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四）
灵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只是这个心结不解开，眼前的人就会永远被困在过去的自责和怨恨中，始终逃不出龙山庵这座她自己构筑的牢笼。
“我知道失去孩子您很伤心。可只要把身体调养好，您就能有新的生活。”灵儿劝道。
“新的生活？”静雨师太重复道。
“是呀！新的生活！不用再一天到晚打打杀杀，可以过寻常百姓的生活……”灵儿还没说完，就被静雨师太打断。
“你懂什么？”静雨师太起身一把掀翻案桌，怒吼道，“三当家没了，孩子也没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上天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世人好过！”
灵儿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忽然明白静雨师太离开啸天寨后，为何会霸占龙山庵操起了旧业。还是因为恨呀！
齐阳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龙山庵背后掩藏的真相并不只有表面上的谋财害命，还有对这世道不公的抗争。他知道静雨师太此时情绪很不稳定，随时可能爆发，但对灵儿的安全尚不构成威胁，他也就静观其变。他好奇灵儿会如何应对。
那些守在附近不敢走远的假比丘尼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在客堂门口看着面对面站立的静雨师太二人。
静雨师太意识到自己把动静闹得太大，轻轻叹了口气，又坐回禅椅上，并示意灵儿也坐下说话。
那些假比丘尼见没什么大事，纷纷退出了客堂，回到远处待命。
“孩子，你年纪还小，不知这世道险恶。”静雨师太低声说道，眼中满是沧桑。
“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不少好人的。”灵儿顿了顿，又说，“您不是不分是非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离开啸天寨……”
静雨师太纠正她：“我离开啸天寨是为了孩子！可……还是没用，做好人也不会有好报。”
“不，那孩子原本是能活下来的！”灵儿坚定地说。
静雨师太看着灵儿，等她继续说下去，眼中又是无尽的悲伤。
“那孩子原本能活下来的！是啸天寨的人害了他！若不是他们不懈的追捕，那孩子说不定就能活下来！”灵儿说。
静雨师太惊讶地看着灵儿，她从没想过是啸天寨的人害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您要为孩子报仇也应该找啸天寨的人，而不是找那些来龙山庵烧香还愿的善男信女。”灵儿尝试着改变静雨师太对无辜之人进行报复的想法。
齐阳戒备地看向静雨师太。灵儿正在触碰的可是对方的逆鳞。
静雨师太闻言果然勃然大怒，她生气地一掌拍在禅椅的扶手上。
兴许是那些假比丘尼觉得不会出什么大事，听到动静也没再急匆匆地赶过来，而是在远处认真留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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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五）
“您有伤在身，不要轻易动怒！您知道我说的没错。您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离开啸天寨。”灵儿把自己的判断重新说了一遍。
这次，静雨师太没有反驳，静静等待着灵儿说下去。
灵儿继续说：“我相信当初您离开啸天寨就是想和自己的孩子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那种生活才是您真正想要的，对吗？”
“可孩子没了。”静雨师太难过地低语。
灵儿把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安抚道：“孩子会在天上陪着您。若是哪天您能再遇到心仪的良人，孩子也还会回来找您。”
“真的吗？”静雨师太眼中重燃希望。
“是啊！孩子还会再回来的！只要您好好地调养身子，就能更好地迎接他的到来！”灵儿肯定地说。
“谢谢你，铃铛。原本我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是你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静雨师太感激地双手回握灵儿的手，然后她凶狠地看向齐阳，冷冷地说，“得好好看着那小子，我和孩子将来的生活都得靠他了。”
灵儿大急，自己劝说了半天，这静雨师太却一点也没有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想法。
齐阳看灵儿错愕的表情，忍俊不禁。要劝人向善哪有那般简单？不过灵儿能劝到这一步，已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可是您继续对这些无辜的人下手，孩子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灵儿问道。
静雨师太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是自然。你要知道有多少孩子自出生以后连一口饱饭都没吃过。”
“能吃饱饭可不能算是过上好日子。用着这些来路不明的钱财，您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上门寻仇伤到孩子？”灵儿又问。
静雨师太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可随即那抹担忧又消失了。她说：“等有了孩子，我就归隐山林，绝不会让仇家找上门来！本来这种买卖就是做成一笔算一笔，无法长久做下去。大伙儿也都是想着能多攒点钱就多攒点，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您的孩子没了，您心中有恨。而那些被您伤害过的人，他们的亲人心中也会有恨。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报仇的！”灵儿说。
静雨师太再次烦躁起来，她想要一个孩子，想给孩子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像她自己这样躲躲藏藏，成天提心吊胆。
灵儿猜到她心中所想，继续劝说：“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不是您想要的……”
“让他们来杀我好了！”静雨师太打断道，“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别伤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那些被您伤害过的人，谁不是无辜的？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灵儿又说。
静雨师太垂下眼眸，无言以对。
灵儿继续说：“他们之中有的也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从此没了依靠，只能孤苦地长大。那您的孩子呢？您去给他们偿命，您的孩子也会孤苦无依！”
“不！不！”静雨师太痛苦地摇头。
“所以，即便是为了孩子，您也要……”灵儿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
静雨师太苦涩地说：“一步错，步步错，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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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六）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说一步迈错就无法回头？”灵儿反问她。
静雨师太茫然地抬头，看向客堂里的那副对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切还来得及！”灵儿说。
“不，丫头，你不懂。这是一条不归路。即便我们有心回头，世人也容纳不了我们。除了干这些匪盗营生，我们根本养活不了自己，更别提养活孩子了。”静雨师太说完，看向灵儿的眼神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从容。
灵儿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对方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下来，难道自己这么久的劝说都白费了？
灵儿急忙反驳：“不是的。只要你们愿意回头，就一定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静雨师太冷笑道。
“呃……”灵儿想了想，看向阳哥哥，指着他说，“他家中富足，说不定能帮上你们……”
齐阳适时抬眼看向灵儿，对她轻轻摇了下头。
灵儿心中一紧，阳哥哥这是何意？然后，她就听静雨师太再次开口：“凭他？”
灵儿却没有再接口。她还在琢磨阳哥哥的意思。是她说错了什么吗？
还没等灵儿想明白，就看到静雨师太不知哪儿拿出一把飞镖，朝着齐阳的胸口飞掷出去。
灵儿大惊失色，也不管自己此时的行为是否妥当，拔出暗藏在发髻里的一枚银针全力击向飞镖。
只听“叮”地一声，飞镖竟被小小的一枚银针给击偏了，直直射入齐阳身旁的柱子上。
“师太，您这是做什么？”灵儿害怕静雨师太会再出手，赶紧挡在她与阳哥哥之间。
“哼！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静雨师太冷笑道。
“不是的！不是的！”灵儿连忙摆手，解释说，“我是怕师太您失手伤了他的性命，到时候……”
静雨师太毫不客气地打断：“那你格开飞镖后也不必用自己的身体护在他的身前吧？”
“这……”灵儿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没想到你们一唱一和，竟将我耍得团团转！”静雨师太愤怒地说完，转头唤人，“来人！”
糟了！暴露了！灵儿侧头看了阳哥哥一眼，既自责又懊恼。可适才那种情况她不敢冒险。她知道阳哥哥完全有能力避开那支飞镖，可万一呢？万一阳哥哥因为伤口太疼分神了，那一击会直接要了阳哥哥的命！哪怕阳哥哥没有分神，她也担心阳哥哥会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而稍稍避开胸口要害，用身体的其他地方来承受这一镖的伤害，就像那日在齐云塔前救人一般！
齐阳则对灵儿微微一笑，安抚她的不安和焦虑。
灵儿这才略为冷静下来，对静雨师太说：“我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他真是齐氏的当家人。只要你们愿意，他可以帮你们！”
静雨师太不禁再次打量起齐阳。
就在这时，那些假比丘尼已经提着武器赶了过来。
“把这两人一起押到东禅院去！把人给我看紧了！”静雨师太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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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一）
东禅院禅房。
估了下时辰，灵儿拿出手帕为齐阳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柔声问道：“还很疼吗？”
齐阳摇了摇头。“速效金疮药”的药效已在消退。
“早知道就不去研究这些特效药了。药效虽好，但太折磨人了。”灵儿又悔又恨。
“那可不行。在下今日才知它还能在刑讯逼供时有此妙用。”齐阳笑着说，声音却透着几分乏力。
“所以，你是故意带上‘速效金疮药’的？”灵儿大胆地猜测。
“这倒没有。只是将计就计。”齐阳回答。
灵儿挑眉，表示不信。这一切恐怕都在阳哥哥的算计之中。
齐阳只好实话实说：“带伤药不过是之前听姑娘说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给在下换伤药。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下还派上了大用场。呵呵！”
“它能有什么大用场？明明就是它害你受苦了。”灵儿不赞同。
“若没有‘速效金疮药’，那杜明月又如何会信任姑娘？”齐阳反问。
“信任有何用？这计划还是被我搞砸了。”灵儿自责道。
“在下不是说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何来搞砸一说？”齐阳再次纠正灵儿。
“顺利的话，你我也不会被关在这儿了。”灵儿皱眉，目光落在箍住阳哥哥手腕的镣铐上。
齐阳也把视线下移，然后嘴角一勾，问灵儿：“姑娘觉得这镣铐能困得住在下？”
不然呢？灵儿暗暗叹了口气。她随身带的东西都被那些假比丘尼收走了。就连暗藏在发髻里的那枚银针也在情急之下用掉了。纵使阳哥哥本领再高，怕是也无法徒手撬开镣铐吧？这镣铐可是用陨铁打造，刀剑都对其莫可奈何。
齐阳看出灵儿的沮丧，笑道：“那请姑娘看好了！”说完，齐阳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衣袖，找到袖口的接缝处，慢慢往外抽拉着。
周围的光线有些昏暗，灵儿定睛一看才能看清，齐阳从袖口抽出的竟然是一根极细的铁丝。铁丝如蚕丝一般纤细，也就如蚕丝一般柔软，难怪缝在袖口处没人发现得了。
可这般细软的铁丝能有什么用呢？灵儿好奇地睁大眼睛。
只见齐阳一手拉着衣袖，一手往外抽拉着铁丝。而他的双手上还戴着沉重的镣铐，动作起来非常费劲。
灵儿赶紧上前帮忙，协助阳哥哥一起把这些暗中缝在袖口内的铁丝往外拉。
“原来你早有准备？”灵儿轻声道。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齐阳说。
“你的每件衣袍都内藏玄机吗？”灵儿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齐阳笑答。
灵儿想想也是。这般纤细铁丝打造起来非常不易，无法大量使用。
铁丝很长。即使两人一起动手，仍用了不短的时间才将整根铁丝抽出。
然后，在灵儿期待的目光中，齐阳拿住铁丝的一端，寻找它的另一端，接着将它们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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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二）
看到这里，灵儿已恍然大悟，只要将铁丝多次对折然后拧转，就能得到一根较短较粗的铁丝。灵儿不知折后的铁丝硬度有多大，但既然是阳哥哥用心准备的，那硬度就一定够。
“我来帮你！”明白了阳哥哥的意图后，灵儿便全部接过对折铁丝的任务。
虽然齐阳的左手臂已恢复一些知觉，不似之前那般酸麻无力，可用起左手来还是不够灵活。而灵儿自是不舍得让他受累，更担心他会因此牵扯到伤处。
也不记得对折了多少次，灵儿把铁丝对折成一根银针长短时就停了下来。
灵儿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难以置信，那般柔软纤细的铁丝竟摇身一变，变得如寻常银针一般强硬。而在很多时候，一枚银针就足以改变事态的下一步发展，譬如此时。
只要解开镣铐的束缚，这破旧的禅房又岂能困得住他们？
他们想要离开龙山庵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此时该去该留呢？灵儿觉得他们或许还能再留一会儿。等天亮了，阳哥哥恢复好体力后再走不是更好？
如此想来，他们的龙山庵之行也没有那般糟糕，至少达成了她之前向阳哥哥提出的几点心愿：夜里找个地方躲避风雪；让阳哥哥好好休息、更换伤药；让阳哥哥吃点暖和的食物填饱肚子。不足之处便是没有成功阻止静雨师太继续作恶。灵儿想到此，不禁长叹了口气。
齐阳正闭目养神，听到灵儿叹气才睁开眼睛。他说：“这么快就弄好了？辛苦姑娘了!”
灵儿忙把手里的铁丝交还给阳哥哥。
只见齐阳把铁丝拧了几下，然后插入镣铐的锁孔中轻轻一挑，锁就打开了。
虽早知阳哥哥有此本领，灵儿还是忍不住小声地为阳哥哥鼓掌：“我的阳哥哥可真厉害！”
齐阳脸上一红，笑着解释：“雕虫小技罢了。只要熟悉每种锁的内部构造，便能轻易地打开它们。”说完，他又打开了另外几处镣铐。
“每种锁吗？”灵儿蹙眉，不禁打消了让阳哥哥教自己的想法。这听起来就不简单。
看出灵儿的沮丧，齐阳笑着安抚她：“等完成入门集训，姑娘也就会了。”
“真的吗？”灵儿果然重新展露笑颜，开始期待不久之后的入门集训。可一想到集训时可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见不到阳哥哥，她又有些惆怅。
齐阳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研究起手里异常沉重的镣铐，也没发现灵儿的心绪变化。他说：“没想到她们手里会有这种陨铁打造的镣铐，倒是奇怪。”
“很奇怪吗？”灵儿不解。
“不错。陨铁因罕有而极为珍贵，多被打造成宝刀利刃。若非为了关押极其重要的犯人，做成镣铐就太暴殄天物了。可以说陨铁罕有，而陨铁镣铐更为罕见。”齐阳说出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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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三）
“原来如此。她们从事的是匪盗营生。这陨铁镣铐或许是从他人手中抢夺而来的？”灵儿猜测。
“嗯。在下只是感到困惑，能拥有陨铁镣铐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凭她们几个武功参差不齐的弱女子是如何办到的。”齐阳皱眉。
“若说这镣铐是她们从啸天寨偷偷拿出来的，也不合理。慌忙逃离时哪顾得上带这般沉重，寻常老百姓还用不上的东西，哪怕它十分稀罕？”灵儿排除了另一种比较大的可能。
齐阳点头赞同。
灵儿觉得此事比起阳哥哥的身体一点都不重要，劝道：“别管这些了！趁她们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你睡会儿吧！”
“在下还不困。”齐阳摇了摇头。
“那就先躺下歇歇？”灵儿知道他伤口疼了许久，定已非常疲乏，继续劝道。
“好。”齐阳虽然答应了，却没有听话地躺下，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着休息。
灵儿也没勉强他，问道：“你的穴位冲开了吗？”
“嗯。”齐阳点了点头，解释说，“在杜明月离开客堂时，在下就冲开了穴位。凭那几个年轻女子的武功修为，察觉不到在下的内息波动。”
灵儿挑了挑眉，她也没察觉到。她的功夫怕是比那些假比丘尼还差劲。否则，她们也不会在制住阳哥哥后，连她的穴位都没封，只留一人守在门外就放心离开了。
“怎么了？”齐阳发现灵儿的情绪低落。
“我的武功修为竟连她们几人都不如。适才她们离开时，都不屑封住我的穴位。”灵儿低声道。
“这样不好吗？”齐阳笑问。
灵儿嘟起小嘴不回答。
“是她们轻敌了。而这也是在下反复强调的，让姑娘故意在敌人面前示弱。之前姑娘误打误撞，为了习练‘传音入密’耗损了大量内力。这便让杜明月误认为姑娘哪怕有一定的武功修为，内力却极为有限，对她不构成威胁。而其他年轻女子几乎没有武功根基，自是连姑娘的武功修为深浅都探查不到，怕是还以为姑娘没有武功吧？”齐阳耐心地为灵儿解释。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灵儿甜甜地笑了。她也不知自己是为阳哥哥对她那不值一提的武功修为的认可而开心，还是为阳哥哥不想让她感到沮丧而耐心为她解释的体贴而感动。
“这就是在敌人面前示弱的好处之一。被封住气穴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齐阳不假思索地笑道。
“是呀！会很难受。”灵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变成忧心，意有所指地看向阳哥哥，“而且武功越高，会越难受。”
齐阳一愣，随即赶紧转移换题：“示弱还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卸下防备，更容易获取对方的信任。”
“可静雨师太真的信过我吗？”灵儿再次感到沮丧。
“自然信过。否则她也不会静下心来听姑娘劝说。”齐阳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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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四）
“那她后来又是因何质疑起我的身份？”灵儿又问。
“姑娘与她们不是一类人。出身不同，自然很难处处用她们的立场看待事情，在面对困难时的处理方式也和她们迥然有异。”齐阳耐心地为她解释。
灵儿想了想，赞同道：“好像是这样。她提出的想法总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齐阳笑着说：“这些无法强求。除非姑娘也亲身经历过铃铛的人生。”
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禁回想起在雾语山时，阳哥哥伪装成于晗，却未因两人的身份差异露出破绽。她问道：“那你平日里是如何做到的？”
“在下也做不到，只能尽量避免触及这些立场问题。”齐阳答。
“原来如此。”灵儿恍然大悟，随即又困惑道，“那我该如何劝说？”
齐阳被灵儿瞬息万变的表情逗乐了，笑道：“所以，这是无解的，只要姑娘开口劝说就必然会有破绽。”
灵儿再问：“若我真是铃铛呢？”
“铃铛是不会去劝说的。她只会和那些走投无路的年轻女子一般，跟着静雨师太努力在这乱世中活下去。”齐阳分析。
“哪怕她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灵儿低语，有些无奈。
“或许她根本意识不到对错，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齐阳纠正她。
“我明白了。我尝试扮演好铃铛，可我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心理。”灵儿更加沮丧。
“今后姑娘应该就能有所了解。”齐阳安抚她。
“嗯。与静雨师太的交谈中，我不仅知道了她们的经历，更感受到了她们的无奈。今日才知这世道艰辛，不全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灵儿皱眉。
齐阳点了点头，为灵儿的成长感到欣慰。
“对了，你适才对我摇头，是我那句话说得太直白了吗？”灵儿还想从今晚的经历里总结出更多的经验。
齐阳解释：“不。姑娘分寸把握得很好，言语中也毫无不妥之处。在下只是想提醒姑娘，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单靠劝说还远远不够。不必对她的回应报以过多的希望。”
“原来阳哥哥是担心我会失望，让我提前做好思想准备。”灵儿心想。
“姑娘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了不得了！”齐阳担心灵儿心中会有挫败感，认真地说。灵儿的表现的确让他十分震惊。对方在土匪窝里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居然被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动摇了原本根深蒂固的观念。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就当你在鼓励我了。”灵儿重新展露了笑颜。
灵儿的笑容在火红的灯笼光映照下十分迷人。齐阳不禁心旌摇曳。
“那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灵儿又问。
齐阳忙收敛心神，回答道：“姑娘对她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重新唤醒了她们对新生活的向往。但想做出改变却需要极大的勇气，还要有人推她们一把。这就交给在下吧！”
“你打算做什么？”灵儿着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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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五）
“你打算做什么？”灵儿着急地问。
“穷则生变。没有面临绝境，她们下不了决心。”齐阳婉转地回答。
“可是你的伤……”灵儿不无担忧地看了阳哥哥的肩膀一眼。
“已经不疼了。”齐阳安抚道。
“原本选择这种迂回战术就是为了避免你出手而牵扯到伤处。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灵儿遗憾地说。
“那就劳烦姑娘代在下出手。”齐阳不想让灵儿担忧，让步道。
“我？”灵儿震惊地问，“我可以吗？”
齐阳笑着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对付她们，姑娘足矣。”
“真的？”灵儿仍难以置信，“若我真能对付得了她们，那我们就该直接对她们出手。这样你就不必整整一晚上都这般辛苦。”说到这里，灵儿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
可明明一晚上都在辛苦劝说的人是她自己呀！齐阳宠溺地看着她，耐心地解释：“想要出手制住她们，不管是姑娘还是在下，都只需片刻工夫。可制住她们能救的只有那些将来会来龙山庵烧香拜佛的无辜百姓。想要连同她们一起挽救，却不是这般容易的事。”
是呀！制住她们容易，可想要改变她们的想法却很难，对此灵儿已深有体会。
见灵儿不再后悔当时的选择，齐阳舒出了一口气，心想：“希望她们不要辜负了姑娘的一番苦心才好。”
想到那些女子的遭遇，灵儿不禁感慨：“她们好可怜！幸好老天有眼，让她们遇到了阳哥哥。”
“不，在下觉得她们能遇到姑娘才是最大的幸事。”齐阳反对道。
灵儿小脸一红，惭愧地说：“遇到我有什么好庆幸的。我什么都帮不了她们。”
“不，是姑娘的善良给了她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齐阳纠正她。
灵儿不解，问道：“换作阳哥哥，就不给她们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齐阳却没有正面回答灵儿，他只说：“有些人不值得姑娘如此对待。”
灵儿仍是不解。
齐阳原本不想让灵儿刚刚踏入江湖就直面人心的叵测，可见灵儿一副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模样，也只好为其解释。他问：“姑娘真觉得她们是无辜的？”
不是吗？灵儿皱眉。她听静雨师太诉说她们的遭遇，深切地感受到了她们的无奈。她们的确有罪有过，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灵儿见阳哥哥一直在等自己回答，也只好小声地为她们辩解：“她们别无选择，只为了能活下去。”
齐阳笑着说：“那些是她们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啊？”灵儿眉头紧蹙。其实，经阳哥哥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自己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这不怪姑娘。姑娘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听了她们不幸的遭遇，便不由得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齐阳赶紧宽慰她。
“她们欺骗了我？”灵儿有些失落。
“也不尽然。她们走投无路是真的，可没什么选择不代表没有选择。”齐阳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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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六）
“也不尽然。她们走投无路是真的，可没什么选择不代表没有选择。”齐阳继续解释，“在面临困境时，她们只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对她们来说最为有利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会伤害到其他人。她们也知道这样不对，所以才会反复告诉自己她们没有选择。”
灵儿闻言更加沮丧。
“她们欺骗的不是姑娘，而是她们自己。或许只有这样，她们的良心才不会感到不安。”齐阳不忍心见灵儿如此难过，尝试着安抚她。
灵儿想了想，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当然不。劝人为善永远都不会有错。”齐阳微笑地看着她。
“可我担心自己这是纵虎归山，他日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灵儿说出自己此时的担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能有这种意识便好，其他的就交给在下来处理吧！”齐阳笑着说。
灵儿点了点头，稍稍放下了心。自己这是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她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原本是如何打算的？直接拿下她们，然后呢？”
“在下会想办法联络附近的分坛，把人交给他们处理。”齐阳回答。
想办法联络附近分坛？还能怎么联络？灵儿不禁蹙眉，阳哥哥手腕上半日前才刚添的伤口怕是都还不及愈合吧？
齐阳见灵儿眉头紧锁，以为她在为那些女子被带回逸兴门之后的遭遇担忧，补充说：“若她们愿意改过自新，逸兴门自然不会将她们拒之门外。不过，凭她们自己怕是很难幡然悔悟、迷路知返。否则，她们当初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所以在下才觉得她们何其有幸能遇到姑娘！唯有姑娘会如此耐心地劝她们悬崖勒马、重新做人。”
“可她们真的会改过吗？”灵儿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的秉性不坏。而姑娘又抓住了她们心底最想要的生活加以引导。劝说得有的放矢，分析得面面俱到。在下相信她们的内心已经动摇，一定不舍得放过这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倘若她们生性贪婪、无可救药，在下也不会任由姑娘白白浪费如此多的心力。”齐阳分析道。
灵儿自是相信阳哥哥的判断，可仍旧小心翼翼地问：“那接下来我们还要联系附近的分坛吗？”
“不必。我们只需抛出最后的诱饵即可。”齐阳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灵儿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只要阳哥哥不用再放血召唤血鸽，那她这一晚上的忙碌也就值了。
齐阳当然不知灵儿自听说要联系附近的分坛，就又把那颗芳心悄无声息地转回到他的身上。他以为灵儿还在为那些女子担忧，笑着安抚道：“姑娘已为她们规划好了将来，她们自会衡量利弊。姑娘尽管放心好了。”
灵儿点了点头，然后就听阳哥哥继续说：“她们此时应该是商讨对策去了。等她们商量好了，咱们……咱们……再出手……”他的声音渐缓渐轻，当说完这句话后已沉沉睡去。
灵儿担心他睡着后会觉得冷，轻轻地挪到他的身边，和他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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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节 映雪红烛暖卿心（七）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雪。
四下里一片寂静，灵儿几乎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不断飘落到树上。一些较纤细的枝干终是承受不住愈发厚重的积雪，逐渐弯折，进而发出清脆断裂的声响。
灵儿担忧地回头，见阳哥哥没被外头细微的响动所惊扰，稍稍松了口气。
她视线下移，落在阳哥哥左肩衣服的撕裂处。外袍破了那么大的口子，不能为阳哥哥的伤处挡风防寒不说，还有碍观瞻。而阳哥哥又是那般好颜面之人。该怎么办呢？
灵儿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又过了许久，外头灯笼里的红烛陆续燃尽。透进窗纸的红光也逐渐暗淡，最后就仅剩下被外头白雪反射的淡淡月光。
灵儿觉得一屋的暖意瞬间褪去，本能地往阳哥哥的怀中缩了缩。
没想到灵儿这么一动，齐阳竟然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深吸了口气，并小幅舒展了下身体。
“我吵醒你啦？”灵儿歉然道，见阳哥哥似乎不想再睡，连忙相劝，“天色尚早，你再歇会儿。”
“有人靠近。”齐阳哑声提醒。
灵儿闻言一下子紧张起来，忙坐直身子。
齐阳赶紧安抚她：“别急！想必是她们已商讨出对策，打算和我们摊牌。”
灵儿这才再次理清眼下的情况。和阳哥哥过招，该紧张着急的是她们才对。
齐阳见灵儿的神色又变得有恃无恐，不禁莞尔。
“咱们这便去会会她们。”齐阳说着，低头整理起自己的外袍。
灵儿赶紧起身帮忙。
“咦？”齐阳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灵儿关心地问。
“在下的衣袍……”齐阳疑惑地伸手扯了扯左肩处的衣袍，破口竟然消失不见了？
“呵呵！”灵儿轻笑出声，阳哥哥此刻又呆又傻的模样可真是难得一见呀！
虽然此时禅房里的光线极为昏暗，但目力极佳的齐阳还是发现了端倪。他惊叹道：“姑娘聪慧过人，竟能想到如此妙招！”
灵儿也有些惊讶。她知道阳哥哥目力极好，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小伎俩看穿。
“物尽其用罢了。”灵儿边笑边协助阳哥哥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带。
原来，在没有针也没有线的情况下，灵儿竟把齐阳之前暗藏在袖中的那根极细的铁丝给用上了。
复展开的铁丝仍是那般纤细、柔软，可即便再柔软也要比一般的棉线硬上一些。只要稍用巧劲，便可将它穿过衣袍的料子，把撕裂的口子缝合起来。而它本身的软度也不足以让缝合处呈现不自然的隆起。
灵儿的女红本就做得很好，针脚细而隐蔽。哪怕在充足的光线下仔细寻找，也很难把接缝找出来。若不是齐阳早知破口所在，并且眼力过人，根本发现不了其中蹊跷。
“辛苦姑娘了。”齐阳感激地说。他知道灵儿费这番心血，可不仅仅是担心他受寒这么简单。在对待他的事情上，灵儿总是那么细致又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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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节 雪落无痕迷途返（一）
二人说话间，来人已到屋前。
屋外传来几人的说话声。
“普惠师姐，你们怎么过来了？可是师父有何交代？”
“人呢？”
“都在里头呢！”
“把人押过去。”
“嗯。”
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门一开，微弱的天光便照了进来。
也不等她们上前拿人，齐阳已在灵儿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前。
齐阳双手下垂，任由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迈步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他的衣袖宽大，刚好遮住他仅仅是拿着镣铐的手，而下垂的铁链长度刚好及地，让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无法看清镣铐的另一端是否仍然铐在他的脚上。
押解他们的四个假比丘尼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她们自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能徒手撬开用陨铁打造的镣铐。
大雪下了一夜，此时已近停歇。屋外一片银装素裹，更显清冷寂静。
面对如此美景，灵儿却无心欣赏。她一边扶着阳哥哥往前走，一边暗自打量起这四个假比丘尼。她们中一人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另外三人则手持明晃晃的宝剑，呈包围式地跟在她和阳哥哥的两侧及身后。
看这阵仗就知道静雨师太特别交代过她们别让跑了。
灵儿却不害怕。她认得这四人的头领，也就是此刻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人，静雨师太的大弟子普惠。可即便普惠是静雨师太的大弟子，其武功也十分平庸。
灵儿不像阳哥哥有探查他人武功修为的本领。但她却从普惠握剑的姿势推断出对方的身手恐怕连自己都不如。
她记得阳哥哥在京城那处温泉指点她剑法时说过：“姑娘对剑的感觉把握得不好。”那时她还不甚明了，此时看着这些假比丘尼拿剑的姿势顿时恍然大悟。
她对剑的感觉把握得不好，以致无法最大程度地施展出剑法的威力。可这些假比丘尼呢？她们把剑握在手里，却像极了弱不禁风的人在笨拙地挥动着沉重的铁器。先不说挥出这一剑的杀伤力能有多少，单看这沉重的剑身就给她们带来不小的负担，使她们原本就不怎么灵活的身法受到了严重的限制。试问站都站不稳还如何施展功夫？
灵儿觉得剑于她们更像是一件用来威慑敌人的道具。不过，若只为威慑那些到庵里上香还愿的善男信女，她们的花拳绣腿也够用了。
“快走！”普惠突然开口催促。
原来灵儿适才回头偷偷打量普惠时不经意放慢了脚步，随后陷入沉思也就越走越慢。齐阳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也跟着放慢了步伐。
普惠担心他们故意落队别有所图，便赶紧出言阻止。
普惠的催促打断了灵儿的思绪。灵儿下意识地看向阳哥哥，担心走得太快会令他感到不适。怎料对上了对方探究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问：“想什么那么出神呢？”
灵儿的心不禁怦怦直跳。阳哥哥的目光极为深邃。与之对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的光。那光芒那般耀眼，谁人承受得了？
齐阳不禁莞尔。灵儿的双眼平日里总闪动着灵动且狡黠的神采，可不知为何有时与自己对视时又会露出又痴又傻的神情。这神情煞是可爱，让他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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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节 雪落无痕迷途返（二）
不一会儿，他们再次回到客堂前。
客堂里头仍是灯火通明。
静雨师太坐在主位上，低垂着双眸，心事重重地捻着念珠，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疲惫。
齐阳看了灵儿一眼，提醒她准备动手。
灵儿略一点头，在迈入门槛后的一刹那与阳哥哥同时出手。
只见齐阳一个旋身抡起铁链直接将先于他俩进门的三个假比丘尼击倒在地，而灵儿则向后挥掌打去，将正分神抬脚要迈门槛的普惠击中，顺势夺下了她手里的利剑，并将剑架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些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静雨师太只惊得站起身来，根本不及做出应对。
“都别动！”灵儿说着，已经挟持着普惠走到阳哥哥的身边。
齐阳适才并没有下重手。那三个被铁链击倒的假比丘尼只受了外伤，稍稍缓过疼痛就爬起身，跑到静雨师太身旁，和其他几个手持宝剑的假比丘尼站在一起。
普惠惊魂未定，呆愣地看着灵儿，似乎还沉浸在“这丫头怎会武功”的不可思议中。
静雨师太却更惊讶于齐阳竟能挣脱陨铁镣铐这件事。她冷冷地说：“贫尼还真是小瞧了你们！”
“就凭这个吗？”齐阳托起铁链，然后将它随意地扔到静雨师太面前的空地上。
虽然知道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静雨师太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看向那条陨铁镣铐。铁链完好无损，显然他们是直接开了锁。可唯一的钥匙不是还在自己手中吗？而自己也仔仔细细搜过他们的身，确定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撬开锁的工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必费神琢磨了。即便陨铁镣铐加身，你们也不是在下的对手。”齐阳淡淡地说。
对于这点，灵儿毫不怀疑，而静雨师太等人却面面相觑，明显不信。
可就在下一刻，不仅是静雨师太她们，就连仅仅是站在齐阳身侧的灵儿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劲的气流波动。
好深厚的内力！静雨师太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对手有多么强大！怕是比之前闯入庵中的那几人加起来都要厉害。
见静雨师太神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惧，齐阳便收敛起自己向前方释放的气息。静雨师太原本就受了很重的内伤，他也不想让其伤重而死。
静雨师太暗自压下涌上喉头的血气，对那些假比丘尼说：“都把剑放下吧！”
那些假比丘尼倒也没有迟疑，乖乖地将各自手里的宝剑丢到地上。她们也知道，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她们拿不拿武器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齐阳看向灵儿，灵儿则会意地把普惠松开，不过还是留下了对方的剑。
普惠茫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灵儿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对方竟会破天荒地放了自己。
普惠全然不明白对峙的双方怎么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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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节 雪落无痕迷途返（三）
普惠全然不明白对峙的双方怎么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这也不能怪她。适才由于太过害怕，她自然没去留意周遭发生了何事。而齐阳害怕会误伤到灵儿，外放的气息都是朝正前方放出。站在灵儿身侧，且离得更远的普惠自然感受得很不明显。
可当普惠走回静雨师太身边，看向对面的齐阳时，顿时明白过来。
齐阳此时站得笔直，浑身散发着强大慑人的气场。难怪她的师父，还有那些师妹们都被震慑得脸色发白。能拥有如此强大气场的人定是武林高手无疑。
普惠微微蹙眉，眼前这个齐阳与之前的那个虚弱得仅剩一口气的男子真是同一人吗？她记得在庵门口初见那男子时还以为对方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后那男子一直佝偻着背，低垂着头，不是被绳索捆绑就是被镣铐束缚，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和眼前这位笔挺英俊的高大男子简直判若两人。没错，眼前的男子身材颀长、剑眉星目、英气勃发，让普惠的心怦怦地乱跳个不停。谁曾想他就是之前那个懦弱得让人不愿多看一眼的男子？
静雨师太的内心也是波澜起伏。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少侠之前又何必……”
静雨师太说到一半还是没说下去。想也知道对方如此强大，肯定不愿多提之前那些极为不堪的伪装。
齐阳的确不愿多提，他略显局促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想劝你们回头向善，在下自然会成全她的心意。”
齐阳说的是实话，可听在静雨师太一众假比丘尼耳中却没有任何的信服力。
静雨师太冷哼一声，也没再追问。事情的进展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们也不全然处于被动之地。她坚信她们还有机会夺回主动权！
齐阳明白静雨师太仍抱着侥幸的心理在试探自己。倘若这种怀疑一直存在，她们决不会果断地做出选择。眼下唯有让对方相信自己，才能确保后续的事情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灵儿有些着急了，阳哥哥说的是实话，可她们怎么不信呀？
齐阳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没错，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众人齐齐地看向齐阳。
灵儿也紧紧盯着阳哥哥，不知他要如何取信对方。
齐阳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就像你们之前看到的，在下有伤在身。姑娘担心在下出手会牵扯到伤处，就想采用比较平和的方式。”
齐阳的声音很平淡，但灵儿听着心却揪了起来。阳哥哥竟然再一次在人前示弱。这与之前不同。之前他们决定采用迂回战术，示弱是为了换取对方的信任。可现下呢？阳哥哥何必自曝其短？哪怕他受伤这件事已不再是秘密，可亲口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人听着心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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