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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生一场康波     1640四海扬帆txt下载     1640四海扬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运奴船

    牙买加扼守向风海峡的出口,在加勒比海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控制了牙买加岛,就扼住了西班牙的咽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几十年后当英国与西班牙重新开战,皇家海军在加勒比海的第一个大的行动就是攻占牙买加。到时陈守序眼前这座牙买加城会改称罗亚尔港,成为海盗之港。英国资助的海盗将从罗亚尔港出发,洗劫整个西班牙大陆沿海。

    从库拉索至牙买加,风向大致都为东北风。但由于地转偏向力的影响,信风带的东北风体现到海面,会变成顺时针的气旋。舰队向牙买加的航行直线角度不够,而且来自右舷东北风带来的侧漂力使整个舰队的航迹偏向西,为了接近牙买加,这迫使陈守序在多个航行段采用了之字型的近迎风航行。耽误了一些时间,却也锻炼了水手的操帆技能。

    陈守序的舰队航行在牙买加城附近海域,他要抓捕一些商船补充物资和人力。西班牙的商船上并不全是西班牙人,除了各种契约奴,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贫苦水手。这都是海盗重要的人力资源补充。

    在捕猎那些小型商船的战斗中,复仇号和暴风号的效率比长水号更高。轻巧的船身和灵活的纵帆让他们可以轻易追上满载的商船,而且通常不用战斗,只要海盗们推出大炮,举起登船斧、水手刀和手榴弹,商船都会降帆投降。为了鼓励这种投降行为,陈守序命令各船只取走金银和必须补充的物资,招募水手,商船本身和货物多数都归还给船主。

    长水号的主要任务依然还是训练。这天早晨,陈守序正在船舱里休息,雷加报告说,“复仇号挂起信号旗,请求支援。”

    陈守序放下手中的书,这是一本他从摩根那里买到的海盗船长日记,里面记述了一位船长穿过暴风海峡,航行到太平洋的经历。

    快步登上艉楼甲板,陈守序拉开望远镜,复仇号正位于长水号左舷6海里外,方位角2个罗经点。

    雷加说道,“复仇号左转,敌舰在他们左舷。”

    陈守序看了看长旒旗显示的风向,“左转,我们切直线追。通知暴风号跟上来。”

    “左转4个罗经点。”雷加大声命令,“挂信号旗通知暴风号。”

    舵手打舵,水手分别奔向艉楼和转桁索,调整舰尾斜桁帆和各横帆。暴风号在右舷,看到信号旗后也打舵转向。

    早晨有一些雾气,海面的能见度不是太好。追击了一阵,太阳升高,雾气消散了一些。桅盘望台上的水手大声喊道,“敌舰盖伦,挂的是葡萄牙旗!”

    陈守序的舰队堵住了去向牙买加城的航线,葡萄牙船在复仇号的追击下,被迫改向西航行。东北风从侧后方吹上去,这艘横帆盖伦的速度并不慢。

    “好快的盖伦!”雷加说道。

    追了一阵,长水号只拉近了很短的距离,复仇号会比长水号先追上。

    “这船不一般啊,商船很少能跑这么快。雷加,测风速。”

    “风速16节。”

    “能接受。”陈守序下令,“挂翼帆。”

    水手们立即跑到主桅和前桅处,松开底桁、中桁捆扎翼帆桁的绳索,通过滑轮组和摇柄伸出翼帆桁。松开风帆,拉紧帆脚索,固定。长水号张开了4面翼帆,速度加快了两节。

    长水号这样的横帆战舰极限航速为9至10节,风速达到7级,风速在25节以上,就不能张开全部横帆了。航速接近上限,挂帆太多在大风下船只侧倾反而有倾覆的危险。现在16节的风速,还允许长水号在全部横帆基础上挂出翼帆。

    两船在以2节的航速差接近,追上得花大半天的时间。复仇号两次接近敌舰,意图进入炮战,如果能破坏几面风帆就能迫使敌舰减速。

    可双方的体型差距实在太大了,这艘盖伦排水量在600吨以上。复仇号在改装后,单舷也只有3门4磅炮,在进入有效射程之前就被敌舰的舷侧齐射逼退。

    陈守序叹口气,“科林伍德也不要太勉强了。”

    斯特林这时也登上了艉楼,“科林伍德是在试探敌舰的有效射程。”

    葡萄牙人很早就发现了海盗船,如果照这个航速差追上去,即便一切顺利长水号下午才能逼近敌舰。如果出点意外,被葡萄牙人拖到天黑,这块肉就要飞。

    “科林伍德减慢了航速。”雷加喊道,“天啊,他想斜切敌舰舰尾。即便不考虑敌舰的两门尾炮,他也会在斜切后进入敌舰左舷的有效射程。”

    “我看到了。”陈守序道,“雷加先生,你是候补军官,请平复一下你激动的语气。”

    科林伍德的第一次斜切,给复仇号的3门舷侧火炮提供了一个射角,但两艘船都在快速机动,并没有取得命中。科林伍德在一个很漂亮的换舷机动后,再次斜切敌舰的舰尾。敌舰的航速并不慢,复仇号无法大角度横切,在斜切的过程中总是会进入葡萄牙盖伦后面几门舷侧炮的射界,还是比较危险。

    但他的第二次斜切还是迫使盖伦调整了航向。

    斯特林说道,“葡萄牙人害怕他炮击尾舵和后桅帆。”

    雷加压抑着激动,“科林伍德船长干的漂亮!”

    虽然复仇号的炮击都没有命中,但迫使葡萄牙人来回调整了两次航向,与长水号的直线距离被缩短了。

    可是当复仇号第五次斜切敌舰舰尾时,葡萄牙人精心准备了一次齐射,链弹损坏了复仇号的桅杆,撕碎了帆布,复仇号的航速大减。葡萄牙人可能想解决这个麻烦,稍微偏转航向向复仇号打出了第二次齐射,在长水号上都能看到复仇号船舷数处被击穿,碎木与肢体横飞。当即被打的停航。

    “复仇号!”斯特林大惊,“甲板上没人了。”

    陈守序愤怒的转向甲板,向着所有的水手们说道,“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那艘大盖伦。复仇号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与敌舰展开了英勇的炮战。告诉我,你们应该怎么办?”

    “追上去,宰了他们!”水手们纷纷呐喊道。

    “每组一瓶朗姆酒,马上发下去。”陈守序命令雷加。适当的酒精可以让海盗们更兴奋。

    激励了船上的士气,陈守序又把目光转向复仇号。

    可能是长水号的气势太过逼人,速度又明显更快,葡萄牙盖伦在齐射打瘫掉复仇号后马上离开。复仇号的船身被击穿几个大洞,甲板上的人员应该损失不小。只是木头毕竟是比水轻的船材,一时倒不担心很快沉没。

    长水号挂出信号旗,让暴风号搭救复仇号上的船员。长水号则继续追葡萄牙人,随着时间推移,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直到追近后,陈守序才看到甲板上密密麻麻捆在一起的黑人,是一艘运奴船。

    陈守序想了想,“收翼帆,我们保持目前的航向,驶向敌舰下风。”

    因为横帆战舰不会采取正尾风航行,都是与风向侧着一个角度,比如现在的东北风,敌舰航向西南偏西,那么长水号航行到敌舰的左舷,与敌舰保持平行,这就叫占据炮战中的下风位。上风下风并不是指沿着风向一前一后的位置。

    长水号每个跑位边的甲板上都有个铁架,能卡住五颗炮弹。由于缺乏人手,长水号目前一次爆发射击就只能打出这五发提前从弹药库搬出的炮弹。

    装填完毕,炮组推出所有舷侧大炮,各炮组按照火控官的命令调整好角度。加德纳和艾略特依次走过各炮位,长水号开始了齐射。

    24磅炮的威力震惊了葡萄牙人,四次齐射后,盖伦的桅帆已经惨不忍睹。到处是破损的布条和垂落的横桁。击中甲板的两颗炮弹碾出两条血胡同,残肢碎肉到处飞舞。

    葡萄牙人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靠近,准备近战。”陈守序命令道。

    长水号正准备贴近后再来最后一次舷侧齐射压制盖伦后接舷,但炮击还没开始葡萄牙人就挂起了白旗。

    陈守序有点纳闷,上次在女妖号上的葡萄牙船可是血战到底,那几个穿板甲的葡萄牙骑士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今天他都做好了再面对一次“圣地亚哥”的准备,这船怎么就投降了。

    他对梅登率领的登船队说,“让那个船长过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梅登很快就回来了,摇头道,“葡萄牙的船长在炮击中战死。我把大副带回来了。”

    俘虏很快就被押到长水号的艉楼,陈守序制止了群情激奋的水手。

    “你们的船航速很快,不像是一般的商船,什么原因?”

    葡萄牙船大副向陈守序微微致意,回答起来倒是很爽快,“守序船长。我所在的船原来是一艘法国的巡航舰,被西班牙海军俘虏后拍卖。我的老板得到了它,您知道,航海中奴隶的死亡率很高。运奴船的航速必须要快,否则时间长了奴隶病死的越多,经济损失就越大。”

    “你知道我?”

    “您的旗帜已经传遍了加勒比海,抱歉之前并没有听到您得到一艘强大战舰传闻,我们开始并没有认出来,击毁了您属下的一艘船。”

    陈守序哼了一声,“既然已经开战了,又为什么投降?你们的炮多半都还在,明明还有战斗力。”

    “船长已经战死了,我的船上装满了人,如果再打下去不知还要死多少。而且我的船员看到您的船上有很多黑人士兵,他们害怕被报复,都不敢再打了。“大副顿了一下,看着陈守序的眼睛,”我听说您有不杀俘虏的美好名声。”

    “可你击毁了我一艘船,我现在很犹豫要不要杀了你们。”

    葡萄牙大副苦笑,平静地说出让陈守序意外的话,“作为现在船上的最高指挥官,如果守序船长要杀人泄愤,就请只杀我一人吧。水手们是无辜的,他们都只是服从命令。”

    陈守序惊讶地望着葡萄牙大副,他忽然有了解对方姓名的兴趣,“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科蒂尼奥.德.诺兰尼亚。守序船长,葡萄牙的骑士从不推脱自己的责任。上帝告诉我,牺牲自己的性命拯救大多数人是无上的荣誉。”

    “诺兰尼亚先生,你真让我吃惊,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肮脏的运奴船上工作。”

    “骑士也需要工作来填饱肚子。”

    陈守序笑了一下,“好吧,诺兰尼亚先生,鉴于你放弃抵抗的行为避免了很多无谓的牺牲。如你所愿,你的船员将会获得活下去的机会。但你本人将会成为我的俘虏,直到我想好处置你的方法。”

    科蒂尼奥被水手带下去,他将会住在炮甲板的尾舱。

    暴风号追了上来,带着复仇号的船员。

    罗伯茨登舰,“复仇号被重创,要修复估计要花很长时间。”

    “船员呢?”

    “阵亡18人,还剩下24人。科林伍德船长手臂受伤,不太严重。”

    陈守序看向俘虏的葡萄牙盖伦,“复仇号不用修了,我们有了更好的船。”

第47章 再遇故人

    葡萄牙盖伦,现在应该叫长河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长水号的炮击下损失了前桅的中桅,主桅的上桅,各横桁也多有破损。幸好长水号是占据下风位炮击,击毁的都是些帆索,船身倒是没有被命中。海盗们指挥俘虏简单修补了露天甲板舷墙几处破损的位置,用备用船材勉强竖起几面风帆。

    暴风号上的船员拆下复仇号上的火炮和金属部件,搬走能用的弹药和帆布等物资,点燃了复仇号的船身。

    失去座舰的科林伍德换乘到长水号。海盗们排列在长水号的登舷梯上,拉住登舷梯上的绳索,用自己肃立的身体作为科林伍德登舰的扶手。

    陈守序站在船舷边,伸手扶起科林伍德,在科林伍德踏上长水号甲板的那一刻,乐师奏起《胜利属于我们》(la victoire est à nous !)。

    陈守序微笑道,“他们迎接你,就像迎接海军舰队的提督。”

    科林伍德有些惭愧,“对不起,我丢了一艘船。”

    “可你让我们拥有了长河号!”在这首来自拿破仑时代的激昂军乐声中,陈守序摘下船长帽,“胜利万岁,科林伍德船长万岁!”

    “万岁!万岁!”跟随着乐点和陈守序挥舞军帽的节奏,海盗们三呼万岁。

    科林伍德神色激动,胜利的美酒是如此甘甜。

    陈守序和科林伍德进了艉楼,他看向科林伍德受伤的手臂,“我已经让斯特林接管了长河号。你先在长水号上出任我的大副,等伤养好后,我们再弄一艘大船,你继续当船长。”

    “好的,守序船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长河号需要进一步修理,我们必须离开牙买加。”桌上摊着海图,陈守序用手指戳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外的桌面,“在这里,海图上没有标出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海湾。”

    陈守序记得,去年也是与葡萄牙人的亚哈特船战斗后,威廉在附近不远处提供了一座隐蔽的锚地,他当时记下了锚地的纬度和经度。

    长水号领航,长河号蹒跚跟上,舰队慢速靠近了目的地。入口的航道太窄,像以前一样,战舰收起风帆,放下长艇。水手们用桨船将船只牵引入港。

    舰队驶过遮挡海湾的礁岛,水手们吃惊地发现海湾内已经有一艘三桅战舰。船上引起一阵骚动,现在的长水号自身没有动力,很多水手还在长艇上划桨,行驶在狭窄的航道中,位置十分尴尬。

    科林伍德单手举着望远镜,“大意了,应该先派艘小艇侦查海湾。幸好那艘战舰也没有升帆。”

    陈守序越看这艘船越熟悉,他忽然笑了,“这是一艘老熟人的船。”

    暴风号早前从女妖号上承接的团队还有23人健在,现在他们的职位都比较高了,这会都在岗位上。甲板上的水手没人认出来。

    雷加有些不确定,“是拉斐尔号和马尔蒙船长?”

    “鸢尾花装饰的王冠骷髅旗,就是他了。”陈守序点点头,命令露天甲板炮火控官艾略特,“装填火药,鸣礼炮12响。”

    拉斐尔号遍布弹孔,桅桁与索具也多有破损,船身上满是战斗的痕迹。鲜血在船身上结痂,将黄色的涂装浸染地斑斑驳驳。拉斐尔号可能也没想到会在这个隐蔽的锚地遭遇外人,甲板上有几个水手零落地奔向炮位。长水号比拉斐尔号吨位更重,实力差距本就有些大,当长河号的船影从长水号身后出现,拉斐尔号上的海盗快要崩溃了。两艘盖伦战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当第三艘船暴风号露出船影,拉斐尔号的海盗们已经绝望。

    就在此时,长水号打响了舷侧炮,只见硝烟不见炮弹。长水号派出了一艘长艇驶向拉斐尔号,雷加作为陈守序的使者,被派去与拉斐尔号联络。

    陈守序指挥舰队通过航道后,另选了一处深水区域停泊。

    雷加回来,也带来了拉斐尔号的情况,“船长,拉斐尔号看样子经过了一次惨烈的战斗。船上的水手只剩下40多人。很多人都喝的酩酊大醉。”

    “见到马尔蒙了?”

    “是的,马尔蒙船长现在状况很不好。”

    陈守序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他安排科林伍德留守指挥舰队,带上十几人乘长艇登上了拉斐尔号。

    正如雷加说的,拉斐尔号的水手衣衫褴褛,脸色憔悴,醉倒在甲板上说着胡话。陈守序径直走进艉楼的船长室,马尔蒙坐在椅子上,头上裹着纱布,胡子拉渣,手中攥着只剩下一点残液的酒瓶。

    马尔蒙扶着航海桌,挣扎着站起来,他上下打量了陈守序几遍,“想不到啊,这才大半年不见,你真的成为船长了。外面那只舰队是你带来的?”

    “是我的舰队。我带他们回来与西班牙人作战的。”

    马尔蒙用双手在脸上抹了抹,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好强大的舰队。可惜啊,你要是早几天赶到,这一切都会是另外的样子。”

    “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马尔蒙惨笑,“败了。你应该能看到,我们遭受了惨重的失败。”

    “慢慢说。”陈守序倒了一杯水递给马尔蒙。

    马尔蒙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缓缓说道,“你应该听说了托尔图加岛的事情?”

    陈守序点点头。

    “托尔图加之战后,贝勒米收留了很多逃出来的巴肯尼亚人。加勒比的海盗从未遭受过这样惨重的失败,贝勒米决定报复。他率领当时在巴哈马能集结到所有的战舰,包括他的布雷赫特号和我的拉斐尔号,还有5艘单桅斯鲁普,一共600多人,夜袭凯龙的基地萨马港。”

    “有600多渴望复仇的海盗,那你们怎么输的这么惨?”

    “凯龙早有准备,我们在夜里没有攻下他的炮台。贝勒米不甘心失败,太阳升起后我们还在进攻。最后实在攻不进去,撤退的时候花的时间太长。等水手们登船完毕,凯龙的巡航舰也杀了出来。”

    “你们打了海上的炮战?”

    “是的。西班牙人的阵型维持的太好了,我手下的也不是法国海军,真的打不赢啊。布雷赫特号被击毁,贝勒米现在生死未知。就算没战死他大概也逃不过被绞死的下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指挥拉斐尔号逃了出来,回蓝港的航线当时已经被切断,我只能向东撤退。威廉的这个海湾是附近最隐秘的锚地,我在这里休整。”

    “恩,我正想问你。威廉去哪里了?拉斐尔号不是他指挥吗。”

    “我们分开后,威廉说他觉得对我有亏欠,就把拉斐尔号给我了。他自己另选了一艘单桅斯鲁普,这次战斗他也参加了。舰队被打散后,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去向。”马尔蒙说道这里笑了笑,“不过威廉是个老狐狸,巴哈马海盗没人比他更会躲避危险,我想他一定不会有事,现在正在哪个秘密的港口里喝得烂醉吧。”

    “女妖号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我们启航时,女妖号并不在蓝港。”马尔蒙拍了拍额头,“查特菲尔德,你还记得吧?以前女妖号上的航海长。我最后看到他的船被西班牙人接舷了,看样子没人逃出来。”

    陈守序有些唏嘘,查特菲尔德的船上有不少熟人,“那你们最后逃出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纵帆船有几艘成功撤离。应该没到一半,最多两三百人。”

    “那这么说,蓝港镇现在很空虚?凯龙可是随时会进攻巴哈马。”

    “蓝港镇已经没救了。它现在就像一个赤身**摆在西班牙人面前的美女,毫无反抗的力量。”

    陈守序看着马尔蒙,语气很真诚,“我要去蓝港与西班牙人作战,马尔蒙船长,我需要你的帮助。”

    马尔蒙惨笑,“你还想和凯龙战斗?他现在比进攻托尔图加岛时更强了。”

    陈守序站起身,“马尔蒙船长。凯龙是我们必须击败的敌人。在巴哈马作战总比其他地方好,至少,那里是我们的主场。”

    “我也想帮你,可你看到了,我刚刚遭遇了一场哗变。虽然被我镇压下去,可现在船上只剩下40多名水手。凯龙马上就要进攻巴哈马,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补充人手。”

    “我的人手也不足,不过我刚捕获了一艘运奴船,船上有几百黑奴,我们可以从那里面挑人。”

    “新运到的黑奴有什么用?语言不通,他们也没有经过航海训练。”

    陈守序道,“马尔蒙船长,请积极一些。你是一位老船长,如果你想继续与西班牙人作战,就应该给其他人竖立一个榜样。这些黑奴都是部落战争中的战俘,很多人曾经都是战士。虽然他们不懂航海,但我们可以重新分配四艘船上的人力,将熟练水手抽调到重要的作战岗位,让这些新人填补那些辅助岗位。”

    “也许有点用,但这样我们还是很难击败凯龙。”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但我知道事在人为。”

    陈守序的态度感染了马尔蒙,他的眼神恢复了一些神彩,“好吧,你说的对,我们这些老人辛苦一些也算不了什么。”马尔蒙扶着椅子站起来,“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

    “先修船,最多一周,我们要修好两艘战舰。”

    “修理需要船材怎么办?”

    “先列出必须的物资清单,如果舰队里没有,我会带着暴风号出海补充。可能是凯龙连胜了几仗,加勒比的海盗现在销声匿迹,外面向风海峡的主航道上有不少商船来往。”

    “你要快去快回。”

    “最多四天。”

    马尔蒙伸出右手,“好吧,我的司令官阁下。接下来,我服从你的指挥。”

    离开拉斐尔号,陈守序召集了舰队指挥官会议,将各项工作分配下去。他专门找来蒂奇,让他负责安抚、挑选黑奴的工作。

    “我们马上面临战斗,现在舰队的人手不足,所以这次不能再采用自愿招募的模式。只有那些愿意加入我们的人才能得到与水手相同的食物配给。对于其他人,舰队将不会带走他们,就把他们留在这座港湾。”

    蒂奇没有意见,他对陈守序完全惟命是从。

    在有条件的时候,水手的食物是由咸肉、咸鱼、干豌豆、燕麦和可能拥有的新鲜蔬菜搭配,煮成的一锅糊状物。船上的厨师就只会这个,他们都是断腿断手的前海盗,厨师是他们留在船上能胜任的少数岗位。虽然这极其难吃,但其实营养不差。比海中紧张工作时啃那些生蛆的饼干和乳酪强多了。

    黑奴被跨大西洋航行非人待遇折磨,这种糊糊挺适合他们。能熬过这地狱般旅程的黑人身体都不差,只要保证基本的待遇,一周的时间能让他们恢复不少。

    陈守序将港内的工作留给斯特林和马尔蒙,他率领长水号与暴风号连夜出港,舰队需要商船上的桅杆。他感到庆幸的是,长河号与拉斐尔号的主底桅和前底桅都没有受到损失,只是更换中桅和上桅,时间也许还来得及。

第48章 血旗

    傍晚,凯龙.格兰达加纳.塞拉站在埃斯特莱雅号的艉楼甲板上,手上拿着一根拐杖,支撑他在前不久的战斗中受伤的左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眺望大海,看着夕阳映照下的蓝天白云,回想起在托尔图加岛之战后连续遭遇两次飓风,那时他的舰队虽然都在港内,但还是损失了一些帆桅,这让他拖到飓风季结束才能向巴哈马进攻。而现在,上帝赐给了他连续的好天气。

    新普罗维登斯岛隐隐约约的轮廓,出现在舰首几海里之外。凯龙的舰队呈双列纵队前进,先导舰兼旗舰的埃斯忒莱雅号身后,依次是圣伊德方索号、阿罗戈诺达号和蒙塔涅斯号。阿佐尼亚作为舰队的副司令,座舰是位于队列中部的阿罗戈诺达号。除此之外,还有四艘单桅斯鲁普航行在巡航舰队右舷,位于巡航舰队与巴哈马岛链之间。

    凯龙身披他最珍视的卡拉特瓦拉修会红十字,这代表着他世袭贵族的身份。如今的欧陆也有礼崩乐坏的趋势,大航海带来的白银之海深深改变了整个欧洲的财富结构,从罗马到米兰,从西西里到维也纳,从特兰西瓦尼亚到里斯本,整个欧洲都仿佛失去了廉耻。只要足够有钱,伯爵侯爵的爵位都能用白银来换。

    即便是他的祖国西班牙,为了筹集资金填补空虚的国库也在大肆售卖骑士团的礼服和爵位。而那些世袭伯爵们为了一点点嫁妆,把贵贱不通婚的祖训都抛到了脑后,打着爱情的名义娶那些屠户、冒险家和暴发户家的女人,就为了嫁妆带来的银币。

    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在家乡,像他一样的卡斯蒂利亚末等贵族竟然以投奔到高等贵族家做仆人为荣。在古巴,哈瓦那的总督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看那些下人,并且对他的要求百般掣肘。

    凯龙不甘心,他要用手中的剑改变自己的命运。出身已经为他在头顶设立了一道天花板,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他此生将终老在船长的位置上,或者在某次与列强舰队的战斗中被炮弹轰成碎片,如同他以前的船长。

    这远远不够!凯龙攥紧了双拳,他还年轻,又这么优秀,理应得到更多的东西。剿灭困扰西班牙百年的加勒比海盗,他能赢得耀眼的战功,赢得如山的财富。

    上帝保佑,凯龙的计划在陷入困境后得到了贵人相助,让他得以组建起一只强大的舰队。连续两次大胜,不可一世的海盗被重创。现在只要拿下眼前巴哈马海盗帮的巢穴,他将会带着荣誉与金钱凯旋回国,再造家族的辉煌。

    只剩下巴哈马。

    凯龙手扶围栏,看向艉楼下的查特菲尔德。甚至都不用威胁,这个海盗船长被俘后主动向他投降,并且自愿充当西班牙人进攻巴哈马的向导。

    “前方就是你说的新普罗维登斯岛?”

    查特菲尔德弯腰答道,“是的,司令官阁下。过了新普罗维登斯岛右转,在哈勃岛与新普罗维登斯岛之间有条深水航道,您的大型战舰可以一直抵达伊柳塞拉。”

    “我看海图,在现在这个位置右转也能航向伊柳塞拉,而且航程更短。”

    查特菲尔德恭敬地回答道,“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新普罗维登斯岛的东岸遍布礁石,有许多暗礁和浅滩。您的大舰驶进去会十分麻烦,而且您知道海盗总是善于用小船进行袭击。他们的佩利亚加船与单桅船非常适合在这种地方出没,我担心您的舰队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凯龙哼了一声,语气很倨傲,“那些被我打的落荒而逃的强盗能把我的舰队怎么样?无论在哪里我都能把他们消灭。”

    查特菲尔德的腰弯的更低了,“司令官阁下说的太对了,这些无耻的罪犯在您的舰队面前如同蝼蚁一般,只要轻轻一脚就能把他们踩死。”

    凯龙哈哈大笑,“你很会说话。好,很好。在消灭巴哈马的海盗后,我会考虑给你在舰队里留一个职位。”

    “多谢司令官。”

    “无耻之徒!”旁边传来一声微弱,此时却显得很清晰的喝骂。

    凯龙看向被打断双腿,正趴在甲板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贝勒米。

    肃立一边的士兵冲了上去,抓着贝勒米的头发逼他抬起头,右手的刑具高高举起,只要落下就能让这个死硬的海盗闭嘴。

    凯龙一挥手,“等等,让他说完。”

    士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贝勒米冲着查特菲尔德吐出一口血沫,“你这个没有良知的家伙。没有勇气保卫自己的自由和财富,现在的你就是一条狗。”

    凯龙开始还脸带微笑地看着贝勒米将查特菲尔德骂的满脸通红。平心而论,虽然查特菲尔德给凯龙带来了莫大的助力,可凯龙看向他的眼神始终带着一丝鄙夷。这个重伤被俘的贝勒米船长倒是个硬汉。无论怎么用刑,他始终都没透露凯龙需要的信息。

    不过贝勒米越骂越难听,让凯龙也难以忍受,“够了。你这个强盗,放荡的家伙。”愿上帝宽恕这些罪人,想到贝勒米刚才那些亵渎神灵的污言秽语,凯龙默默划个十字。

    贝勒米愤恨地回应凯龙,“你中伤我们是强盗,你这个恶棍居然骂我们是强盗。你和我们唯一的区别是,你披着法律的外衣对穷人巧取豪夺,而我是依靠自己的勇气与刀剑对富人做了与你相反的事情。”

    凯龙大怒,“你这个海盗懂什么!我年少从军,从一介水手开始凭借手中的剑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今天,我还要用手中的剑把你们这些巴哈马的海盗杀光。”

    贝勒米冷笑,“不要以为你赢了,巴哈马的海盗你是杀不完的。”

    凯龙微微有些诧异,“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觉得你曾经的手下有战胜的机会吗?”

    贝勒米笑道,“蓝港可以被攻陷,我的兄弟会战死。你们这些贵族可以消灭我们的**,却消灭不了穷人追求自由的渴望。在我身后,还会有无数的人会高举自由的旗帜继续战斗,直到把暴君的王冠打落进泥沼里,被万人践踏!”

    凯龙的手重重拍着围栏上,“够了!士兵,把这个亵渎的异端吊在前桅上绞死,让所有巴哈马海盗都能看见他们领袖的尸体!”

    贝勒米被拖走的时候,脸上尤自带着微笑,他说道,“我从上百次的风暴中幸存,我不怕被绞死,我的兄弟看到我,只会对你们更加仇恨。”

    贝勒米死的时候,几个西班牙士兵在他手上放了一束鲜花。他就那样,手捧鲜花,吊在埃斯特莱雅号的前桅上。

    查特菲尔德见凯龙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小心翼翼地说道,“新普罗维登斯岛的拿骚港有一个海盗的前哨基地,要不要先解决他们?”

    凯龙不耐烦地摆摆手,“挂信号旗,让阿佐妮亚派出蒙塔涅斯号,再带上一艘单桅船去消灭拿骚的海盗。舰队主力抓紧时间继续向前,我要在伊柳塞拉岛堵住他们的大队。”与其他战舰不同,蒙塔涅斯号是凯龙在托尔图加战后利用战利品改装的一艘商船,航速在整个舰队中最慢。想起这个,凯龙对哈瓦那总督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如果那个家伙稍微配合一些,凯龙原本能获得更强大的舰队。

    蒙塔涅斯号离开队列,西班牙人的舰队在凯龙的命令下,还是按照查特菲尔德的指引,在右舷绕过新普罗维登斯岛,沿深水航道直接航向蓝港。舰队顺风顺水,航速很快。

    在蒙塔涅斯号堵住港口之前,拿骚的海盗只来得及派出一艘佩利亚加船驶进礁岛群,向蓝港报告西班牙人大举进攻的消息。

    拿骚与蓝港直线的距离有60海里,因为要绕开礁石,实际的航程只会更远。佩利亚加船的水手帆桨并用,抵达蓝港时已经筋疲力尽。最后水手几乎是爬到了钟楼,敲响了代表敌袭的钟声。

    急促的钟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城镇,在略显混乱的状态中,港内的几位船长匆匆穿戴整齐,赶到了船长议事大厅。

    大厅中央的圆桌旁,现在只剩下格罗弗与威廉两人。由于事关重大,几艘小型海盗船的船长也被邀请到了会议上。

    拿骚来的水手被人搀扶着进了大厅。

    威廉皱着眉头,吩咐道,“给他拿杯啤酒。”

    水手一口气把啤酒喝完,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快说,你们都看到了什么?西班牙人有多少军舰。”

    水手喘着粗气答道,“四艘三桅战舰,看不清有多少炮。还有四艘单桅战舰。”

    “航线呢?”

    “绕过了新普罗维登斯,沿深水航道扑过来了。”

    格罗弗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水手在发现西班牙舰队的第一时间就坐上船向蓝港报信,能回答的也不多。

    威廉摆摆手,示意水手可以下去休息了。

    “格罗弗船长,威廉船长!西班牙人……西班牙人把贝勒米船长挂在了桅杆上!”水手已是泪流满面,“我想和他们战斗,我们不会跑的对吗?”

    格罗弗重重点头,“孩子,你很好。我们会与西班牙人战斗,你先下去休息,恢复了体力才能拿动刀枪。”

    等水手离开,威廉看着空荡荡的会议桌,扳着手指数道,“贝勒米现在确定是死了。夏普、哈里斯、格兰特……该死的,这是多少个了?马尔蒙也生死未卜。格罗弗,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你说该怎么办?”

    “凯龙既然沿着深水航道过来,说明他的船上肯定有熟悉海情的人。”

    威廉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抓到那个家伙,用巴肯尼亚人的方式对付这个叛徒,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格罗弗摊开海图,招手让后排资浅的船长们都围过来,“佩里亚加船的水手是傍晚6点出发,现在是……”格罗弗看向大厅的落地钟,“凌晨4点。还有3个小时天完全放亮。根据他们估计的西班牙舰队航速,那么天亮时我们就可以看到西班牙舰队。”

    一个年轻的船长说道,“做最坏的预测,在他们堵住港口的航道之前,我们还有3个小时。现在马上准备,我们还来得及赶在他们之前撤退。”

    格罗弗摇摇头,“我们现在不能撤。”

    “格罗弗船长,难道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战胜西班牙人?”

    格罗弗看着发言的船长,“胜利或着失败,是上帝审判的结果。”

    “格罗弗船长,我很难赞同你的话。只有活下去才能向西班牙人复仇。”

    威廉冷冷地看了一圈这些资浅的船长,“我们这些人是来得及撤离蓝港,可岛上数百的平民和妇孺怎么办?组织他们全部登船,再用小艇将船只拖出港口,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各位的船上应该都有不少人的家人和朋友还在岛上,你们能想象他们被西班牙人俘虏的后果?”

    格罗弗点头道,“威廉说的对,我们必须保卫家人。”

    另一个年轻的船长恨恨地说道,“当初攻击萨马港失败就应该坚决撤退,可你们非要搞什么投票决议,投票出来的结果居然是留下。”

    其实这次投票的结果与格罗弗有很大的关系,他的女妖号在开会前满载着战利品回到了蓝港。丰富的掳获让大家回忆起了做海盗的好处,蓝港毕竟是经营了几十年的基地,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家,真撤离还是舍不得。大会之后,有些海盗脱离了团队带着财宝走了,有些平民也走了,剩下的人还留在了岛上。

    威廉重重地一拍桌子,“爱德华,混账东西。这么大的决定要投票决议是巴哈马海盗团自成立开始就坚持的传统。不管结果正确与否,作为成员就要服从。你的师傅没教过你怎么做海盗吗?”

    威廉在巴哈马海盗里很资深,在普通水手中威信也很高。他这么一骂,叫爱德华的船长不吭声了。

    “威廉,别发火了。年轻人有这种想法不奇怪,我记得你早些年也经常藐视大会的决议吗。”格罗弗摆摆手,他出声安抚道,“爱德华,大会的决议并不总是正确。也许你说的对,我们是该尽早撤离。但巴哈马的先辈们定下这样的规矩自然有其道理。我加入你们比较晚,但我能看清,人人都有投票权是维系巴哈马海盗存续的关键。战斗或许会输,水手们也可能会战死,但这种反抗压迫的精神不会破灭,它会吸引人们源源不断投入到我们的团队中来。”

    威廉对格罗弗说道,“看来经过上次的哗变,你这个海军舰长想明白了很多事吗。”

    “或许吧。”格罗弗叹了口气,继续指着海图,“现在局势已经是这样,但大家不要绝望,我们还有机会。你们看,伊柳塞拉岛整体呈长条状,长度有110英里,宽度就只有几英里。凯龙要进攻,肯定会率领舰队直扑蓝港。只要在蓝港,他无论从哪个方向绕到岛屿背面都要航行100海里。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

    威廉说道,“蓝港的内澳很宽,入口却很狭窄。我们守在内澳,让他们进不了港。给平民和妇孺争取从岛背后撤离的时间。”

    格罗弗点头道,“就是这样。港内包括堪用的战利船在内现在还有5到6艘纵帆船,马上整备,立即出海。凯龙的舰队会从西边过来,让我们的船从东边绕到岛屿背后。粮食物资什么的先不管,以最快的速度把船开出去,到了岛屿背后再与人一起装载。”

    威廉道,“这意味着我们至少要撑住一个白天。”

    格罗弗敲敲海图,“是的,一个白天。我们在入港航道的两侧各有一座炮台,还有一座海上浮动炮台,加上我的女妖号,这足以堵住航道。”

    威廉补充道,“为了防止西班牙人登陆,镇上的炮台也要留人守备。岛上现在还有400多人可以拿起武器,那些纵帆船只能用最少的人手开走,我们抽签决定谁来驾驶。剩下的人都留下战斗,只要拖到夜晚,所有人都有机会撤离。”

    格罗弗道,“威廉船长,现在岛上的最高指挥官就是你我二人。我建议由我留下指挥守军,你率领撤离的舰队。”

    “不,你只是加入巴哈马海盗的私掠船主。还是我留守,你指挥撤离舰队。”

    “威廉船长,我坚持我的建议。我的炮手是最优秀的,浮动炮台上少不了他们。我是最适合指挥战斗的人,请把与西班牙战斗的荣誉留给我。”

    “格罗弗船长,蓝港是我的家,你是蓝港的客人。哪有让客人留下战斗,而主人先逃跑的道理。”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也都不同意抽签决定。但时间确实很紧迫,最后威廉说道,“那这样吧,格罗弗船长。在这种战斗中我的船也没什么用,我来指挥岸上的炮台,军舰交给你了。”

    没时间再争夺战斗的荣誉,格罗弗表示同意。

    年轻的船长们受到两位老船长的感染,爱德华也为刚才的言语感到一丝羞愧。

    威廉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爱德华,你不要再参与抽签,撤离的船队由你率领。”

    “威廉船长,我……”

    “这没有商量的余地,孩子,你的航海技能我很放心。你要带领妇孺离开,这任务其实很重。就把战斗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吧。”

    爱德华已是泪流满面。

    格罗弗见商议的差不多了,决定道,“那就这么定了。所有人散会后立即准备,时间很紧迫。”

    海盗船长们散会后立即奔赴自己的岗位,岛上总动员,包括妇女在内的所有人都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向炮台和战舰上补充弹药。

    最优先的工作是撤离船队,没时间装载远航的物资,资浅的船长们迅速整备自己的船只。蓝港在伊柳塞拉岛的背风面,这对于躲避风浪有很大的好处,但现在启航的船只必须依靠水手们全力划桨才能离开港口。

    威廉指挥平民从仓库里拖出大炮,加强到镇上和海口的三座炮台。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爱德华和抽签出来的水手将船队驶离港口。

    格罗弗登上无畏号,这是一艘缴获的西班牙大盖伦。航速很慢,海盗们并不喜欢,但烧掉又太可惜,他们就把船拖进蓝港充当浮动炮台。船上的帆装已破烂不堪,没有多少自主航行能力。浮动炮台在港内主要依靠水手的划艇作为动力。

    水手们正在无畏号的舷墙上铺上打湿的帆布,附加额外的防护。

    格罗弗问身边的大副威尔金森和水手长威克斯,“你们为什么不参与抽签?”

    威克斯说道,“船长,我与你在一起服役,有20年了吧?一起经历20年的风浪,我们从未分开,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威尔金森笑了,“船长,你了解我,杀西班牙人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

    格罗弗暗叹一声,伸出右手,“威尔金森,女妖号交给你了,我们胜利后再见。”

    威尔金森与格罗弗握手后,带上三角帽,敬礼道,“胜利见。”

    格罗弗回礼,大副转身下了舷梯。

    朝阳映红了海面,格罗弗走上无畏号的艉楼,拉开望远镜,凯龙的舰队已压在港外,旌旗猎猎。

    “升血旗,告诉所有人,我们战斗到底!”

第49章 圣凯瑟琳瞻礼日

    1639年11月25日,圣凯瑟琳瞻礼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凯龙站在埃斯特莱雅号的艉楼甲板,海上步兵的板甲在朝阳的照耀下,银光闪闪。

    “士兵们,数十年来,巴哈马海盗损害我们的信仰,攻击王国的船只。如今我们肩负剿灭海盗的使命,一起赢得了两次伟大的胜利。我以我主,最尊贵、最伟大的天主教国王陛下腓力四世的名义,我向你们宣布,我在伊柳塞拉的沙洲,率领我拥有的全部武装力量,向巴哈马海盗最后的堡垒开战。”

    凯龙拔出长剑,“圣凯瑟琳护佑我们!”

    西班牙士兵们高举武器。

    “圣凯瑟琳!”

    “进攻,圣地亚哥!”

    “圣地亚哥!”

    西班牙士兵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呐喊。

    此时此刻,格罗弗穿上他最整齐的军服,勋章绶带挂在胸前。

    格洛弗走在无畏号的甲板上,检阅他的士兵。船员们服饰杂乱,衣冠不整,但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坚定的意志。

    “士兵们!敌人很强大,但我们无所畏惧。上帝会惩罚这些叛徒,而我只相信上帝。今天会属于我们,圣乔治万岁!”

    “圣乔治万岁!”

    水手长下令,“战斗位置。”

    各炮组小跑至炮位,面向火炮成两列立定。

    火控官将佩剑扛在右肩,走在各炮组身后,大声命令,让整层炮甲板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首发,实心弹,装填!”

    各炮组的炮长将丝绸质地的定装火药包填塞进炮口,五号炮手从弹架上取下实心弹装入炮膛,三号炮手上前用长杆将弹药捣紧。舰载长炮的身管动辄长达3米,炮组装填用的长杆都可弯曲,火炮并不需要退出炮窗一个炮身那么远的距离。

    炮长用铜制长针刺进火门,戳破丝绸药包,二号炮手根据火控官的命令调整火炮的高低射界。一切就绪后,四号炮手用杠杆撬动火炮的尾部,炮组其余人拉紧绳索,绳索通过固定在舷墙上的滑轮组将火炮拉出炮窗。

    一切准备就绪,炮长手持一根顶端带有火绳的击发杆肃立在旁。

    全体人员等待舰长的命令。

    凯龙的舰队中一艘小型的单桅船靠近了航道入口,正在测量水深,巴哈马海盗的火炮没有开火。

    这艘单桅船得寸进尺,继续向航道内逼近,直到威廉指挥的炮台打破静默,将其驱逐。

    无畏号右侧的炮台是护卫航道的主炮台,位于将内澳与外海隔开的海岬上。左侧的炮台射界有限,只能作为辅助。

    凯龙的舰队在港外划出一道弧线,迎风横向驶过海盗们的炮台,双方相对距离500米,互相纳入了舰炮有效射程。

    格罗弗挥手,“开火。”

    火控官依次走过各炮位,检查火炮后下达开炮指令,无畏号首先打出齐射。硝烟弥漫了视界,火炮后座,炮手们拉住绳索控制后座的距离。火炮停稳,各炮的四号炮手将蜗杆伸进炮膛,旋转拉出丝绸碎片和火药残渣。接着三号炮手将长杆顶端的海绵沾湿伸进炮膛熄灭残留的火星。然后炮组再次装填弹药,使火炮复位。

    没必要再校准,凯龙的舰队填满了整个海口,火控官检查完毕后,无畏号开始第二次齐射。

    西班牙人也打出了他们的齐射,行驶的舰队提供的火炮射击平台不如岸炮,西班牙人的这次射击更多是起到掩护作用。

    凯龙见各舰就位,命令停航下锚。他将舰队火力分配,旗舰埃斯特莱亚号、圣伊德方索号与无畏号、女妖号对射,位于队尾的阿罗戈诺达号则与岸上的主炮台对射。

    西班牙人的一艘单桅斯鲁普试图冲入航道,却遭遇隐蔽在棕榈林中的辅炮台射击,只好退回了外海。

    舰队舷炮对射是纯粹的血与火的碰撞,没有任何取巧的计谋,没有异想天开的脑洞。双方在敌舰的弹雨中装填、复位、射击,比拼的是炮手的训练、士兵的勇气和指挥官的意志。

    交战距离刚刚进入舰炮的有效射程,双方都很难击穿敌舰的舷侧船板,下层炮甲板的水手还保持着较低的伤亡。露天甲板就不同了,实心弹击中炮车,横飞的碎木和炮车零件一次就能将整个炮组吞没。

    水手们拖走尸体,将伤员背到下层甲板的医务室。为了防止感染,医生和木匠能做的往往只有锯掉受伤的手脚。

    伤亡在上升,凯龙稳稳伫立在艉楼甲板上,一枚炮弹带走航海官,他视若无睹,丝毫没有移动指挥位置的打算。

    格罗弗在露天甲板上来回走动,不停鼓励着水手们的士气。

    备用的炮手们奔跑在舷梯上,从下层的弹药库取出弹药搬运到炮位旁。

    炮战不仅消耗着鲜血,也消耗着体力。

    在中远距离上,两军齐射的速度并不快,炮击过后都要预留一定的冷却时间,往往也要等硝烟被海风吹散。

    威廉指挥的主炮台只有几门炮有石质的防护工事,其余的炮位都是土木结构。海盗的炮手素质不如阿佐尼亚的阿罗戈诺达号优良,但炮台的火炮射击稳定性好,威廉与阿佐妮亚基本保持了平手。

    无畏号船大炮多,在与埃斯特莱雅号的对射中甚至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但女妖号却成为了战列上最薄弱的一环,船被多枚炮弹命中,帆桅已不堪使用。女妖号只是一艘双桅纵帆船,本身从未被赋予舰队对射的使命。只是光一艘浮动炮台不能完全堵住航道,女妖号单舷有五门八磅炮,能够提供有效的辅助火力。它毕竟是港内海盗们拥有的最大战舰,必须参与到战斗中。

    与女妖号对射的圣伊德方索号是一艘单舷14门炮的中型盖伦,火力输出是女妖号的2倍以上。如果在外海争雄,女妖号作为一艘灵活的纵帆船,双方谁输谁赢犹未可知。但在这种对位炮战中,女妖号的弱点完全被暴露。任何一枚命中甲板的重型炮弹都能严重影响女妖号的火力输出。

    威尔金森被碎片击倒,他裹创再战,没有露出一丝退缩之意。直到交战面的火炮悉数被破坏。威尔金森命令躲在非交战面划艇上的水手立即开动,以最快的速度将女妖号调头。

    虽然整个航道硝烟弥漫,但女妖号退出战列造成的火力中空还是迅速被西班牙人发现,西班牙舰队爆发出一阵欢呼。圣伊德方索号适时向无畏号转移了火力,挽救了正在劣势中苦苦挣扎的埃斯特莱雅号。

    随着圣伊德方索号加入,无畏号面对的压力陡然变大,船员伤亡速度开始加快。

    凯龙松了一口气,对面那艘浮动炮台吨位更大,侧舷拥有20门炮,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埃斯特莱雅号快要输了。

    可当女妖号完成换舷,船影重新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时,凯龙重重拍了下栏杆,“这些该死的巴哈马海盗难道杀不完吗?”

    凯龙没注意到,可能是越接近胜利人就会越急躁。他逐渐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女妖号非交战面除了一门火炮被贯穿的炮弹击毁,还剩下四门。而且女妖号也并不需要再次调头了,待命的水手全部上到炮位,补充进伤亡惨重的炮组。站在西班牙舰队这边看上去,海盗的火力损失似乎并不大。

    西班牙人的士气为之一沮,眼看埃斯特莱雅即将再次陷入劣势的炮战中。阿罗戈诺达号派出了一艘小艇,与旗舰接舷后带来了副司令阿佐妮亚的建议。

    炮声轰鸣也没有遮住凯龙的怒吼,“你说什么?阿佐尼亚建议撤退重整?”

    传令官回答道,“是的司令官。副司令说我们交战面的火力损失也不小,而且火炮需要散热,建议换舷再战。”

    凯龙正要驳斥回阿佐尼亚的建议,来自无畏号的一枚12磅炮弹直接命中了埃斯特莱雅号的艉楼,击飞两门回旋炮,那里正是刚才凯龙站立的位置。

    凯龙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阿佐尼亚派出的这个传令官,他肯定会被炮弹波及。

    这枚炮弹迅速让凯龙冷静下来,他再次看向了战场,胶着的态势显示这不是很快就能结束的战斗。

    凯龙下达命令,“起锚,我们先离开港口。”

    看着西班牙舰队撤离,直到离开有效射程。海盗们爆发出一浪高出一浪的欢呼。

    格罗弗长出了一口气,其实无畏号也快撑不下去了,火炮离过热也不远。

    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海盗们立即给炮台和战舰补充弹药,后送伤员,重新分配人力。

    威廉搭乘小艇登上无畏号。

    “格罗弗,你打的太棒了,我在炮台上看的很清楚,凯龙的旗舰完全被你压制。”威廉很高兴,“损失大不大?”

    “无畏号的露天甲板炮损失了一半,炮甲板完好,还能继续打。炮台的情况怎么样?”

    威廉摇摇头,“炮台情况不好。露天炮位没有顶盖防护,人员损失颇大。”

    “再坚持坚持,我们能打退他们一次就能打退两次。火攻船准备好了吗?”

    “我来无畏号前去看过了,整备了3条船,装满了干草和树枝。沥青桶和油脂都准备了,我觉得还不够,让小伙子们给每艘船都装上炮,每门炮塞一袋霰弹再加一颗实心弹。”

    “很好。火攻船是我们最后的手段,撤退前才能使用。”

    “一定没问题。”威廉郑重地保证,“格罗弗,等打完这仗,以后你的酒我包了。”

    格罗弗笑道,“我接受了。”

    西班牙舰队在外海迎风换舷,此时之前被凯龙派到拿骚的蒙塔涅斯号也追上舰队。

    蒙塔涅斯号在拿骚港并没有多少收获,强大的战舰一入港海盗就退向了岛屿深处。蒙塔涅斯号朝海盗的基地和岸边的船只发泄了一阵炮弹后,留下单桅船收拾残局,朝着蓝港紧赶慢赶。让舰长松了口气的是,舰队主力还没有攻占海盗基地。那里面可是有无数金银财宝啊,去晚了损失惨重。

    凯龙召集各舰指挥官开会,“海盗的岸炮和浮动炮台配合很好,他们也不需要担心帆桅被打坏。我们在刚才的炮战中并没有占据优势。”

    阿佐尼亚建议道,“司令官,我们的人数有优势,是不是可以在炮击的同时派出步兵登陆?分散敌人的火力。”

    凯龙犹豫了一下,不同意,“现在不行,我们的步兵也很宝贵。我再给你两艘单桅战舰,你要尽快打哑海盗的炮台。然后我们再派出步兵登陆,只要占领了炮台,海盗的防线就会动摇。”

    西班牙士兵们趁着换舷的时间也赶紧对船身破损处做了紧急修补,整理破坏的索具。

    凯龙向他的舰长们说道,“先生们,再加一把力。我们要在今天解决战斗。”

    烟草敞开供应,士兵们休息补充体力。简单吃完东西,西班牙舰队再次逼近了港口。

    这次的炮战,女妖号最先顶不住了,在与埃斯特莱雅号的炮战中完全处于下风,舱面被炮弹打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一门火炮还在射击。也许这就是宿命,一年前在佛罗里达海峡女妖号从埃斯特莱雅号的炮口下扬长而去,今天它在与老对手的对射中即将走完一生。

    格罗弗看着自己的船在炮弹中颤抖,压抑住心头的悲伤,在混乱的甲板上找到传令兵,“让威尔金森弃船,撤到港口的炮台。”

    无畏号本身此时的压力也颇大,凯龙安排了两艘军舰与无畏号对射。

    西班牙舰队的优势逐渐显现。格罗弗不为所动,镇定地指挥着战舰。

    去女妖号的传令兵回来了,“船长,威尔金色大副说你把女妖号交给了他,他要与战舰共存亡。”

    格罗弗看向女妖号,水手们搀扶着伤员下到小艇上,正在向港口划去。硝烟中,女妖号上却依然有几个身影在装填弹药,击发……

    苦涩的味道爬上了格罗弗的舌尖,但他很快就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情绪,恢复了刚毅的面容,对他的炮手们说道,“小伙子们再加把力,我们把对面那艘西班牙船轰烂啊。”

    不久后,埃斯特莱雅号一轮精准的齐射,数发炮弹命中了女妖号,最后的战位在轰鸣中消失了。炙热的炮弹引燃了炮位上的药包,女妖号上却再也没有灭火的人。锚缆被烧断,女妖号带着火焰飘离了航道。

    威尔金森践行了他的诺言。

    甲板上的炮手都放慢了动作,看向曾经的座舰。

    格罗弗用大声的命令把水手们的眼神拉回来,“把注意力集中在你们的火炮上,你们的敌人在对面。”

    在格罗弗的坚强领导下,无畏号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但西班牙舰队积累的优势逐渐从量变扩大到质变了,在埃斯特莱雅号向炮台转移炮火后,威廉的炮台声响逐渐低落下去。

    凯龙见火候已到,挂出登陆的信号旗。四艘西班牙巡航舰,三艘单桅帆船放下长艇,200多名西班牙步兵登陆。岸炮火力大减,单桅战舰不再躲在巡航舰背后,它们抵近海岸,直到快要搁浅的距离下锚,给登陆的步兵提供近接火力支援。

    西班牙步兵登岸后迅速列队,走在前两排的是身穿板甲的重装步兵,他们手持西班牙短矛。两侧是火绳枪手的散兵线。部分手持水手刀登船斧的登陆水手跟在板甲步兵身后。

    重炮已经哑火,护卫炮台的轻炮开始射击。西班牙步兵进入冲锋距离,海盗炮台射出了最后一轮霰弹,火绳枪也零星响起,一些西班牙步兵被击倒。但他们趁着装填的间隙一拥而上,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刀、剑、矛、炮弹,匕首和牙齿,海盗们使用了手边的一切东西……

    西班牙士兵包围了最后一座炮垒。威廉倚靠着12磅大炮的炮轮,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他闭上了双眼,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

    整个炮垒爆炸了,硝烟冲天而起。巨大的声响让交战的双方都失神了一会。

    随着最后一个炮垒的陷落,格罗弗敏锐的意识到航道守不住了。西班牙人只要调转炮台上残余的火炮,就能对他形成夹击。

    趁着爆炸给他争取的时间,格罗弗立即下令无畏号靠向东侧的辅助炮台。虽然那里没有重炮,但与无畏号配合,他还是能用炮火威胁主航道。所有能动的水手下到长艇上,奋力划动船桨。

    凯龙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海盗中真是不缺勇士。岸上的步兵已经开始向蓝港镇推进,弯曲的海湾让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凯龙的舰队由三艘单桅船领航,慢速驶进航道。无畏号将之前的交战面紧贴海岸,用非交战侧舷炮向凯龙的舰队继续射击。

    西班牙舰队先导的单桅船被一轮齐射命中,整个被打烂。

    交战距离接近到不到200米,重炮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击穿舷板。一枚炮弹在无畏号的船身上开了个洞,带走命中位置后的所有人。在另一侧的舷墙上弹回,碾过伤员的身体。

    格罗弗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点燃艉楼上放置的焰火。

    看见约好的信号,三艘桨帆船从无畏号身后的海湾驶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凯龙的舰队。

    巡航舰没有船首炮,航行在狭窄的航道中,对纵火船毫无办法。船头舷墙的回旋炮打下去,只是杀伤了一些桨手。如果在开阔的海湾使用纵火船,海盗们需要在船后再系上一条小艇供脱离使用。但在这狭窄的航道中,海盗们点燃沥青后就纵身跃入海中。火船由惯性控制,继续向舰队飘去。

    眼看就要撞上领头的巡航舰,一艘西班牙单桅船插进了舰队与火船之间,西班牙的船长整了整衣帽,面向凯龙的旗舰敬礼。

    桨帆船的火炮击发,乱飞的炮弹打在单桅船上,带起一片血雾。失去控制的火船与西班牙单桅船贴在一起,迅速点燃了船身,弹药库爆炸后,这艘船的残骸沉到海底。

    精心策划的火攻船只击毁了一艘单桅船,格罗弗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口气,“西班牙也有勇士啊。”是啊,没有勇士怎么能打下如此庞大的国土。

    西班牙舰队在航道中调整好位置,无畏号此时要面对四艘巡航舰的舷侧齐射。

    炮弹击碎了船板,水手在血泊中挣扎。

    格罗弗看向威克斯,“老伙计,弃船吧。我们尽力了。”

    威克斯平静地转头向水手下达着命令。

    他看向格罗弗,“船长你要最后撤离?”

    木屑纷飞中,格罗弗整理好军容,点燃他标志性的烟斗,“威尔金森已经给我做出榜样,英格兰的舰长会与战舰共存亡。”

    “征服大海的水手不能躺在床上,被疾病和贫穷折磨而死。”威克斯笑道,“船长你听,有一百门炮在为我们打响,宛如一首激昂的镇魂曲,以这种方式落幕一直是我的理想啊。”

    水手们互相搀扶着离开战舰向岸上转移,两位战友并肩站在艉楼上,迎着如雨的炮弹。这一刻,不管是海盗还是曾经的英格兰海军,无论他们身处岸上还是水中,都在向着两个伫立的身影郑重敬礼。

    凯龙的旗舰。查特菲尔德终于放下提着的心,向凯龙恭维道,“恭喜司令官,海盗的首领格罗弗已经阵亡,您消灭了海盗的武力。通向海盗巢穴的大门已经打开,我们即将获得全胜。”

    凯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巴哈马的海盗正如他们的誓言,与强大的西班牙舰队血战到底。贝勒米临死前的话语如毒蛇一般在他的心头缠绕,“终有一天,人们将在自由旗帜的引领下,将暴君的王冠打落。”

    队尾阿罗戈诺达号的通信兵匆匆登上旗舰,“司令官,港外出现悬挂海盗旗的舰队,三艘三桅战舰。”

第50章 巡航舰的战列线

    下午,天气晴朗,海面风力15节,风向东北东,能见度良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挂信号旗,敌舰在望。”陈守序立于长水号的前甲板,“航海长,记录航海日志。1639年11月25日下午3时,西经74度14分,北纬24度58分,我舰队与凯龙舰队目视确认。敌舰位于我南偏东1个罗经点,距离7海里。”

    雷加立即拿出笔记本开始速记。

    蓝港上空飘荡着黑色的烟柱,科林伍德拉开望远镜,“炮台已经停止了战斗。”

    陈守序一叹,“从伊斯帕尼奥拉岛出来我们一直在赶路,想不到可能还是来晚了。”

    科林伍德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舰队航速四节,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会与敌接触。天黑前我们还有两个小时。”

    陈守序道,“风速允许,再挂信号旗,通知所有战舰升起尽可能多的帆。”

    长水号升起第30号正南罗经旗,通知全舰队按照旗舰指示的方向转舵。

    科林伍德问道,“司令官,你的作战计划是什么?”

    “凯龙的舰队完成调头和驶出航道需要时间,我们假设他驶出航道1个小时后接触,那么他们可能会在港外2海里的海域。因为礁石的屏障,目前的风向下凯龙拥有向西与西北航行两个选择。“

    科林伍德道,“那我们不是应该组成横阵接敌?这样无论凯龙选择什么航向,我们都可以立即组成战列线。”

    陈守序摇摇头,“舰队3艘战舰的航行性能有差距,如果我们用横阵航行的距离太长,彼此的距离就会拉大。我们单舰无论是操船还是炮术可能都未必是西班牙人的对手,所以我们要一直采用纵队,保持密集的阵型。”

    科林伍德笑了笑,“凯龙的舰队经过消耗,而我们是新锐的战舰,如果我是他就会尝试向西撤退。”

    陈守序道,“我不希望他向西,向西他可能撤回古巴。所以我要全速航向正南,堵住凯龙返航的航线,在这里把他消灭。”

    凯龙的舰队费劲完成了调头,后队变前队,阿佐妮亚的阿罗戈诺达号成为先导舰。

    殿后的埃斯特莱雅号驶出航道,艉楼甲板上的凯龙看着突然出现的海盗舰队,脸色很不好看,“查特菲尔德,你从没告诉我巴哈马的海盗还有3艘巡航舰。”

    随着西班牙人在蓝港的胜利,查特菲尔德在船上的地位有所提高。他拉开望远镜,“司令官,我发誓,巴哈马海盗肯定没有巡航舰了。不然他们怎么会现在才出现。你看,海盗的2号舰是萨马港之战的漏网之鱼,法国船长马尔蒙。”

    “这面旗帜我能认出来,他是死掉的威廉的盟友。另外两艘打着同样旗号的战舰又属于谁?”

    查特菲尔德语气有些古怪,“司令官,另外一面旗帜从未在巴哈马海盗团里出现过,但我想我知道那是谁。”

    “你说。”

    “司令官,我最早在女妖号上的时候,船上有一个中国人。格罗弗一直认为他可能会帮我们找到通向太平洋的北方航线,所以对他很好。”

    凯龙嗤之以鼻,”我们西班牙已经探索了整个美洲的太平洋沿岸,哪里有什么北方航线。“

    ”北方航线只是英国人的弗吉尼亚公司一厢情愿。”查特菲尔德道,“我离开女妖号后得到的消息是这个中国船长与格罗弗失散了,在南美沿海单独行动,战绩似乎不错。“

    “秘鲁副王区,这些海盗都该死。”凯龙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这个中国船长我倒是有些印象。可他的巡航舰又是哪里来的?”

    陈守序的出现,意味着西班牙人对海盗的实力评估出现了重大失误。提供情报的查特菲尔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查特菲尔德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凯龙,他要赶紧甩锅,“听说他之前一直在荷兰人控制区活动,这船应该是荷兰人给他的。”

    “荷兰人。”凯龙重重哼了一声,这些无处不在的阴谋家,“荷兰人即便给了他两艘巡航舰又怎样,难道海盗还能与我打舰队战。”

    “司令官说的太对了,无论怎么打,海盗哪怕再多一倍的巡航舰也绝不是您的对手。”

    “我从未见过会海盗有什么编队纪律。”凯龙的语气依旧很倨傲,“就让我来教教这个中国人什么是舰队战。命令舰队顺风向西。”

    查特菲尔德觉得凯龙太乐观了,他委婉地提醒道,“司令官,我们的舰队经过大半天的血战,人员伤亡不小,士兵的体力和精力也消耗了很多。而且我们的火炮和帆索也都受到损伤……”

    “帆索不要紧,都是中长距离炮战,海盗用的是实心弹,无非是坏了几根索,帆布破了几个洞。命令各舰,加快修理,重新分配火炮和人力。我相信我的士兵们。”

    查特菲尔德见凯龙语气很坚决,不敢再多说了。

    在长水号上,陈守序眼见西班牙舰队果真全速向西航行,他对此的应对是挂出信号旗,“向右舷修正1个罗经点。”

    接着长水号向全军挂出第13号信号旗,“准备战斗。”

    收到指令的水手收起帆布吊床裹成一卷,用绳索紧紧捆实,装进露天甲板上摆放的铁架。再将装有压实吊床的铁架移动到舷墙背后,筑起了一道胸墙。在甲板铺上沙子,用海水沾湿,除了防火防滑,沙子还能吸干鲜血。弹药库的帘幕全部打湿,防止火药被四溅的火花引爆。

    陈守序其实误会了凯龙。他不知道凯龙还有200多步兵正在伊柳塞拉岛上,西班牙人不可能丢下这些步兵逃跑。而且凯龙自诩有4艘战舰,毕竟数量上有优势,他向西航行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尽量把陈守序的航向带向西方,给他的舰队争取更大的机动空间。

    按照现在的航线,双方接触后陈守序大概能集中三艘巡航舰,用优势的火力攻击凯龙的后卫,但白天剩下的时间他却未必能收拾掉凯龙的前锋舰队。这也是凯龙猜测的陈守序的想法,用全部战舰扑向凯龙舰队的殿后舰,也就是他的旗舰。

    凯龙站在埃斯特莱雅号的甲板上,冷笑一声,“向全军打信号,所有战舰同时顺风转向,调头。”

    陈守序站在艉楼上,见凯龙的舰队忽然大幅转向左舷,他兴奋地敲了一下舷墙围栏,“凯龙选择了交战!”

    科林伍德说道,“凯龙的转向时机把握很好,他现在转向就让我们的阵型向前扑的过猛。”

    “这个没关系,只要他选择交战就好。”

    科林伍德仔细观察着西班牙舰队,诧异道,“他们的队形怎么有点混乱?西班牙海军很少会出现队列不整的情况。”

    凯龙这是按照海军的操典执行的舰队机动,当舰队组成战斗队形或其他队形并处于下风,而敌舰队扑向本舰队后卫时命令所有战舰同时顺风转向。西班牙战舰在战斗中的帆索损失情况不一样,凯龙采用同时调头的方式,各舰不可避免存在了速度差。

    陈守序立即做出应对,“命令全军,跟随旗舰依次左转,组成左舷迎风的斜向阵列。”这个是个信号旗专语,就是贴风7罗经点的阵列。这是顶风转为战列线前的经典队形。

    雷加向下传达道,“是。左舷满舵。”

    战斗中舰队依次转向,战舰间因为相对运动不免会拉开前后距离,不利于集火射击,但相对易于执行。而同时调头一齐机动,并维持紧密战斗队形则只有最优秀的舰队能做出来。

    凯龙笑了,“左舷近迎风,他还真想占我的上风位打舰队战。“

    西班牙舰队向全军打出信号,“迎风换舷,按照旗舰给出的罗经方位向上风航行。”

    埃斯特莱雅号完成调头后,紧接着大幅左转,改成右舷近迎风。这样西班牙舰队从驶出航道时的右舷侧尾风航行,调头改成左舷近迎风,接着又变成右舷近迎风。

    连续两个大机动,西班牙的舰队已经不成形了,与其说是舰队,不如说是舰群。但凯龙无视混乱的队列,他相信他的船长们很快就能完成航向调整,并且跟上旗舰。

    陈守序吃惊地看着西班牙舰队的队列变化,他完全没想到西班牙舰队在调头后不顾队列混乱过早转向。

    陈守序的舰队完成左转后航向东南,如果继续保持目前的位置凯龙的舰队将肯定能抢先占据陈守序的左舷上风位,到时可打可走,完全恢复机动性,相反把陈守序的舰队机动空间压缩了。

    科林伍德反应过来,“凯龙这是相信他的战舰调整编队能力。”

    西班牙舰队调头后,位于队尾的阿罗戈诺达号竟然给指定位置的战舰定向打去旗号,自行调整了队列,西班牙的战舰有重新恢复的趋势。

    一丝懊悔爬上了陈守序的心头,他选择左舷转向是想进一步压缩凯龙的空间迫使敌舰尽早进入战列线炮战。这样有更多的时间在天黑前给西班牙人造成更大的杀伤。

    算的太细,不留余地反而把舰队搞被动了。陈守序不得不承认,凯龙的舰队运动指挥比他强,西班牙舰队的编队纪律超出他的想象。

    “西班牙海军的编队确实厉害。如果我们和凯龙指挥的是十几艘战舰以上的大舰队,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很被动了。”科林伍德的语气带着一丝赞叹。

    陈守序快速平静下来,“命令拉斐尔号,长河号,迎风换舷。”

    科林伍德有些惊讶,“船长,我们的队列也不整齐。现在就换舷,队形也会混乱。”

    “没时间再等待队列调整,我们要尽快贴上去。”陈守序坚决地说道,“告诉长河号和拉斐尔号,换舷完毕我们挂全帆,顶风航行。”

    雷加吃惊地问道,“贴风6个罗经点?一点余地不留?”

    按照一般的惯例,在战斗中战舰会采用收紧部分风帆的战斗帆航行。科林伍德思索了一下,“不用战斗帆,用全帆贴风航行,你想斜切西班牙舰队战列?”

    “凯龙提前转向后在东边占据上风,现在彼此的距离我们很难再从北面压住他。而在下风位天黑前剩下的时间不足以让我们在正常的战列线交战中取得决定性的战果。”陈守序环视了一圈他的军官,“全速,我将带头穿越敌舰阵列。”

    接着,陈守序大声命令两个火控官,“所有炮加垫木。”

    炮组用杠杆翘起炮尾,塞进三角形的垫木,把炮口压低。

    陈守序看完后继续命令,“炮口不够低,再加。”

    艾略特和加德纳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下,让炮组再加了一块垫木。

    凯龙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舰队,冷笑一声,“查特菲尔德,你画的海图上,显示我们左舷有一片浅滩区吧?”

    查特菲尔德连带微笑,“是的,巡航舰驶进肯定会触礁。”

    “挂信号旗。战斗帆,我们迎风组成战列线!”凯龙忍不住放声大笑,“海盗就是海盗。在上风位占据那么大的机动优势,只知道向下风猛扑向我的旗舰。我只用了两个机动,就把局面扭转了过来。现在如果他们与我们转入平行舷侧炮战,我们就把他们逼向了暗礁区。如果他们不转向舷侧交战,我们就能超越暗礁区,反过来占据他的上风。”

    查特菲尔德微微弯腰,“请允许我提前向司令官祝贺我们获得胜利。”

    一只军舰鸟飞行在伊柳塞拉岛的上空,在他长达2米的翼展下,两只风帆舰队正彼此互相接近。此时战场态势已经变得很清晰,凯龙为了向左压迫陈守序的舰队,比一般的右舷迎风斜向阵列多了2个罗经点,陈守序的舰队则是完全顶风航行,两只舰队的航迹呈3个罗经点的夹角。

    长水号将帆桁的角度转到最大,扎紧底帆的帆脚前索,所有的帆面就如同平板一样收紧,而不像顺风时,风帆鼓荡成弧面。海盗的舰队已经不成纵队,旗舰长水号领头位于舰队的北方,长水号与拉斐尔号位于旗舰右舷侧后方。

    凯龙见三艘敌舰呈斜向扑向自己的舰队,收起了笑意,“他们还是要与我们进入舷侧交战,查特菲尔德,你确定暗礁区的位置没问题?”

    查特菲尔德急忙说道,“我肯定。就算海盗舰队的中国船长不知道,马尔蒙也不可能不知道。”

    “海盗不成队列,按照操典,当已组成斜阵时,不管战舰在何时接到一齐转向的命令,他们都应当保持互相的相对方位。”凯龙转而命令火控官,“现在如果要进入舷侧交战,敌先导舰肯定要降帆减速,从斜向队列转为战列线,让各炮组准备好,在他们减速转向时齐射。”

    海盗的先导舰进入了舰炮的有效射程,却没有减速。西班牙的炮长们看向火控官,火控官看向凯龙。

    长水号微调了航向,驶向埃斯特莱雅号与二号舰圣伊德方索号的中央。

    看着长水号那大上一圈的舰影冲向己方阵列,凯龙突然醒悟过来,大声叫道,“开炮,快开炮。”

    由于陈守序也没有等待舰队调整完毕换舷,因此双方接触的时间比凯龙设想的稍早一些,西班牙舰队的队形也没有恢复紧密。圣伊德方索号火力全开,埃斯特莱雅号只有后半船舷的炮拥有射界。

    顶风航行,长水号船速很慢。这短短500米的效力射程足足航行了20分钟。西班牙的战舰爆发性打出了6轮齐射。

    长水号没有还击,厚实的橡木船板挡住了大部分命中船身的炮弹。但露天甲板被打的一片狼藉,实心弹在甲板上来回碰撞,击毁数门甲板炮。海盗们拖下战友的尸体,战斗中来不及进行海葬,直接丢进了大海。

    陈守序稳稳立于甲板上,与他的水兵们在一起,他看着凯龙,轻声说道,“我是要进入战列线交战,不过我要穿过你的舰列在上风位组成战列线。”

    在长水号的后方,拉斐尔号与长河号一前一后,维持着紧密的队形。西班牙舰队的后卫由于阿佐妮亚主动的调整,原本是殿后舰的阿罗戈诺达号行驶至蒙塔涅斯号之前,队形也相对紧密。长河号与拉斐尔号遭遇了两艘战舰的全部火炮齐射,他们在穿过西班牙队列时也向阿罗戈诺达号齐射。这是地狱般的近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而长水号依然没有还击,露天甲板的水手已经伤亡一半。

    科林伍德脸色发白了,这是疯狂的突击。他看着陈守序仿佛不在这个世界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陈守序真的疯了。

    长水号缓缓穿过西班牙的舰列,陈守序轻轻吐出命令,“左转,与敌舰平行。”

    站在船长身边,用全副心神等待陈守序命令的雷加听的很清晰,他大声向下传达,“左舵3个罗经点!”

    长水号左转完毕,维持同样航向的长水号挂足了全帆,埃斯特莱雅号只挂了战斗帆。在凯龙眼里,海风将长水号推到埃斯特莱雅号的平行位置,仿佛回放的慢动作。

    命中长水号的炮弹多来自圣伊德方索号,长水号的损失多在右舷。现在陈守序将基本完好的左舷舰炮对准了西班牙人。

    凯龙微张着嘴巴,两艘战舰之间缓缓逼近到只有手枪的距离。长水号艉楼之上,陈守序那冷漠的眼神让他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海风轻拂长水号的船身,将 24磅加农炮的炮口压向了埃斯特莱雅号的吃水线。

    “开炮。”长水号从船首开始齐射。

    上风位的近战,长水号的第一轮齐射就将埃斯特莱雅的右舷轰烂,吃水线以下也被击穿。

    下层炮甲板火控官加德纳紧接着命令,“自由射击!”

    手枪的距离,不需要瞄准,海盗们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弹架打空。

    六轮射击过后,硝烟散去,艾略特和加德纳吃惊地看着他们的杰作,埃斯特莱雅号的右舷已经粉碎。敌舰这一面的火炮被一扫而空,破碎的炮车压在士兵的身体上,失去束缚的炮管在甲板上来回滚动。埃斯特莱雅号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露天甲板炮换链弹。继续,不要停。”

    再打了五轮。

    凯龙被炮弹碾过,硝烟散去,埃斯特莱雅号艉楼已经空无一人,桅桁倒塌,索具凌乱。

    艾略特畏惧地望着陈守序的身影,“船长,那艘船上快没有活人了。是不是可以更换下个目标……”

    正在四处寻找凯龙的陈守序回过神来,点头道,“下一艘,敌二号舰……”

    24磅加农炮重新装填。

    圣伊德方索号现在成了西班牙舰队先导舰,它突然大幅左转,脱离了队列。在所有人的面前奔向暗礁一去不复返。

    看着临阵脱逃的圣伊德方索号,阿佐尼亚咬碎了牙齿,“升司令旗,我接过指挥权。”

    陈守序不想收帆减速,长水号向上风微微转向,借顶风将航速降下一些。

    阿罗戈诺达号在与长河号和拉斐尔号的炮战中也已经遍体鳞伤,阿佐妮亚抹掉额角的鲜血,对他的士兵们说道,“西班牙的勇士们。现在,轮到我们升血旗了。国王万岁!”

    拉斐尔号在后队的交战中冲在最前面,承受了阿罗戈诺达号与蒙塔涅斯号的大部分炮火,帆桁严重损毁,此时已经失速掉队。

    2对2,长水号贴近敌舰,数轮齐射扫掉阿罗戈诺达号残存的火力。

    “接舷。”

    海盗们用抓钩将两艘船并在一起,长水号的吨位更大,舷墙更高。回旋炮和水手的火绳枪向下扫清甲板,登船队手持各种武器下到阿罗戈诺达号的舱面。

    一片废墟中,满身是血的阿佐尼亚站起身来。

    海盗们没有开枪。

    陈守序摘下船长帽,向阿佐尼亚微微致意。

    阿佐尼亚笑了,燧发手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国王万岁!”

    此时最后一艘西班牙战舰,蒙塔涅斯号升起白旗。

    暴风号航行到舷侧,罗伯茨登上长水号鲜血淋漓的甲板,“西班牙人那艘单桅帆船跑了。”

    在舰队战中,暴风号这样的单桅帆船完全没用。陈守序早早就将罗伯茨派出去与凯龙舰队的小伙伴一起玩耍去了。

    “跑了啊,跑了也好。就让他给哈瓦那带去今天的消息吧。”

    夕阳的余辉撒在海面上,云和大海泛着红彤彤的光。战舰的残骸在燃烧,士兵们的尸体随波浮沉。

    (加勒比海卷终)

第1章 新的计划

    下午时分,一艘单桅帆船抵达并摆荡在猪岛低矮的沙洲,进入了拿骚海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简易的码头已经被那些大船占满,这艘单桅帆船在沙洲下锚,船员划小艇到岸边,船长跳到沙滩上。船长年轻地过分,与岸上的人都很熟,一路打着招呼。

    伊柳塞拉岛海战已经过去了一周,现在一共有四艘三桅战舰停靠在拿骚的深水海湾。这些海上的堡垒都是伤痕累累,两艘战利船受伤尤重。码头周围,众多西班牙俘虏正在搬运各种修理船只的器材。西班牙舰队覆灭后,海盗的战舰驶进蓝港。这些前一分钟还在围攻蓝港炮台的士兵只能无奈地投降了。司令官答应他们,帮助修理完战船就可以恢复自由。回想起那次数百门大炮轰鸣的海战,年轻的船长现在仍然感到一阵唏嘘,战死的人太多了。

    木匠们在船上敲敲打打,忙着更换损坏的舷板。许多帆布堆放在沙滩上,裁缝将那些破损帆布中有用的部分裁剪下来,重新拼接成能用的船帆。沿着港口至基地的路上搭起了一排帐篷,铁匠架起锻铁炉,正在制造、修理百折环、铁箍铁钉、滑轮这些铁制部件。

    整个拿骚港一派繁忙的景象。看到这些忙碌的同僚,船长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让他至今想不明白的是,伊柳塞拉岛之战后,巴哈马的海盗中已经没有人可以与司令官抗衡,他为什么要拒绝参选海盗团的执政官?不仅如此,战后整个舰队都没有进驻蓝港,司令官说拿骚的深水航道能容纳全部的三桅战舰,他把舰队的驻地放在了只有简易设施的拿骚。

    这些天来舰队发生的事情让船长看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不仅是他,与凯龙舰队的决战之后整个舰队现在都没有人质疑司令官的决定,船长直觉地感到现在舰队与一般的海盗帮有些不同了。

    在回忆中,船长来到了目的地,拿骚港的舰队司令部。这是一座用木头和帆布搭建的简易房,并没有持枪站岗的卫兵,他报告一声后直接走了进去。

    司令官与德国人恩斯特.冯.德.梅登正在对着海图比划着什么,船长立正,“报告司令官,我回来了。”

    司令官,也就是陈守序满意地看着这个学生,与凯龙的决战之后,现在船上第一期的军官候补生已经毕业。这些学生在海上长大,都有很好的基础,对船只都很熟悉。他们欠缺的只是从理论方面对经验的总结。首批军官候补生原本都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陈守序教起来也很快。除了将雷加留在身边,陈守序将其余的人都派到了纵帆船上任职,他们将在战斗与航行中继续学习。

    陈守序笑着问他,“劳勃船长,你这趟航行给我带回来什么?”

    劳勃稍微有一些紧张,他站的很直,“司令官,遵照你的命令,我在大巴哈马岛和安德罗斯岛用我们的战利品与当地人做交易,我带回了一船的粮食、蔬菜和布匹。”

    陈守序满意地点点头,“坐下吧,你做的很好。要成为一名好船长,除了具备良好的航海素养,学会如何与人打交道也非常重要。做生意是与人交往中最重要的课程之一。”

    “是的,先生。”

    陈守序看着劳勃并拢在身边,微微发抖的手指,笑了,“放松一些。你的手指抖的太厉害了。”

    陈守序不说还好,这一说劳勃更紧张了。梅登见状也有点想笑,“劳勃船长,你们司令要给你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劳勃立即从椅子上窜起来立正,一副随时准备好的样子。

    “你过来,”陈守序把劳勃叫到海图桌边,“还记得圣尤斯特歇斯岛吧?梅登先生将会登上你的船,你的任务是把他送到圣尤斯特歇斯岛。到了圣尤岛后,接下来的航程梅登先生会告诉你。”

    “遵命,先生。”

    陈守序强调道,“记住,这一趟航行不是捕猎。路上不要劫掠任何船只,把梅登先生安全、迅速地送到圣尤岛是任务中最优先的目标。虽然你是船长,但航行的指挥官是梅登先生。”

    “是,司令官。”

    “你抓紧时间回去准备一下,船只要马上卸货,明天你就出发。”

    劳勃立正敬礼,转身走出了司令部。

    梅登看着年轻的船长走出去,对陈守序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舰队里的人对你都很敬畏?”

    陈守序有些诧异,“你知道我最近都在司令部里完善我们的计划,很少出门。我并没感觉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啊。”

    梅登摇摇头,“你看劳勃,他是你的学生。以前在你面前从没这么紧张过。”

    陈守序若有所思,他抬起手,习惯性地想用手背托起下巴,却不想摸到了一把胡子。

    “你多久没剃须了?”

    “我想想,好像一个多月了吧,怎么问起这个?”

    “我是想说,其实你比劳勃的年纪也大不了几岁,现在却留了这么一把胡子。让人感觉你的年纪看上去比实际大了不少。”

    “哦,你说的对。我今天就把胡子剃了。”

    “别剃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

    两人开了一阵玩笑。

    梅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港口正在紧张修理的四艘巡航舰,“你觉得,这四艘战舰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足够吗?”

    “是五艘。马尔蒙昨天来信,他退出了海盗执政官的选举,拉斐尔号也会加入我们。”

    “除了你以外,马尔蒙就是巴哈马海盗团下一任执政官最合适的人选。他也退出,那巴哈马海盗不是只能在一帮小伙子里挑选领袖了?”

    “这没有什么问题,海盗本就应该在血与火的战斗中成长。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中就会诞生更多的传奇船长。”

    在海盗团这一年多的生活对梅登也是宝贵的人生体验,他认识了太多奇迹般崛起的人物,也见识了他们如流星般陨落。为了摆脱海盗的这种宿命,他与陈守序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没有人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但正如陈守序所说,胜利是不会向我们走来的,我们必须自己走向胜利。

    梅登说道,“巴哈马的海盗中,除了马尔蒙还有没有谁你觉得可以信任?相对计划来说,我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陈守序觉得不太妥,“其实巴哈马海盗团我并不是很熟悉。现在整个航行计划还在保密阶段,全舰队也只有几个人了解全部的细节。你知道海盗的组成成员十分复杂,有时并不是人越多越好。”

    “我们是不是可以适当向更多人开放第一阶段的目标?”

    陈守序思索了一下,“现在离启航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会考虑的。”

    梅登问道,“半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这没有办法。我们必须在天气变得更坏以前绕过南美。其实最好的时间是2月。不过那一定来不及了,但不能再更晚,所以我们必须在12月启航。”陈守序叹了口气,“现在制约我们启航时间的主要是战舰的零部件,船员们已经把搁浅的圣伊德方索号上堪用的船材拆下,但加上拉斐尔号我们有五艘战舰需要修理。按照现有的条件,我们只能把这五艘船勉强恢复到能航行的状态,路上再想办法补充吧。”

    “能不能在库拉索找荷兰人再买一些?”

    “当我们只是一艘单桅帆船时,荷兰人会乐于支持我们,给西班牙人找麻烦也是帮他们自己。但现在我们有了一只舰队,荷兰人的态度恐怕就会与以前大不一样,我们的实力对他们也是威胁。”这是私人关系无法弥合的差别,“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去找利特曼宁,一切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看来暂时也只能这样。”梅登伸出手,“那么,明天我会先行出发。感谢你对我朋友们的信任,在人手如此紧张的时候还抽出一艘船去接纳我的同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把霍尔雷恩和威斯特海姆带上舰队。”

    “我们的计划需要足够的伙伴才能成功。如果可能,你在圣尤岛和库拉索岛也可以招募一些其他人才。”

    “我会的。阿鲁巴岛见。”

    “阿鲁巴岛见。”

    握手之后,梅登离开了。司令部只剩下陈守序一人,在加勒比海澡盆里打劫的难度与远航南大西洋根本没有可比性。难办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除了修理船只,储存远航物资,搜集初级药品都让他伤透了脑筋。现在拿骚就有很多人在制作航海饼干。这种难吃的东西在远海是最重要的粮食补充。

    还有一项最关键的工作需要重视--预防坏血症。在17世纪,坏血症普遍被水手们称为荷兰病。因为荷兰从欧洲到东印度的航线横跨印度洋,绕过好望角后顺西风带、西风漂流和西澳寒流直接航行到巴达维亚。而葡萄牙人依托遍布的要塞沿着非洲海岸线航行,可以经常补充新鲜食物和净水,得坏血症的概率比荷兰人小的多。如何解决这个远洋海员的第一杀手,是现在陈守序最操心的问题。

    目前他能想到的有,在5艘战舰上种植一些蔬菜,为此他已经派人去搜集甜椒种子。

    另外是养殖牲畜,其实这五艘盖伦船上原本都有兽栏,在远海航行时会养殖一些牛和猪供军官食用。山羊则直接养在露天甲板上,所以海上经常能看到山羊在盖伦的甲板上跳跃。

    为了保持整艘船的清洁,以减少疾病的发生,陈守序已经撤掉底层兽栏。但山羊和母鸡他打算养一些,就放在露天甲板。羊奶和鸡蛋对病号的恢复都很有好处。

    新大陆是植物的宝库,有太多珍贵的植物种子是陈守序需要的。金鸡纳树、橡胶、可可、番茄、土豆、红薯、优良棉种等等。梅登此行提前出发,最重要的任务其实就是购买这些种子。如果买不到,陈守序看着手上的清单,他决心强攻一座西班牙城市也要把这些全部搜集齐备。

    还有啤酒。要想水手不生病,船上就需要储备海量的啤酒。

    现在也没钱了,梅登带走了舰队最后的贵金属储备。

    时间真是太短了,很多问题只能留到路上慢慢去解决。

    陈守序走到海图边,他的眼神聚焦在了第一个目标上,波托韦洛,“首先,还是要解决钱的问题。”

第2章 波托韦洛

    凯龙战败的消息随着航行的船只传向了远方,得知战果的佛罗里达伐木人和古巴契约奴受到了海盗胜利的鼓舞,用了各种手段纷纷逃到巴哈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闻到血腥味的黑市商人也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重新来到巴哈马,寻找再次发财的机会。

    用了3周的时间,陈守序的舰队大体完成了战舰船体的修理工作。海盗们拆掉了搁浅的圣伊德方索号和蓝港内一些空置的海盗战利船,用这些木材填补了外侧船板和舷墙。肋材和桅杆也相应予以加强,欠缺的索具则是用编织机将细麻绞成合适的粗细。

    欠缺的横桁和比较复杂的金属部件暂时就没办法了,在拿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对于作战行动来说,准备工作从来没有最充分,只有更充分,后勤永远都不会充足。后勤是一种完美的追求,历史上很多战役都是在后勤条件不那么充分的条件下进行的。所以在尽量补充了粮食和淡水后,陈守序仔细权衡,觉得满足行动的基本条件了。

    梅登走后,陈守序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也只是征募了一些水手,并没有向伊柳塞拉岛的海盗船长们透露他的去向。但在启航前最后几天,菲利普.爱德华带着他装载8门四磅炮的单桅斯鲁普卓越号停靠在了猪岛(拿骚天堂岛的旧称)的沙洲,这位在伊柳塞拉岛之战中率领撤离船队的年轻船长直接找到了陈守序。

    陈守序很客气,“爱德华船长,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爱德华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守序船长,我知道你即将开始一段伟大的远航,请让我加入你的团队。”

    陈守序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哦,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有一次远洋航行?”

    “不要误会,守序船长。”爱德华连忙解释,“我并不清楚你远航的目的地和计划,我只是从你准备的物资和所花的时间判断出来的,这一次你的航行范围一定会很远。”

    启航在即,既然被看出来,陈守序也没必要否认了,“爱德华船长观察很细致。”

    爱德华知道陈守序这是默认了,而且在等待他说出加入的理由,“守序船长,我看过你们舰队的帮规,我觉得非常好。只有必要的约束,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所以我想加入你的团队。”

    “你的船员都同意吗?”

    “战后我重新招募了船员,都是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

    陈守序看着爱德华坚定而自信的表情,“航行会非常艰苦而且危险。”

    “难道会比到亚洲的远航更辛苦?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在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作为水手到过马德拉斯。”

    陈守序来了兴趣,“你去过印度?”

    “我在东印度公司服役了8年,最后的职位是二副。在服役期间,我去过万丹、暹罗和北大年。”

    陈守序又问了爱德华一些过往的履历,其实此时他已经倾向于同意了,不过在做决定前还要多了解一些。他说道,“爱德华船长,我会考虑你的请求,你可以回船上等我的消息。”

    爱德华离开后,陈守序找来舰队的一些资深海盗打听爱德华的口碑,结果让他比较满意。

    陈守序在圣诞前一周启航,整个舰队共有长水、长河、长山、长波和拉斐尔号共五艘巡航舰,暴风号与卓越号两艘单桅纵帆船。

    与一年前一样,驶进古巴与巴哈马之间的航道后,经历了一段逆风又逆水的航程。为了节约时间,陈守序禁止了一切劫掠行为。

    驶进向风海峡后,舰队的航程顺风又顺水。路上遭遇的商船惊恐地看着这只庞大的海盗舰队。对于这些商船,陈守序只是向英格兰海军的决心号学习,命令他们让开航路。

    经过1200多海里的航程,陈守序再次看到了巴拿马海岸。从拿骚至向风海峡这段400多海里的航程舰队走了15天,向风海峡至巴拿马的700多海里却只花了7天。

    转舵迎风停航,长水号召唤指挥官上旗舰。参加作战会议的舰长们围坐在长水号军官舱的圆桌旁,第二排是其他军官,空间很拥挤。

    陈守序环视了一圈他的舰长们,自陈守序开始,分别是长河号舰长斯特林,拉斐尔号舰长马尔蒙,蒙塔涅斯号改称长山号的舰长科林伍德,阿罗戈诺达号改称长波号的舰长阿勒芒,暴风号舰长罗伯茨和卓越号舰长爱德华。阿勒芒舰长原是马尔蒙在拉斐尔号上的大副,在马尔蒙确定加入远航舰队后,陈守序让拉斐尔号的人做了长波号的舰长。阿勒芒下属的舰员则是抽调自整个舰队。

    陈守序说道,“先生们,你们都知道,舰队现在没钱了。而我们有1000名士兵的胃口需要满足,我在路上禁止一切劫掠行为就是为了抓紧时间赶到波托韦洛。那些普通商船上的金银对我们这么庞大的舰队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只有波托韦洛能满足我们的需求。”

    科林伍德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波托韦洛是德雷克爵士的海葬之地。”

    德雷克是这时代英国海员心目中的传奇,他不仅在私掠活动中积累下了巨额的财富,而且参与了重创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卫国之战,他还是一位成功环球航行的伟大航海家。

    斯特林也有些唏嘘,“44年前,伊丽莎白女王赞助了德雷克爵士的最后一次航行,那次航行是一次灾难,爵士本人也死在了巴拿马。他的棺木就是在礼炮的轰鸣声中,用铅块牵引进了波托韦洛湾的海底。”

    陈守序一笑,“那就让我们来实现德雷克爵士的遗志,拿下波托韦洛城。蒂卡尔先生,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座白银之港的情况吧。”

    巴拿马印第安人蒂卡尔站起身,这个在圣洛伦索堡加入团队的向导在向舰长们致意后走到圆桌上铺开的地图边。

    “波托韦洛城位于海湾的东南根部,自塞维利亚启航的大帆船队每年10月或11月抵达卡塔纳赫,在那里进行一次贸易。其中有部分船只会在12月到波托韦洛。而利马总督区的白银在巴拿马城上岸后,也会沿着白银驿道驮运至波托韦洛。来自欧洲的商品与美洲的白银在波托韦洛汇聚,秘鲁和新西班牙的商人与塞维利亚商人共同在波托韦洛举办一个盛大的贸易集市,交易额要用百万英镑来计算。”

    一百万英镑,后座的军官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可以造25艘头等战列舰。

    陈守序看了一眼后排的军官们,“一百万英镑是由大帆船队运回欧洲的白银,那可是有大型盖伦战舰护航的舰队,不是我们这次的目标。而且根据今天捕获的商船上得到的消息,贸易集市已经结束了,白银船队已经离港。”

    军官中有人发出了可惜的叹气声,陈守序对他们说,“这其实是好消息,如果大帆船队还在港内,他们拥有两千多武装的水手和士兵,加上原本的城防军,我们要拿下波托韦洛会很困难。”

    蒂卡尔继续介绍,“波托韦洛城平时有五千多居民,在贸易季节会突增几倍。现在虽然白银船队离开了,但波托韦洛当地其实也很有钱。城市本身并不大,每年的贸易集市又会突然涌入众多的商人和水手,当地人通过出租货栈、土地,向他们提供酒水和住宿,这么多年下来城市也积攒了很多财富。”

    “听上去很不错,”罗伯茨问道,“那么当地有多少防御力量?”

    蒂卡尔指着地图,“波托韦洛并没有城墙,城市的防御主要依赖于三座城堡。其中圣费利佩堡最为强大,堡垒位于城市对面半岛的山腰上,用粗壮的岩石建筑而成。堡垒里有200多驻军和30多门重炮。另一座圣地亚哥堡与圣费利佩堡隔海相望,那里有5门重炮,100人的守军。海湾最宽处为1海里,圣地亚哥堡与圣费利佩堡的重炮完全封锁了整个海湾的入口航道。”

    罗伯茨道,“强大的石质堡垒。我们的舰队不可能从海上进攻波托韦洛城。”

    陈守序点点头,“所以我们会从陆上进攻。”

    蒂卡尔指着波托韦洛城西南的某处,“从陆地进攻可以无视强大的圣费利佩堡。圣地亚哥堡的5门炮全部指向海湾,守军即便调转炮口,大炮的射程也不能掩护城市。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是位于城市西南的格罗里亚堡。”

    “荣誉堡?”

    “是的。荣誉堡有200多驻军,设施坚固,炮台可以遮护进入城市的白银驿道。”

    “这也不好打吗,荣誉堡的西南还有查格雷斯堡和去年我们打下来的圣洛伦索堡。”

    陈守序与蒂卡尔对视一眼,笑了,“所以我们在波托韦洛的东北登陆。地图上看去,虽然波托韦洛城的周围都是丛林,但我们的蒂卡尔向导刚好知道一条小径可以抵达波托韦洛城。”

    见舰长们精神一振,陈守序道,“就是大家要辛苦一些,小径曲折迂回总共有十几英里。”

    舰长们纷纷表示,“走点路没关系,能避开炮台就很好啊。”

    最后陈守序总结道,“波托韦洛的西班牙常备军有600多人,如果动员民兵人数还能扩充一倍,所以我们的行动要快。今夜就行动,抽调600人登陆,其余的人留守舰队。我要再次强调,行动的目标是获取金银,不要随意杀人,如果能逼迫当地人配合最好。”

    散会后,各舰长回去准备。

    天色渐暗,陈守序的士兵乘上长艇,弃舟登岸后,在蒂卡尔的带领下走入丛林深处的小径。道路湮没在郁郁葱葱的雨林中,如果没有向导,这些外地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路。幸好现在是冬季,也是当地的旱季,不至于在恐怖的雨季中行军。

    士兵们一边行军一边用战刀和登船斧劈开拦路的树枝和藤条,路上还要徙涉过几条溪流。行军的速度很慢,一直走到午夜。靠近城市已经有印第安奴隶开辟的农田,失去遮蔽的士兵在离城还有3英里的地方被西班牙人发现。

    报信的人向城市跑去。

    海盗们离城还有1英里时,波托韦洛的警钟长鸣,守军立即起床开始集结。

    陈守序拔出佩剑,向海盗们下达着命令,“跑步前进,冲进去。”

    一多半的海盗们不成队列,手持各种武器冲向城市中心。

    在陈守序的身边,还有一只150人的整齐队列,带队的是沃尔特。陈守序在伊柳塞拉岛俘虏的西班牙步兵中,有一些来自德国的雇佣兵。战斗结束后,有30多个德国人自愿加入了海盗。陈守序将这些德国佣兵交给了沃尔特统率,在这基础上他成立了舰队的陆战队。陆战队装备着胸甲、重型火绳枪和长矛,并且编有一个炮兵连。(此时连编制很小)。船上现在有4门4磅野战炮,采用了三十年战争中古斯塔夫阿道夫设计的野战炮架。当然,这次登陆陈守序并没有队属炮兵随行。

    陆战队的士兵除了登陆作战,也是接舷战的核心力量,平时在船上还要承担纠察的工作。按照此时欧洲海军通行的编制,战舰上的陆战队士兵会占到全船编制人数的三分之一。陈守序暂时没有那么充裕的人手,他只是先搭起了架子。

    海盗们很快冲进了城市。波托韦洛城被一条小溪分成两部分,有四个城区,富人、穷人、自由黑人、奴隶之间泾渭分明。

    众多的木制建筑物被交叉的街道隔开,市中心是拉梅尔塞大教堂,圣女修道院,市政厅和设防的金库。海盗的目标就是聚集着富人的梅塞德斯区和市中心这几座石头建筑。

    200多西班牙士兵向海盗发起反击,可他们的战斗力在被白银晃花眼的海盗面前十分孱弱。菲利普.爱德华率领的海盗先锋很快就将西班牙守军逼进了荣誉堡。西班牙的士兵只能在炮台的护卫之下苦苦抵挡海盗的进攻。

    陈守序率领陆战队马上接管了市中心的建筑,并划下防御线。

    沃尔特递给陈守序一杆火绳枪,“缴获的武器,你看看。”

    “又是锈蚀的烧火棍。”陈守序随手就把这杆破烂丢到一边,“和我们估计的一样。恐怖的雨季摧毁了这些西班牙人的武器和战斗意志。”

    见杀红了眼的爱德华还在向荣誉堡进攻,陈守序叫过一个传令兵,“去通知爱德华船长,我们来波托韦洛的目的是获取金银,不是争夺攻克要塞的荣誉。让他停止进攻,压住荣誉堡的出口就行了。”

    传令兵走后,陆战队很快用长矛和刺刀突击拿下了市中心的金库。此时的火绳枪刺刀刚刚出现不久,是将刀柄插入枪口的直塞式刺刀。这种刺刀在欧洲也是新鲜事物,目前还有连接不牢固,妨碍射击这些缺点,所以长矛手在军队编制中依然很重要。陈守序只是尝试性地装备了一些。

    “封锁金库,任何人不得入内。”陈守序叫来德瑞普和考克林,“理事长,军需长,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来。”

    金库的面积并不大,却是用花岗岩混合红粘土与石灰建造而成,十分坚固。德瑞普和考克林清点后报告,“一共21万个8里亚尔的银币,才5万多英镑,人均才50。”

    钱并不太多,让陈守序有些失望。他暗道,“总共才20万两白银。”

    他转过身对德瑞普和考克林说道,“全部登记入册,二位做好记录。这些银币我们要运回舰队再分。”

    陈守序快步走出金库,找来正在城里劫掠的海盗们,“抓紧时间。所有人都去梅塞德斯区,那些西班牙的富人会把白银装进陶罐,埋到花园的树底下。把它们全部挖出来,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速度要快。”

    “给荣誉堡的西班牙市长送信,让他在明天中午12点之前再筹集10万银币作为城市的赎金,否则我就烧毁波托韦洛城,让他们无家可归。”

    海盗们做起劫掠的事情确实是驾轻就熟,很快,被俘虏的富人都被关进了拉梅尔塞大教堂。在那里海盗们将会拷略出白银等一切他们需要的信息。

    可能是由于对战利品的失望,为了安抚海盗的军心,陈守序思考一阵后决定放松一些军纪的要求。一些反抗的当地人家庭的妇女被押进了市政厅。

    当金钱不够时,酒和其他一些东西也是可以的庆祝方式。

    陈守序对沃尔特说,“让陆战队的士兵管住入口,禁止一轰而入,你在欧洲的军队里怎么做的,这里就怎么做。”

    沃尔特马上着手去安排这些事。

    身边的人都已经离开去做各自的事情,陈守序环顾着在海盗屠刀下战栗的城市。圣女修道院旁边的一座石质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般西班牙的殖民地城市就是市政厅,教堂,仓库是石头建的,波托韦洛城市稍大,多个修道院也不奇怪。但这座建筑是什么?

    他带上两个卫兵,信步走到门前。只见墙上雕刻着一行文字,他不认识西班牙文。叫过来一个能看懂的海盗念给他听。文字的内容是,“我要遵守誓约,矢忠不渝……对看到或听到不应外传的私生活,我决不泄露。”

    “希波克拉底誓言?”陈守序大喜,他推门进去。一些人正站在门后,用恐惧的眼光注视着破门而入的海盗。

    “这是医院?”陈守序向站在最前面的人求证着。

    “波托韦洛医院,我是院长。”

    印证了猜想的陈守序狂喜,他立即向身边的卫兵下令,“马上派人,保卫这座医院,任何人进入前要得到我的批准。”

    “院长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乔瓦尼.托纳多雷。”

    “意大利人?”

    “米兰人。”

    陈守序知道米兰现在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领地,但这毕竟不是卡斯蒂利亚。他没有给院长拒绝的机会,“托纳多雷院长,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承诺保障医院的安全,但我的舰队需要医生。非西班牙籍优先,你来挑选。”

第3章 巴西海岸

    海盗在波托韦洛搜刮一整天,荣誉堡的市长拼了老命也只凑了6万多比索,并没有达到陈守序提出的10万比索的要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菲利普.爱德华问陈守序,“西班牙人没达到我们的条件,要不要烧城?”

    陈守序环视周围,他很欣赏这座精致的殖民地城市,“算了。要建起这样一座城市也不容易,我们换种方式”。他命令陆战队的士兵,“扣押城里全部的单身木匠、铁匠,军械所和船厂非西班牙籍的工人。”

    “包括印第安人与黑奴?”

    “包括。”

    陈守序对爱德华说,“告诉西班牙的市长,由于他没有满足我们合理的条件,我要扣留城市的部分居民,作为对他的惩罚。”

    市政厅那里传来阵阵哀嚎与尖叫,陈守序皱着眉头对沃尔特说,“告诉那些士兵,时间到了,我们要回船上。无法爬起来跟上大队的人,自己留下来面对西班牙的守军。”

    在陈守序的严令之下,海盗们赶在天黑以前撤出了城市,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到船上。

    征服者们在城里一共得到了40万西班牙银比索和1000片黄金,按规矩海盗每人得到了实发的一半,其余都充进公账。

    战舰在船尾点起鲸油灯,重新列成纵队,向着阿鲁巴岛前进。

    舰队沿着南美海岸航行,只是在卡塔纳赫港附近为了避开驻留舰队和大帆船的护航舰队短暂离开了海岸。

    东北信风受到大陆的干扰变得不再明显。白天与夜晚,风向多数时候在大陆与海洋之间交替。这种侧风并不差,帆船喜爱紧贴大陆的近海航行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种侧风的存在。

    在阿鲁巴岛附近海域,暴风号脱离舰队,驶进了岛屿的海港。

    不久后,劳勃与梅登乘坐冒险号顺利在暴风号的引导下与舰队汇合,陈守序没有与荷兰官方打招呼,整个舰队继续扬帆南下。

    在亚马逊河口,整个舰队航速慢了下来。五艘战舰的航海长经过对太阳的反复测量,终于确定舰队驶过了赤道。

    海盗的舰队按照海员的传统,将那些没有跨越过赤道的人找了出来。所有的战舰围成一圈,每艘船都吊起一面船帆的四脚,将船帆放入海中。这些被挑出的船员被老水手们一个接一个扔进海里。铺在海里的船帆阻挡了可能存在的鲨鱼,到最后老船员们也纷纷跳下用帆布围起的泳池,畅快地享用这热带的海水。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新鲜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剩下的是咸的如同海水的腌肉、煮的半生不熟的豌豆和燕麦。炎热的天气和恶劣的饮食让船员们开始生病了,坏血症暂时还未出现,多是血痢、水肿。陈守序命令战舰的左舷全部空出,让病人居住。健康的人都住在右舷,中间以帆布隔离。

    人手一下又紧张了,陈守序被迫重新恢复了两班制。舰队原本因为没有战事并且先后补充了不少水手而采用的三班制被取消。三班制下水手只需要在甲板上工作4小时,有8小时可以休息。两班制则意味着工作与休息4小时对4小时。

    疲惫的水手在下值后直接就睡在了露天甲板上。

    赤道地区海面平静,强烈的对流空气经常带来一阵降雨,突然兴起的狂风来自四面八方。为了保护桅杆,陈守序被迫命令降下上桅桁,收起底桅帆,全船只保留了中桅帆勉强维持着动力。

    船队整整花了两周才穿过地理意义上的赤道无风带,赤道无风带在靠近大陆的海域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在海洋深处,这条无风带是海员的坟场。

    陈守序找到了大西洋南赤道暖流向南的支流巴西暖流,这条海流大约每天能前进10至15海里,船队的士气稍有振奋。

    水手中的病号越来越多。由于天气炎热,很多人休息的时候就睡在露天甲板上。海风让很多人得了感冒。水手中开始出现死亡的病例。战舰为病死的水手举行了海葬。按照惯例,水手的衣服被脱下,赤身**地绑在一块木板上,在双腿各拴住一颗炮弹。尸体被推入大海,在炮弹的牵引下沉入海底,失去了踪影。

    在这热带海域的航行简直糟透了,炎热的天气让水手们将啤酒消耗一空。战舰被迫几次停泊,派出水手上岸补充新鲜淡水,这又让一些人得了疟疾和黄热病。这两种病在这个时代完全无解。间日疟还有一些自然康复的希望,但得了恶性疟几乎九死一生。陈守序看着梅登带来的金鸡纳树种子发呆,如果他有成熟的金鸡纳树,那么树皮也许能治好这几个水手的恶性疟。

    陈守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海葬一起接着一起。因为洋流而振奋的士气一下又跌到了谷底。

    祸不单行的是,舰队无论按照方位、纬度和气压采取了什么安全措施,都顶不住大自然的主宰。早上还是晴空万里,霎时间便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令人心惊胆战。船身在狂风下格格作响,发出了可怕的爆裂声。乌云愈聚愈浓,狂风呼啸,甲板上连彼此间的说话都无法听见。大海摆出倾吞万物之势,船只一会被高卷上浪尖,一会又像跌进悬崖似的被甩进浪谷。海浪劈头盖脸地打来,船板开始破裂。让人庆幸的是,填充船板缝隙的亚麻浸水膨胀,自动堵住了大多数的漏水。海浪混杂着雨水顺着露天甲板向船舱涌去,水手们将绳子捆在腰间,全力开动两条水泵抽水。

    没有人可以例外,陈守序捆好绳子,也加入了损管队的值班。与陈守序编在一队的还有他的专属俘虏,葡萄牙运奴船大副科蒂尼奥。

    陈守序向科蒂尼奥点头致意,在这大自然的伟力下,没有什么船长与俘虏的区别,每个人都要尽全力挽救这艘在海浪中苦苦挣扎的帆船。

    每班负责开动水泵4小时,所有人都干得筋疲力尽。

    一个没有捆好绳子的水手被海浪打出了船舱,他应该感到庆幸。身边的水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否则他就会跌落大海。

    船上的几只山羊此时也已经半死不活,没有一只能站的起来。

    陈守序更应该感到庆幸的是,这阵风暴将船队吹向了大西洋的深处,而不是反过来将他吹到岸上。如果风暴是向大陆上吹,那整个舰队都会触礁搁浅,不会有幸存者。

    风暴整整刮了三天,第四天风势浪高渐小,到了第五天清晨,海上又变得风平浪静,空气清新。水手们仿佛获得了新生,虔诚的教徒当场就跪下,齐声唱起赞美诗。

    舰队被风暴吹的七零八落,散布在了数十海里的方圆内。陈守序派出纵帆船联络各舰,长波号的前桅折断,航行能力很弱。这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痕在此时发作了。

    陈守序命令以长波号所在方位重新集结,他算出舰队目前的经度和纬度,风暴将他向东南一直吹到了西经30度附近,远远离开了巴西海岸,也绕开了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大本营累西腓。

    趁着风平浪静,长波号将折断的中桅下端穿过甲板,用绳索将中桅与底桅紧紧捆在一起。舰队此行带了一些圆木,水手们将圆木从舱口倒推出去,露天甲板的水手用绳索捆住这些木头,吊上露天甲板。木匠将这根20米长的圆木锯开,分成两半与破损的桅杆绑在一起,又加上了四道粗壮的铁箍,总算让桅杆恢复了作用。长波号用中桁作为现在的底桁,上桁作为中桁,让前桅恢复到了两面帆可以使用。

    其余的战舰小心地移动着重炮和压仓石,翘起船身,让木匠可以修补侧舷的漏洞。幸好之前用各种办法搜集了很多木匠和铁匠,让舰队此时能有充足的人力修补船只。

    不久后,风势又起,这次的风从尾部吹来,风力很强却并不暴虐。对帆船来说,这是极顺的风势,舰队趁风一直向南航行了8天,经过了葡属巴西的首府萨尔瓦多。

    风暴的最后一天带来了清洁的雨水,然后又是连续一周多的好天气。陈守序将山羊和母鸡全部宰杀用于供给病号,在医生半是科学半是胡闹的护理下,终于有人运气够好,开始康复。

    舰长们有人提议在巴西海岸附近劫掠几艘商船以补充物资,陈守序以舰队状况不好为理由拒绝了。如果不能抢到大型船队,几艘小船的物资还不够这么多人分的。而大型船队本身的抵抗又可能很顽强,陈守序不想浪费时间。

    科蒂尼奥.德.诺兰尼亚非常好奇,“司令官先生,你有如此强大的舰队,为什么不去劫掠巴西沿岸呢?在我看来,你对船长们说的理由很不充分。”

    “诺兰尼亚先生,你说的对。我的理由确实无法说服我的船长们,不过他们依然会听从我的指令。”陈守序没必要在俘虏面前保持低调,“你看眼前若隐若现的海岸线,我能带他们找到洋流,并精确测算出舰队所在的位置。他们没有反对我的可能。”

    科蒂尼奥耸耸肩膀,“司令官先生,我与你们共同航行了很长的时间。我必须承认,你具有你所说的能力。但这与你放弃巴西海岸并没有关系。”

    “前面不远就是里约热内卢,你就那么想我去把这座葡萄牙的城市端了是吗?”

    “不不,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你应该是一个热爱打劫的海盗啊。”

    “海盗也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谓的抢劫只会把所有人都逼成自己的敌人。”

    “难道西班牙与葡萄牙不是你的敌人吗?”

    “西班牙肯定是我的敌人,”陈守序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个葡萄牙人一眼,“至于葡萄牙,诺兰尼亚先生,你不觉得哈布斯堡王朝对贵国的统治是不合理的吗?想想你的国家吧,伟大的曼努埃尔一世陛下,航海家亨利,瓦科斯.达迦马,弗朗西斯科.德.阿尔梅达,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想想这些伟大的名字,诺兰尼亚先生。是你的国家开启了这个伟大的时代,找到了东西方交流的新航线,但西班牙人却攫取了你们的果实。这既不正义,也不合法,我认为你们应该站起来反抗西班牙的统治。”

    科蒂尼奥脸上的表情一窒,独立是许多葡萄牙人奋斗了多年的梦想。陈守序提起来的这些征服者,阿尔梅达和阿尔布开克用了数年的时间就征服了非洲、波斯湾、印度和马六甲的海岸。葡萄牙人都在说,如果不是阿尔梅达和阿尔布开克先后早逝,他们完全可以趁着第乌海战全歼埃及马穆鲁克舰队的机会,占领苏伊士、开罗,乃至亚历山大。最终是那世界的圣城耶路撒冷,实现曼努埃尔一世毕生的梦想。

    陈守序见科蒂尼奥的表情很是挣扎,继续说道,“诺兰尼亚先生,如果葡萄牙能从西班牙的统治下独立出来,恢复它往日的荣光,那么我们很可能不但不会是敌人,相反会成为朋友。所以我不会去劫掠巴西海岸。”

    科蒂尼奥往回退了一步,收起被俘以来一直挂在脸上的戏谑保护色。他深深向陈守序鞠了一躬,“我代表巴西的人民感谢您的仁慈,尊敬的守序司令官。不管我的国家与西班牙的关系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我想我本人会成为你的朋友。”

    舰队继续向南,此时是南半球的夏季,气温较赤道略有下降,但还是有20多度。海图桌旁,陈守序看向他的第二个目标,拉普拉塔河口,布宜诺斯艾利斯港。他需要一座设施良好的港口以修理船只,给全舰队的水手补充冬装。一些船员出现了败血症的迹象,他必须让病号能登上陆地,很多病人其实只要在陆地上好好休息一两周,吃上比较精细的食物就能自然恢复。

    陈守序放弃里约热内卢除了他确实想与葡萄牙人解除敌对关系外,其实里约热内卢也很不好打。里约湾东岸的海岬有圣克鲁斯要塞,西岸的礁石上有洛兹尔要塞,两座要塞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分之三英里。如此狭窄的航道两侧还密布礁石,以陈守序舰队如今的状况,想在两座强大要塞的火力控制下闯进里约港根本不可能。而且里约与他之前劫掠的那些殖民地城市不同,这座城市建立在海湾底部一小块平原上,背后就是高山,除了控扼海口的要塞,葡萄牙人在内陆还建筑了4,5座朝向各个方向的炮台。无论从陆地上还是从海上进攻,都要做好死很多人的准备。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市,葡萄牙人在1763年把巴西的首府从萨尔瓦多搬到里约。

    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就不同了,这个不被利马总督看重的边缘之地,却能给于他需要的一切。那里的防御设施只有一座圣三位一体堡。

第4章 天选之地

    从里约附近海域开始,这一路的航行风向时而为北风,时而为南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北风时一天能前进140海里,南风时只能前进30多海里。整个航程平均下来每天前进不到100海里。航行中比较空闲的时候,舰队的水兵和陆战队士兵们都在进行大炮和轻武器的训练。

    陈守序可以比较精确地计算经度,他得出在这一带的磁偏角大约为8度30分。有了磁偏角对罗经航向的修正,陈守序可以采取一些比较省时的航线。未必一定要紧贴海岸。

    舰队用了12天驶进了拉普拉塔河那巨大的喇叭状河口。

    拉普拉塔河不是一条河,它是大巴拉那河排水系统的一个河口。拉普拉塔地区这个名字指的是从河口一直到高耸的安第斯山脉之间的广大地区,包括后来的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拉普拉塔地区处于秘鲁总督区的外围,远离利马的秘鲁副王庭。这里多数地区远离原本印加帝国的版图,没有统一的印第安政治中心,没有聚集的印第安人口能提供大量的奴隶,没有贵金属矿藏。利马的西班牙官员和大商人对这里根本就漠不关心。

    在皮萨罗征服印加的同时,佩德罗.德.门多萨率领1600人和16艘帆船占领了拉普拉塔河口,他们的第一定居点被叫做布宜诺斯艾利斯,意思是新鲜的空气。西班牙在拉普拉塔地区的征服过程极慢,不像新西班牙和秘鲁那样能够通过灭亡一个统一的印第安帝国而迅速占领广袤的领土,统治那些臣服的部落。在拉普拉塔,西班牙人要用少的可怜的人口去一点一点蚕食那些印第安部落。100年来,西班牙人也只是沿着拉普拉塔河建立了亚松森、科尔多瓦、科连特斯、圣菲、布宜诺斯艾利斯港等寥寥几个定居点。其中像布港这样重要的港口还曾经放弃了很久。

    拉普拉塔地区的克里奥尔人和梅斯蒂索人对利马的西班牙官员很是反感,他们的祖辈是直接奉国王的命令,从西班牙出发建立的殖民地。这在南美都是很少有的,大多数殖民地均是由利马总督区或者各个都督派出的人占领,那些是殖民地的殖民地。早期的西班牙殖民者在拉普拉塔河口沿岸发现了很多白银饰品,他们把拉普拉塔河称为白银之河。这些西班牙冒险家在当地印第安盟友的支持下,放弃了海港,沿着大河上溯,在巴拉圭建立了第一个稳固的殖民点亚松森。然后他们以亚松森为依托向北方和西北扩张,却不防皮萨罗早早征服了印加,利马也成立了秘鲁副王庭。可怜的拉普拉塔征服者们什么也没捞到,只能调头再向南征服,重新占领了科尔多瓦和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的拉普拉塔地区在秘鲁副王之下只是一个科尔多瓦省的存在,位于总督和都督区之下的第三级行政区。

    没有白银,这些西班牙征服者们只好向土里刨食。他们将印第安盟友变成农奴,种植马黛茶、烟草、粮食,发展皮革和毛织品的手工业,依托这些生活必须品的贸易,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渐渐发展了起来。强大的拉普拉塔河通航里程非常长,拉普拉塔人利用内河航运带来的物流优势,向周围辐射。这条河是南美通航条件最好的河流,流域内气候适中,土地肥沃。

    但让拉普拉塔人极度不满的是,利马总督区的商人勾结西班牙王庭,命令整个西班牙南美殖民地只能与利马进行贸易,拉普拉塔人生产的物资必须由利马的商人盘剥一道后运到巴拿马再成为国际市场上流通的商品。

    明明有拉普拉塔河这种辐射能力极强的大河与布宜诺斯艾利斯港这样的良港不能用,却要用驮马翻越安第斯山和玻利维亚高原,将商品运到秘鲁,中途还要忍受那些学会骑马的印第安部落的劫掠。拉普拉塔人简直都要炸了。

    西班牙王廷对这道命令的解释是,面向大西洋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港防御力量不足,无论英国人、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都能轻易攻克这座港口。

    在西班牙与葡萄牙合并后,布宜诺斯艾利斯港的境况得到了好转。葡萄牙的巴西商人进入了布港,购买拉普拉塔地区的特产。牵涉到葡萄牙人,西班牙国王就不敢断然拒绝了。国王给之前的命令打了个补丁,允许拉普拉塔人与葡属巴西进行贸易,但仅限于实物。禁止拉普拉塔人用白银购买葡萄牙人的货物,国王强调南美所有的白银仍然都必须通过利马总督,在卡塔纳赫与波托韦洛进行交易。

    但就像世界上通行的准则一样,只要有利润,就会有铤而走险的商人。何况在整个拉普拉塔地区,上至省长下至普通的克里奥尔乡绅,统统把国王的命令当成了放屁。波托西的银矿通过数额庞大的骡马驼队运至圣菲,再用内河航运至布港。葡萄牙的商人用奴隶、欧洲的工业成品与拉普拉塔人交换白银和农产品。

    指挥官会议上,舰长们看着这份战情简报,都是一阵唏嘘。

    斯特林说道,“因为拉普拉塔河的航运,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是大半个南美货物的出口港啊。西班牙把波托西的白银放到利马出口真是不合逻辑的选择。”

    阿勒芒说道,“利马是南美的政治中心,靠近副王的大商人势力比这些拉普拉塔人强大的多。世界上无论在哪里,贸易都是与政治勾结在一起的。”

    罗伯茨手指沿着拉普拉塔河画了一道曲线,“亚松森、科连特斯、圣菲,三个河港”。

    接着他又指着波托西,“波托西银矿、图库曼、科尔多瓦、圣菲,一条驮马大道。”

    然后是智利,“圣地亚哥、门多萨、科尔多瓦,另一条驮马大道。”

    “最后是圣菲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波托西的白银和拉普拉塔地区的皮革和农产品都汇聚在此。”

    “虽然我没有做确切的统计”,陈守序轻轻敲着桌子,“但我感觉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应该是世界上最大的走私港。官方走私。你们看简报,甚至连拉普拉塔地区势力庞大的科尔多瓦耶稣会也是其中最大的走私商之一。”

    马尔蒙看着陈守序,“这也很好理解。西班牙殖民地官员薪水微薄,假设科尔多瓦省长想买一个杯子,他就得向利马总督缴纳一份税负,还要支付从波托西到科尔多瓦的陆上运费。那些希望参加总督宴会的本地商人也是一样。这种**低效的政策,换谁来都执行不下去。”

    科林伍德说道,“这可不好办啊。布港牵涉到的利益攸关方太多了。这里是欧洲列强唯一能直接获取南美白银的港口,也是那些自然条件很差的殖民地获取粮食的重要渠道。我们劫掠布港,等于把桌子掀了,搞不好会得罪很多人。”

    陈守序赞同道,“所以我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要商议一下这些问题。布港只有一座圣三位一体堡,攻下很容易。需要考虑的是,我们占领布港后要怎么做?”

    马尔蒙说道,“舰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休整,船只需要修理。舰队里的一千人按人均两套至三套冬装计,需要三千套冬装,我担心布港一时也未必能凑齐。”

    斯特林也补充道,“还有粮食和军火,我们也需要补充一些。”

    陈守序站起身,背着双手走到窗前,他看向远处拉普拉塔河右岸那广袤而肥沃的潘帕斯草原,“先生们,看来我们担心的问题都一样。因为布港的地位和舰队的需要,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采用狂暴的劫掠方式。我们必须换一种做法。用我家乡的一句话来形容,这就像在瓷器店里抓老鼠,一不小心就会为抓几只耗子,打碎那些价值连城的瓷器。”

    科林伍德说道,“港口牵涉到的方面太多,干脆下令,走私船无论哪国都不能劫掠。”

    陈守序点点头,“这是一方面。还有针对布港的西班牙人。菲利普,你的想法是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菲利普.爱德华见陈守序点名,才说道,“我们需要布港的西班牙人替我们运来需要的物资。那我们就不宜进行广泛的劫掠。在东印度,我们经常采用合理的贸易来打开局面,而不是用大炮。”

    “是的,”陈守序道,“我们将只拿走属于布港政府的金银。不抢掠那些私人的物品和钱财。港口的商船同样处理,如果已经向布港政府纳过税的船只可以不管,没有纳税的那些船只,将把税金交给我们。”

    “时间很紧张,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布港搜集物资,所以必要时,我们需要用白银向当地的商人采购。哪怕付出一定的溢价。”

    见很多二排的军官和水手代表都露出可惜和不服的神色,陈守序耐心地向他们解释道,“先生们,我们的目标是太平洋。西班牙人视太平洋为西班牙湖,那里有波托西,有阿卡普尔科,有智利和新西班牙的大把城市,而太平洋沿岸的防御却很薄弱。我们没必要在布港因为这一点区区的蝇头小利浪费时间。”

    这是陈守序第一次向舰队高级管理层以外的人公开透露了航向太平洋的目标。此前虽然小道消息满天飞,却一直没有得到来自司令官的确认。

    军官们和水手代表们一听就兴奋了,他们或许曾幻想过富庶的太平洋,但能抵达那里的都是像麦哲伦、德雷克、勒梅尔这样传奇的航海家。

    麦哲伦和德雷克年代久远,对陈守序这次航行的参考意义不大。1616年,威廉史旺腾与贾各勒梅尔绕过南美抵达了太平洋,陈守序手上有从摩根那里买到的他们航海日志的抄本,这是他决心实施太平洋计划的依仗之一。

    陈守序环视一圈所有人,“请各位军官和水手代表回去后务必要做好水手们的安抚工作,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暂时的忍让是为了争取时间,以便在将来能获取更大的收益。所以要告诫所有人,必须遵守军纪,禁止随意劫掠。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散会后,舰队重新开拔。陈守序走上了艉楼,他的左手边就是著名的潘帕斯草原。那里的土层厚达50英尺,是世界上最好的天然牧场。舒适的气候远离南美的热带雨林。如果将恶性疟原虫的分布边界划上一条线,那么这条线在北美大致就是后世蓄奴州与自由州的分界;在南美大致就是阿根廷与巴西的边界。在疟原虫肆虐的地区,欧洲殖民者必须依赖非洲的奴隶从事生产。而在恶性疟原虫能够生存的地区以外,则是白人占据人口绝对优势。小小的疟原虫深刻改变了美洲的人口结构,进而造就了地域间不同的经济基础,给后来的战争埋下了伏笔。

    巴西的自然条件比阿根廷差了很多。巴西虽然面积很大,但很多地区都是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热带雨林。巴西也没有像拉普拉塔河这样能够向内陆深远辐射的大河。亚马逊河那种热带雨林地区就不要提了。

    巴西也缺少大面积的平原,沿海的小块平原后就是急剧抬升的巴西高原,各个殖民地之间的陆上联系被山脉切割得支离破碎,物流成本很高。

    阿根廷是地球上自然条件最好的地区,天选之地。讽刺的是,控制这块天选之地的西班牙政府由于各种**、官商勾结这些原因,人为限制了这里的发展。布宜诺斯艾利斯从一个小村子发展成南美第一大港,全靠坚持走私200年啊。

    这里也是南美对西班牙王庭离心力最强的地区。

第5章 布宜诺斯艾利斯与高乔人

    布宜诺斯艾利斯港位于拉普拉塔河的右岸,背后就是辽阔的潘帕斯草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洲人带来了火枪、战马和牛羊。牲畜在条件优越的潘帕斯繁衍极快,欧洲人无力占领的内陆深处,印第安人同样驯服了战马和野牛。充足的营养让他们身体强壮,战马扩展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西班牙军队对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南方六十英里外的地区就无法控制,这些印第安部落甚至有能力威胁到西班牙的殖民城市。

    没有悬念,陈守序的舰队轻松攻克了布港。布港的常住居民不到3000人,唯一的一座圣三位一体堡只有100人的守军。海盗将大炮拖到城下,西班牙的守军就投降了。

    陈守序向俘虏的西班牙市长宣示着他对主权的占有,“市长先生,很遗憾,由于你们薄弱的守卫力量,现在布港由我占领了。”

    市长脸色发白,“司令官先生,我是主动向您们投降的。请您怀着慈悲之心,不要为难城里的居民。”

    “市长先生,只要你们能配合我的工作,我会约束手下的士兵们。”陈守序玩味地看着市长,“不过你们的防御力量也实在是太弱了,你就没想过扩建一下港口的炮台和要塞?”

    市长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们没有力量。省内的主要军事资源都要与印第安人作战,港口我们只能采用象征性的防御。实际这座三位一体堡也是用来威慑印第安人的,我们从没想过它能顶住一只来自欧洲的舰队,哪怕……”

    “哪怕是海盗?”陈守序的心情挺好的。

    “是的。我们用贸易而不是火炮来守卫港口。布港向欧洲各国提供均等的贸易机会,以换取他们对布港事实中立的承认。”

    “恩,市长先生你很坦率”,陈守序赞同道,“布港实际上是大半个南美的物资出口港,所以你们能够在这场三十年战争中处于超然的地位。”

    “我统计了一下,现在港内一共有17艘商船,这些船都是来自哪些国家?”

    “7艘葡萄牙船,6艘荷兰船,3艘英国船,1艘丹麦船。”

    “荷兰?市长先生你们很厉害啊,与敌国做生意。”

    “荷兰人能给我们提供质量上佳并且价格便宜的军火。科尔多瓦省常年与印第安匪徒作战,对军火的需求很大。”

    陈守序笑了,这还是真是像尤里奥洛夫说的那样,不能把军火卖给敌国的人不是好军火商。

    “你们为什么不向利马和塞维利亚求助?”

    “利马那些半岛人和欧洲娇客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只会搂着女奴下达那些根本执行不了的命令,我们拉普拉塔人要靠自己的力量发展。至于塞维利亚……”市长露出冷笑的表情,“他们还不是一样与敌人做着走私生意,而且他们的行为有时会更夸张。”

    这倒是真的,金钱的流动没有国界。有太多的商人游走在战争的边缘,以获取超额的利润。在欧洲有塞维利亚的部分商人,在亚洲有山西的晋商。商人天生追逐利润,这种现象在人类历史上从未断绝过。就在300年后的阿根廷,美国商人在二战时还在向德国出售高标号航空燃油的提炼技术。

    金钱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源动力,科尔多瓦耶稣会垄断了巴拉圭出产的马黛茶生意,在巴拉圭,这种茶的贸易额是烟草的六倍。耶稣会的神父能与阿姆斯特丹的新教船主在交易中谈笑风生,这一刻没有人会提起他们在宗教上的巨大差异。信仰与勇气只是暂时的,而利益却是永恒的。

    陈守序说道,“市长先生你说的没错。我很赞同你们这种以贸易立港的方法,你们以前可以靠机会均等的贸易守卫城市,现在一样也可以。”

    “司令官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能看到,在我的约束下,城里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劫掠现象。”陈守序注视着布港市长,“我也不会去抢掠港口那些商船,这种劫掠行为会伤害到布港的自由贸易。”

    布港市长能把持着这座走私港自然也不是废物,他立即反应过来,“司令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市长先生应该很容易做到:

    一、我只会在布港滞留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不希望看到来自科尔多瓦的西班牙援军;

    二、我的舰队需要修理,请市长让港口的工人们配合我的水手;

    三、在我滞留期间,布港由我来守卫,所以布港的公共财政需要提供一点保护费,放心,不需要你们私人掏腰包,我只要税金;

    四、我的舰队需要补充一些物资,等会我的部下会给你开列一份清单,有些东西可能需要你派出商人向上游采购。也请那些商人放心,我会付钱,价格不会比葡萄牙人低。”

    条件很合理,市长也并不意外。其实签订类似的临时条约在这些遥远的欧洲殖民地之间会经常发生,大家来殖民地都是发财混饭吃的。像欧洲大陆上那样抱着解不开的仇怨朝死里打还怎么发财。德雷克的舅舅霍金斯船长就曾经与新西班牙副王达成过类似的协议,并且互相派出了人质以保障协议的执行。甚至在新西班牙副王单方面撕毁协议后,霍金斯也没有为难那些西班牙人质,将他们开释回去了事。

    海盗的要求对拉普拉塔人一点不陌生,从建港开始就玩走私的港口人(poteno,布港人的自称)什么没见过。

    市长听到海盗不仅不会伤害他私人的钱包,而且还给他带来了一大笔生意,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谨慎地向陈守序求证,“司令官阁下,您现在控制了整个布港,我如何才能确定我的商人将货物运到后,您会按照协议的价格执行交易呢?”

    陈守序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他倒没有生气,“市长先生,你可以打听下我的名声,我杀过很多人,却从未撕毁过与别人签订的协议。诚信是生意的基本保障,我还不至于为了现在这点小钱毁了自己的名声。”

    加勒比海盗船长确实有不少人有着诚信的美誉。

    但市长还是一副提到钱就不罢休的表情。

    陈守序笑道,“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为难。我按葡萄牙人通常的采购价格,先付你一半订金。市长先生,我们都知道,这一半的订金其实已经可以覆盖你的成本。剩下的一半是你的利润,等你们把货物运到后我再付款。我唯一的要求是时间,你们必须在半个月内把我需要的东西运来。”

    市长权衡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了。商船沿着拉普拉塔河上溯速度会很慢,最远的亚松森需要3个月的航程。但如果派出快马赶到内地的贸易中心圣菲,再组织商船顺流而下,时间也许来得及。

    市长离开了被海盗占据的市政厅,按照陈守序的要求去准备物资。

    陈守序并不担心市长会玩什么花样,整个布港3000居民都是他的人质。而屠刀往往都是在还没有挥下时具有最大的威力。

    梅登走进了市政厅。

    陈守序问他,“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你的水手都聚集在港口,沃尔特的陆战队在城里维持秩序,一切都很顺利。”梅登笑道,“而且,你的人似乎在港口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哦,是什么?”

    “水手们检查后发现那艘丹麦船是一艘捕鲸船,我记得鲸油是舰队很需要的物资。”

    “布港怎么会有捕鲸船?”

    “水手们审问了船长,那艘捕鲸船刚刚在南大西洋捕鲸完毕,在布港靠港修船,顺便向港口人贩卖一些鲸油。”

    由于欧洲各国迅速扩张,经济也在飞速发展,家庭与工业对鲸油的需求极大。这刺激了捕鲸行业的技术发展,欧洲人已经开始将炼油炉装上船,这样就把近海捕鲸业发展到了远洋捕鲸。不过掌握这种技术的捕鲸人并不太多,大多数捕鲸船还是只能在近海捕到鲸鱼拖回港口提炼。而对于掌握了远洋捕鲸技术的人来说,靠近南极的大西洋海域简直是圣地。

    “这真是太好了,让水手们扣下那艘捕鲸船。”陈守序习惯性地下着命令,不过他瞬间又想到已经向那些葡萄牙和荷兰走私船长们许诺了会保障港口的自由贸易和他们船只的安全,“不。我们买下这艘船和船上全部的鲸油。告诉那个丹麦船长,我们也可以给他提供一艘回国的船只。”

    布港除了这些外国的走私船,也有几艘港口人的商船。陈守序打算找港口人弄一艘给这些丹麦人。

    “捕鲸船上的水手和工人也可以招募一些,”陈守序道,“不光捕鲸船,也要向其他的商船招募,我们向那些船长支付违约金。”

    梅登耸耸肩,“这些好像你不应该向我下达命令,超出了我在舰队的职责。”

    陈守序轻轻拍了拍脑门,梅登说的对。随着舰队规模的扩大,军官之间的分工越来越细,这些命令水手的事情确实不该由梅登来传达。这种正规化的趋势,包括他在内,整个舰队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陈守序转而问起了另外的问题,“你的同伴们呢?他们还在冒险号上啊,那毕竟是一艘小船,要不要换乘到大舰上来。”

    梅登笑道,“霍尔雷恩和威斯特海姆基本上是被我绑架上了冒险号,他们现在很生气,我觉得还是冒险号更适合他们一些。”

    陈守序道,“这件事真的很抱歉啊,他们生气是应该的,要不要我现在去劝慰下?”

    “暂时还是算了吧。现在还不方便向他们透露太多的内容,先就让他们在冒险号上生一阵气,以后我们再去向他们道歉。”

    “多亏你了。我不了解陆军,你的朋友将会给我们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帮助。”

    “小事。”

    “那个博格斯现在表现如何?”陈守序问道。梅登这一趟库拉索之行又招募了一些人,当初和陈守序一起攻打伯利兹的荷兰西印度公司簿记员博格斯这次也被拉下了水。

    “他正在清点港口商船的物资,与西班牙人的记录进行比对。我觉得收钱这份工作挺适合他的。”

    陈守序与梅登制定的计划,最终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海盗的国度,这需要各方面的人才。现在人才已经成了陈守序心头与作战物资并列的目标。这次在布港,陈守序打算与波托韦洛时一样,征集那些工匠、教师和医生。布宜诺斯艾利斯城里有一座耶稣会的学院,在这个时代,知识还有很大一部分掌握在教会手里。陈守序尽量采用自愿加入的招募模式,但对于一些实在很稀缺的高端人才,他也不介意小**迫一下,但他不会直接采用刀架脖子的方式,知识分子吗,总归还是要给点面子。这方面海盗中有许多高手,不需要他太操心。

    海盗驻扎在布港期间,借助港口完善的基础设施,水手们紧张地修理船只。更换桅杆与横桁,补充帆布,填塞船板缝隙。搬空货仓,移动压仓石侧倾船身,清理掉船底那些讨厌的寄生物,重新更换涂层。

    吃不完的新鲜牛肉和蔬菜让病人的身体渐渐恢复。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陈守序惊讶地发现除了海盗,还有另外一波人在觊觎布港的财富。看着那些活跃在城市周围的零散骑兵,陈守序开始还以为布港的市长没办到他交待的事,科尔多瓦的西班牙援军赶到了。可等到大队的骑兵逼近城市,陈守序才发现不是西班牙军队。

    “高乔人与印第安匪徒?”陈守序拉开望远镜,咨询着俘虏的西班牙军官。

    “是啊,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您可千万不能让那些印第安匪徒攻进城市。他们会把俘虏的白人挂在钩子上切成碎肉,都是些残暴的魔鬼。”

    “印第安人的残暴也是被你们这些殖民者逼出来的。”陈守序的表情很冷淡。

    西班牙在拉普拉塔地区实行的委托监护制,所有土地都属于西班牙国王,但国王将土地委托给贵族、商人和乡绅,这些殖民者的上层阶级役使印第安农奴和其他奴隶。

    在波托西矿区,西班牙实行的是米塔制,即奴隶制。在波托西矿区的奴隶不仅仅是印第安奴隶,还有大量黑奴,梅斯蒂索人,巴斯克人,热那亚人,葡萄牙劳工。这些在矿区用生命在劳作的白人和混血苦力对卡斯蒂利亚的官员,教士和利马的商人没有一点好感。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逃向了阿根廷那广袤的内陆,这些白人与印第安土著在潘帕斯的草原上联姻,混血,逐渐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高乔人。这些阿根廷的牛仔就像顿河与伏尔加河畔的哥萨克,有些接受了西班牙政府的雇佣,有些则与大查科地区的印第安抵抗力量结盟,共同劫掠西班牙的城市。

    尽管陈守序并不同情那些被印第安人杀死的西班牙殖民者,但现在布港是他的禁脔。他不能允许别人抢劫他的东西。

    陈守序命令沃尔特,“不用派出谈判使者,我们先开炮。”

第6章 海盗与马匪

    马蹄声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乔人的骑兵伴随着怪异的呐喊冲向布宜诺斯艾利斯。

    炮声如雷。

    12磅的炮弹击打在潘帕斯草原,跳弹带走一些人或动物的肢体。

    三轮射击过后,高乔人齐齐转向,从两侧撤了回去,远离了青铜炮的炮口重新列队。

    陈守序对身边的作战参谋点点头。

    传令兵快步跑下城墙,找到陆战队指挥官。

    接到命令的沃尔特拔出佩剑。

    “步兵,前进!”

    城门打开,长笛奏响。

    陆战队在《掷弹兵进行曲》的伴奏下向城外开进。

    每分钟75步,每步75厘米。陆战队的士兵踏着鼓点,缓缓通过城门,走到了盛开着野花的草原上。

    沃尔特与旗手一起走在所有士兵的前列。

    “停!”沃尔特一挥佩剑,兵迅速从纵队转成四排横队。

    “步兵营,立定!”

    前一列的士兵蹲下,左手握住长矛的中段,右脚踩在长矛的尾端,矛尖斜上举。士兵们的右手握在西班牙刺剑的剑柄。

    “举枪!”

    火绳枪手将武器从长矛手队列的缝隙中探出去。

    “瞄准!”

    没有成熟刺刀的时代,长矛手对于保护步兵防骑兵冲击来说不可或缺。

    其实有城堡的保护,陈守序本没有必要让步兵前出。但沃尔特建议,这是一次很好的训练士兵们面对骑兵大队的机会。陈守序考虑后同意了,整齐的步兵队列同时也向对面的高乔人宣示了海盗的气势。

    微风轻拂起军旗,高亢的笛声悠扬婉转,军鼓迎合着笛声。矛尖反射着寒光,在长矛与火枪背后,是陆战队士兵刚毅的面容。

    严整的步兵队列震慑了西班牙的俘虏们,军官惊讶地看着陈守序,“司令官阁下,你的士兵比欧洲的阵型还要严整。”

    陈守序也有点欣慰,这些陆战队的士兵受到德国雇佣兵的训练,在战术素养上正在向欧陆看齐。同样出100人,陈守序有信心打得这些西班牙殖民地军队找不着北。

    “来吧,高乔人。你们的队伍里面有很多欧洲人,应该知道要冲击这样在火炮掩护下的步兵队列会付出什么代价。”

    高乔人的骑兵诡异的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他们中出列了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使者奔到圣三位一体堡城下。骑士在城门前急停,战马竖起前蹄人立起来,喷着响鼻,原地转了几圈。

    海盗们为这个使者的骑术暗地里喝了一声彩,那人对着城头大声喊道,“我们的印加想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征服者对话。”

    “回去告诉你们的印加,我会与他在阵列的中间会面。”陈守序没有犹豫。

    传令兵跑向沃尔特,接到命令的陆战队取下火绳,枪口斜向上,在军官的命令下蹲坐在地。

    陈守序怀着好奇的心情走到谈判地点。离的近了,已经能看清高乔人与印第安人的装束。他们都带着破旧的宽边帽,一身兽皮制成的外套保护着他们穿在里面的衬衣。有些人还穿着破旧的胸甲。

    背着箭袋的都是印第安人,他们手提着长弓。

    高乔人的手里则端着西班牙军队的重型火绳枪,佩刀皮带上挂着12个为火枪装填的弹药瓶,腰间则是没有分装的大火药瓶和备用的火绳。这与海盗的装备并没有很大区别。

    高乔人与印地安人的战马上挂着他们特色的兵器流星锤。这种流星锤由三个包着兽皮的圆石连着一根皮绳制成。陈守序毫不怀疑他们能用流星锤轻松击倒一头野牛。

    高乔人在两军的中线位置安放了一张四面敞开的帐篷,旌旗在四周飘荡。陈守序走进帐篷,挨着长桌坐下,对手坐在他对面。

    坐在首位的是个白人,戴着羽毛装饰的头冠,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佩德罗.德.博奥克斯,潘帕斯92个卡西克的印加!”

    陈守序轻微转头,站在他身边的布港西班牙军官俘虏俯下身,在他耳边解释道,“卡西克是部落首领的意思,他这是说他属下有92个印第安部落。”

    陈守序有些动容,92个印第安部落,怪不得他能组织起6,700骑兵。

    “博奥克斯先生,我代表征服大洋的勇士向潘帕斯的雄鹰致上崇高的敬意,”他向这位印加表示致意,“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梅登微微捂脸,帮忙已经是陈守序的惯用语了。

    这位西班牙籍的“印加”说道,“我与我的臣民花了很长时间策划对布港的攻击,你的人窃取了我们的胜利果实,我们要求你们必须让出一半的战利品。”

    陈守序哈哈大笑,“印加殿下,你确实有数百骑兵。但如果你有能力早就会进攻富庶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我攻下了它,你却和我说这早在你们的计划之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印加殿下,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陆战队的士兵在陈守序的身后。更远处的城堡上,是12磅大炮黑洞洞的炮口。

    佩德罗似乎有些不甘心,“外乡人,潘帕斯草原的财富属于我们,你们无权拿走。”

    陈守序的右手指着身后的炮兵,脸上带着戏谑,“印加殿下,我不管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金银原本是你们的,还是西班牙人的,但它们现在是我的。因为它们现在正处于我的大炮的射程之内。”

    佩德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陈守序往椅子上一靠,“印加殿下,如果你也有12磅大炮,那么我们确实可以谈谈城内财富的归属问题,可现在你没有,但我有。”

    佩德罗的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我没有到大炮,可我有数百名勇敢的骑士。”

    陈守序耸耸肩站起来,他转身指着炮口的方向,“印加殿下,布港就在我们东面,你大可以向着布港冲锋,没有人会阻止你这么做。但是请允许我告辞了,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陈守序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船长先生,大海是你的归属,”佩德罗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而我是安第斯山脉的雄鹰,我们不应该产生什么矛盾,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别的方法。”

    陈守序玩味着这位高乔人领袖的话,“印加殿下,你的意思是指……”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佩德罗挥手赶走了他的卡西克们。

    陈守序点点头,他的属下也都退出了帐篷。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四周一片静默,只能听见高乔人的旗帜被风扯动的呼声。

    “船长先生,”这位西班牙印加深深叹了口气,“我相信你能体谅,草原上的生活不比大海上轻松。”

    陈守序微微颔首,他并不反对印加现在说的话。

    “船长先生,现在已是3月初,冬季并不久远。你能看见在这里的数百骑士,可在他们身后的部落里还有十倍的老弱妇孺。我必须在严寒的冬天到来之前给部落里的孩子们找到足够的粮食。而这只有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才有。”

    陈守序道,“印加殿下,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并且也对此抱有深深的同情。但我很难帮到你们,布港的粮食是我的士兵们冒着性命危险抢下的战利品。我不能将粮食送给你,那样我将无法向士兵们交待。”

    佩德罗说道,“如果我们交换呢?”

    陈守序有些漫不经心的,“你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

    “牛皮。”

    “多少张?”陈守序看向前方,印第安的士兵们确实有一些人就将牛皮放在战马身上。

    “一万张完整的牛皮,全部硝制好的成品。”

    陈守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睁圆了眼睛,“多少?你再说一遍?”

    “一万张啊”,佩德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每年都要猎杀数万头牛,就在上个月,我们搞了一次持续3周的围猎,就杀了7000头野牛。只是有些新手会把皮割坏掉,所以不是每头牛的皮都能完整割下来。”

    陈守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印加殿下,这么多牛,在欧洲已经可以养活很多军队。”

    佩德罗摇摇头,“船长先生,我们只会取下那些野牛的牛舌和牛脂,牛肉无法长时间保存。我们甚至连腌肉的盐都要依赖走私。其实我们都很担心,那些牛的尸体放置在草原上,会不会引起疫病。”

    几万头的新鲜牛肉,陈守序有些沉痛的说道,“我明白了,印加殿下。你放心,我会用粮食和你交换牛皮。那些破损的牛皮还有吗,我也想要。”

    “那些坏的三张算一张,都给你了。”

    “成交!”

    陈守序伸出右手,使劲与这位西班牙印加握了握,“尊敬的殿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看你的士兵骑术都很优秀,不知我能不能有幸在你的卡西克中招募一些年轻的小伙子?你放心,我会用军火和你交换,重型火绳枪怎么样?都是荷兰人刚刚运到港的新货。”

    佩德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是奴隶贩子。”

    陈守序拉着佩德罗的手,“哎呀,殿下不要误会,只要你允许我的人在你的部落中做些宣传,参加与否全凭自愿。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来,每人我送给你5杆火绳枪配齐弹药,聊表心意吗。”

    佩德罗的表情在挣扎,陈守序适时加码,“还有盐。殿下,只要你能拿动,布港的盐库向你敞开,全部拿走都没有问题。”

    “好吧……”佩德罗终于同意了,“但最多不能超过40个人。”

    陈守序的手与佩德罗握在一起,左手拍着他的肩膀,“没有问题,哈哈,殿下,那我们就说好了。40个人。”

    陈守序回头吩咐了一阵,陆战队的士兵们用马车拉来了成桶的烈酒。

    “殿下,这是港口人称为‘火水’的安第斯白兰地,很是过瘾,来来来,尝尝看。”

    辛烈的白兰地下肚,南美洲两个最大的劫掠团伙宾主尽欢。

    海盗与马匪就在布港外完成了交易,完整的不完整的,数万张牛皮被水手们搬上了船。良好的港口基础设施提供的维修条件不是海盗基地简陋的码头能比的,在修船厂工人的协助下,海盗的战舰焕然一新,能更换的零件全部更换。长波号、长山号、拉斐尔号三艘之前受伤较重的战舰全部恢复了完整的战斗力。

    海盗们搬空了修船厂的仓库,备用的船材全部打包带走。

    军火、粮食、酒全部补充完毕。市长沿着拉普拉塔河运来了5000套冬装和配套的皮手套,羊毛袜。陈守序遵守协议按照实际的市场价付给市长白银。

    海盗们完成所有的补给,舰队还多了一艘捕鲸船梅尔维尔号。陈守序升起启航旗,“出发,我们向南。”

第7章 狗班,麦哲伦海峡与咆哮西风带

    夜色深沉,南十字星座高挂在天穹中,为水手指引着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水的月光下,金牛座的毕宿五努力显示着它的存在。如果没有准确的计时仪器,航行在大海上的水手就得依靠测算这颗红巨星与月球的角度,与星图进行对比来得到大致的经度。

    陈守序站在艉楼上,他晚上带狗班,这是水手对凌晨4点到8点这段暮班当值的通俗称呼。

    气温已经很低,陈守序穿上了冬装,连同兜帽在内的一身全部都是厚厚的皮毛。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快有一个月。随着舰队不断向南方深入,磁偏角从16度30分逐渐扩大到前天的19度45分,罗经航向已经完全不能指示南北。

    风向在南北间不断切换,舰队顺风一天航程有100海里,逆风只有20几海里。舰队大致沿着西经60度航向正南。只是在南纬50度附近改向西航行,以绕过马尔维纳斯群岛(福克兰群岛)。如今岛屿那狰狞的身影已经被舰队远远甩在了身后。长时间的远洋航行,水手们其实内心都渴望登上陆地。这种渴望有时甚至会让一些海上的资深水手犯错,昨天早晨天边的一大片云,就让一些水手错认成了陆地。

    战舰收起测速用的计绳节,水手向陈守序报告,“航速2节。”

    陈守序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每天都要对比根据航海日志测算与观测到的经纬度之间显示的航海里程,为此,长水号每隔一小时就要测算一次航速。大航海时代,对经纬距离的测算简化地认为,地球上纬度之间的距离大致相同,因为经线等长,这个距离大约是111公里。在赤道上,经度的距离也大约为111公里,对于纬度a处的经线间的距离,则是111乘以cosa。

    舰队越靠近南方,恶劣的天气出现的时候就越多。冰雹、暴雨、突然爆发的异常强烈的突风会时常出现。为了保障航行安全,战舰迎风停航,收起了顶桅和顶桁,仅仅只挂出主帆和底帆航行。如果遇到强突风,连中桁都要降下。舰队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战舰的各种操帆方案,命令很快就能执行到位。

    战舰已经接近了水手们称之为咆哮西风带的区域,造物主仿佛和人类开了个玩笑,不考虑北极航线,地球上从太平洋到大西洋,从大西洋到印度洋,为了跨越大陆的交流,海船全部都要绕过深入到南半球的海角。好望角和合恩角都位于咆哮的西风带区域,暴风与寒冷的天气,冰雹与冻雨伴随着整个跨越西风带的航行。

    这会的风力并不强,却有一阵大涌朝舰队袭来,陈守序紧紧抓住舷墙,让自己不要掉落下艉楼。在南大西洋,即便是无风的天气都时常会遭遇这种不寻常的涌浪。这就意味着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阵强风掀起了滔天骇浪,波浪甚至远远传播到了风力影响到的区域以外。(涌与普通的海浪有区别,风帆时代英国海军操典里对此有专门的描述。)

    不要说前面的风暴海峡与合恩角,即便是欧洲国家已经航行了一百多年的好望角如今也是极危险的海域。没人会忘记好望角的另一个称呼风暴角,各家东印度公司每年都会在好望角的桌湾损失一些满载货物的船只。在这个大航海时代,远洋水手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勇者。他们随时都是在用生命探索着地图上那些未知的区域。

    厨师端上了用新鲜鱼虾熬成的热汤,航行在这汹涌的南大西洋,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偶尔能遇到游在海面上大群鱼虾,只要条件允许,舰队这时都会派出小艇设法捕捞上来一些,给水手们改善伙食。

    轻啜着热汤,陈守序叫着他的航海长,“雷加,雷加……”

    “司令,雷加已经跟着诺兰尼亚先生去了梅尔维尔号。”一个刚刚转正的军官候补生站在陈守序的身侧提醒他。

    陈守序有些抱歉,“对不起,哈里斯。我叫习惯了。”

    哈里斯.阿克顿是舰队里第二批毕业的军官候补生,顶替了升为捕鲸船梅尔维尔号大副的雷加。哈里斯在库拉索加入舰队,那一拨水手中他提升最快。在这个快速扩张的团队中,有才能的人总是能很快脱颖而出。

    “哈里斯,今天的磁偏角是多少度?”

    “22度24分,先生。”

    “把海图递给我。”

    哈里斯将海图铺在了艉楼的桌上,接着他举起一盏鲸油灯。

    陈守序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拿出航海圆规,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海图上测量着。哈里斯轻轻眨了下眼睛,司令官有个习惯,无论航行在何时何地,他都喜欢随手取出海图,即便是在无事可做的普通航程里,他能对着海图看上两个小时。仿佛那里有多大的秘密。

    陈守序的眼神注视着海图,“哈里斯,按照现在的速度,后天下午我们就会接近麦哲伦海峡。”

    “恭喜司令官,我们离实现目标越来越近了。”

    陈守序点点头,“越是接近目标越是不能松懈。最难的一段航程还在前面,所有人都要努力。”

    “一定会的。司令官,我们的舰队有最好的水手,最好的舰长,和最好的司令官。”

    陈守序笑了一下,“煤炭的储备怎么样?”

    “燃料充足,按照现在的消耗量,我们还能使用两个月。”

    多亏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补给,舰队装载了足够多的煤炭,货仓里装不下的甚至堆放在了露天甲板上。在寒带海域航行,一定要尽量确保水手们能吃上热食,对维持全舰队的战斗力十分重要。

    陈守序放下圆规。哈里斯将这些航海测量工具一一收好,提起木箱转身准备送进艉楼。陈守序叫住他,“哈里斯,你做的很好。”

    哈里斯微微一愣,随即向陈守序颔首致意,转身走了。

    情况比陈守序预计的要差一些,风向变换不定,让战舰直到第三天才看到火地岛的陆地。

    所有的军官都登上艉楼,拉开望远镜观察着眼前壮观的景象。

    麦哲伦海峡的入口只有15海里,航道蜿蜒曲折。饱含水汽的强劲海风从西面吹来,给远处的海峡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雾气。奇形怪状的海岬与礁石从陆地延伸至海中,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击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西风吹起的海流在前进中,不时出现一个又一个漩涡,显示那里的海域很可能存在暗礁。

    咆哮西风带在所有人面前展露着它狰狞的面容。

    所有的军官都是脸色铁青。舰队要向西航行,这里全是狂暴的西风,航道还如此狭窄,连之字航行都很困难,一阵侧风压过来战舰搞不好就要触礁。

    轻声的骂声从人群中不断传出。

    陈守序对所有人说道,“先生们,你们看到的海峡入口已经算是整个麦哲伦海峡最宽阔的航道,这条狂暴的海峡最窄的部分不到2英里。”

    “司令官,这太困难了。我们的舰队驶进海峡简直是在自杀。”

    现在已经是4月初,海盗舰队已经错过了绕过南美最好的季节。不过现在南极地区的寒季才刚刚开始,麦哲伦大约是在寒季的末尾驶过这条海峡,气温与陈守序现在差不多。按照后来航海探险家的记录,有人花了三、四个月才穿越这条300多海里的海峡。其中多数的时间就是在不断的顶风调向中度过的。为了驶过海峡中最窄的航道,探险船不得不长时间停靠以等待合适的风向。

    “先生们,你们说的对,驶进麦哲伦海峡实在是太冒险了,”陈守序挥手制止了军官们的议论,“我们继续向南,绕过合恩角。”

    面对这艰辛的航程,只因为陈守序历次作战积累下来的威信和海盗对太平洋沿岸财富的渴望才促使着舰队继续向南航行。

    火地岛的海岸就在舰队的右舷。

    长水号一路测量着水深,这里的海底铺满了沙粒与碎石,航道水深大约在4565英寻之间,指南针的误差扩大到23度30分。

    火地岛的土著在舰队的视野内点燃了火堆,黑烟冲天而起。

    阿克顿观察了一会说道,“司令,我觉得这些土著人是在给我们打信号。”

    陈守序倒还没注意这个,“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他们总是在我们前进的方向上点燃火堆,我们身后的火堆都灭了,一个烟柱都没有。”

    陈守序连忙拉开望远镜朝船尾看去,“哈里斯,我得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麦哲伦航行在狭窄的海峡中,夜晚看到最引人注目的景象就是岸上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也是他给这座岛屿起名火地岛的由来。

    海鸥飞行在战舰的船尾,伺机捕捉翻起的海鱼。岸上有许多企鹅与海豹,一些小鲸伴随航行在舰队的身侧,陈守序给梅尔维尔号打信号,让捕鲸船别管这些小鲸,舰队现在的目的就一个,尽快抵达合恩角。

    风向在一天之内都会变化的很剧烈,从南风变成西南风、西风和西北风,毫无规律可言,这给操帆带来了很大困难。

    离开麦哲伦海峡的第一天,在海况允许的情况下,战舰放开了跑,舰队航行了100海里。第二天舰队就把速度减到不足2节。船只航行在离岸8到10海里的地区,水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战舰。陈守序要求必须将火地岛的海岸始终纳入目视距离,须臾不得离开。海面的雾气让他不能肯定每天都测量太阳角度,现在只有原始的沿岸目视航行最安全。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望远镜中才看到斯塔腾岛的身影。

    风向西南西。

    斯塔腾岛在后世的阿根廷地图上叫做埃斯塔多斯岛。但在现在,这个岛屿在1616年由荷兰探险队首先发现,欧洲人都叫它斯塔腾地。

    在火地岛与斯塔腾岛之间是以探险队里荷兰商人命名的勒梅尔海峡。

    舰队沿着火地岛的海岸行驶。风力很弱,舰队的航速很慢。勒梅尔海峡西岸的圣地亚哥角在战舰前方。

    这是舰队整个远征航程最关键的转向点,陈守序用烟草强打精神,熬了一整夜,直到天亮后的清晨7点。舰队的右舷正对圣地亚哥角的海岬。

    陈守序向同样熬了一夜的哈里斯.阿克顿命令道,“挂76号信号旗,通知全舰队,遵照旗舰的动作转舵。”

    “要不要附上罗经信号旗?”

    “不必了,让各舰长自行把握罗经航向。”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守序下达了可能是数月来最让他激动的一个命令,“右舷,满舵。”

    “是。舵手,满舵右!”

第8章 火地岛与勒梅尔海峡

    进入勒梅尔海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海风顺着西南走向的海峡吹在帆面上,索具紧紧绷住船身。汹涌的海潮迎面撞击着战舰的船首喙。军旗朝船尾急速飘动,被风扯得呼呼作响。战舰一会被抛上浪尖,一会扎进谷底。

    勒梅尔海峡的宽度有15海里,足够战舰用近迎风之字航行。可这汹涌而来的海潮却让舰队几乎无法前进。

    船身向着左舷大幅侧倾,陈守序无奈,“顺风调头,我们撤回去。”

    这一阵汹涌的大潮让陈守序毫无办法,舰队退回了圣地亚哥角那些怪石嶙峋的丘陵背后。

    一直等到上午9点,风势转为西南向的和风,潮水的势头减小,陈守序命令再次转舵驶进海峡。舰队侧对着西南风,向东南方向航行。

    此时雾气稍微消散了一些,长水号的右舷侧后方是火地岛,左舷侧前方是斯塔腾岛。火地岛最显著的地标是一座状如小笼包般的山丘,离海岸不远,在勒梅尔海峡的西南方。在圣地亚哥角西南大约10海里,另有一座海岬,海岬后是三座连在一起的丘陵。海峡的地标是如此醒目,让航海的水手们绝不会错过。

    左前方斯塔腾岛的北边有一些绿色的植物,其余的陆地遍布着光秃秃的岩石。那多岩、崎岖的地标是万载之下冰川给地球留下的深深刻痕。而现在,融化的雪水冲刷着岛屿的沟壑,留下一片片的碎石。

    天空降下小雨,淋湿了甲板。

    很快,和风细雨又变成了狂风巨浪。猛烈的突风,暴雨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陈守序立于艉楼上,冰冷的雨水顺着牛皮制成的外套流淌到甲板上。

    “来吧,南大西洋的风浪。顶风调向!”

    雨水浸透的索具冰冷刺骨,水手们恍若未觉。

    “小伙子们,跑啊。”

    一队水手将粗壮的帆索背在身上,从前甲板跑到后甲板,在他们的拉动之下,帆桁缓缓转动,调转了迎风的方向。

    舵手将舵打到底,船尾的斜桁帆放下张紧,船头缓缓的朝着上风转向。

    甲板异常湿滑,船头打正后船身大幅回摆,一个正在操帆的水手没有站稳,掉落大海。

    “有人落水,快放下救生圈!”

    救生圈用木头制成,挂在船尾斜桁帆的驶帆杆上。水手们赶紧松开捆住救生圈的绳结,救生圈掉落在大海里,被海流带着向西飘去。

    “加油啊!”

    所有人都放慢了手中的工作,盯着海里水手的动作。只见他拼命向救生圈游去,可冰冷的海水让他迅速丧失了体温,就在刚刚够到救生圈的时候,水手沉了下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战舰上沉默了。

    等待了一会儿,海面上没有任何痕迹

    “收起救生圈。”陈守序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大家以后都要小心。”

    下午五点,大潮又起,顺着海峡迎面扑来,船身再次大幅向右舷倾斜。

    大潮仿佛一面浪墙,船进入巨浪区后,被不断掀起,船首斜桅一次次插入海水中。

    “船长……”

    “司令……”

    这些满脸疲惫的水手什么也没说,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注视着陈守序。被这些复杂的情绪包裹着,陈守序动摇了。

    正准备命令顺风调向,不再与这咆哮的西风与海潮硬刚。

    哈里斯手指前方,对陈守序说,“司令,前方不远有处海湾,我们或许可以进去锚泊一阵。”

    陈守序精神一振,他拉开望远镜,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咬着牙,“我们靠过去。”

    舰队航行到了圣地亚哥角西南方向的一处海湾,这里的海底都是坚硬的岩石,水深有12到25英寻,水深是够,可海底太差。

    战舰逆风停航,陈守序叫过航海长,“哈里斯,这里无法长时间停泊。我给你一条长艇,向东面再去查查,我刚才看见那里还有一个隐蔽的海湾。如果我们不想退出海峡,就一定要给舰队找到一处合适的锚地。”

    哈里斯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领命带着长艇走了。

    陈守序看着航海长的长艇驶进风浪之中,他应该感到庆幸,舰队里有很多像哈里斯.阿克顿这样搏击大海的勇者。

    数个小时后,航海长回来了。

    “船长,我查探了你说的海湾。那里的水手有8到9英寻,海底很好。但海湾的岸边有一些覆盖着海草的礁石,靠近礁石的地方只有4英寻,我担心锚泊会有风险。”

    陈守序的脸上实在绷不住失望的表情了,难道就只能这样退出勒梅尔海峡吗?看看水手们那疲惫的神色,退出去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哈里斯的嘴角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船长。我发现海湾不适合锚泊后,又查看了海岬的东面,那里也有个海湾,黑色峭壁挡住了海风,水深有8到9英寻,海底满是淤泥和细沙,非常适合锚泊。”

    哈里斯浑身都已湿透,分辨不清海水还是雨水。

    陈守序看着航海长冻得发紫的嘴唇,“哈里斯……”

    “司令官。”

    “你做的非常好。”

    水手将探路的勇士们搀扶进了船舱,白兰地已经给他们备好。

    陈守序的舰队基本上按照英国海军的编制设立的职务和阶级。在英国海军,尉官以上才是军官,军官在战舰上拥有指挥权。而战舰上会有很多技术人员,这些技术人员包括航海长、武器官,他们处于士官与军官的阶层之间,虽然不是军官,在战舰上的地位却很高。

    海盗的舰队还没有编列那么复杂的位阶,就是军官、士官、士兵三级,航海长的战斗指挥顺位同样位于军官和士官之间,这个的职位全部属于刚毕业的军官生,作为他们通过考试提升为军官前的过渡岗位。

    旗舰的情况比较特殊,陈守序多数时候精力都要放在指挥舰队上,本舰的指挥工作很多都交给了航海长。哈里斯现在实际上不仅承担了一般航海长的职责,他的角色越来越像是旗舰的第二舰长。如果是正规海军,舰队司令下的旗舰第一舰长实际上是舰队的参谋长,第二舰长就是真正的旗舰舰长。

    舰队的军官缺编是如此的严重,按照哈里斯.阿克顿的成长速度,不久后,他就能胜任一艘船上的副职。

    -------

    舰队调头,顺着西风与海流驶进了航海长所说的海湾。海湾的南角在东南,北角在东北东。折腾到了凌晨,全舰队才找到合适的泊位,放下铁锚固定好船只。

    与风浪搏斗了整整一天,水手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但陈守序估计他们只向西走了三、四海里。两次大潮让全舰队都很受伤,还出现了牺牲的案例。幸运的是,现在整个舰队都还在一起,没有任何一艘船只失踪。

    天亮后,海盗舰队细细查看了这座海湾。海湾的入口处有1海里宽,往里深入西面有4海里长,内澳宽广,海湾内到处都是良好的锚地,水深有7到10英寻,海底十分干净。

    考虑到舰队的现状,陈守序决定在海湾内休整几天。按照1616年史旺腾与勒梅尔的航海日记,1624年雅各布.赫米特与吉恩.沙本汉率领的拿骚舰队绕过合恩角的航行记录,上面都没有显示这个海湾的存在。而德雷克,虽然更南边的德雷克海峡以他的名字命名,可实际上德雷克是从麦哲伦海峡到达的太平洋,他从未向南航行到这么远。

    陈守序这一路航行,也记录了大量的航海信息。地标和海峡的经纬度,海湾的位置都做了详细的描述,盛行的风向与海潮,这些信息都记录在战舰的航海日志和他自己的日记上。陈守序决定以航海长的名字给这个海湾命名为哈里斯港。

    舰队停靠在哈里斯港的西南角,这里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开盛行风。附近有一道陆地标记,陆标像一条路一样由海边一直延伸进内陆。可以看到有一些小溪流进大海,沿着溪流生长着一些树林,远看似乎像山毛榉,但和陈守序见过的山毛榉又不太一样。

    海湾内竟然没有鱼,但能找到一些贻贝和帽贝。战舰放下小艇,水手们撬下这些海贝,炖了几大锅海贝、海带汤。潮湿阴冷的天气下,滚热的海贝汤让所有人都喝了个痛快。

    既然要休整数日,陈守序决定亲自率领一只探险队上岛。舰队自愿报名,科蒂尼奥和阿勒芒对这座麦哲伦发现的火地岛很有兴趣,也参加了探险队。同行的还有几个被海盗“请”上船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耶稣会学院的教师。这些一路吃尽苦头的知识分子在长时间航行下,多少也适应了一些远洋生活的辛苦。而这座充满神秘感的岛屿,对知识分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这时就不见他们对海盗们骂骂咧咧了,扛上测量仪器就跟着海盗的队伍踏上了火地岛。

    天气并不好,哈里斯港周围下着雨夹雪,间或还有冰雹砸下。远处的小笼包山则是雪花漫天飞舞,根据耶稣会学院教师的观察,他们说火地岛和斯塔腾岛一样,内陆下雪,海岸地区气温较高,下着雨夹雪。这样的天气下,内陆地区肯定寒冷贫瘠,无法耕种。

    40多人的队伍向内陆走去,教师们搜集岛上的植物,准备带回去制作标本。

    瓦塞.康塞洛斯,教师的首领,突然走到一片植物前,蹲下细细端详起来。

    陈守序走到他身边,“康塞洛斯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教师的脸上有一些欣喜,“这是野生芹菜,对治疗坏血病很有好处。”

    陈守序一听,立即叫来水手队长,“你留下来,把这些草全部割了,运回舰队。每艘战舰都送一些,用羊试吃一下,没问题立即给全舰队的人熬汤。”

    清澈的溪流从脚边流向大海,海湾的淡水很丰富。

    陈守序率领探险队继续向岸上走去,在海湾的尽头,他们遇到了岛上的土著,那些用篝火和烟柱给麦哲伦指引航道原住民的后裔。

    原住民带着弓箭,做工还算精致,箭头是用石头打磨而成。

    士兵们很紧张,纷纷抬起了武器。

    土著人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害怕。

    阿勒芒悄声对陈守序说道,“他们认识我们的武器。”

    陈守序向下挥挥手,“枪口朝下。”

    原住民的胆子大了一些,他们走上前来。紫铜色的皮肤,头发长而黑,身上涂饰着红黑相间的条纹。衣服就是一张南美野生驼或是海豹的皮,完整的就像刚从那些动物身上剥下来一样。

    靠得近了,众人看清这些原住民身上还有一些扣子和金属指环的配件。自麦哲伦开始,有数波欧洲探险家抵达了火地岛,这说明物品的交换已经深入到了美洲的各个角落,连这遥远的火地岛都不曾置身事外。

    双方的语言完全不通,只能通过眼神和动作交流。

    原住民对水兵们拿出来的食物和酒都不感兴趣,女人似乎很喜欢红色的珠子,她们每个人都在脖子上挂着贝壳和骨头制成的串珠。

    男人则抚摸着士兵的火绳枪,一边抚摸一边大叫,似乎明白怎么使用这些武器。陈守序让士兵们递过去一杆枪。这些原住民拉起士兵的手指着一个方向,陈守序看懂了,跟在男人们的身后向那里走去。

    到了以后才发现,居然是满满一海湾的海豹。原住民抬起士兵的枪口,指着海豹大声说着什么。

    这并不需要语言的交流,很久没有吃到新鲜肉类的士兵们立即明白了。他们找好架枪的位置,一场捕猎开始。

    ……

    满载的探险队回到了船上,在舰队的欢呼声中送去了鲜肉。

    原住民根本不怕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海盗,有四五个人跟着水手们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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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合恩角

    第二天,早上的天气非常好,陈守序决定登上附近的一座山顶,他想将整个勒梅尔海峡的地形都观测一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舰长中还是阿勒芒与科蒂尼奥与他一起,带上8名水兵和4个教师,从舰队的一个取水点上岸,走进了陈守序认为是山毛榉的树林。

    根本没有路,士兵们要用弯刀劈开那些灌木吃力地往前走。快到3点的时候,队伍登上了山顶。陈守序将整个勒美尔海峡纳入眼底,此前没有任何航海日志记录了海峡的全貌。

    士兵们架好测量仪器,从圣地亚哥角算起,勒梅尔海峡大约20海里长,15海里宽。对岸的斯塔腾岛也不大。

    瓦塞.康塞洛斯拿出纸笔,开始手绘地图。

    天色逐渐阴沉,天气有变化的趋势,雨夹雪开始落下。

    阿勒芒伸手感受了一下雨滴,“司令,我们该走了。”

    康塞洛斯道,“几位船长,请再等我把地图画完。”

    陈守序有些犹豫。

    康塞洛斯很坚决,“几位船长,你们可以先走,我一定要把地图画完。历史上还没有人留下过勒梅尔海峡和火地岛海岸线的地图,这将是地理史上的一大发现。”

    留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师单独一人在这个荒岛上,简直是作死吗,陈守序说道,“好吧,康塞洛斯先生,请抓紧时间。”

    雨雪越来越大,康塞洛斯专心致志地拿着画笔。陈守序几次想走,可看康塞洛斯专注的模样,根本不可能走啊。

    风雪猛烈袭击着海湾,等到草图绘制完成,陈守序已经打消了当天回到船上的想法。

    冒着雨雪在灌木中跋涉太耗费体力。

    风太大了,阿勒芒走到陈守序身边,“船长,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升起火堆。”

    “先进树林,我们在山谷里搭个窝棚。”陈守序大声回答。

    天一阵冷似一阵,傍晚能见度变得很低。陈守序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要完整的把所有人带回去。

    康塞洛斯和另外一个教师走不动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让我歇一会。”

    陈守序上前拽起他的胳膊,“不走你会冻死在这里。”

    康塞洛斯还是躺在了雪地上,“那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你的地图还没有发表,怎么能说死。”陈守序拽起了他的胳膊,扛在了肩膀上。

    科蒂尼奥也扛起了另一个教师。

    水兵们走过来想替换船长。

    陈守序制止了他们,“你们照顾好身上的东西,那些仪器对航行和探险很重要。”

    科蒂尼奥也说道,“别把吃的弄丢了。”

    “阿勒芒,你带四个人先走,找到合适的地方把火生好,我们在后面慢慢走。”

    陈守序和科蒂尼奥带着剩下四个水兵和两个走不动的教师走在后面。

    雪花劈头盖脸地落下,周围寒冷至极,热量在不断流逝。

    队伍艰难向山谷跋涉,速度很慢。好在中途他们得到了好消息,阿勒芒在半英里的前方点起了火堆。两个卸下装备的士兵把陈守序和科蒂尼奥替换下来。

    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阿勒芒临时搭建的营地。树林和山谷挡住了大部分来风,雪花依然在飘荡,周围已是漆黑一片。水兵们将携带的帆布铺在地上,众人疲惫地倒在上面。

    三个船长互相看着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水兵们拿出冻硬的海豹肉,放在火上烤着。

    阿勒芒看着雪花有些出神,“八年了,我八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科蒂尼奥问道,“为什么是八年?”

    “拉罗歇尔失守,我在英国与荷兰辗转了两年,然后来到了加勒比海,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雪。”

    所有的舰长里,陈守序和这位法国舰长最不熟悉,他问道,“你是和马尔蒙一起离开的法国?”

    阿勒芒摇摇头,“拉罗歇尔围城战时,我还只是个学生。马尔蒙那时已经是城内的战争英雄。实际上,我是在西印度群岛认识他的。”

    “你想家吗?”科蒂尼奥问道。

    “家?如果你说的是亲人和在法国的家乡,那我早就没有家了。”

    科蒂尼奥刚才问题一出口,实际上就有些后悔,这会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经历。”

    “我的战舰现在就是我的家。”

    科蒂尼奥转身在包里摸索了一阵,“看,我还带了个好东西。”

    “白兰地?”阿勒芒喜道。

    科蒂尼奥把酒瓶递过来,阿勒芒拿出匕首,熟练地“割掉”酒瓶。

    陈守序挥手让水兵们都围过来,“兄弟们,让我们分享这瓶白兰地。”

    没有杯子,每人灌下一口然后递给下一个人。

    此时,这里并没有司令、船长和水兵,也没有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只有一群生死与共的伙伴。

    一夜过去,清晨舰队派出的水兵找到他们的指挥官。

    天气依然很差,雨雪夹杂着冰雹扑面而来,外海白浪滔天。舰队只能停泊在海湾里,水兵们轮流上岸取水,伐木,继续捕猎海豹。

    陈守序回到舰队后,召集了军官开会,他将康塞洛斯绘制的草图放在桌上。

    “先生们,勒梅尔的探险队和与赫米特的拿骚舰队关于勒梅尔海峡附近地形的描述,都有很大问题。我们昨天尽力测绘了勒梅尔海峡的地图。整个海峡其实长度不到20海里,只要有半天的好天气,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阿勒芒看了一眼陈守序,“我们现在停泊的海湾可以避开西南风和南风,这里很安全。我昨天看到南风掀起的巨浪,我和司令都觉得最好不要冒险逆风驶出海湾。”

    马尔蒙说道,“那要是好天气一直不来呢?我们是不是干脆向西撤离海峡,沿着斯塔腾岛继续南下,再更南的地方再向右转舵。”

    陈守序点点头,“我们等上三天,如果天气没有转好的趋势就向西离开海峡,继续南下。”

    科蒂尼奥想了想,“各位船长,我觉得如果可以我们是不是多等几天?”

    军官们都看向他,科蒂尼奥可能是由于是俘虏出身,历来在军官会议上很少发言,不知他这次会有什么建议。”

    科蒂尼奥笑了笑说道,“昨晚我想了很久我们第一天在海峡面临的问题。阻挡我们的,更多是上午和下午的两次大潮水。再过4到5天就是满月的日子,会有一次朔望大潮。我们第一天经历的两次潮水分别是上午9点和下午5点。各位舰长,如果我们算好时间,在大潮刚过时驶进海峡,那么我们就有8个小时通过这个海峡。到时即便是逆风,我们也有很大的成功希望。”

    陈守序眼前一亮,是啊,他之前也忽视了潮水的问题。他马上指着海图,“如果遇到南风我们就不要出海了。如果是西风或者西北风,各位一定要记得留足到斯塔腾岛的距离,防止被大风吹到斯塔腾岛上。”

    陈守序对马尔蒙说,“向西绕过斯塔腾岛路途实在太遥远了,虽然赫米特的航海日志建议这么做,但既然我们已经身处勒美尔海峡,还是要尽力试试。”

    马尔蒙笑道,“你是舰队司令,当然是你来决定。”

    会议结束后,舰队继续留在海湾。只要天气允许,舰队就会派出水兵们上岸搜集野芹菜、捕猎海豹。

    大潮比预计的晚了一天到来。指南针误差24度9分。

    吊起所有小艇,舰队在海湾里调头,排列在海峡的出口处。

    如陈守序所愿,风向西北,至少这会不是逆风。

    退潮的潮水掀起一排巨大的浪墙,看上去好像一座峭壁突然崩塌。

    “我们出发!”

    旗舰先导,舰队依次驶出湾口。

    中等风力,张开所有底帆和中桁帆,战舰向左舷侧倾,可以接受。

    舰队向东南航行,侧风使航迹偏向斯塔腾岛。

    下午,陈守序估计向东的空间已经拉开。风向从西北转成正南,舰队顶风调向一次。改向西南偏西航行。在下午的大潮水之前,顺利驶出了勒梅尔海峡。

    按照赫米特的航海记录,距离合恩角不到100海里。

    再次顶风调向,航向东南偏东。舰队将尽力向南航行,远远离开了火地岛的海岸。按照赫米特的记录,越往南风向就越顺,甚至可能出现东风,但必须要密切注意海上的浮冰。

    指南针误差25度4分。

    斯塔腾岛在东北。风向多变,先是罕见的东南风。大风伴随突风,后来风向转到北风后,总算变成和风。天气也放晴了,战舰张开了除去翼帆之外所有的风帆。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向西北航行了40海里。

    舰队靠近了一个群岛,指南针方向不一致。

    所有的军官都上了艉楼,陈守序说道,“拿骚舰队提到过这种现象,指南针可能是靠近大陆的影响。”

    哈里斯指着前方三座岛屿,略带一些兴奋,“司令,前方应该就是合恩角。”

    岛屿南角在舰队西北偏西的方位上,距离9海里,水深55英寻。海角比较高,由一组尖而陡峭的礁石组成,不远处的海里还有一些露出头的礁石。

    陈守序道,“不要那么肯定,我们再往前走走看。“

    为了防止触礁,战舰与群岛保持着距离,继续向西南方向航行。

    绕过这座岛屿后,前方又出现了陆地,看起来像是一座岛屿,岛上有个圆形的山丘。

    望员报告,目视距离内,南方已经没有陆地。

    陈守序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先生们,合恩角。”

    哈里斯反复查看了海图,“司令,如果那是合恩角,拿骚舰队的记录就全是错的。”

    陈守序点点头,“至少,他有一点是对的。合恩角位于一座岛屿上,以他命名的赫米特群岛。”

    战舰开始测量。方位西南西,南纬55度59分,陈守序给出的经度为西经67度19分。

    风向西南偏西转西北西,舰队继续向西南方航行了一天,航行距离70海里。正午时分,合恩角在舰队的正北方。长水号上的军官将这几天的测量结果全部计入航海日志,像往常一样,经度由司令给出。

    在南纬57度附近,航行到了最南的位置,旗舰转舵,改向西北航行。数日后,天气开始转好,虽然依旧很冷,但清风开始变多。

    按照历史上那些探险家们记录下来的经验,舰队尽量向西北航行。

    皇家信天翁出现在战舰的周围,这种美丽的巨鸟浑身雪白,只有翅膀的尖端有一点黑色。

    天气越来越好,风浪减小,晴天变得多了。

    在一天云开雾散的时候,陈守序对军官们说道,“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太平洋。”

第10章 智利

    智利,奇洛埃岛,首府卡斯特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海盗们在三天前以一次如旅游般轻松的登陆占领了这座小城。

    窗外大雪纷飞,大地银装素裹,潮湿的空气冰冷刺骨。

    像往常一样,陈守序占据了市政厅内最豪华的办公室。栗木在壁炉中燃烧,房间内的温度很舒适。几大块牛肉正架在火上,已经烤的半熟,散发出扑鼻的香气。

    他正在与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会面,在这遥远的智利南太平洋沿岸,居然有一位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使者,容斯登.德代尔。

    陈守序穿着一身皮毛,双手捧着奇恰酒的酒杯,这种甜酒是阿劳坎印第安人的传统饮料,具有悠久的历史。

    他靠在椅子上,用舒缓的语气对荷兰使者说道,“德代尔先生,你是说你肩负着为荷兰西印度公司开拓智利殖民地的秘密使命?”

    德代尔正襟危坐,面对眼前这位加勒比海最强大的海盗船长,略有些紧张,“是的,船长先生。公司计划在近期派出舰队远征智利,撬开西班牙人在太平洋势力范围的一角。”

    陈守序抬起酒杯,朝荷兰人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而你,尊敬的德代尔先生,潜伏在这座奇洛埃岛上,生活在一群西班牙人中间,准备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军提供向导。”

    “没错,船长先生。为了这个征服计划,公司已经付出了20多年的努力。拿骚舰队使命之一就是为了远征军探索航路。公司在智利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奇洛埃岛。”

    “德代尔先生,我得承认,贵公司的计划十分具有进取精神,”陈守序笑了,“我想问个问题,你采用了什么交通工具抵达智利?”

    德代尔微微一愣,“乘坐阿劳坎印第安人的牛车横穿了南美大陆,这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你个人来说,坐在牛车上跨越整个巴塔哥尼亚高原,路途虽然难称舒适,但这是一种很保险的旅行方式。但贵国显然不能用牛将战舰和商船拉过安第斯山,他们要像我一样,绕过麦哲伦海峡,或是绕过合恩角。你不知道那有多难,但我知道。”

    德代尔有些倨傲,“任何天险都挡不住荷兰舰队征服的步伐。”

    陈守序点点头,“我丝毫不怀疑贵公司海军舰队的能力。我相信他们能绕过南美,并且占领这座奇洛埃岛。”

    “那您还在犹豫什么?与我们合作,一起将智利的西班牙人赶出去。”

    陈守序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德代尔先生,智利的圣地亚哥附近,有一万西班牙人,还有同样数量的梅斯蒂索人和穆拉托人向他们效忠。除此之外,他们控制着20万印第安人口。贵公司即便在这里获得一个立足点,又如何与这么多西班牙人在智利长期对峙下去呢?”

    “船长先生,西班牙的敌人不止我们。西班牙只能控制智利北部,南方是25万马普切人的地盘。我亲眼见到,马普切人的队伍里有很多欧洲士兵。在他们的训练下,马普切人的战斗力很强。近些年圣地亚哥的西班牙军队与南部的马普切人作战连连失败。”

    陈守序抬起酒壶,给空着的酒杯续上,“听说圣地亚哥和其他殖民地不同,不光有本地的城防军,还有一只从欧洲调来的方阵?”(方阵,后期发展为团编制)

    “是的。本地的西班牙民团军完全不是马普切人的对手,马德里的国王无奈给智利派来一只野战部队,为了养活这只野战军,秘鲁总督每年要给智利补贴12万杜卡多白银。可就算是这样,西班牙人也只能躲在城墙后面,看着马普切人的骑兵瑟瑟发抖。”

    海盗进入智利沿海后,搜集了很多情报。智利本地的马普切人可能是整个美洲大陆最能打的印第安人。他们最初通过给征服者当马夫学会了骑马。最早的马普切起义领袖就是智利征服者,佩德罗.德瓦尔迪维亚尔的仆人。现在这些印第安战士骑术精湛,装备着牛皮制成的铠甲,成长为西班牙人畏惧的力量。

    几十年前他们在战场上杀死了智利都统马丁.德洛约拉,在随后的两年内杀死了近千西班牙士兵,掳掠了数百名西班牙妇女和幼童,数十万牲畜。马普切人的报复残忍而剧烈,他们在妇女的面前处死所有成年男性俘虏,挖出俘虏的心脏吃掉,用西班牙士兵的骨头制作长笛和鼓槌。

    整个新托莱多省都在马普切人的屠刀下瑟瑟发抖,继任的都统阿隆索.德.里贝拉沿着比奥比奥河修筑了一系列要塞防御工事,勉强挡住了马普切人的北侵。但他组织的向南再征服行动又是一场惨败,数量众多的马普切骑兵将西班牙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至少在目前,智利处于一种南北分治的状态。很多不堪忍受长官虐待的西班牙士兵也逃向智利南方,与马普切人自由地生活在一起。

    陈守序手指轻轻敲着酒杯,“德代尔先生,我知道马普切人的战斗力很强。但现任的智利都统白德斯侯爵一上任就很光棍地承认了马普切人在南方的自治权,就在不久前,双方在基林签署了正式的和平协议。”

    德代尔笑了,“船长先生,可能您不知道,西班牙人与马普切人签署了不止一次和平条约,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陈守序撇了撇嘴角,为了成功劫掠,每到一地他会尽量搜集一些情报。但他的情报主要集中在港口与城市的防御设施,目前的战局这些方面。对西班牙征服者与印第安土著的历史他的兴趣并不大。

    “德代尔先生,我理解你在印第安人中间做了大量的工作,也许你和他们已经达成了实质性的联盟。我祝愿你们的军事行动大获成功,不过抱歉的是,我对参与其中不感兴趣。”

    “船长先生,这是为什么?”

    陈守序其实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为了公司扩张和个人的追求甘冒奇险的荷兰人,这让他想到了中国历史上曾经有那么几个时代也层出不穷地涌现过这样的英雄人物。

    于是他决定把理由说出来,他取出一枚金币,在指尖摆弄着,“德代尔先生。按照我的理解,经济是一切的基础。你们就算能够占领奇洛埃岛,甚至占领整个智利。可你们有能力通过合恩角建立一条稳定的商船航线吗?如果没有经济上的联系,你们占领了再多的领土都是无根之木,或迟或早都要放弃。只有金银才能长期维持领土的存在。”

    送走了失望的荷兰人,陈守序取下已经烤熟的牛肉,就着奇恰酒,边吃边喝。有酒有肉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那个荷兰人介绍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用,陈守序觉得过几天去一趟马普切人控制区,无论是做点生意还是招募一些人手都是不错的主意,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与阿根廷一样,智利也是个不缺牛的国度。马普切人曾在一次为期两年的劫掠中,掠夺了50万头牛。而且智利南部的马普切人与他们在潘帕斯草原上的阿劳坎人亲戚也有着颇多的往来。印第安人杀死牛,取走牛皮和牛脂。牛皮和牛油蜡烛是马普切人的主要贸易商品,而且他们卖得很便宜。

    通过贸易补充了一些物资和人力,海盗不久就离开了奇洛埃岛所在的科尔科瓦多湾。以地理学家亚历山大.洪堡命名的洋流由南向北流过智利沿海。侧风顺流,海盗的舰队仿佛上了高速公路,抵近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瓦尔帕莱索港,智利首府圣地亚哥城附属的海港。

    智利从北向南,领土从沙漠到平原再到南极的冰雪苔原,整个国土的精华部分就是首都圣地亚哥南北这近400英里长的中央谷地。海岸山脉和安第斯山将中央谷地夹在其中,数条河流在谷地中流过,灌溉了遍布其中的农场和庄园。

    如同教科书一般,海盗们避开了港口要塞炮,夜间在附近的海域登陆。因为圣地亚哥城西班牙方阵军的存在,陈守序没有打算在瓦尔帕莱索港待多久,海盗们迅速占领了城市。

    时间不太充裕,海盗很难细细搜索城市的民居挖出每一块银币,智利本身也不产金银,政府的银库了也没多少钱。

    不过让陈守序惊喜的是,他们找到了另一只大肥羊,教会。

    在西班牙经营智利的早期,多明我会、方济各会与耶稣会有同样的传教权。这三家的势力差别不大,智利南部第一个主教就是方济各会的成员。在西班牙人与马普切人的战争中,教会普遍对马普切人抱有同情心理,教会的神父甚至拒绝为出战的士兵祈祷,也拒绝赦免他们的罪过。他们主张采用怀柔的方式统治印第安人,近期的和平协议就是耶稣会极力促成。这搞得智利教会与军人、官僚和克里奥尔委托监护主之间的关系极差。

    但西班牙始终是个教会势力强大的国家,西班牙国王也号称天主教的国王。教会掌握着知识,耶稣会的庄园总是修建了优良的灌溉系统,播种苜蓿养殖牛群。这让耶稣会的经济势力迅速膨胀,耶稣会又用增长的收入到处修建学校和教堂,在实际上垄断了智利的传教权。最后,耶稣会利用经济上的特权和教会的信誉向农场主和商人贷款,他们成了智利唯一的银行。

    瓦尔帕莱索是智利最大的港口,看着从教堂里抄出来30万比索的银币,陈守序欣喜若狂,“tmd,还是抢银行来钱快啊。”

    海盗赶在圣地亚哥的援军抵达前撤离了港口,从瓦尔帕莱索一路北上。席卷了整个智利沿海。在科金博湾的拉塞雷纳,海盗们遇到一个小小的插曲。

    35名陆战队的士兵乘坐三条长艇登陆后,遇到了埋伏起来的150人西班牙骑兵。海盗大举侵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智利沿海,这些人骑兵是当地政府临时征集的民团。虽然面临数量上的巨大差异和步兵对骑兵的天然劣势,这35名士兵一点都没有害怕,他们迅速抢占了一处小高地,分成了7组,每组5人,轮流向西班牙人射击。等到硝烟散去,这群西班牙骑兵已经落荒而逃,将马屁股留给了海盗们。

    这35名陆战队士兵果断追击,将心惊胆战的西班牙守军全部撵到山上,占领了城市。

    只是在这座城市,陈守序索要赎金的手段并没有得逞。西班牙人在城外的高处修建了一座水库,逃到山上的西班牙市长威胁海盗要炸毁水库,与海盗玉石俱焚。

    陈守序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城里草草搜刮一番,临走时他说道,“如果西班牙的士兵能有他们市长一半的勇气,我们今天就要在这里吃上一个败仗。”

    “他们市长做的准备再充分,再有决心,可他的兵打不过我们一切都是白费力气。”陆战队的指挥官沃尔特很有些骄傲,“司令官,我要向你祝贺。今天一战过后,舰队的这只陆战队可以参加正规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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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介绍:
有界限的海,也许属于荷兰或西班牙;无界限的海,属于自由的海盗。陈守序成为加勒比海盗,扬帆四海两万里。由海向陆,超越地平线,他要建立海盗的国度。长旒旗在顶桅猎猎飘扬;看那长炮齐射,硝烟弥漫;建虏的军队已闻风丧胆。1640四海扬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40四海扬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40四海扬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