“花石纲”,运送花石纲的船队车辆从四面八方而来,劳民伤财,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据说因有的石头实在太大,把开封城的一个城门都拆了,艮岳园里还有数不尽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最主要的是养了许许多多的仙鹤,鹿和孔雀等动物鸟类。

    宋徽宗崇尚道教,自己封自己为道君皇帝,因此这艮岳园养的都是一些“灵物”,只是这些灵物实在是太多了,早晨和傍晚时分,灵物鸣叫之声鼓噪,附近有钱人不堪其扰,纷纷搬走,致此地地价反而成了开封城最便宜的地方,这些灵物的粪便每日都要清理上数十车,成了开封城一景。

    方进石和邓安是平民百姓,无法进入艮岳园中观赏,不过这园林左近,有一处名叫上园街的地方,是一处旧物交易市场,这里充斥着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许多东西都是来自于波斯、大食、吕宋岛,这样人流如潮的地方,各种摆摊卖小吃的是少不了的,还有许多杂耍卖艺的也在此讨生活。

    方进石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的看热闹,邓安几乎跟不上他,方进石在一个围观的人圈外看了一眼,一个街头卖艺的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这个他没有兴趣,转身刚要走开,邓安道:“哎,这个不是我们在洛阳城见到的史家班么?”

    方进石听了又回来探头看了一下,只见圈中一面破旧的旗帜上绣了“史家班”三个字,一个青年赤了上身,平躺在一个长凳上,他胸口平放了一块儿三寸厚的青石板,这青石板看上去分量不轻,压的这青年脸色发红,一个老者用铁锤把他胸口的青石板砸成两段,这老者就是史家班的班头,躺着表演的是那个腿脚不方便的青年。

    一场表演下来,方进石看那个黑衣服的少女静慧出来讨要赏钱,她模样俊俏,少不得一些无赖地痞说些下流闲话,不过她久走江湖,只做未听到,另外半个场子,却是一个黑瘦的少年带着一个小孩在收钱,方进石认得,这少年正是当初那个病殃殃快死了的那罗延。

    原来他的病已经好了,还跟着史家班一起到了这开封城。

    开封城经济发达,人口也多,看上去史家班的今日的收获还算不错,静慧收钱到方进石这里,方进石也拿了几文钱放在她的铜锣中,静慧收钱头也不抬的,就算她看见方进石可能也不记得曾经见过的,因而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点了一下头说声谢谢,转向下一个人去了。

    方进石看是史家班表演,有了些兴趣,就停下来观看,接着那个红衣童子出场打了一套拳,作为过场,后面那腿脚不方便的青年又在出场,先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就是史家班初到贵地,望开封城的各位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什么的,方进石听他自称名叫史达泰,可能是那班主的儿子。

    他场面话说完,又开始表演,这史达泰虽说腿脚不方便,但是却有些力气,他抱着一个旗幡出来,这旗幡的杆是碗口粗细的毛竹做成,高达二三丈,看上去极有些分量,史达泰使这旗幡玩了几个花俏的动作,最后一着“怀中抱月”,将旗幡稳稳抱在怀中,下马步半蹲着,立于场中。

    静慧在一边早做准备,她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了张小弓,在场边一个加速助跑,在史达泰半蹲的腿上一踩,轻轻跃起,双手攀住这毛竹,抱着竹竿向上爬去。

    她久经训练,动作极快,几下就攀到杆头旗幡处,她模样俊美,动作轻盈,周围一片叫好之声。静慧在三丈高的杆头用腿拐了杆身保持平衡,拿了三枚铜钱出来,下面的那个红衣童子早在地上放了三个酒杯,里面装了清水,静慧在杆头就铜钱依次丢了下来,恰恰的落在小小的酒杯中,这一手看似简单,实际上难度非常大,又引起一片叫好声。

第135节 孤云将野鹤

    静慧洗完碗筷,到客栈的后院打水,这个时间后院静悄悄的,那罗延一个人站在墙角,正在面壁。

    这后院中有个水井,原本有个水桶,此时却不见了,静慧左右看看,想找一下,那罗延在角落里道:“水桶刚刚让店家拿走了。”

    他不曾回头看上一眼,就知道静慧要找什么,静慧“哦”了一声道:“你做错什么了,要惩罚自己面壁。”

    那罗延依旧没有回头道:“面壁不一定是做错了事,我最近心里不安定,要想一想。”

    静慧上前走了一步道:“晚饭还有一些饭菜,你把它吃完好么?”

    那罗延这才回过头来,笑了一下道:“我刚刚才吃过饭的。”

    静慧道:“那一碗饭怎么会够你吃饱?”那罗延反问道:“你怎么知我没吃饱了?我真的够了。”

    静慧道:“因为你的名字叫那罗延,这个名字焚语来的,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罗延道:“名字仅仅是个称号,你叫静慧,难道是个出家人么?”

    静慧转头望了天际,低声吟道:“菩提树,长明灯,青丝尽,喃喃焚语渡终生,我自小在永泰寺出家,兵祸匪盗连结,纵火焚寺,师父念我可怜,不得已让我还俗。”

    那罗延道:“怪不得看你不食荤腥,只吃青菜。”

    静慧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师兄对你态度不好,你也别太记在心里,他其实并不是恶人,心肠不坏的。”那罗延道:“我知道,他肯答应收留我,给我饭吃,我一直很感谢他的。”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道:“这个是我的名字,那罗延这个名字是寺里的师兄们称呼我的。”

    静慧侧头看了看地上的字道:“我不认得字的。”

    那罗延奇道:“那你小时候如何诵经?”

    静慧道:“都是师父们口口相传,她们整日忙碌,没空教我,你也在寺院里住过?”

    那罗延点头道:“住过几年,半年前我才出来到这里的。”

    静慧低声“哦”了一句,不知道说什么了,二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那罗延蹲下来,指着地上的字道:“这两个字念。。。。。。”他还没说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跟着史达泰的声音喊着:“静慧,静慧。。。。。。”

    那罗延慌忙起身,用足把地上他的名字抹去,静慧答应着,史达泰已经走到后院中,他手中提着那个木盆,看着那罗延,眼睛冒着火,愤声道:“你果然在这里纠缠我师妹,我师父好心收留你,没想到救的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静慧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那罗延听了他的话,没有接他,只是双手握紧了拳头。

    史达泰狂躁的把木盆摔在地上,木盆被它摔的滚了一滚,落在那罗延脚边。

第137节 何处逐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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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孤云独去闲

    方进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懒腰,振奋了一下精神,此时已经将近午时,按说不应该犯困的,不过这御使台的门童工作实在是无聊至极,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睡觉。

    算来到这御使台已经四天了,方进石除了多认识了几个官员和这里的文吏仆从,也没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门童的职责就是跑腿送信通报,方进石难得看见秦桧一次,他上朝后就在这御使台内厅做事,内厅是机密所在,方进石也无权进去,他也乐的清闲。

    别人进入官府衙门是为了混关系,为以后混出名堂铺路,方进石却仅仅是为了不让施全失望,他又不善于拍马屁,到这御使台认识的人也是非常有限,不过中午时分,方进石借着吃饭时间,就溜了出来,到开封城的大街上闲逛。

    他走过了几条街,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背街,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僻静,人流也少,方进石抬头望去,眼前有一个卖酒的店铺,上面写着“九里桃花醇”,方进石看这店面不小,心想:“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永安县正宗的桃花酒。”

    桃花酒名气太大,汴梁城里卖这个酒的酒庄有许多,只是纯正口味的并不多。

    他并不是像李孝忠和施全那样喜欢桃花酒的人,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正宗的卖桃花酒的酒庄,买上几坛送给施全,略表心意。

    这九里桃花醇的店面很大,里外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坛、酒杯、酒具,这些大大小小的酒具各具形态,宛如一个小小的酒具展览馆,许多酒具一看就知道非中土之物,后面格子上摆了很多名贵的酒杯,玉盏杯、琥珀杯、夜光杯、翡翠杯应有尽有,甚至有很多酒具方进石听都没听说过。

    店中此时没有什么客人,店家和伙计懒洋洋的打瞌睡,看见方进石进来,一个伙计上前去招呼他,方进石询问了桃花酒的价格跟年头,都不太满意,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店里最有年头的酒有多久了?”

    伙计陪笑着道:“我家主人喜欢酒,好酒自然不少,只是最好的都在他家里,这店里年头最足的有十一二年了。”

    方进石道:“拿来我看看。”伙计道:“这些酒在后面,客官真想要”

第139节 圣朝无阙事

    三个人上了这酒楼吃饭,赵楷更是因为方进石那句价格贵的话,叫上了最好的酒菜,三人坐定,赵楷向方进石介绍这个宇文先生,此人全名叫宇文虚中,祖籍河南,出生于蜀地,号龙溪居士,现在在朝中的官职是国史院编修官。

    方进石一听这个官职,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很有学问的,他是无论文人还是武官,都能聊上几句,很快混个半熟。这个宇文虚中虽是编修的文官,但是一点都不迂腐,丝毫没有书生吊书袋的习气,席间谈笑风生,甚他比年纪轻的赵楷还容易相处。

    方进石看到上了酒来,一拍脑袋道:“哎呀忘记了,我是去那九里桃花醇买酒的,如今酒也忘记拿了。”赵楷微笑道:“一坛桃花酒而已,当值什么,回头我送你十坛八坛子年头足的。”

    方进石道:“谢谢赵三哥了,不过好似我故意占便宜一样。”

    赵楷哈哈笑了道:“送朋友几坛酒算什么便宜,你莫不是小看了我郓王府了。”他这个是说笑,不过方进石注意到的是朋友二字,赵楷当真是把他看成新的朋友了么?

    方进石正在想着这个问题,赵楷又道:“过些时日,我再找你讨教讨教。”

    方进石道:“我天天空闲的紧,随时都可以奉陪。”赵楷道:“这几日不行,朝廷大比选良纳贤,我要和天下举子共襄盛举,不可分心。”

    方进石才想到,上次这赵楷说要参加科举考试,日期临近,举子都紧张的做着准备,他不是读书人,也不会特别留心,他忽然想起史浩来,也不知道这个口若悬河傲气十足的书生,现在有没有到这开封城参加秋试。

    宇文虚中笑道:“以王侯之位参加殿试,从古至今,你算第一个。”

    赵楷摇头道:“非也非也,入了贡院,便再也没有什么王爵尊卑,楷就是楷,与张三李四无异,试题经弥封和誊录,谁还分的出谁的来?”方进石听这赵楷要匿名公平参加科举考试,对他的好感又加了一层。

    三人吃过酒宴,赵楷出那酒庄时不带随从,实则随从就在左近旁边伺候保护着,他出门时自有人去结账,有人抬了轿子过来,赵楷向方进石拱了拱手道:“这便告辞了,回头我派人给你送酒去。”方进石和他作别,赵楷和宇文虚中各人乘了轿子渐渐远去了。

    郓王府一个随从留了下来,跟着方进石认让他住的地方,方进石在回来的路上想:“最近运气当真不错,居然无意中认识一个王爷,有的人想办法巴结都未必巴结的上呢。”

    他回到施全的锦线庄分号,邓安看到他就走过来道:“公子一个下午去哪里了?到御使台找你都找不到。”方进石道:“有什么事么?”

    邓安笑道:“有个故人相访,一直在等你呢。”

    方进石道:“什么故人?”

    邓安道:“是柔服县里的故人,去客房看看不就知道了?”方进石看邓安卖了关子不肯说,又是柔服县来的故人,他忽然心头一跳,莫非是云奴儿?

    方进石急急的走到锦线庄分号招待客人的地方,却见一个少年公子正无聊的坐在那里发愣,原来是柔服县里的萧明。

    他竟然到了开封城,此时他身穿着平常汉人的衣服,已经让人觉察不到一丝一毫契丹的味道来了,方进石见不是云奴儿,内心微觉失望。

    萧明看到他进来,站起身道:“方校尉,别来无恙啊?”方进石笑了一下道:“还好还好,没想到这这里能看到你。”

    萧明陪笑道:“我一家从柔服县逃出来后,就来汴梁了。”他深深的向方进石拜了一拜道:“方校尉当日相助,救命之恩,在下一家人永生难忘。”

    方进石当时是对涂高芝杀鸡取卵的敲诈方式实在看不下去了,倒不是真的就想帮这个萧明,但是对萧家来说,他违了军令顶撞上司帮他们逃跑,心里是万分感激的,萧明今日在街头无意中遇见邓安,听说方进石也来了汴梁城,就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看他了。

第140节 院静闻松风

    冯宝这个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冯婉和施全,灯火摇曳下,冯婉显得格外镇定,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在唇边浅饮一口,然后缓缓放下。她没有表现出寻常女子害羞的神色,甚至眼光都未向施全投过来一瞥,仿佛冯宝所说的冯婉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施全干笑道:“兄弟们喝酒正喝的兴起,怎说起这个来了。。。。。。”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方进石注意到,施全看了一眼桌子底下,冯宝道:“我今日就要说这个,施二郎你一定要给个痛快话,成还是不成!”

    方进石知道施全为人言出必行,今日一旦点头,必定不会反悔,他内心里也希望施全能够娶了冯婉,只是今晚冯宝这样说话,施全甚至会真的钻到桌下喝酒,那以后冯婉和施全就真成死结了,机会更小,所以他就想上前去替施全解一下围,冯婉却提前走过来向冯宝道:“你不能喝酒别喝那么多酒,哎。。。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语气平和至极,不带有什么特别的语气,冯宝刚要辩解说些什么,冯婉已经回头看着施全道:“他娶了我是好儿,不娶我也是好儿,自小到大他所作所为都是好儿,和娶不娶我没半点关系的。”

    冯婉平静的把这个话说出来,场上的所有人都为之沉默,连冯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冯婉抬头望了一下挂在树梢的弯月,吐了口气道:“天色不早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方进石也不禁望了望那轮弯弯的残月,转过头时,冯婉已经当前走路,出了门口,冯家兄弟跟着走出。

    到了大门外,冯家住的有段路程,他们坐了驴车而来,锦线庄的伙计已经把驴车准备好了,施全走到冯家的车前道:“天黑慢走。”

    坐在车上的冯婉道:“施全。”她这么直呼姓名,施全不由一怔,然后陪笑道:“怎么了?”冯婉道:“你耗不过我的。”

    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施全有些听不明白,问道:“什么耗不过你的?”

    冯婉正容道:“你一日不成亲,我就一日不死心,哪天你成亲了,我第二日就把自己嫁了,总是要耗过你的。”

    施全苦笑道:“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呢?”冯婉道:“就这样了。”她回头向赶车的冯宝道:“走吧。”冯宝喝了驴子,车轮辘辘向前,很快的没入夜色远去了。

    施全站了片刻,回过头来,方进石站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实在话,冯婉姑娘也挺合适大哥的,大哥你又何必如此拒绝呢?”

    施全道:“我一个充军发配回来囚犯,怎能连累人家呢,再说了,她在我心里就是妹妹的。”方进石道:“其实你知道冯姑娘不会在意这些的,你拒绝她,是你心里不肯放下那个早就应该放下的人而已。”

    施全道:“看你也喝多了,开始胡说八道了,快些早点回去睡觉。”他说完再也不理会方进石,转身回去。

    方进石很清楚他说对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外人是没办法帮忙的,他回去躺在床上,不由想起梁翠容来,忽然感觉真的需要有个女人在身边,他又起床想写一封肉麻的情书给梁翠容,让她安排好妹妹到汴梁城来,只是写了几行后看看很是别扭,原来肉麻的话也是要经常说才会习惯,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哄过她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方进石又去御使台做门童,这几日很是清闲,他也基本没什么事,就到了门房和账房先生瞎聊,正聊的兴起,守卫带了个仆人进来,这仆人递上一张名贴行礼道:“我家主人前来拜见秦中丞,烦请通报。”

    方进石接过来名贴看了一下,来的是开封府的士曹,名叫赵鼎,此时秦桧上早朝去了,还没有回到御使台,方进石按照规矩,到了外面迎接赵鼎进来奉茶等候,这赵鼎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他看上去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方进石十分不悦和这样的人搭话,就找个借口外出,又准备溜到街上玩。

    他刚刚走出御史台没有多远,就见肖永明带了邓安一起迎面而来,肖永明看到他,大老远的就喊道:“方校尉哪里去?”

    方进石看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走过去低声道:“我早就不是什么校尉了,以后莫要这样叫了。”肖永明道:“之前习惯了,以后我一定改。”

    方进石这才道:“你们是来找我的么?有什么重要的事?”

    肖永明笑了道:“今晨邓安来找我,说方公子想在汴梁城里置宅子是么?”方进石看了他身后的邓安道:“我有说过?”

    邓安道:“是施二爷吩咐的,他让我今早出门找,我又不熟悉这里,就找了肖公子帮忙打听一下。”方进石想起昨晚施全的话,没想到今早施全就让邓安开始找地方了,他于是就对肖永明道:“汴梁城地价这么贵,我哪有钱来置什么宅子,不过是长时间住在我大哥那里,影响他做生意,想出去租个地方而已,邓安小题大做,谁想着又去麻烦你了。”

    肖永明道:“说麻烦二字就太见外了,不过真巧了,我倒是真知道一个地方不错,一起去看看如何?”

    方进石看他专程前来,现在又没什么别的事情,就点头同意了,三人雇了辆驴车,由肖永明指点路径,七拐八拐的,一直向城西而来。

    方进石看越走越远,道路复杂,不禁道:“这么远,要不别去了吧?”肖永明道:“拐过这个弯就是了。”

    转过这个弯来,就来到连片的住户区了,这开封城西远不及城东城南繁华,人住的也没那么拥挤,在肖永明的指点下,驴车最终停住在大道边第六家的门前。

    方进石抬头望去,这宅子门庭倒是不小,只是大门门板油漆剥落,门上的门钉和门环锈迹斑斑,门槛缺了一个洞,地上的青石板缺了很多块,显得地上坑坑洼洼不平,大门左近一只石狮子歪斜在地上,右面看地上痕迹应该原本也有一只,只是此时早不知上哪里去了。

    肖永明道:“是这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钥匙走上前去,去打开大门上那个铜锁,捅了半天也没打开,邓安上前帮忙,谁知使得力大,竟将那生锈的门环扯了下来。

    肖永明尴尬一笑,伸手推开了两扇大门,迎面的是一个照壁,这照壁用青砖筑就,有一丈多高,上面一只野猫一见人来,飞快的逃走了,照壁沾满了蛛网,正反两面白灰粉刷,正面用粗狂奔放的墨迹写了四个大字“虎啸山林”,背面是一副猛虎下山图。

    这墨迹和画作历经风雨岁月侵蚀,上面粉尘起皮剥落,泥迹和爬山虎遮盖照壁,显得残破陈旧。这院子很狭长,正面的房屋虽有些年头了,但见椯子大梁油漆甚新,窗格子也是新换,看来这房子大修不久。

    这宅子地方倒是不小,从中庭分出去,左右后面共有四个院子,正房背面后门有个花园,花园中一个足有一亩地大的空地,这空地现在杂草丛生,草丛中翻着一个兵器架,几个大小不一的石锁石磙隐于草丛中,想来这里原来是个习武练功的所在。

    肖永明带方进石邓安转了一遍,到了后门处打开门让他看看,这后门不远处就是热闹的集市,肖永明带上后门道:“方公子,感觉这里如何?”

    方进石道:“这里虽旧了点,地方倒是很大的。”肖永明道:“不错,在汴梁城里,占地这么阔的宅子还空闲的,已经找不到了。”

    方进石道:“就是太宽阔了,我家里人又不多,用不上的。”肖永明哈哈一笑道:“此时人不多,以后方公子人丁兴旺,只怕到时还觉得太小不够用呢,现在房子旧了些,只要地在,推倒重建就是了。”

    方进石说了句:“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来建。”他走到草丛中去提那个大石锁,只是这石锁颇有些分量,憋的脸红脖子粗也仅仅提起离地一寸,方进石放下石锁道:“这个好重,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习武的高手。”

    肖永明用手画了个圈道:“这宅子及四周的另外几家,据说都属于你们大宋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狄青的府第,就是那个打仗都戴着青铜面具的狄青。”

    方进石吃了一惊,狄青是从宋太祖到如今宋徽宗年间,唯一做到枢密使的武将,他在汴梁城入住枢密院,虽受到官家赵受益的支持和百姓拥戴,但受到文官集团的打压和排挤,因为枢密使一向是由文官担任,当年狄青被贬官之前,都一直住在这个宅子里。

    方进石再看看地上的石锁,想起迎门照壁上的虎啸山林和猛虎下山图,仿佛遥见当年狄青站在前庭召见逐路大将军,和前方归来的功臣名将豪爽痛饮,以及晚间挥刀习武的场景。

第141节 且复钓沧浪

    方进石还在想着这宅子的原主人狄青,身边的邓安向肖永明道:“肖公子,这里地方这么大,要多少银钱?”

    肖永明道:“这地方若是方公子中意,就尽管搬过来住,还提什么钱了。”邓安道:“肖公子已经把此地买下来了么?”肖永明道:“尚没付钱,不过价格已经说定,只等方公子点个头就行了。”

    方进石摇头道:“你不肯给我说价格,我如何点这个头?只怕我真付不起。”

    肖永明正色道:“方公子此前救我全家,大恩大德,永记于心,一直想不到用什么方式表示一下,肖某买下这里送于方公子,聊表心意,万望收下。”

    方进石没想到这肖永明居然要送个大宅院给他,虽然方进石救过他,虽然他也不是个自认为高风亮节之人,更不是个迂腐之人,但是要一个因为亡国而逃难的人送这样一个厚礼,方进石还是有些于心不安,他回头向肖永明道:“这样啊,也好,待我回去想两天再做决定可好?”

    他想着拖几天再说,肖永明却苦着脸道:“方公子若是看中,最好今日做决定,我也好安心些。”

    方进石呵呵笑道:“你就如此怕我不收你的大礼么?”

    肖永明尴尬道:“也不是了,只是这宅子误一日,就需多出几十贯钱来,实是可惜啊。”

    方进石微微一惊道:“涨价涨的这么快?”

    肖永明道:“并非是地涨价,是钱价跌的厉害。”方进石奇怪的道:“钱价怎会跌?”

    肖永明道:“其实这宅子是我一个朋友几年前买下的,他正好欠我一笔钱,就把这里估了价抵我这个钱债的。”方进石道:“那又如何?”

    肖永明道:“这中间有个关节所在,就是估价估的是宋钱的数目,我这个朋友欠我钱时是在辽国的柔服县,是辽钱。”

    方进石还是没听明白,茫然道:“这个也没什么,以行情通兑通换也就是了。”

    肖永明道:“宋钱价实,辽钱价虚,本来一贯宋钱七八百文换一贯辽钱一千文已经占了便宜,如今辽国将亡,辽钱更是一泻千里,我所带来的辽钱,如今实际价值不及去年的一半。”

    方进石道:“是了,现在谁还愿意存着辽钱了,不久就会废止重铸新朝钱币。”

    肖永明道:“正是如此,我朋友欠我的钱昨日买下这里,他还要补钱给我,今日就持平,明日可能我反而要补钱于他才成了。”

    方进石听了肖永明这个话,就都明白了,这在后世就是国际货币汇率和货币贬值问题,宋钱坚挺,是源于大宋国强大的经济后盾,以及周边国家王朝对大宋经济发达社会稳定的信心。辽钱迅速贬值,是辽国岌岌可危的国运和毁灭性的经济崩溃。

    只是辽钱尽管贬值厉害,就算宋朝百姓包括官府清醒认识到辽国将亡,也愿意接受辽钱,原因一就是辽钱不可能像后世的纸币最后贬值的成了废纸,辽钱终归是铜铸而成,金属本身就有价值,回炉重铸就是了,辽钱铜的纯度远远高于掺了铅的宋钱,所以铜钱不可能永远贬值下去。

    改朝换代,铜钱重铸势在必行,只是为了社会稳定和平稳过渡,旧钱新币一般会有个并行期,这个时间的长短要看新朝铸币的能力和推行新币的力度,毕竟金银取代不了铜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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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晚来天欲雪

    方进石其实是一点都不在意是否有了晋升,他并不愿意去为秦桧打探消息,更别说这事确实是有点危险。

    他回到锦线庄分号的住处,再不犹豫,提笔给梁翠容写了封信,说参加过了秀王的大婚,也看过了施全,不日就回延州城去。

    想想还是在延州城过得舒服,这汴梁城表面繁华,却让他过的有些郁闷,再加上一两年后金国可能就要兵临城下,实在是有些危险,不如早点打算了。

    他把这封信用火漆封好,写好信封,拿了出门想找邓安,让他去找人发了,刚出房门,迎面施全走过来道:“听邓安说,兄弟你在城西置了个宅院?”

    方进石心说:这邓安嘴巴也太快了。他于是回答道:“不过是朋友照应,租了给我,哪里是置下的,邓安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施全微微一笑道:“若是价钱公道,兄弟中意,你朋友想要出手的话,就置下来吧,大哥给你出钱。”方进石赶忙说道:“不劳大哥了,那地方太偏,价又高,还是算了。”

    施全道:“明日我去看看。”他斜眼望见方进石手中的书信,笑了道:“你有书信要发走么?”

    方进石道:“出来有些时日了,就写封书信回延州城报个平安。”

    施全道:“早该如此了,还是把今日那宅买下来,弟妹也接过来,岂不是更好。”

    方进石心头一动,道:“大哥,我们把锦线庄搬到江南好不好,那里鱼米之乡,民间富庶,生意一定不错。”施全道:“兄弟说笑了,论富庶繁华,江南如何比的上东京汴梁,不过锦线庄在镇江有个分号,一直亏本着的。”

    方进石自知让施全放手赚钱的中原锦线庄大本营,转到江南去,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他就算是直说汴梁城不远的将来就会有一场没顶之灾,施全也不会信他,不由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第二天一大早,李富就带了个卖花的店伙计亲自上门,让此人陪着方进石去逛花市,方进石无些无奈,只得去了,汴梁城的花市十分兴旺,实际上花市并非完全只是卖花草,从御廊边上的正阳街一直延续五六里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虫鸟鱼兽,有许多方进石见都没见过,更有许多闲汉浪荡子抱了公鸡和蝈蝈在路边斗鸡斗虫,花市充斥着花香,沁人心肺,让方进石禁不住连连深呼吸。

    这店伙计一路行来,看到路边的花草就方进石讲解名称和一些基本常识,方进石初时还能记得一些,待到后来,后面记得的前面就忘记了,最后实在记不清了,就装作什么都知道了,胡乱应付这店伙计,这店伙计只是收钱陪逛,也不去管他记得与否。

    二人走到正阳街花市过半,来到了一处高楼面前,这楼占地极阔,门头上写了几个鎏金大字“刘锦记”,方进石刚开始看装饰以为是个酒楼呢,再细看却是个卖锦鸡的所在。

    锦鸡就是斗鸡,因好斗的公鸡多是些花里胡哨的各色羽毛而得名,古时娱乐少,斗鸡就成了一种难得的消遣方式,宋时经济发达,汴梁城里王孙公子达官贵人甚多,这个行业也忽然的兴旺起来,刘锦记就是一个姓刘的商户凭借卖锦鸡赚了大钱,建造起这宏伟的高楼。

    刘锦记里各种斗鸡设施完备,它最重要的业务是卖锦鸡和斗鸡,接受赌局投注,形式宛如后世的赛马。

    刘锦记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场地,许多百姓抱了自家公鸡前来待价而沽,希望能小赚一笔,方进石跟着那店伙计穿梭于百鸡争鸣的人群之中,忽然被一阵铜铃铛的响声吸引住了。

    这铃铛声从左面几个人围观的摊位处传来,方进石忍不住侧身去看了一下,只见那里摆了一张供桌,上面放了香烛,纸幡,一个胖道人右手持桃木剑,左手拿了个铜铃铛不停的摇动,口里含混不清的念念有词。

    这个道人竟然又是郭京,方进石见他两次,他被打了两次,也不知道这次又在此处搞什么鬼把戏,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个枯瘦至极的老道,这老道闭眼站在桌旁,仿佛睡着了一般。

    郭京摇了一会儿,看围观的人多了一些,把那铜铃铛往桌上一放,倒提桃木剑使了个剑花,向后一纵,舞了几招剑法,他身体肥胖,不过这几下花招倒也似模似样,他忽冲到桌前,拿起桌面一个细长的白瓷瓶,倒转瓶口饮了一口瓶中的水,喷在桃木剑上,大喝一声道:“火起。”

    桃木剑在他道袍底下掠过,再拿出来时已经剑身起火,熊熊燃烧起来。

第143节 早蛩啼复歇

    从这鸟儿出现以后,郭京就一直盘膝坐在地上,除了跪迎了这鸟儿以外,再没起身,此时听刘锦记的伙计店家出言呵斥,他向上前来的店伙计冷眼瞄了一下道:“无知小儿,在五彩灵鸟面前竟敢出言不逊,当真是不知死活的腌臜泼才。”

    刘锦记的买家多是些达官贵人,主人自然也是颇有些势力的人,店里的伙计对客人自然是客气恭敬,可是对郭三这样整日靠着坑蒙拐骗白吃白拿的泼皮道人,当然毫不客气,郭京话音刚落,已经有两个刘锦记的伙计走上前来,一人喝道:“你这贼道骂谁呢?”另外一个竟然向供桌上的五彩灵鸟走了过去,这人边走边说道:“我来看看这鸟儿烤熟还会不会说话了。”

    他走到近前,伸手去捉站在瓶子口的那只鸟儿,那鸟儿忽的展翅飞起,在人群头顶打了个盘旋,飞入屋后不见了。

    这伙计没捉到鸟儿,顺手拿起桌面上的那个瓶子,在桌角敲碎了,手持剩余半截指着郭京道:“郭三你这狗养的臭道士,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方进石一直和带他来的店伙计在人圈外看热闹,此时听这人这样痛骂郭京,以郭京斗狠的性格,方进石料想他一定要和这人厮打起来,谁知郭京默默的站起身来,走过去收拾桌面上的香烛,竟然是一副认栽的样子。

    和他一起来的老道也此时过来帮他,二人把东西收拾好了,抬了这供桌慢慢离开,刘锦记的伙计呵斥驱赶着围观的人群散开,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了。

    方进石看着这郭京似乎煞费心思的搞了这么一出,却又这样灰头土脸灰溜溜离开,很是想不明白这个郭京到底目的何在,这个郭京,方进石两次见他,一次是权贵,一次打不过,他虽挨打,可是最后都不曾口头求饶,也不知道这次为何就这样算了。

    他想着这个问题,和那个一起来的店伙计向前闲逛着,没走出多少步,似乎前方有些骚乱,方进石紧走两步上前去看,只见一个汉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的抽搐,边上有认识他的人扶着他,叫他的名字,这个忽然晕倒的人竟然是那个屠夫李大牛。

    方进石看他模样,似乎是癫痫症发作了,李大牛当街晕倒,早有人去叫了郎中过来,忽然有人高喊着:“抓住她,快抓住她!”

    方进石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群人正在追赶那个胖胖的田寡妇,田寡妇披头散发,赤了单足,一边奔跑一边哈哈大笑,看上去人已经癫狂发疯了,她跑的正急,迎面一个汉子闻听后面追她的人喊叫,上前抓她的手臂,田寡妇奋力挣脱,衣袖被扯下来半幅,她哈哈笑着又跳又闹,嘴里不停的叫着:“田寡妇,花亵衣,田寡妇,花亵衣。”

    她跳着唱着,竟然自己动手去脱衣服了,边上相熟的人想要阻止她,却让她使劲推开,更有许多围观的闲汉嘻笑起哄,田寡妇解了上衣拿了衣服乱舞,她跳跃时肥硕的双峰波浪乱甩,围观的人再也无人阻止她了,都围着她指指点点,笑做一团。

    田寡妇边跳边喊,嘴里喊的就是那六个字:“田寡妇,花亵衣。”这六个字就是方才那个五彩灵鸟说过的,她的亵衣果然是花布做成,有人喊着:“田寡妇,把衣服也脱光光了啊!”又是一阵起哄嘻笑声,场面极其混乱。

    方进石站在圈外,看着这田寡妇赤了上身疯狂乱叫,好笑之时,心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向着郭京离去的方向望了望,正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郭三来了。”

    所有的人都回头望去,人群中闪开一条道路,刚刚离去的郭京重新又回来了,那个老道却没有回来,不过郭京身后却跟着二三十个年轻的道士,这些道人全是一身崭新的道袍道冠,鞋袜一尘不染,他们好似就在不远的地方,郭京一过去,他们就拥着郭京走了过来。

    郭京提了个佛尘,大步向前,在众位道士众星捧月般的拥促下,显得很有些威严,他直奔到田寡妇身边,这田寡妇依旧在手舞足蹈喊叫,嘴里还是喊着那六字,郭京用佛尘一指田寡妇,厉声喝道:“本仙长驾到,青面甲神,还不速速归位!”

    他这里一声厉喝,田寡妇浑身一哆嗦,竟然缓缓扑倒,郭京放低声音,沉声道:“青面甲神,速归位。”田寡妇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显得呆滞而迷茫,她跪在地上向郭京拜了一拜,郭京一甩佛尘喝了声:“遁!”

    田寡妇好似猛然惊醒,她“啊”了一声赶紧掩了前胸,好似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赤了上身站在众人面前,旁边自有熟人送上衣服,田寡妇揪紧衣角,羞的从人墙中穿出,奔跑而去了。

第144节 春风不相识

    蔡鞗的驸马都尉府雄伟高大,占地极广,他是当红太师蔡京的爱子,又娶的是大宋天子最漂亮最喜欢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可谓是人生得意。

    他家的后花园也比一般王公贵子的大了些,种了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方进石由着一个赵鼎安排的人带领进入驸马府中,在这后花园中做了一名花匠。

    他原以为到了这蔡府中一定是盘查极严,各种考核查实,自己一定不太容易过关,谁知和想的完全不一样,蔡府中的家管家只是随意问了一两句,就摆手让他通过了,换了府中下人的衣服,发了腰牌,很快带到了干活的地方。

    原来这里干活的人花匠有许多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方进石一下子心安了许多,这样他才能混的下去。

    他跟着别人翻了一会儿花地,眼珠就溜溜的四下搜寻秦桧和赵鼎所说的存放了大批银钱的库房,他原想着库房一定戒备森严,大批卫兵看守,实则这库房真的就在后花园旁边,有一个红漆小门,除了一两个看门的仆人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规矩。

    方进石考虑如何打探一点消息,好给赵鼎秦桧交差糊弄过去,这府中后花园的下人和那库房的下人,茅厕和吃饭都在一个地方,他就想着找一个库房里的人混熟,好打听一些消息,所以他格外的关注那茅厕,一天下来有事没事都跑去上一下,见到人就想打个招呼。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能遇到那罗延,当看正蹲在假山处四下张望时,忽然看到那罗延从茅厕里走出,方进石惊喜万分,快步走了过去,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前,笑迷迷的道:“那罗延,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那罗延抬头看到了方进石,向他拱了拱手,露出洁白的牙齿憨厚的笑了一笑,一句话也不说,绕过他的身边向库房的方向走去,方进石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他本来想拉住那罗延的肩膀以示亲热友好,那罗延躲开他走了过去,方进石有些尴尬的放下手来,他不死心,又紧走追上几步,拦在那罗延面前道:“你不认得我了么?我名叫方进石,我们以前见过两次。”

    那罗延又向他拱了拱手,这次逼不得已才说话道:“莫怪莫怪,里面管事叫我。”再不多解释,又绕过方进石而去,方进石看着这又臭又硬的那罗延,心中有些不忿,这种人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怎么说若不是自己出钱治他的病,可能他就没命在了,就算不感激一下救命之恩,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蔡府库房和花园的下人吃饭都是在北面的饭厅,方进石去吃饭时有些晚了,他去领了一份饭菜,看许多下人不在厅中吃饭,都端着到了后面,心中好奇,就也跟着到了后面。

    这后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前一进院子,方进石顺路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一个土坡上站了许多下人在围观什么,很多人像人这样端了饭碗就跑了过来,方进石站到土坡上一望,原来下面是一个场地,正在进行蹴鞠比赛。

    像驸马这样的贵人,府中养着蹴鞠队是再正常不过了,方进石看正面房檐下坐着男女十几人,边上站着更多伺候的下人,想来这些就是府中和请来的贵客了,不过他一个不识,围观的全是府中的仆人家丁丫头,这驸马府中规矩很宽松,蔡鞗喜欢蹴鞠,比赛没人有观看就没有意思了,所以他下令但凡有比赛,下人均可不用做活前来观看。

    此时场中比赛正紧张,尤其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公子技艺精熟,更也许他身份高贵,他一拿鞠球,别人围堵就缩手缩脚做做样子,旁边之人一个劲的叫起好来。

    方进石挤进人丛中看了一会儿,不禁想问一下这位公子到底是谁,于是就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头道:“喂,这位拿鞠的公子是谁啊?”

    前面这人回过头来,方进石一下愣了,原来站在他前面的是竟然又是那罗延,方进石有些气馁,也不指望他能回答了,转头想再找个人问一下,谁知那罗延笑了一笑道:“他们说是徐王赵棣,我也不识。”

    方进石嗯了一声,那罗延又回头去看蹴鞠,方进石边看边吃饭,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你会这个么?”

    那罗延摇头道:“学过一些。”方进石看他摇头,却又说学过,料想他是对场上的人表现失望,难得这那罗延肯多说几句话,看来这蹴鞠比赛让他兴致大好。

    二人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听那罗延喊了句:“小心!”方进石定神一看,只见那赵棣卯足力气使重脚踢那鞠

    球去射风流眼,只是角度差了太大,鞠球在立杆上反弹,拐了方向朝前二人而来。

    这鞠球速度极快,方进石凝神之间,鞠球已到眼前,那罗延迎着鞠球一拳向上击出,鞠球被他高高的击飞上天,这鞠球外面缝的是动物的皮,里面填了鸟类的羽毛,可能是缝的线开了,鞠球在那罗延重击之下空中炸开,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轻飘飘落下来,鞠球的外皮升到最高处落了下来,那罗延在狭小的人群缝中一个飞剪腿,鞠球穿过雪花一样下落着的羽毛,直射入三丈外的风流眼中。

    这几下动作极是潇洒,旁边多是识货的观者,人群中爆出轰天的喝彩声,连那坐着的贵客都有许多人站起来喝彩,场中的徐王赵棣向那罗延道:“好身手。”

    他转向贵客的方向道:“蔡驸马,你府中竟然有如此蹴鞠好手,怎不让他下场来蹴?”

    蔡鞗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白面公子,他此时就坐在前面观看,此时听赵棣唤他,站起来道:“我府中藏龙卧虎,好手众多,他们平日有活儿要做,怎能人人都下场来?”

    那罗延一手惊艳之技,蔡鞗极有面子,洋洋得意之情从话语中表露出来,赵棣也不在意,他向那罗延招了招手,那罗延只得越众而出,在他面前几步停下,向赵棣行了一礼。

    赵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蹴鞠多久了?”

    那罗延躬身道:“在下那罗延,学过两三年蹴鞠。”

    赵棣点了点头,道:“那罗延?你是番邦人么?”他不等那罗延回答,转向蔡鞗道:“蔡驸马,此人送于我你可舍得?”

    蔡鞗笑了道:“十四哥你真要,我怎会舍不得?”赵棣道:“那就好了。”

    忽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那罗延是金刚力士的意思吧,我记得好似听人说起过。”这女子坐在贵客席中,旁边的人群挡路了视线,方进石的位置看不到这女子是何模样,那罗延站前他十步,方进石看他望那女子方向时,面上竟然有些吃惊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那罗延到底是不是金刚力士的意思,场上无人知道,可能只有那罗延自己知道,他此时望了那说话的女子的方向,没有说话,这女子见久不回答,从凳上站起身前走了两步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她走了几步出来,方进石已然可以看到她了,这女子十四五岁模样,眉目清秀之极,明眸皓齿娇艳如花,她衣着华贵,笑意溢然的等着那罗延回答。

    这少女方进石以前见过了,上次他在金满楼吃宋嫂鱼羹,第一次见到郭京之时,她和一位贵公子坐了马车而来,最后还差点让人把郭京丢到河里去。

    方进石顿时明白那罗延为何如此吃惊了,因为这少女和那走江湖卖艺的静慧长的实在是太像了,任何一个第一次见过两人的都会吃惊的分不清楚,只是两人身份地位差之天地,静慧含蓄内敛,忍让为先,身在社会的最底层自然处处小心,这少女锦衣玉食,身份高贵,说话做事率性而为,话出口从不多想。

    那罗延看了一眼这少女,低下头道:“对的。”

    这少女得了肯定,向蔡鞗笑了道:“这是梵语来着,你们个个都夸自己学问大,结果个个都不知道,全不如我一个女子,看你们几个以后谁还敢在我面前造次。”

    赵棣蔡鞗等知道她性格,也不搭话,一直坐在这少女旁边的一个女子出面嘻笑道:“嬛嬛就是这般的小人得志性情,别人都学道德经,你却以知道点许佛经为荣焉。”

    这少女嬛嬛笑回道:“我抢了蔡驸马的风头,你看不下了么?”

    那说话的女子是蔡鞗的妻子,当今官家的宋徽宗的第四女茂德帝姬赵福金,这名叫做嬛嬛的少女是宋徽宗的第二十女,大名叫赵多富,小名嬛嬛,封柔福帝姬,年方十四岁,她和郓王赵楷都是懿肃贵妃王氏所生,柔福帝姬赵多富性格直率,多和几个哥哥们走动频繁,私下里和茂德帝姬赵福金关系不错,今日无事,就到这蔡府中玩来了。

第145节 岂向人间住

    宋时的蹴鞠比赛已经和唐时的大为不同了,对抗协作性减弱,更加看重的表演性,蔡鞗让人换了新鞠,换了那罗延上场,比赛继续进行,那罗延对蹴鞠果真是极为擅长,只是他远没有徐王赵隶那样多的花俏动作,动作简单实用,就是一个准字,小小的风流眼,在他眼睛里似乎比海还大,鞠球只要到了他身边,随随便便的一踢,就会穿洞而过。

    不过这也让他的表演性打了大大的折扣,方进石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正好也有点内急,就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直接到后花园中。

    刚刚吃过午饭,方进石有些困乏,看假山后有一石凳,走过去躺了下来,想小憩一会儿。

    此时的后花园静悄悄的,伙计下人们都到前面看蹴鞠比赛了,没有一个人在这后花园中。

    他刚躺下来没有多久,只听耳边有脚步声传来,跟着有人说话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喜儿姑娘在此稍候,我马上找人过来。”

    一个年轻女子答道:“莫要让我等太久,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先前那人道:“一定很快的。”

    方进石听说有个姑娘在这里,忍不住就从石凳上起身,从假山侧探出头来看看这姑娘长的什么样,这名叫喜儿的姑娘不过十**岁,个头高高的,脸圆圆的,大眼睛,有点婴儿肥,穿的衣服虽然也是华贵,可是明显的不是主子的,方进石刚才在蹴鞠场那里看到那些贵客伺候的下人中有这样的衣服,知道是从皇宫大内出来的,这喜儿是个宫娥。

    那说话的男子是驸马府中的一个管事,方进石一探头,恰恰让这管事的看到了,他冲方进石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方进石无奈,只好走了过来,管事的看了看他,道:“你是新来的花匠?”方进石答到:“是。”

    管事的道:“你到后面找一盆水玉簪出来,给喜儿姑娘送去。”

    方进石头“嗡”的就大了,他哪里认得什么是水玉簪,想要问上一问,只怕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花匠的事情就露馅,那样就不好解释了,他还在犹豫时,喜儿道:“你取了以后,速速送到城北澄云寺,告诉观云师父,嬛嬛帝姬过些日子再去看他。”

    管事在边上陪笑道:“我马上安排,请喜儿姑娘放心。”喜儿微微颔首,然后向外面走去,管事向方进石道:“快快去办。”急走几步追上喜儿远去了。

    方进石呆立一会儿,心中着实后悔自己干嘛要好奇探头出来看,没来由的找了这样一个差事,他想找个花匠问问这水玉簪到底是什么花草,可是花匠都去看蹴鞠比赛,一时没人,又怕那管事等急了,只得自己到这后花园里,看那个花草“长得像”这水玉簪。

    他依稀记得好似在花市时,那个店里伙计给他说过这名字,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这里犯难之时,花园外一个精瘦的仆人走进来,看到方进石过来道:“你找好没有,孙管事让我马上出发,送你到澄云寺。”他腰间斜插着一个马鞭,是个车夫。

    方进石眼前一亮,走过去陪笑脸道:“这位大哥,水玉簪在哪里放着,小弟新来,不太知道,能否告知?”这车夫眼睛一翻道:“我哪里知道,你快快去找来,误了事情莫要连累我一起受罚。”

    方进石看在车夫难说话,无奈的很,忍不住又向门口望了望,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回来,车夫催促道:“快些快些。”

    方进石看他催的急,游目去寻,看不远处有一盆淡蓝色的小花正在盛开,他感觉这水玉簪的名字有些婉约,应该不是什么高大的花草,这淡蓝色的花草配得上这样的名字,管不了对不对了,方进石走过去抱了这淡蓝的花草,那车夫冷眼道:“可以了么?”

    方进石心里想:“即便是错了,可能那观云老和尚也不会在意,别人送个礼物给你,谁还知道送礼之人送的对错不成?再说错了下次换个对的也就是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坦然,向车夫道:“好了,走吧。”

第146节 石路枉回驾

    木桥只不过五六尺宽阔,这一共十七八辆小木轮车陆续上了桥面,方进石乘坐的这马车就只能在路边等候了,他坐的久了,站在车辕处深深的伸了个懒腰,忽听得左近有一阵马蹄声临近,方进石转头一看,原来沿河的岔路上也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约有五六十人之多,说是人马,只是前面有三四人骑马,后面都是跟着跑步的人,最前面骑者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公子,衣着华丽,跨下骏马,肩头斜背着一张长弓,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看上去倒也英武不凡,这人方进石也是见过,他就是在金满楼被郭京用鞋子打了的又忍气吞声的贵族少年。

    没想到一天之内,方进石连接见着了那天所见的環環帝姬和这少年,倒也是真的巧了。这少年身后跟着的是三四个骑马的高级别随从和一众家丁护院,还有少量大宋官军,这些人各持弓箭武器,有的人还提着野兔野鸡,好似在城外什么地方打猎回来。

    这贵公子在桥头把马勒住,等候这些推小木轮车的大汉过桥,身后那些人都涌在他身后,反把方进石两人的马车挡在后面了。

    这些推车的大汉晃晃悠悠的把小木轮车推过了桥面,那少年本要骑马上桥,忽然好似感觉有什么不对一样,他挥手让手下队伍停下,下了马来向那渐渐远去的木轮车队喊了一声:“你们站住!”

    在木轮车队尾的一个精壮汉子回去看了这少年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推车向前,这少年急走数步,跑到这人面前大声道:“叫你们站住,没听到么?”

    推车的大汉把车放下,满面陪笑道:“哎呀,对不住这位公子,在下有些耳背,没有听到,请问有何见教?”

    这少年公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用手指向他木轮车虚点了一下问道:“你车上拉的什么?”

    大汉一愣,继续陪笑着道:“是城中粮号送到外地的一些粮食。”这少年公子淡然道:“是吗?”

    他走上前去,用手掀起那盖着的篷布一角看了一下,那下面装着十多条布袋,全都是鼓鼓的装满了货物,这少年道:“这袋子都湿成这样了,如何装的粮食?”

    大汉面色有些尴尬,刚想上前解释一下,这少年挥手抽出腰间宝剑,挥剑把袋子划开一个口子,里面露出白色颗粒状东西,原来这袋子里装的全是盐。

    这少年大喝道:“尔等竟敢枉顾朝廷法纪,私自贩盐,如此明目张胆,可谓胆大妄为之极!”

    大汉赶忙陪罪道:“这些是城中正规盐商托运,并非私盐。”少年道:“那就把朝廷发的盐引拿来看看。”

    大汉连声道:“有有有。”他从怀中取了一张盖了大印的纸张出来递给这少年看,这少年看罢冷笑道:“都盐院所发盐引,上盖的印章及盖章的方位,藏有暗记,你这张是假的,私造朝廷印信,罪加一等。”

    大汉装做不懂道:“明明是官府所发,怎是假的?”这少年不再理他,向他手下喊道:“你们过来把这些人抓起来,押送到开封府衙门去。”手下随从听他命令,大声吆喝着围了过来。

    这些推车的大汉全是贩卖私盐的盐枭,历朝历代朝廷盐铁专卖,贩卖私盐都是重罪,这十几辆车的盐价值不菲,那名大汉看这少年公子糊弄不过,只好上前道:“不知公子是那一府的贵人,还请赐教。”

    这少年朗声道:“尔等贩卖私盐,凡大宋子民皆可挺身而出捉押官府,我乃康王赵构是也,你待怎地?”

    他这话喊出口,方进石不由的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向赵构张望,竟然没想到,这爱管闲事的少年,居然就是历史上那个让人恨之入骨的软弱投降逃跑皇帝宋高宗赵构。

    怪不得那天他会和環環帝姬在一起去金满楼,他们原是皇子皇女,是兄妹。

    那汉子盐枭本来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攀上关系,让这公子放他一马,此时听说是康王爷,自是无关系可攀了,他看着康王府中的人围上来要把他们押到开封府去,心中绝望,别说贩卖私盐是重罪了,就是这十几车的盐被充公没收,他们也赔不起的。

    这盐枭望望天色,此时也然是天色将黑未黑时分,路上除了道旁边一辆马车外再也别人,盐枭把心一横,走到盐车旁边,向不远处的赵构道:“康王爷,你今日定是不肯放过我等了?”

    赵构道:“早知今日,当初就莫要做这犯法的勾当!”这盐枭冷笑道:“是么?”他阴笑着说着话,右手在车前的篷布下摸了一把短刀,忽然欺身到赵构近前,挥刀直砍。

    赵构本能的后退一步,挥剑去封,刀剑相格,火星四射,这盐枭长年在外和人打斗,挣的是不要命的钱,既然动手就不再留情,加上身高力大,一刀竟然将赵构长剑击落在地。

    赵构大吃一惊,纵身想逃,盐枭跟着又是一刀,赵构急急相避,盐枭的短刀在他面额前掠过,寒风袭过面上,赵构感觉脸上一痛,额头面皮竟然被削过一小片。

    这一下极为凶险,只差分毫就要了赵构的小命,此时赵构身旁的属从好似才如梦方醒,有人持了猎叉上前斗这盐枭,这边一动手,剩余盐枭也纷纷拿了车上藏的兵器出手,一时间双方斗成一团。

    方进石站在车辕上远远观看,康王府的人数虽多了一倍,可是冷兵器的小规模武斗,勇气绝对是占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这些盐枭日常过的就是刀光下生活,全是出力气的壮汉,那些只会打猎吆喝从未经过实战的随从怎是敌手,康王府人群一触即溃,瞬间被砍杀十多人,余下之人纷纷做鸟兽散,或抱头鼠窜,或跪地求饶,这些盐枭下手狠辣,绝不容情,刀刀致命,全然不顾伤者求饶。

    方进石站在马车上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向那车夫大喊道:“快跑快跑。”

    那个车夫不等他说,早就下车拉马车调头,也幸而他们的马车被康王府中的人阻在最后,只是场面混乱,拉车的那匹马受了惊,车夫好容易都把马头调过,打马回跑而行。

    方进石回头望去,那桥头处鬼哭狼嚎,场面极其惨烈,目光处只见康王赵构发足奋力奔跑,身后那盐枭提了血淋淋的短刀发力直追,两人相差不过五六尺距离,赵构想要把肩头的那张弓拿下来抵抗一下,急切间取了两次没有取下来,两人的距离刹那间又近了一两尺。

    方进石所乘的马车初始速度不快,赵构已经奔到近前,只是身后那盐枭追的更急,赵构奔到马车近前,向车上的方进石伸出手来,想让方进石拉他一把,拖他上车。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方进石心里所想的是,若是他不拉这赵构一把,今日这九哥康王赵构极有可能就死在这盐枭手中了,那么历史将彻底的改写,只是人的天性使然,方进石本性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看着追着马车奔跑逃命的赵构,脸上带着血迹,神色慌张,身后那提着淌血短刀的盐枭又穷凶极恶,赵构转瞬之间就会命丧在他的刀下,胸中怜惘之心大起,不自禁的从车上探出身来,拉住了赵构的手,使劲的将赵构拖上马车。

    赵构狼狈的伏在马车上,脚上的鞋子也被挂掉不知所踪,那盐枭急跑冲刺两步挥刀急斩,却斩了个空,马车渐快,距离渐渐远了,这盐枭气急败坏,将手中短刀脱手掷出,刀光如同流星一般飞向马车,他这一掷刀道不小,那柄短刀在方进石耳畔飞过,扎入马车板壁中,里面透出两三寸来,刀身上的血迹在板壁上聚成一块儿,流淌下来滴在方进石肩头。

    马车直跑越快,这盐枭再也追不上了。

    方进石心头“呯呯”直跳,一直过了许久还没完全平息下来,他纵使也算是经历过战争的,也给吓的不轻。赵构更是自小皇宫成长,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他脸上血污一片,神色黯然,不时的向马车后看一看,似乎唯恐那个盐枭追上来。

    这次凶险的强出头,对赵构的人生影响是极大的,也许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内心深处就对大宋的官军作战能力感到怀疑,之前他看来,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失败的,如今这样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这些盐枭身处社会底层,是普通劳苦大众,这次经历也让赵构不再敢轻易相信老百姓了。

    方进石看赵构还是有些不安,故作镇定的笑了一笑道:“放心好了,那些人追不上来了。”赵构忍不住又向车后望了一望道:“这些刁民全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朝廷官军不知做什么吃的,让这些凶徒在汴梁城下都敢如此胆大妄为。”

    方进石淡淡笑了一下,赵构又向他拱了拱手道:“多谢相助。”方进石道:“不用谢了,任何人遇到此等情形都会拉上一把,对了,康王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赵构向前望了一下道:“前面是个镇子,我们马上去报官派大队官军过去捉拿那些贩卖私盐的。”

    他自己只身逃亡,也不知手下那些人逃的了多少,如今也只能报官求救于官军了。

第146节 丹徒作布衣

    马车载着九哥康王赵构和方进石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天早就全黑暗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轱辘轱辘滚动的声音。

    方进石从车里伸出头来,看四周似乎有山有树,也不知道是何所在,问那车夫道:“这是哪里?”

    车夫回道:“前面本有个镇子,可是不知道为何走了这么久也没到。”方进石赶忙道:“停下停下,别不是迷路了,找准道路再走。”

    那马已经跑了很久,早就慢悠悠了,车夫勒马将马车停下来,方进石在车上看了看,然后跳下马车,此时正值月初,天气虽晴朗,但也没什么月光,只能借着星光依稀可辨是两面山丘,原来是在一个山谷之中,一阵阵山风吹过,田地里的不知道什么庄稼随风乱舞,如同鬼魅一般,不远处的猫头鹰咕咕只叫,听了让人心头发怵。

    原来这里是野外一个荒凉之地,方进石问那车夫道:“你再好好辨认一下道路,看看怎么走才能最快到集市村落里去。”

    这车夫也从马车上跳下来,认真的看了看四周,为难道:“这里我也不熟,天太黑了,看不出来。”

    方进石也不好怪这车夫,情急逃命之中,慌不择路也是正常,他向这车夫道:“这样摸黑赶车也是不行,走不出去事小,万一拉到沟里河里了,可就不妙了。”

    车夫道:“那就不走了?”方进石道:“你爬到那山丘上看看,看能否看到灯火或者道路。”

    车夫听了却不做声,方进石知道他不愿意去,于是道:“这次救了康王爷,他日后定有赏钱,到时我不要了,悉数给你。”

    这条件显然对这车夫很有诱惑,他提了马鞭,摸黑到山丘上探路去了。

    方进石站在马车旁边,一阵阵大风吹来,让他感觉有些寒冷,就想上马车上坐着,他刚攀了车身要向上爬,本坐在车里的赵构忽然从里面极快的钻出来,方进石猝不及防,两人脑袋重重撞在一起,声音甚是响亮,两人同时“哎呀”了叫了一声,赵构抱着脑袋回坐在车上,方进石却是从马车上下来,抱着额头蹲在地上,此时眼前金星乱转,他也不顾得赵构王爷之尊,怒道:“好好的车里呆着,你下来作甚?”

    赵构也觉得有些不对,低声解释道:“车里不知道进来一个什么东西。”方进石微吃一惊,他想到车身板壁上还穿着一把短刀,就走过去使劲拔了下来,他提了短刀,从腰间却了火折子,用火折子照亮向车厢里看了看,一只黑色蝙蝠快速从车厢窗口飞走了,方进石松了口气,回头向赵构说道:“只是一只蝙蝠,没事。”

    赵构惊魂未定,向方进石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回开封城里么?”方进石道:“我们是蔡驸马府里的,奉命给澄云寺的观云师父送花草回来的。”赵构哦了一声,半天不说话。

    方进石看这九王爷此时才想到问这个,也不知是粗心还是因为害怕的原因。他向赵构道:“九哥还是到车里坐着,里面暖和些。”

    赵构道:“你呢?”方进石道:“车夫到前面探路去了,我到另外一面看看,九哥在车里等着我们回来。”

    赵构迟疑了一下道:“我。。。。。。我和你一起去。”方进石听他这么说,知道是他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好明说而已,以他王爷尊贵少经事故,刚刚经历如此命悬一线,害怕也实属正常。

    方进石倒宁愿他呆在车上,不过他既然怕了,也不好说什么,赵构从马车上跳下来,跟在方进石身后向另外一个方向探道,没走多远,赵构忽然“哎呀”一声蹲下抱住了脚,方进石道:“怎么了?”

    赵构道:“扎到脚了。”方进石才想到,他傍晚在桥头急于上车把鞋挂掉了,现在只穿了袜套,方进石又不忍让他受罪了,只好放弃去寻路,他走过去扶着赵构坐在身边的一个小土丘上,赵构脱下袜套,摸索着去寻脚上的刺。

    方进石望望天色,道:“现在有二更天了吧。”赵构道:“可能有了。”方进石道:“我们坐的这里,好像是个坟墓。”赵构“啊”的一声急跳起来,方进石暗暗好笑,他倒不是故意吓这赵构,只是刚刚才发现坐在坟墓上,随口说出来的。

    方进石笑道:“没事没事。”赵构小声的道:“我们回马车上等吧。”方进石无奈,也只好如此了,他站起身来道:“走吧。”他过去扶了赵构走回马车处,路过一棵树下时,赵构道:“我踩烂了一个果子。”方进石以为他胡说,赵构弯腰把踩着的果子捡了起来,凑近鼻子闻了一下道:“是柿子。”

    方进石点着火折子,果然是一个烂掉的柿子,他们正在一棵柿子树下,此时已然深秋入冬,北方的柿子早已成熟,落在地上的变软变烂,方进石借火光和赵构还真在地上找到几个,二人早就有些饿了,不管干净与否了拿来就吃,赵构从没有这样吃过柿子,他本想让方进石点着火折子剥皮后再吃,可是看方进石连皮一起吃了,也只得学他。

第148节 影铺秋水面

    赵构一说这个谢字,方进石忽然一激灵,他现在是和未来的高宗皇帝睡一张床上,此时不要点好处更待何时?

    方进石扭过身来转向赵构道:“九哥,你当真肯谢我?”赵构认真的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太为难的,你尽管提来。”赵构也不是个傻子,没把话说死说尽,方进石低笑了道:“我要的东西只是九哥一句话,不知道九哥肯不肯答应了。”

    赵构道:“你要我说什么话?”

    方进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九哥赐我免死金牌,答应我今生无论犯了什么事,都不砍我脑袋就成了。”

    赵构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我一个小小的康王,如何有权力答应你这个?”

    方进石道:“此时没有,可能以后会有的,九哥先应允下来,只当成是和我说个笑也行。”他想诱导赵构答应下来,想将来君无戏言,让赵构没法反悔。

    赵构却不上这个当,躺下来道:“这个怎能随意说笑?还是等回到汴梁城,我送你些金银吧。”他说完竟然背对着方进石,闭眼睡去,不再理方进石。

    方进石见得不到他的答应,也没办法,再加上困乏,不久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赵构就早早醒来,这破屋烂被的让他实在无法安然睡踏实,今天倒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那个车夫居然一夜未回来,赵构翻身起来,推开窗格看看外面,然后回身把方进石推醒,方进石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赵构道:“现在怎么办?”方进石叹息了一声,坐起来道:“出去看看再说。”他下床来摸到鞋子,正准备穿起来,眼睛余光处,感觉赵构的神色有些不对,笑了一笑摇摇头把鞋子重新放下,光着脚走向外面道:“我先到外面看看去,九哥稍候。”

    他走出破屋,向那房主老头儿打听了一下路径问了问当地情形,找盆清水随便洗了一下脸,赵构不久也穿了鞋子跟了出来,方进石耐心的等他细细的把脸洗干净了,才道:“九哥身上可有钱?我们买个驴子,拉车到镇上去。”

    赵构想了一下,从身上取下个玉佩道:“把这块玉卖了,应该就够了吧。”方进石不识玉的好坏,不过以他想来,从王爷身上取下来的一块玉,当是值不少钱了,于是接了过来,找那老者去村里买了一头驴子,顺便买了些吃的东西,方进石把驴子套过马车,赵构上了车去,把鞋子还给方进石,让他去赶驴车。

    方进石赶了驴车,吱吱吜吜的慢慢前进,顺着那老头儿指引的道路,前行了不到十里路,就来到一处小镇上,这小镇名叫半郭集,既非官道要道,又非人口特别密集之处,只是一处较偏僻的不大集市。方进石赶忙跳下车去,先去买了双鞋子,这才解决了两人一双鞋子的窘迫尴尬。

    他回到驴车上,刚要驱赶驴车继续前行,赵构忽然站了起来道:“我的人来了。”

    方进石扭头望去,果然见一群人正从熙熙攘攘的西街而来,前面的一人正是那个车夫,他身后的康王府随从大老远的看到赵构,就大声喊叫着奔过来,这群人死里逃生,又见康王,不免有些情绪激动。

    方进石本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这群人身后不远,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左面穿街进入右面的巷子中,人潮人往中,方进石随意一瞥,恰巧的看到她,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方进石心头一跳,赶紧从马车上跃了下来,不理会康王手下,急急的分开人群,跑到那女子消失的小巷子里。

    他左右查看,这小巷子四通八达,早已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更不知她走向何方了,他不死心,又到处看了一看,还是没有。

    方进石站在那巷子口处定了一定,摇摇头往回走,临到马车处时又回头看了一看那巷子处,因为这女子让方进石感觉,她就是那个千娇百媚、任何男人一见难忘的云奴儿。

    只是这女子身着好似朴素的衣服,和云奴儿一向华丽色艳的衣服风格不同,她急匆匆而过,他并没有看的清楚,只是感觉像是云奴儿而已,若说这云奴儿忽然到了这开封,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当真是她么?

    方进石无法确定,他怏怏的回到马车处,赵构的属从已经和他见过礼毕,那桥头处康王府被盐枭杀死三十人左右,没死的大部分有伤,好在不久之后就有人报了官府知道,都城外出了如此大案,开封府尹和大理寺都不敢怠慢,全力派出精干捕快,画影图形,整个开封府搜捕这些盐枭。

    这些来接康王赵构的也有开封府的官差,赵构虽说并不特别讨宋徽宗的喜欢,但终是王爷皇子,开封府和大理寺也不敢得罪,一起接了向开封府而来。

    方进石本想留下去找一找那女子是不是云奴儿,开封府官差却是不允留下,定要到汴梁城里留下口供,方进石无奈,只得暂时放弃寻找。

    在道上,方进石听两个开封府的官差感叹,最近开封府真是不太平,昨晚上刘锦记的锦鸡一夜之间,纷纷暴亡,他想起那个郭京在刘锦记面前扬言,要“刘锦记,死光光”的,这个果然是应验了,虽然方进石并不清楚这郭京到底投靠了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做的出如此大事,可是他绝不相信这郭京忽然就能使法神仙上身,成了神仙道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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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起于白山黑水的女真族建立的金国和北宋朝廷签订海上之盟,联合夹击已江河日下的大辽,辽国两线作战,在金国长驱直入下岌岌可危,辽兴军卢龙节度使耶律大石苦苦支撑,遂派出使团出使西夏。 其中使团二十余骑携宝马美人,却偷偷潜入大宋境内,欢乐的青年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大宋桃花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桃花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桃花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