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到期，最后一天，原价三百多的女士内衣，现在全场四十九元……”
夏日，伴随着蝉鸣声此起彼伏，老旧的CBD商业街，尖锐的喇叭传出女声，重复着服装大减价的内容。
没多少客人，黄狗热在玻璃门的缝隙下，蹭着服装店屋内透出的空调。
鹿港，三线小城市，放眼整个城市高楼都没有几栋。
CBD正中心的国贸大厦，此时的天台微风吹拂。
天台一角，生锈的铁栅栏严重扭曲变形，形成一个豁口。
路桥站在一旁，感觉稍稍向前靠靠就能坠落而下。
此时的路桥双眼空洞无神，黑眼圈应征着整张脸，似乎几个星期没有规律的睡眠。
“向前一步。”
……
“听到没有，路桥！”
缓过神的路桥将头扭了回来：“不好意思！”
喊话的韩东看了一眼路桥，指着路桥刚刚看到的豁口解释：“那天你休息，不过都上个星期的新闻，物业也是还没修吗？听说是男的找小三在宾馆抓包了，女的劝都劝不住朝楼上走，刷就下去了。”
“后来呢？”路桥反问。
“事情压下来了，新闻都没上，鬼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快点搞完下去了，你把光打小姐姐脸上，别打头顶又不是拍观音！”韩东没好气的开口。
韩东拿着单反，镜头所对的地方，穿着女仆装的小姐姐，脸上涂着厚重的粉底，粉饰这不再年轻的脸庞。
脖子和脸完全是两个肤色，眼角的皱纹数不清有几层了。
路桥手里拿着反光板，向前一步将阳光反射在小姐姐的脸上。
不算漂亮的小姐姐，此时微单里完全变了个模样。
虽然还不是很漂亮，但从妇女一下变成了少女。
阳光的反光遮盖掉了一切瑕疵，使得整张脸充满了元气。
“好了没有啊，好热。”小姐姐没好气的吐槽道，声音是老道的夹子音。
“鹿鹿别急，走公账回头让路桥给我们一人补一根雪糕，这个夏天就指着这个活动赚钱了！”韩东说着按下了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数十声快门落下。
“换个姿势，前手摸膝盖，后手抬屁股，笑，好保持。”
“我没来得及穿丝袜，腿毛可以P掉吗？”
“没问题，这种事情路桥拿手机都会，更何况我这个大师了！”
“那可以P个白丝上去吗？”
“先拍了再说。”
“路桥，你另一只手用手机也给我拍几张，也P好看点发我，我发朋友圈，雪糕我请伱！”
“哦！”路桥抽出自己手里的用了几年的红米手机，几秒钟的犹豫。
“用我这个吧。”小姐姐从女仆装的围兜里，拿出了新款的苹果。
接过手机的路桥苦笑：“好。”
……
半小时后，路桥提着袋子。
从电梯走了出来。
太阳直射进路桥走入的房间，房间抬头的招牌上写着：飞鸟女仆咖啡厅。
门口的玻璃门贴着招聘海报，写着招收女仆，留着韩东的电话。
路桥在前台放下塑料袋，里面是四瓶冒着水珠的汽水，还有三根老冰棍。
袋子几乎是刚放下，两只玉手就伸了进来。
分别是刚刚出去拍摄的小姐姐白鹿，和她刚毕业的表妹芊芊。
等两个女孩子拿完，芊芊反应过来：“路桥哥，你不吃？”
“我吃口香糖。”路桥砸吧了几下嘴巴，伸手拿出了最后一根，递到了正在电脑前卖力P图的韩东手里。
路桥在这里上班，而这是一家女仆咖啡厅。
韩东是老板，最开始跟几个朋友合作，开了这家店。
初心是为了满足自己看小姐姐的欲望，其次自然是为了赚大钱。
路桥大学毕业找工作摸到了这里，韩东认出了路桥是小自己一届的学弟就录用了。
今年是路桥的第一年，也是韩东创业的第三年，股东陆续退出，已经到了极限。
之所以还能干下去，完全是因为见证过辉煌，不甘心就此落寞。
一年前路桥刚入职，见证的刚好是最辉煌的时候，十三个女仆小姐姐三班倒，整个十三楼就像个不夜城。
白天咖啡厅伴随桌游，晚上狼人杀、血染钟楼和剧本杀。
但随着女仆咖啡厅的热度在去年渐渐消散，如今店铺里只剩下四人。
没有客人，路桥站在一旁看着正在修图的韩东。
白鹿不算漂亮，但此时在韩东的手里变成了一个高P的美人。
漂亮，但不像是网图。一种贴地气，不虚假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路桥认识白鹿长啥样，光靠这个海报确实愿意来一趟，一睹芳容。路桥也清楚，这些年几乎都是用这种方式。把四五六分的小姐姐，P成七八九分的大美女，然后吸引客人来，一杯咖啡五十八，一下午算上桌游一两百的圈客。
而这几乎也是韩东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在没办法让业绩好看起来，可能就真要倒闭了。
四个人在房间内，白鹿和芊芊抢着唯一的大头电风扇，没来客人所以没开空调。
大家都清楚，要么这个月，最多下个月可能这里就不复存在了。
“路桥！”
“啊？”路桥回过神。
“你别看了，我手机图传你了，修完给我，我发美照钓小哥哥呢！”白鹿抢风扇抢不过表妹看向路桥。
“等等白鹿，你自己美图秀秀。路桥我有个事情拜托你，你刚刚给我点子了。”韩东抬头撕开冰棒看向路桥。
“啊？”路桥钻头看向韩东。
“你还记得我说的上个星期跳楼的女人嘛？新闻没播报的？天台你看见的那个！”韩东追问道。
路桥点着脑袋。
“我们宣传一下，你搞个剧本杀出来。就真实故事改变，流程你套皮我们之前玩过有意思的剧本杀内容就成了。之前重庆不是有那个红衣小男孩事件吗？改成剧本杀火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这来一个改编，然后宣传一下，我估计真有机会，比我这个夏日祭靠谱多了！”韩东激动的开口。
这事情路桥没少干过，淘宝十几块买一堆剧本杀的脚本。将内容随便拼凑一下，就说是独创的城市限定剧本，韩东P好图片，就可以火上小半个月。
这基本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有名的剧本杀的剧本基本都有城市和地区限制。
想要造噱头，无非自己原创。以前有钱的时候，店里还养过剧本杀作者。
但没起到什么效果，路桥搭把手将作者会的学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文笔赶不上对方，反正对方时如何洗稿其他作品剧本杀环节和编排逻辑的基本都学会了。
路桥下意识的点头，难点唯独是怎么串联到跳楼死掉的女人，转化成厉鬼之类的也没问题，反正类似的剧本杀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芊芊此时反应过来：“那会不会太冒犯了？”
此话一出，十几秒的沉默。
韩东率先打破了宁静开口：“吃不起饭了都，冒犯什么！”
芊芊看着老板，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羞愧的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白鹿向来向着老板翻看自己的手机：“我有业主群，之前代交物业加上的，群里聊过这个事情，业主是……看到了…402，我们楼下。”
“路桥你踩个点，你拿我微单取一些素材，脚本你排好了，我就出片。三天后，喊熟人来试玩！”韩东连时间都拟定了下来。
平日里，瞎掰一个剧本杀差不多也就是三天时间。只不过时间久了，玩家也发现有好有坏，甚至也赶紧到了，有的内容太雷同了，就好像之前玩过的别的地方的热门本，然后就落寞了。
但这一次有一个真实发生的噱头，再加上女仆DM带队，韩东已经看见了这个剧本杀的前景。
路桥拿上了微单，坐电梯下了楼。
身为无神论者的路桥，基本没有害怕和恐惧的地方。
“死过人你还打算租给我？按什么心？”
男人的声音传来，电梯缓缓打开。
四楼，刚到就看见迎面是中介带着客人上了电梯，显然是来看房的，现在离开了。
听着动静看的就是402没错，路桥刚好出四楼，看着中介追着生气的客人进了电梯之后就处了电梯。
走向402的时候，看见铁拉门上插着钥匙。
钥匙挂着牌子：安信中介看房用。
铁栏门里面是一扇木门，一串钥匙盘明确的标记了两把钥匙。
显然是刚刚看房的中介疏漏，将钥匙遗落了，当然更有可能是太激动了，发生了争吵让中介分了心。
路桥从嘴里拿出口香糖，嚼了够久已经有些发硬了，将钥匙拔出拓印了下来，正反面，一面铁拉门一面里面的木门。
随后将钥匙赛回了铁栏门，转身向左迈开腿。
几乎是前后脚，中介小姐跑了回来。
路桥侧身向左，走楼梯的小姐姐到了402门前抽下了钥匙，看了一眼路桥，有所犹豫，但钥匙都到自己手里了，自然没有多想离开了。
路桥跟着下楼，拐入小胡同找到了配钥匙的老头，靠着躺椅正在听广播。
年级很大的老头，在这一带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看见路桥递来的口香糖犹豫了几秒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两把一百，我啥也不问。”
平时五块钱配一把的钥匙，贵了整整十倍，但路桥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头拿出了两把没有齿的钥匙胚，锉刀对准开始比对口香糖，十几分钟后，两把手工的钥匙套上圈递给了路桥。
路桥也扫码给了钱，才明白确实算是手艺活。
“如果打不开，前后转一转。”老头提醒道打开了一旁的收音机继续听广播内容。
路桥拿到钥匙没有去402，而是转头回了13楼女仆咖啡厅。
将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两个小姐姐是震惊的，韩东则瞪大了眼睛大喊：“漂亮！”
“等晚上天黑一些了，我再去踩点去，拍一些照片做线索卡，如果可以，这房子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租出去了，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喊人组队在402开一场剧本杀。真实世界改变，真实事件现场推演，再来个真实表演的噱头，应该能赚钱。”路桥将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韩东激动的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大卖的画面了。
“我怕！”
“我们可不敢到现场主持啊！”白鹿带头说。
“前期我和路桥先来，都没出事你们再来可以吗？这次直接限定本，一局八人，每人两百。公司留一千，剩下的谁去谁平分。晚上组三场。两个小时一场，六点开始中间休息半个小时恢复出厂设置，三点结束最后一场。”韩东说了妥协的办法。
此话一出，沉默片刻，两个女孩才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