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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炸咸鱼     峨眉祖师txt下载     峨眉祖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三万乾坤唤剑来

    无数尘埃,无数剑意!

    不可计量,不可揣度,那些剑意似乎每一个都不同,密密麻麻,直让那位地境剑士心中惊颤。

    他此时开了口,语气变得极为凝重:“你……究竟……来者何人?”

    这位地境剑士一开口,周围的几个地境剑仙顿时瞳孔皆是微缩。

    “掠阳,怎么回事,此人有何说道,为何我们拔不出剑来?”

    一位地仙剑士眯起眸子,盯着李辟尘,但却是再和掠阳剑仙询问。

    他的神情很紧张,注视尘埃,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是剑意,那些尘埃之中,皆是剑意。”

    掠阳剑仙的手从剑柄上缓缓移开:“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剑士,这种宏大的剑意,我平生只再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纵然是太白山的天剑真人都没有这种剑意,无数尘埃,无数剑意,无数剑光……若是此时我贸然出剑,怕是会落得剑毁人亡的下场。”

    沧澜剑仙面色微变:“掠阳,你几乎已是六神境,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掠阳剑仙看向其余六位地境剑仙:“沧澜,李央,寇淮,于玉龙,庶人,地华君,请念诵七剑经。”

    “还有你们,所有剑士!”

    掠阳剑仙命令诸人,而几位地境剑仙神色凝重,此时俱都开口,念诵起所谓剑经来。

    “骨为剑芒,为白光;道分六境,我道张狂……”

    所谓七剑经,听上去似乎是一种定心的剑道真解,但李辟尘稍稍听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偏差。

    这不是剑道真解,或者说,不当是定心类型的剑解。

    因为这经文太狂了,也太张扬了。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

    “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经文声音震天,同时带着无数剑鸣。

    唯独一位地仙没有开口,他五官枯瘦,头发黑白杂乱,身上的袍子亦世寻常人世的破烂衣衫。

    五指死死握住剑柄,他的目光越来越亮,似乎大有拔剑与李辟尘一较高下之意。

    顶着那股浩荡压力,不顾剑意警告,仍旧想要试一试,看看自己那三尺青锋,到底能不能斩掉那片尘土。

    这位名为庶人的剑仙,双眸中猛然显化一道光芒。

    响起来了,那沉闷腐朽的声音,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剑吟。

    他的剑出窍了,虽然仅有三寸而已。

    而似乎是为了回应他,那些尘埃中,剑意迸发出来,浩浩荡荡,此时如龙般自大地上升起。

    这种景色惊到了许多剑仙,同样包括七位地境剑士。

    庶人的额头出现一道青筋,但很快,他就长叹了一声。

    古剑归鞘。

    “只有三寸而已……”

    李辟尘放下了那两根手指:“你的剑意不错,虽然我并不修剑。”

    并不修剑?

    这四个字出了口,几位地境剑士面色都有些冷,而掠阳摇头:“道友,过了,以你的实力,没必要说这种话,这是在讽刺我们吗?”

    七剑经仍旧在响彻,并且越发宏大,似乎能劈开天地乾坤。

    李辟尘望着他:

    “你我无冤无仇,我要过谷,与你本无关系,你不能放行么?”

    掠阳不语,而沧澜开口,道:“无得商量,你要过谷,败我等无回剑士,便可!”

    李辟尘看着他:“无回剑谷无回剑……剑囚谷。”

    剑仙自囚无回谷中,名为参悟,实则囚徒,这不正应剑囚二字吗?

    可此剑囚,非曾经剑囚。

    “可怜人。”

    李辟尘开口,声音没有了情感。

    掠阳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手不曾按在剑柄上,但腰间那柄仙剑正在此时开始震颤。

    七位地境高手同时开口呵斥!

    “剑起!”

    七剑震出,连带数百仙剑俱数出鞘,他们不用力驭,而是化用心驱。

    “一步一剑光,一步一莲塘,这里有剑仙三百六十六位,故亦有三百六十六道剑光!”

    “百步飞剑,莫过于此!”

    以七柄仙剑为中心,三百余剑尽数排天而来。

    李辟尘看着那浩荡剑光,而就在此时,一片魔云忽然盖下!

    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带着狂言之声,踏世而来!

    “哈哈哈,东皇也有被阻路之时,看样子这天下,不是谁都卖你面子!”

    “且让老夫来助你一助!”

    鲜血飞舞,如大雨滂沱,七位地境剑仙心中猛然一震,驱三百六十六柄飞剑同时调转矛头!

    “来的好!”

    那突然而来的魔头狂笑,只看一片黑袍裹着,当中居然放出无量金光!

    如太阳般耀眼与辉煌,但很快,那些璀璨的光明就化作深沉的暮光,正是大日西邪!

    是邪而非斜。

    “六神境?”

    七位地境剑仙面色稍有严肃,但并不惧怕,此时三百飞剑一转,浩浩荡荡,对着那西邪大日斩去!

    “茫茫光阴,荡荡尘土,我即皇木,地戮天诛……”

    魔头造化一片乾坤之景,那昏暗大日隆隆旋转,此时化作一株枯萎腐朽的神木,同时,向四面八方演化高天葬土。

    无边的死寂之意诞生,带着诛杀,破坏一切的愤怒。

    昏沉大日降临神木,如同太阳起与扶桑汤谷,只不过这一幕是完全相反的,东起化作西落,朝阳化作日暮,就连扶桑也变做不知名的腐朽老木。

    三百六十六口飞剑只是被那光芒扫过,顿时剑气尽消,皆数如暴雨般向大地栽去。

    “剑意不灭,我道张扬,剑起。”

    掠阳剑仙此时开口,于是看一柄飞剑停住,随后化一片滔天剑光托住所有的飞剑。

    而其余六位剑仙同样施法,于是七剑引导百剑,重开乾坤,再化剑阵!

    魔头见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无回七剑,好凶的名头啊!然而不过是七个元神罢了!”

    “终究也就只有这种水平而已!当世无回谷守谷人就这点本事!”

    他看向诸多剑仙:“和你们师父比起来,差的远了!”

    “给你们一个提议,不如你们助我擒下东皇,我便从无回谷中退出,不再沾染此地,否则……”

    他话落下,有地仙闻言暗思,心道此魔晓得他们的师父?

    有些古怪,随后便开始与记忆中搜寻,有些摸不清这魔头跟脚。

    魔头口出狂言,沧澜剑仙皱眉,思考无果,便不再念想,是冷笑道:

    “东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荒诞无稽!就凭你一个六神地魔,也敢口出狂言?”

    “地仙三重,元神是蚕,六神是茧,天桥才是羽化成蝶,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们提交易。”

    庶人剑仙注视大谷,把魔头与李辟尘都收入眼中。

    “今日是谁也过不得谷,且还要留下性命!”

    魔头听闻此言,哈哈笑起,随后面色变化狰狞。

    “我是六神?”

    他话落下,而后一股震动天地的伟大力量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上。

    七位剑仙目光同时一缩。

    魔头狞笑:“我是六神?”

    “错了,我为……天桥!”

    狂放到极点的话语震动着每一位剑仙的心绪,所有人面色瞬间俱都是阴沉下来。

    掠阳剑仙眸子眯起:“天桥……第一步?”

    事情有些棘手了。

    这不是他们合力可以对付的家伙了。

    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魔头出现,当真出乎预料,没有想到。

    “尔等临死,也教尔等知道老夫名号!老夫曾是黄昏地十五殿之一,西峡殿之主,号西邪上圣!”

    此言一出,顿时有地境高手瞳孔微动,随后声音沉沉:“西……原来如此,是你,四千年前的老东西,如今九千岁了,还没有坐化吗。”

    西邪上圣冷笑:“没想到你们这种后辈刍狗,居然还有知道老夫威名的……”

    他转头俯瞰,睥睨李辟尘:“东皇真人,如今可还有遗愿未了?”

    “恕我大罪,杀你也非老夫本愿,实则北海真神胁迫所致,此事起因源于北海真神与苦界老祖恩怨,你是替罪羔羊,也是冤枉!”

    他踏前半步:“东皇,老夫也不辱你,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让你痛快上路!”

    “只是可惜,这些剑仙不愿放你过去,不然老夫或许也难以这么快……”

    李辟尘的双眼中突然亮起阴阳之光。

    “你唠唠叨叨,说完了没有?”

    声音平淡,不带着任何情感,西邪上圣目光一凝,顿时改口:“怎么,东皇有何指教?”

    天地之间的气氛骤然诡异起来了。

    七位地境剑仙与三百剑道人仙看着此时的场景,面色严肃。

    李辟尘抬头望着西邪上圣,两根手指骤然抬起。

    “说完了,你也该上路了。”

    “前方路远,我想来,不如就在此……斩了你吧。”

    李辟尘开口:“苍衣剑仙。”

    沧澜一怔,随后沉声道:“请指教?”

    李辟尘:“你们说,要过无回谷便要败你们无回剑士,可如今你们似乎不敌这西邪老魔?”

    沧澜无言,七剑中,女剑仙李央道:“有话大可直说。”

    李辟尘摇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若你们敌不过此人,我将他斩了,是否可放我过谷?”

    七剑皆愣,掠阳眉头紧锁,约是十个呼吸后,只道一字!

    “可!”

    此言落,李辟尘点头,随后轻言:“如此甚好。”

    七剑皆震,李央道一:“你想以元神击天桥?!”

    不仅仅是她感到荒谬,天外魔云中,西邪上圣更是毫不掩饰的狂笑起来。

    “元神击天桥?!古往今来最大笑柄!”

    李辟尘道:

    “你错了,我不是元神击天桥,击这个字用的不好,我是要杀了你。”

    “旁人杀不得。”

    “我杀得。”

    话落,华发飞舞。

    三万丈尘埃迭起,俱出剑鸣。

    西邪上圣面色瞬间一变。

    天地之中,有道人开口:

    “剑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 此去青尘三万丈

    三万丈冲天红尘意,俱在一声剑来中。

    两指一抬,便是一座人间被拎起,那就好似天道落了手掌,一把来帮,在大河里捞了下,于是弄起来的尘土都化了泥沙。

    西邪上圣猛然暴退,李辟尘站原地,也不见刻意动作,然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原地打了个兜转,面向无回来方,只用那阴阳的光注视西邪老鬼。

    “请。”

    一声言,万家语,但又带着人世江湖意,只觉青冥中忽有剑尖垂下,像是个懒散的邋遢道士,坐在云霄上放了剑柄,于是那带着半世光阴的仙剑便斩了下来,一劈在尘埃里,剑气四溢,所以那些尘埃便也化作了新剑。

    谷中荡起龙吟,尘剑卷起云海,这惊天一幕由不得那些剑士不骇,他们习练剑道百千年,还不曾见到过这种景色,若说是那至高剑境之一的万剑朝宗,在当前一幕下,也不过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人心有多少,这里尘埃便有多少剑意,西邪老魔被三万丈红尘剑意逼的逃开,面色惊疑不定,双手舞起,衍化黄昏真法,便看两座昏暗云山汇来,凝聚大地沙尘,变了神岳阻挡在前。

    可那神岳刚下,立刻西倾,如手排豆腐似的,那浩荡大山就是个纸糊的破烂浆,剑吟一转,就被三万丈红尘剑撕的粉碎。

    “去的好!”

    有剑仙抚掌惊叹,但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失态,然那双眸里热情不改,只觉得这才是真正剑者当有模样。

    我心尽负不平意,剑起狂名九春秋。

    元神击天桥,听着荒诞无稽,但此时就有人这么做了。

    李辟尘挪了两步,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天空中三万丈红尘剑意再转,刹那转瞬,变化八方八境,轮转不休,堵住西邪上圣所有离开的道路。

    这若是被一些故人见到,必然认得清楚,此就是曾经祝凝心施展的天道剑阵。

    只不过,李辟尘此时借剑阵一用,这范围更是大了,遮天蔽日,拦江阻海,足矣。

    八重剑境,一重更是一重元,把西邪上圣包裹其中,这老魔面色微变,但很快又化的气定神闲,倒也没有开口说些妄语,只是两眼中那狰狞之色变化的越发炽烈。

    一轮昏黄大日重新出现在他的脑后,这老魔盘坐下来,心中念诵浩荡经文。

    “西方老祖,邪邪明笃,天辰将尽,逢魔之时.....”

    他并不曾开口,是在内心最深处唱诵,那干涸的镜湖中升起粘稠的沼水与恶火,一张悲伤与扭曲的面孔出现,被沼水与恶火交织描画。

    心中一切投影于黄昏大日,但觉得整个无回谷中光芒变,又似多少年不曾见到的太阳重新出现,只是这一显化就是摇摇欲坠,又看黑影灼灼,是打那天外来了头恶狗,不吞太阴却把太阳啃去。

    黄昏大日变的黑沉起来,天地寂灭而无声,至变化最后,黄昏大日彻底寂去,只留下一片黑漆漆的“元”。

    元者亦圆,外有一道明光,内里空空荡荡,黑暗无边。

    八重剑境被黑日照耀,此时红尘滚动,居然有摇摇欲坠的架势。

    西邪老魔睁目,嘴角一咧,便嘲道:“可是厉害的不行,然而元神终究是元神,这三万丈冲天红尘唬我不浅,但老夫一展‘逢魔之境’,你这三万丈红尘剑便立刻跌落人间,重化无用尘土。”

    “魔染天下,老夫当年也是黄昏十五殿主,没有点本事怎么坐到这个位置?当年六神,如今天桥,虽然只是第一步,但杀你足矣。”

    “有些事情,风头还是不出的好,地仙三境,老夫踏上天桥,正是已羽化成蝶,而你还是只虫子罢了。”

    “逢魔之境,万剑为魔。”

    西邪老魔双掌一搓,于是周天轮回一转,八重剑境中化出魔云,天道为恶,自回斩之。

    三万丈红尘魔染,调转剑意,带起浑天风雨,向李辟尘斩去。

    “剑魔!”

    八重剑境衍化天道剑阵,但却是被剑魔执掌,遵循西邪上圣之命,而李辟尘看得此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又是没有动作,但却突然出现在身前一步之地。

    阴与阳的水包裹了一切,弥漫开去,化了一副滔天庞然的太极图,八重剑魔境转杀而来,坠入阴阳太极图中,西邪上圣见到此图,顿是一愣,但下一刻,李辟尘两指再点,那剑境之中魔气转眼皆消。

    铿锵剑吟,浩浩剑意,道人平抬手腕,八重剑境顿时停住,如在岁月之中坠入礁石。

    两指一抬,那些红尘剑俱都一颤,跟随二指,调转剑尖,直指天阙之上。

    四方五行,**八荒,无回谷中三万丈剑意咆哮,而李辟尘身上,一股大梦初醒的感觉四溢而出,但看此时有异变显化,正是三万丈红尘剑尽化了明光,待尘埃再起,却见作三万丈青尘起伏。

    人间一场大梦醒来,又道乾坤千年秋凉,红尘化了青尘,可知苍生万古。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就是谶言,语落而天惊,风起而雷至。

    红尘剑意散去而化青尘剑意,自人间登临天上,于是八重剑境再显!

    “我说人间杀不得,但是我杀得,因为我在诸尘,因我却非苍生。”

    “此去青尘三万丈,敢叫天公也低眉。”

    李辟尘抬首:“地仙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境界,如你们所言,元神是虫,六神是茧,天桥才是羽化成蝶,然而我踏入地仙时,有所明悟.....”

    “或许我一入此境,就已立地成蝶。”

    西邪上圣陡然一震,而就在刹那,他眼中光阴一转,太极图中阴阳二鱼起来,带动八重剑境,三万丈通天青尘,带天道剑势横压而至。

    无回谷内,三百六十六位剑仙配剑此时尽数出鞘,化流光遁天,直坠入三万青尘,化作当中一子,愿作那沧海一粟,以全这八重青尘剑境!

    听剑声而不见剑影,只道剑光剑意俱被他人所用,而甚一言不发,便引诸剑齐出,这是意之相同,故来呼唤,诸剑有感,自发而去!

    可三百余剑士皆是惊了两目,同是有人心言,只叹这莫不成就是真正的至高剑境?

    至那些境界低微的人仙剑士,便是痴傻了模样,头皮都要炸了,只眼中留着那三万青尘,再无其他之物。

    冥冥中问,这眼前没得来历的道人,玄通何以至此?!

    当真是无回谷中自己囚身,早不知天下世事,不晓得这人间有无上剑仙已降?

    只待三百余剑仙惊而不语,相比之,天上西邪老魔则是转身就走,他心中敲响警钟,此时比较一番,更听得李辟尘之前言语,那是清清楚楚!

    “什么是一入此境便已成蝶?话里有语,但我不明,可这家伙是太上化身,莫非真的有神异?”

    “天阿剑尚不曾显,东皇钟也不曾出,我如今居已有些不及他,这仗还要打下去?”

    西邪心升退意,口中磨牙,此时觉得棘手,更发觉那天地剑意早已把他锁定,却陡是一惊,脑后黑日轮转,意图魔染诸多青尘仙剑,再转一招。

    那些小道也俱都不施,因为无用,在这浩荡剑意前,皆会被绞碎。

    然而红尘多欲,黄尘多执,青尘坚而不可撼,此时三万丈青尘剑发出剑吟,齐齐而动,停在西邪老魔耳中,却正如一片嘲笑之声!

    “混账!”

    他勃然便怒,想到当年纵横人间,叛逃黄昏,又被太白山追杀,路上不知斩去多少地仙,当中更有一位一步天桥,而如今自己面对一尊元神,居然是如重蹈覆辙一般。

    当真是天道轮回,当年他以六神境杀天桥境,如今居然以天桥之身被元神所压!

    “哪里孽语,就凭区区剑意,也妄想杀我!”

    天桥之境爆发,黑日澎湃,然而青尘诸剑坚不可摧,那阴阳二鱼腾空而起,浩大的太极图如纳江山,西邪老魔眼前一花,但再回神,便看见李辟尘站立白鱼之背,黑元之中,而自己在黑鱼之背,白元之中。

    他脑后的巨大黑日突然炸开!

    李辟尘一言:“天桥第一步,我已见识过此境威能,只是地仙之中,若不是五步之上,我皆无惧,大致有数,你不过刚刚成蝶,我却早已振翅,不可道理计。”

    “境界不是衡量道行的标准,你为天桥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你我二人皆有木桶,你的木桶中皆是清水,我为元神,木桶中却是白,这便是差距所在了。”

    “我的木桶虽然没有你的大,但是却远远比你的要重。”

    阴阳倒转,黑日自然消弭,黄昏死寂之道被李辟尘反手转化,这破绽一瞬,但已足矣。

    于是催命的话就在耳朵里响起了,西邪上圣脑袋嗡的一响,却是冥冥中划过死寂之灵光,顿时脱口,直是大呼:“且慢,饶我一......”

    话还不落,只叹那命之一字还没出口,正是剑声一响,光华一瞬。

    眉心中一点灵光眨眼寂灭,他双眸犹存不可置信之意,难以明悟,自己法威还不曾尽出,居然就这么被斩去了?

    然此时,只有无边后悔意,耳中仅余剑啸长鸣。

    眸中还留影,三万丈青尘剑意汇成一刹,只是眨眼功夫就斩去真灵!

    剑意滔天正如暴雨,试看,高天滂沱,可问,若是万千雨水化作仙剑,汇在一点,是否能见大雨开天?

    从来只道剑开大雨,不曾见过大雨开天。

    魂魄离体,此时却突见高天一道辉煌光芒,听耳中天音响,是东皇钟镇压而下。

    度人经一晃,魂魄顿时迷茫,先天灵光遁走,落入幽冥不见,而魂魄被留下,遭东皇钟镇压,只看云雾一转,那老魔三魂七魄化作一个老道,跪在钟前,长拜不起。

    灵血三分,道那真灵寂去,说那魂魄皈依,再见肉身如何?

    是八重剑境如绞锁,天道剑阵浩荡无垠,风雷横行去!只是转瞬,就撕开乾坤。

    西邪老魔血肉身如坠天地龙卷之内,又引剑啸不止,三万丈青尘之剑来往交织,早看那肉身被碾得粉碎,是半点齑粉也早不存!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通剑者得剑意

    要说元神之境斩杀天桥,无论是谁听了也觉荒诞,一者为虫谷一者早已化蝶,如云泥之距。但此时,无回谷中,却真见元神一剑杀天桥,这荒诞成真,让那三百余剑仙皆惊又无言。

    若不是亲眼见得,谁也不能相信此事,而纵然如无回谷,超脱云原又依附云原,自成乾坤,那昏暗天阙上也染了一抹红色。

    冥冥之内听闻鬼哭,不知是葬下过去还是埋了未来。

    李辟尘对着虚天作个大揖,随后却让人跌了眼镜,前一瞬仍礼仪不失,后一瞬却突然拂袖而去。

    只待又听钟声响,三百余仙家剑士这才恍然回神,只道是真灵大念归位,再定睛看向前方那白发道人,一种天地知我,山河皆老的气息顿是扑面而至。

    东皇钟高悬在头颅之三丈处,明是三丈,却带起那滚滚青尘,在七位地境剑仙眼中,却正好似之前斩了西邪老魔的三万丈青尘仙剑,不由得心中顿起敬畏,而又是这同一刻,似乎是在赞赏他们有点眼力一般,听得三百六十六道剑吟荡荡入耳,诸剑士不曾注意,便有三百余道流光转会,听得一声铿锵,便立刻低头,看那宝剑已然回鞘!

    青尘三万丈,剑意铿锵,道人不曾向天地借剑,但这无回谷内,三百余无回剑仙所祭炼的心血之剑,却听那青尘剑意一声响,齐齐出鞘,自愿坠入其中化作沧海之粟。

    七剑无言,只看掠阳剑仙是心神震,庶人剑仙则是面色红,李央仙子秀眉轻颤,沧澜则是面作凝水不语,至于剩下三位,寇淮、余玉龙与地华君,都是眉眼低垂,似不愿再开口说话了。

    沉寂于方才那种剑境中不可自拔,初一观之,只道是万剑朝宗?但后再看,却又明悟天地大势,剑者张扬轻狂,存身天地之中却要斩破天地桎梏,然而天地本无枷锁,那么剑仙要斩去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七地境剑仙不言,是被剑意所震。

    李辟尘散去浩荡青尘,拂袖而垂手,身边踏红尘高高昂起头颅,一副睥睨这帮剑仙的模样。

    那就好像是在说,一帮子蠢材,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这里守谷,遇到天桥便已无奈,算得是什么剑仙?

    但李辟尘拍了拍他的脑袋,麒麟记得自家主公有听心之能,便立刻低头,好似刚刚没有做过任何表情。

    “几位剑士,我可过谷了?”

    李辟尘开口,七剑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只是缓缓让开道路,连同后面三百余剑士同样让开,几是心悦诚服。

    然,苍衣舞动,那青年子言,正是沧澜剑仙道:“你究竟自何处学的如此剑道?你师承是谁?这浩荡尘埃,剑意无尽,可这意从何来?”

    李辟尘摇头:“我不通剑道。”

    此言出,无回诸剑先是寂静,随后便似潮水突来,爆发汹涌。

    “荒诞!”

    庶人剑仙道:“我等剑意虽不及你,但你此言何意?你不通剑道,那我们岂不是连剑这个字都写不得吗!”

    “剑字剑字,剑中修的至尊道。”

    “然你为何如此辱剑!明明修得至高剑境,为何辱剑!”

    他情绪略有激动,不接受李辟尘方才说法,更认为他是在辱剑,更是在羞辱自己。

    之前顶着尘埃压力,出剑三寸便止,后再观万丈红尘剑,通天青尘剑,心中已视此人为降世真仙,剑道之中至尊,然此时开口却言自己不通剑道,是看不起剑仙,还是看不起剑?

    若如此言,他们这些剑仙自囚无回谷内,代代守谷,莫不是彻彻底底的如同痴傻顽童,千年苦修,到头来不及旁人随手?若真如竹篮打水,那最初追寻的又是什么呢?

    声音带有滔天愤怒与嘶哑,李辟尘摇头:“我真的是不通剑道。”

    “剑本凡铁,因心而活,因执而起,我不修剑,但所出之剑意,皆是代表我之意,亦是诸尘之意,更是苍生之意。”

    “剑者一往无前,我不通剑道,剑与我来说不过兵器罢了,如是所言,本为凡铁,你修的是剑身,还是剑意?”

    “剑之一字所代表的是什么?剑心起剑意,无剑心者无剑意,纵取至高之剑在手亦如何,又与凡铁有何异?”

    “我不通剑,你不懂剑,意从何来,从我心来。”

    李辟尘道:“话虽如此,但也不敢擅自居功,这不通剑意,却不是我自己衍化出,依旧是得了点化。”

    庶人剑仙喃喃自语,面色痛苦:“你不通剑,我不懂剑?”

    “修剑千年,我不懂剑?”

    “我本皇家子,遭逢变故,贬为庶民,遭人凌辱,受尽苦难而遇师父,踏上剑途,百年征战,除魔卫道,踏入无回,千年修剑,我为剑而生为剑而死,到头来却被人称我不懂剑!”

    他面色悲怆,似是心中至高剑境破碎,而沧澜剑仙开口,他眼中有光芒跳跃,似是明悟了什么,突然大笑,随后,又对李辟尘叹,只道:

    “你不通剑....原来如此....是这样,是这样.......”

    “不通者反而更知剑,于清水之外看清水,我如水中鱼儿不知池塘广袤,而若跃上岸边则能见到天地真容,通剑者不懂剑,不通剑者却明剑!”

    “这是真正的狂言!”

    七剑经中,写经人描绘的语句狂妄无比,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自己随意说的真话,在诸多剑仙听来,却是比他们念诵的剑经更狂的话语。

    而在看过之前浩荡青尘剑后,居然认为李辟尘的话,正是通向至高剑境的道路。

    不仅仅是一位剑仙,连数位地境剑仙都是如此想的,他们仿佛见到了一直追寻的东西,每一个都有了不同的念想。

    狂妄,飞扬,洒脱,桀骜,逍遥,这才是剑仙。

    但至高剑境如一扇天门,前面有万丈深渊,挡住了无回谷内所有剑仙的路。

    他们认为太白山的天剑真人并没有走到至高剑境中去。

    这剑来之法,确确实实是斩红尘所留下,被自己推衍而出,故此说是他点化自己,正是半点也无错的。

    掠阳剑仙轻叹:“剑本凡铁,人本凡身,我略有所悟。”

    “既然道兄说曾受点化,那指引了道兄的那位,可曾寻到属于自己的至高剑境?”

    李辟尘:“这谁又能知道呢?他早已经逝去多年了。”

    掠阳一怔,随后大叹,让开道路:“惊才绝艳者必遭天妒……道兄请去。”

    李辟尘摇头,翻上麒麟而去,临走时回首,道:“我随口一语,只懂一些寻常道理,真正的剑修终究还是你们。世上本无二三事,切莫庸人.....自扰之。”

    .......

    无回谷内,不通剑道的仙人通过了号称剑仙聚处的剑谷。

    无回谷外,至远眺北海之中。

    云原天穹上,一抹血色绽放,随后那哭声浩荡而下,带着倾天血雨。

    无数魔头面色大变,一道悲怆的哭喊于心中响彻。

    战战兢兢,一道冷直压天灵,似感,正是窥得冥冥中一柄仙剑悬天,谁若胆敢触之半点,立便头颅落地。

    只道是天桥坠世,自去幽冥,殊不知,又隐隐有人听得,那滔天血雨中传来铿锵剑吟,似正是那某位至尊的嘲笑,纵然天桥也不过做了剑下鬼,这般看来,任凭是谁去都不得有胜算的了。

    若是搞得大了,天地皆知,怕不是仙山中有地祖下界,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叹此时身不在北海,但北海已成绝地,回去是死,前进,或许仍旧是死。

    北海真神面上满是戾气,波涛震荡,怒啸响彻乾坤。

    西邪上圣的死去自然被他知道了,那种死寂的大道延展,从虚无之中滚来,被北海真神一念震的粉碎。

    整个高天染血,这世上谁还不知道,天桥陨,苍天泣?

    于是他开始不满这些无能的地魔。

    堂堂天桥,居然会被元神所杀,简直丢尽了地境高人的脸面。

    他不满意,所以,他准备.......亲自动手。

    只不过,是分出化身,但这,已经足矣。

    接下了枉死城,就是接下了自己。

    总不能让苦界如愿。

第八百七十九章 虞渊之中鸠鹊语

    劫难当头,由得北海之中一道机肴乱乾坤,那真神开眸又闭,似是没做得什么动静,然人间不知,已有一道灵光离体,自坠万里山河间不见。

    真神当面,只看他双眸一晃,于是岁月也坍缩去,化作一团莫名的灵光,或者是一个点。

    黑漆漆,昏沉沉,但如果炸开,就是辉煌无尽。

    无回谷前,一道璀璨光辉升起,李辟尘双目所见之事,正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黎阳之上见黎阳,蓦然回首,八方四世皆有潺潺水声。

    若说人世间的至高道理,那是自然的规矩,但这地方,水却是倒着流淌,李辟尘亲眼见到远方一处玄山,上有飞瀑倒流,自下深潭而起,摇摇晃晃,如一条不会飞的墨龙,向玄山的脑袋上攀爬而去。

    只不过那脑袋,也有些太大了点。

    这规矩被破了,也就没了大道。

    两朵道花轻转,灵鹤飞舞,告诫此地何处。

    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踏过无回谷居然直接就来到了虞渊,这天地颠倒的景色当真让人着迷不已,看着那远方的太阳,散发的是黎明时刻白光,但却是向着东方的天宇中坠去,这是在此地见到的景色,于是便不免在心中想念,暗道那太阳和头金鸟似的归巢,去的莫不就是甘山?

    水向天流,是墨非白,山底为上,山巅为下。

    太阳挥洒明光而坠入甘山,最后刺破天地的光芒落在虞渊。

    这是真正的寂灭?

    李辟尘推演了法术,有意思的事情发生,施的是火法便会化作水法,若是木行便作铜金,若是砾土便是朽木。

    五行颠倒,是相克之道,在虞渊之中,一切都是相反的。

    嘴角一咧,李辟尘运转道花,于是水再化火,金再成林。

    “逆乱,再逆乱一下,就回来了。”

    太广袤了,李辟尘甚至认为来到了一处新的世界,这就是日落之地,这就是神话中传说之地,然而就如此轻易的寻找到了?

    未免太不真实。

    “灵鹤,这里真的是虞渊吗?”

    李辟尘对这只纸鹤的话有些不信了,这坑人的夯货,之前可没有说无回谷的事情,临了到头给自己来一棒子,就好像是个闷棍,要不是道行尚在,有点法力,怕不真的要栽在无回谷中。

    有去无回,有来无回。

    灵鹤舞了一圈:“自然真的是虞渊,无回谷过,所能见之,是你心中所想之地,若是甚么也不想,自然坠在黎阳凡世,但你心中念念虞渊,自然落在虞渊。”

    李辟尘呼出口气:“那我心中想念甘山,难道就在甘山吗?”

    灵鹤:“真人误会,甘山永远在推移,它就相当天上汤谷,虞渊坐落大地,本就是静止不动,自然可以寻到,虞渊仅仅是凡人不见,甘山却是仙人也难寻的。”

    “况且,真人准备在此渡劫,迎战远方恶客,正在虞渊之内,大可放开手脚。”

    李辟尘抬头回望,此时麒麟托着自己已经飞出极远,只摇摇对着那深邃的无回谷处摆手,末了叹息一声,再是长道: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这话说的是让人跌破眼镜,但无回谷口中有灵光升灭,同是刹那,一道死寂恶意坠入虞渊当中,汇聚山川草木,变作一位石人。

    地仙劫难来临,一如李辟尘自己所言,旁人入地仙是自虫谷而长,到六神作茧,而至天桥才是羽化成蝶,但李辟尘自己,一入元神便立地为蝶。

    境界仍旧是元神,但这木桶中装的可不是清水。

    谁道梦中蝴蝶便不能成长?

    石人转了转脑袋,握住了手拍了个巴掌。

    李辟尘摸了下麒麟的后颈,于是那巨兽就这么停下来,踱步于山崖间,再抬头一看,那太阳仍旧露出半个脑袋,说是东坠,但怎么也坠不下去,就好像人世间偷窥小娘子的男娃娃,总是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露出两只眼睛,鬼头鬼脑的看。

    可这虞渊也不比人间姑娘的凝脂,也有山川草木,但看久了一片灰墨之色,又有什么有趣的?不如转个脑袋,兴许还能看见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甘山。

    “大劫来了。”

    李辟尘笑了一声,而那石人隆隆动作,讥讽道:“你要在虞渊之中对决,我便应你之邀来了。”

    “接下了枉死城,就是接下了我,总不能让苦界如愿,故而也不能让你如愿。”

    李辟尘双手放在膝上,盘坐麒麟背脊:“北海真神,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也是第一次完全知道你的名字,天地奥妙,在我成就地仙刹那便已尽数明白。”

    “你镇守北海之眼,然而却是天生魔神,但又为天道之下一环,故而只能镇不能杀,你与苦界老祖仇怨颇深,我成了新的枉死城主人,你认为因果落在我的头上,故而要来杀我。”

    手掌抬起,似拂去衣袖上的尘土。

    “我成就地仙,你才发难,借助天定大劫杀我,天道尊圣视若无睹,因为你没有坏了规矩。”

    石人站立:“说的这么多,你还是要死,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苦界,还有原因,是我现在觉得你这个后辈有些危险。”

    李辟尘的白发垂了下去:“怎么讲?”

    石人道:“你觉得我如果成为太上化身会怎么样?”

    李辟尘:“修行了这么久,我应该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惦记我的太上化身。”

    石人:“不是没有人惦记,而是那些人没有找到正确的时机。”

    李辟尘:“正确的时机?”

    他的身子动了,于是天桥境的气息爆发,让整个虞渊大地都晃动起来。

    石人背对着太阳,那东坠的光芒照耀在他的后辈,而他的影子投射,正把李辟尘盖在其中。

    宛如太古的巨人,站立在虞渊的深处。

    “我将阻挡你的光辉,从今日之后,你再也见不得东方。”

    “劫难当头,若是你死,则太上离去,我为道身,天道之下最强,来到这里完你劫难,故此合该气数归在我身。”

    “不过,死的是真灵而不是肉身。”

    石人:“鸠占鹊巢的道理罢了。”

    李辟尘盘坐不动,只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第八百八十章 八重山海八重元

    顶天立地的身影遮蔽了坤土,石人宛如大道化身,带着澎湃的云海,同时探出五根指头。

    “天桥第四步,差了一点。”

    李辟尘坐在麒麟背脊,袖袍一挥,八卦大阵轰鸣起,荡荡黄尘如烟云,如是后土代苍天,当中无数兵灵甲士被召唤而来,俱是黄尘之意。

    那些是尘埃铸就,但却带着恢弘的咆哮,云海与黄尘卷在一处,当如海中浪潮,又似火中清风。

    “第四步也足矣了。”

    石人劈掌,仅仅是做出挥舞的动作,十万里山岳便登天而起,虞渊大地扭曲,但并不破碎,只是那些尘埃越来越多,荡荡而起,眼中光阴一花,却又是见,那尘土是自高天落向大地。

    曾几何时,仰望天桥之境,而如今对于自己来说,五步之下皆有一战之力,至到此时,李辟尘感觉似乎摸索到了一些东西,那不仅仅是对于太上化身,同样对于五仙之中的“天”有了一点感悟。

    天道无情,故而无境,既然无境,便不能以道理来衡量。

    不至天仙不知“天”之威能,不见天仙不知“天”之浩瀚。

    李辟尘感应到了那股召唤,在冥冥中对着自己招手,但同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很多,很多,就好似化人仙时的八十道影子。

    那么多的伪天,谁又才是真天?

    高渺的石台落满尘埃,通天的台阶已然斑驳残破,伪天们持着拂尘与扫帚,一步一步的走在古道之上,在这个过程中,谁能见到厚重尘埃下所掩埋的真正道路?

    真的如吞天大圣所言,是自己吗?

    法不会长久留存,即使是已经注定之事也会更改。

    “人”的威能,达到天仙后显化,证道过去,逆击未来,已经有了一点雏形。

    “鬼”的威能,达到地仙时出现,倒转阴阳,勾生消死,这是夺去冥海权柄。

    “地”的威能尚不明晓,而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云原之世上了。

    玄都不曾把握大地的脉络,舍弃了五仙,五仙自然也舍他而去。

    吞天所言的不对,谁都有可能是真正的“真天”,但同时,亦都是“伪天”。

    虞渊本该是寂静清静之所,但这一日却是变幻了颜色,只道是东坠的太阳更不敢落下,可这次不是偷窥虞渊的裙摆,而是在看着两只蝴蝶争风吃醋。

    或许也不是吃醋,两只蝴蝶,谁都想先一步把对方杀了,沐浴在最后的黎阳之下。

    北海的真人遣了一道真灵到此,柔和山川草木造了个化身,就这样立地也有天桥四步的境界,可以说,地仙之巅峰,这些老东西脚下浮动的水,看似清浅,但实则深不可测。

    说天仙下界也会被他们弄死,确实是一点不假。

    八卦大阵轰鸣,造化八方神圣,李辟尘一声山海,于是八方神圣之顿时化作无垠群山。

    茫茫群山境,一重山外一重山,一重山中十万岳,十万岳后十万海。

    既是山海所造,那欲尊其上,必受其重。

    这虞渊之地上多出个惊天大坟,石人被压在其中,八重山海八重元,这九歌的法倒是在地仙真正显化了威能,到底是集八位前辈的道意,再是境界低微的,曾经好歹也是位天仙境。

    了风尘的山海言,斩红尘的剑来语。

    谢烟尘的白画卷,吕忘尘的长生雪。

    九衢尘的杀生刀,龙伯客的恶神念。

    光同尘的黎明呓语,再诵一句羲尘尊圣的道喝。

    李辟尘眼中光华一换,八重山海境镇压而下,这景色骇人,谁来自古,管他是文人墨客还是武将走卒,山中人江中渔夫,俱都只见大雨如珠帘,又谁曾见到山海如雨落?

    这怕不是天崩了,倒腾的地也裂,试看山海八重,一重山中十万岳,一重岳中十万海,倒腾的不是人间的力,又惊的是那天上宫阙里酣睡的神。

    嗡!

    声音一转,石人顶着山崩海裂之景冲出,但又是一转头,那八重山海又化开,这一次变了三万丈冲天剑意。

    说红尘又道黄尘,滚滚无尽落青尘。

    “杀了西邪的就是这一招?”

    石人道:“这是法?换在其他人手中,怕是当得起大神通了吧,我越来越觉得你危险,但也越来越满意。”

    “是这样,苦界找你也不是没有理由,理应如此。我改了主意,或许你真灵也不该寂去,鸠占鹊巢不必要杀死鹊儿,可以杜鹃养鸟,借木而栖。”

    李辟尘:“我家地小,山头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你还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话说的有意思,毕竟想要自己的肉身,这可要问过自己答不答应。

    你北海真神一介天生地养的魔神,如今居然想做个太上化身?

    倒是还真的敢想敢做,只是鸠占鹊巢也好,不怕真的有一道天雷自冥冥之中落下,兜转两下,直接把你劈个粉碎?

    石人不置可否:“若是你的话,千年之后冲击天仙必然功成,不存在失败之说,你说你山门有些小,但我看来,却是正正好好。”

    回应他的是三万丈荡荡剑鸣,自地而起又从天响。

    八重山海境化八重剑境,石人没有五官,故此也不能描述神情。

    不说惊来也不说惧,他开口,荡荡道:

    “与我为一,曾经也不是第一次做过这种事情,且让你见识见识,不然让你笑我常年居在北海,只知道愤与屠戮,是个没有脑子的神灵。”

    石人出手,此时在前方虚天一抓,刹那光阴坍缩,百万里山河如在身前指掌,正是大神通元易世倒。

    李辟尘两指一抬,此时天罡青出现,正是两侧光芒一线,伴随着东坠的的太阳出现在虞渊。

    如有长刀转过,阴阳割昏晓。

    石人举臂,于是半个虞渊都被他抬了起来。

    这是挑天之力,亦是举世之威。

    眼看玄山倒飞,眼看尘土回转,大地隆隆而起,又看三万丈荡荡青尘仙剑尽数都被扯开。

    仙剑化作无数茫茫白卷,李辟尘抬手,雷为锤电为凿,对准石人的眉心,一道天罡青震出!

    此时身已离开麒麟,东皇钟飞出,李辟尘立身虞渊高天,眼看下方石人抬起半世乾坤。

    从不曾见过这种光景。

    李辟尘的身后,东皇的法相已然出现。

    天罡青震落,雷劈山石,石人身躯纹丝不动,只是发出滔天笑声。

第八百八十一章 太一生水倒虞渊

    “大神通者,旁人只有一道,但我却不受此限。”

    石人一臂高高举起:“八重山海八重剑境,然再是厉害也依托此世而已,我将整个虞渊抬起半数,你还有威风可抖?”

    “你终究是太过年轻,四百年修行就想比肩万年以上的强者,天桥之境,这只蝴蝶,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缥缈与美丽。”

    “它是残破不堪的,拖着沉重的枷锁,然让世人觉得讽刺,枷锁越重,它反而越发巨大,或者说,蝴蝶的成长伴随着枷锁的变化,二者互相通连,但又相对单独存在。”

    石人用蝴蝶与枷锁来比喻天桥与人间,这是关系的变化,即修行越高,越难以超脱,人间是万灵的蕴养之洞,但亦是许多强者想要摆脱的枷锁。

    天桥第四步的威风被他展露无疑,比之前窝囊死掉,连大绝技也没有施展的西邪上圣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但这其中亦有北海真神自己本身的功劳,他为本体,造化出的化身才会有这等强大的实力。

    强者一念可让春秋瞬转,弱者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能让一朵枯花重开。

    “天阿剑来。”

    李辟尘单手捏起道印,三花二指立,三山之决断三山。

    麒麟早已遁开。

    东皇泰一持剑,帝君法相眼中出现炽烈火光,而虞渊之中似乎坠下太阳,要与东方的半个白芒争夺最后一缕辉煌。

    天人二道化天阿,这大剑挥下,似要覆灭虞渊大地,而石人抬起一掌,只出四字。

    “扭转乾坤!”

    大神通的光辉照耀千古,这是第二道大神通,也应了之前他自己所言,旁人一道神通得,而他却非一道限。

    天阿剑出,但却被扭曲,原本该覆灭的玄山坤土依旧如故,甚至烟尘都不曾起落,只有这莽莽虞渊,一线光芒回荡,似乎是在嘲笑那位持剑的帝君。

    李辟尘不曾见过这神通:“扭转乾坤?”

    “扭转乾坤,从根本之上改变局面,本是必死之局化作必生之局,有此神通,立于不败之地,我曾经也鸠占鹊巢,这就是第二世神念之身所留下的大神通。”

    石人道:“我为北海真神,天道之下一环,亦是天道之下的最强者之一!”

    “正因如此,鸠占鹊巢,旁人占不得而我占得,因为我乃天地之一,自生神灵,诸天万世,能以魔神之尊明立在苍天之下者,唯我而已。”

    魔神出世会遭天怒,而唯北海真神没有此说法,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道一环。

    “我屡世以神念投入冥海,转生轮回,待到修行有成便再夺舍归位,那**精神本都是依托于我而造化,自然没有抵挡的情况。”

    “我还了那些转世身本来面目,他们所修得的神通自然落入我心中。”

    李辟尘听得一愣,心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聪明人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啊。”

    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一句,而北海真神话不曾说完。

    “我至如今,转世六回,算我本身,共有七道大神通在手,后辈太上,你当作为我第七世轮转之身,上击苍穹,下镇人间。”

    李辟尘:“谬言,你是天道之下一环,而我难道不是吗?”

    “芸芸众生见我,我在诸尘,却非苍生,天人二道握在我手,换而言之,你应该是我孙子。”

    一番话,前面还好好地,后面突然骂了起来,饶是石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居然顺嘴接口道:“确实是这样......”

    “嗯?”

    他这话吐出去才觉不对,但立刻便听见李辟尘哈哈一笑,同时头顶上东皇钟一震。

    万千众生之影显化苍茫,李辟尘目视尘埃,此时唤了一声:“诸尘之身,何以见我?”

    这话落了,无数尘埃再起,只不过却俱都化作人形,补全周天圣影。

    于是浩荡的诵经声响彻,度人经回荡虞渊之中,在这最深邃与漆黑的地方,闪耀起如东坠大日般的辉煌光芒。

    “后辈小鬼,只知逞口舌之利。”

    石人明显有怒意升起,他到如今,已经展现出三道神通威能,第一道是“元易世倒”,第二道则是“举世之力”,第三道便是“扭转乾坤”。

    此时眉心中光芒震动,神魔二气咆哮嘶吼,变化两尊撑天巨神。

    一者站立李辟尘身前,神相面色狰狞,手持长剑。

    一者站立李辟尘身后,魔相面色慈悲,手托宝塔。

    “【罪大恶极!】”

    “【神怒天诛!】”

    雷霆打在虞渊的天空上,两尊巨神开口,似乎是替天行道,要把李辟尘这尊“大恶”彻底斩杀,而手中的神剑与宝塔都酝酿着煌煌威严,有天道的伟力汇聚其中。

    “调动天中惩戒之道韵,这乾坤自然,都有道法藏匿,能聚天人二道为手中兵器者并非只有你一人而已。”

    石人道:“这是我第四世身所掌握的大神通,就是神怒天诛,自己若化身为道,命天神地魔诛杀叛逆大恶,非死不休。”

    两尊巨神动作,要施行惩戒之威,李辟尘头顶东皇钟转动,无数圣影睁开眼眸,那荡荡尘埃汇聚起来,作金光白锁,刹那将两尊巨神捆住!

    隆隆的声音,也不晓得是地雷还是天崩,只是两尊巨神不能舞剑落塔,愤怒无比,挣扎不停。而东皇泰一手中天阿再起,只是横剑起,一扫长天而去!

    天阿剑出,那两尊巨神头颅轰然飞起,石人顿时一震,随后便道:“了不得,同样是道之威严,居然连一瞬间也支撑不了吗?”

    李辟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来你神通有限,虽七道亦无惧,但你这四世身怕不是个窝囊废,施了神通浩荡,却连这一剑都挡不下来。”

    石人心中明晓,自己的秘密被对方窥破了,七大神通,如果要捉拿李辟尘的话,直接再施展元易世倒就好,但到如今神通变化皆不同,却是被抓了一点破绽。

    当真是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石人:“还有三招不曾出,何必心急?在人间多看一眼大日黎明,若是被我囚禁,那可就再也看不见了。”

    李辟尘:“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来拿我的肉身。”

    东皇钟一转,天地圣影荡荡开口,李辟尘忽然望向一处玄山,上方水流倒垂自天落,而道人此时开口,言:“我在此地,可向虞渊借法!”

    那倒垂水流忽然一定,被一言感召,浩浩荡荡,此时冲天而来,东皇泰一手中天阿剑垂,那些水流缠绕上去,带着死寂的辉光。

    太一生水。

    然虞渊之水为死,坎卦之水为生!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于是只看虞渊之中,大江东来,万河回溯。

    无回谷中,有剑士曾言,生剑杀人便是死剑,故以生剑悟死剑,不知道可否功成。

    虞渊之水化剑为死,然天阿一剑化死为生,生死再转,轮回不停,那么,是生还是死?

    李辟尘手中出现一柄虚幻之剑,而东皇泰一持天阿而举。

    于是这片虞渊,凡剑光所能达至之地,江河湖海,尽数倒流而来。

    太一生水倒虞渊。

    石人察觉到了危险,他踏动身影,背向光华,面向混沌诸尘。

    就是这一步,地覆天翻,风啸云聚。

    东皇钟又是一转。

    天阿剑已然递出。

    石人身侧,两方山海坠下,却又倒飞向天,形成巨大的天山仙谷。

    李辟尘的手做出剑势,而东皇泰一一剑刺在石人眉心。

    然而光芒流转,只看石人双手合十,却将天阿剑拦下。

    无声无息,然而虞渊之中,尘埃滚了十数重元。

    这天阿一剑威能几许,太一生水造化几何?

    八十万山海悬天化尘土,虞渊之水被这一剑尽数倒来。

    只待抬起头,见此世之中。

    道灭天崩。

第八百八十二章 画地为牢炸天门

    虞渊剑谷,两侧有山岳拔天而起,因虞渊天地颠倒。

    石人双手夹住天阿剑刃,两只手掌上萦绕无边辉煌的色泽。

    “磐石不老,沧海难撼。”

    他开口,吐出声音,这显然又是一道大神通,而这天阿一剑借来此方圆百万里虞渊江海之水,化一道惊天死剑斩落,居然也不能杀了他。

    但现在的这个状态仍旧在僵持之中。

    李辟尘双眸无悲无喜,手中虚剑向前递出,于是东皇泰一的天阿剑也向前方递出一寸。

    嗡嗡嗡

    如金铁摩挲,又似乎有什么被划开。

    石人眼看那天阿剑已然几乎和自己眉心重叠,只要再进一点,莫说一寸,给个半寸之地,这石身必然崩溃成尘。

    此次派遣化身,战至如今,北海真神心中已有计较。

    不是西邪太弱,而是这个元神太强。

    天桥四步,持七种神通的化身降临居然也奈何不得,此时落在下风,北海真神的神念有了想法,同时又是暗中自语,这等强大无匹的肉身,若是夺来,镇其精神鸠占鹊巢,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是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现在,似乎没了多少可能性?

    后方东坠的太阳闪耀光华,石人明白,看起来以自己这尊化身,硬碰硬或许难以拿下了。

    “十世金光身,号称防御无量的绝世大神通,居然被这天阿剑划开了血口,这小子当真难以对付,既然这样,便以神念对决吧。”

    他的眉心中,原本没有五官的地方长出一个豁口,石皮崩裂,当中睁开一个竖眼。

    乾坤改异,李辟尘被拉入精神世界中,此时镜湖两分,石人显化北海真神的模样,而镜湖对岸,则是那株异常蓬勃的桃花树。

    属于李辟尘的石人也醒来了,身上的灰色迅速消退,化作“血肉”。

    而天空刹那阴暗下来,桃花树下的三我站起身,那是三尊李辟尘,是三我,是三尘,亦是三灾三难。

    道我,本我,真我。

    三尊李辟尘面对北海真神,后者冷笑,刚要动作,然而整个精神世界都开始变幻!

    三道宏伟的影子立在三我身后,睁开那六双眸子,宛如君临天上的真正仙人,俯瞰着人间的丑恶之神。

    那更是至人,神人,圣人!

    那种浩荡的威严不可磨灭,北海真神的身子陡然僵住,而就在此时,巨大的危机感直击他的心中之底。

    三尊“李辟尘”同时开口,斥道:

    “滚出去!”

    三言化一言,一言破万法,心中之地乃清静之所,何以让人肆意来去?

    谁善修心?自取其辱。

    岂不是雷公面前锤大鼓,电母门下弄金拨?

    那浩荡威严难以忘却,纵然如太渊王度都不曾修行到的境界,那是人间之中的至高心境!

    坐忘极境!

    神念瞬间被打碎,北海真神的念头被扭曲,此时轰然一声归位!

    如遭雷击,他大吃一惊,此时是真的无比震撼!

    “坐忘极境!不可能!”

    石人震骇,此时身躯猛然一晃,最后两种神通之一施展开来!

    而天阿剑已然刺下!

    虞渊被撕开口子,天人二道威风大展,李辟尘出手,此时五指一张,正是混元擎天大印!

    原地光芒归复,石人已化尘土崩溃,但转眼就如逆转光阴一般重来!

    大神通,向死而生!

    这是一招护佑性命的大神通,并没有攻伐之力,但是在遭受死寂重创,不可挽回之时可以施展出来,真正是如短时间逆转自身岁月一般,原本死灭的未来被化作了存活的现在!

    石人明白,中了天阿剑,那这身体本身只是一道分灵神念,必然会被斩得灰飞烟灭,然而眼前若是让这个道人跑了,输赢是小,报仇也是小,丢了太上化身的踪迹才是事大!

    若是自己在北海中动静再大一点,一旦惊动南山之主,必然引太真山地祖出行,而枉死城事已当发,太华山必有察觉,届时便再难以抓住这家伙,夺他肉身了。

    “真的是.......坐忘极境加上不曾化茧的太上化身,你这副躯壳,一副皮囊,怎么能承受如此多的馈赠?”

    石人归位:“太一生水倒虞渊,一剑惊世,但这一剑已经再不能施展了。”

    李辟尘看向四方,那些虞渊之水尽数流开,确实是与石人所言一般。

    天桥境当真难缠的很,若不是绝对的实力碾压,双方要斗上极长的时间。

    东皇钟的声音荡平乾坤,诸圣之影在念诵度人经文,李辟尘开口,对石人道:“纵然不能再施那一剑,你如今神通还剩一道,又拿什么与我较量?”

    石人:“若是寻常元神,早已被碾成齑粉,不料你这太上化身的后辈,法力雄浑不绝,能把我逼到绝路之上,但到了这种地步,山穷水尽,我不好受,你也差不得多少。”

    李辟尘:“既然你知道结果,那便让我度化了你吧。”

    石人大笑:“我为你的劫难,你却要度化劫难,东皇,你未免有些大言不惭。”

    “若我只是化身前来,你度化了也就度化了,如今天桥四步败在元神之手,说出去荒诞,怕也无人相信,但如今我以天道劫难的身份降临虞渊,为得就是完你之劫,杀你性命,你居然妄称度化我?”

    他大叹一声,而后双手突然抬起。

    巨大的光环忽然包裹了这一片大地。

    虞渊的尽头,太阳的辉煌出现了异像,而这里的虞渊大地早已被二人的战斗改变,巨大的剑谷天门倒悬在世上,就在这片裂谷所处之地,天穹大地俱都被那光环包裹。

    石人盘坐下来,而李辟尘所见到的,则是一座巨大的天门出现!

    “画地为牢,以奇世之能压此世之生!”

    他开口:“走不脱了,你已被困锁虞渊之中,天门开闭,亦将炸碎!”

    这最后一招大神通居然能开闭天门,实在是让人惊诧无比!

    “用其他世界的规则镇压当世的强者,这可谓是画地为牢最高的诠释,在诸法神通之中,当属临字道。”

    石人开口:“九字真经,世间神通,莫不尽出于此。”

    李辟尘的白发无风自动,似已作怒目之容:

    “好想法,借助天门炸开时的力量将我击碎,随后以神念抢夺我的肉身吗?”

    “炸天门这种事情,我以前可是做过的。”

    石人哈哈的笑:“阳谋就是如此,你大可破开这神通,从此地离开,不过我要与你说一些,这画地为牢,可正是克制你那金蝉脱壳。”

    “坐忘极境啊,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完美的肉身,完美的精神,然而走到如今地步,这一招,也只是下下之策。”

    话语落下,光芒已然照耀千古,压下那东坠的太阳!

    李辟尘站立天阙,眸子微微一眯,而正是这个刹那浩荡的辉煌已经盖过了这里。

    同样汇起的,还有诸尘。

    寂静无声,但这一片方圆万里的虞渊剑谷陡然震动。

    天门....炸开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一院一钟一片雨

    ……

    云海澎湃,浩荡而来,遮天蔽日。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山岳不高,伴随着雾气时隐时显。

    宫阙坐落其中,这本该是一片辉煌的山门,但现在充斥其中的只有颓废与茫然。

    少女坐在破败的宫阙前,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杂草,这都源于她平日的整理。

    破烂的宫阙门槛上挂着一面歪七扭八的木牌匾,刻着灼阳宫的字样。

    这座山门早已经倾塌很多年了。

    她是自己寻来的,没有落脚的地方,就自己造一处。

    修行不高,炼气六重,在修真界里基本上不起眼,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不过是路边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她年龄不大,真的是不大,不是蒙混,是真的才二九年华。

    然而先天有缺,这辈子修到炼气六重已经是极限。

    灵根五行俱都有,也是最大路的杂灵根,然而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命犯亡神。

    于是必然早死。

    她早知道,长生什么的本就与她没有缘分。

    嗯哼,天才总是遭天妒。

    但对于姑娘来说,反而是乐得清静。

    或许寻一处倾塌的山门,静看杨花开了又谢,这样走完春秋几度,自己也是笑着化为白骨。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但,即使足不出户,她还是知道天下间一些大事的。

    毕竟也是炼气六重,折个灵鹤飞出去听听有趣的事情,或者向山林中的野狐精怪询问。

    这天底下总不缺喜欢聊天的人,包括诸兽也是一样。

    而最近的,在这片广袤浩瀚的泗清域中,发生的最大事件,莫过于衡玉山飞升之事。

    半个月前,衡玉山上发生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那位,当代的衡玉山十代掌教修行已经到了顶点,感觉人间已经容不下他,所以他准备离开这片苍茫。

    离开,去往哪里?

    自然是天上。

    修为到了大乘境自然要准备飞升,这位掌教心血来潮,也不曾举办什么大典,打的是一鸣惊人的算盘,要直接飞升上界去。

    然而岔子就出在这里。

    他在飞升的时候,据说天门轰鸣而开,当中光芒璀璨,有钟声剑鸣震颤,向夸张了说,整个人间六域都见到了那璀璨耀眼到极点的光芒。

    按照寻常道理来讲,这绝对是让人震撼的,这钟声剑吟,漫天光雨的飞升异像从不曾被过去的人见到过,可以说,整个修真界中,这引动的异象,都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那位掌教自然无比欣喜,据说这天门打开的刹那,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上界灵气涌入肉身,而变化也是显著的,道行在一瞬间大涨,法力澎湃如大海,瞬间就把很多隐世老怪给吓出来了。

    然而,命运的转折点就在这里。

    上一刻衡玉山东莱宗的那位掌教还是意气风发,下一瞬间,辉煌的光芒将他直接淹没,同时有一尊石人飞出,另外的,则是一口大钟。

    同时,有澎湃到极点的力量浩荡炸开。

    而那位大乘境的掌教,在光雨散尽之后,整个人从人间彻底消失。

    若是平日,必然认为是早已劫过飞升,然而有他们山门弟子在光雨中捡到了一个掉下来的“东西”。

    他们掌教的手臂。

    于是东莱宗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顿时乱作一团。

    经过三天三夜的搜寻,他们居然在距离自家山门千里之外的一个大谷中找到了那位掌教,而此时的他,灰头土脸,法力被斩了一半,衣衫破烂,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

    一问,居然是道行还在,但却施不得法了。

    于是这场飞升失败的事情迅速传播开来,而原本应该受万众敬仰的那位掌教则是成了天下的笑柄。

    但笑归笑,闹归闹,很多因为飞升这事情被炸出来的老怪物,他们对于当时从天门内飞出的两个东西感到十分在意。

    能从上界天门坠下来的,必然是绝世的宝贝,说不定还是仙器。

    当然,经过这个事情之后,也有很多人怀疑,衡玉山掌教打开的根本不是上界天门。

    但如果真的被证实了,那恐怕这位掌教又要被剥去一层脸皮,所以也就没人多提。

    很多老怪物吩咐宗门追查那两个神物的下落,于是很多人抱着先到先得的思想,踏上了淘宝……呸,寻宝的路程。

    而更有人怀疑到了中央泗水圣宫。

    那是整个泗清域的圣地,亦是天下六宫之一。

    传说,圣宫中有“天仙烙印”,这是唯一可以打断飞升的宝物。

    当然,几乎没有外人见过这个东西。

    至于什么是所谓的“天仙”,普遍认为,应当就是上界真仙的意思。

    少女呵呵的笑,只觉得这件事情有意思极了,原来堂堂大乘修士也有如此丢脸的时候。

    衡玉山那位,听说架子大的很,但是人家毕竟是门面上的正道大派,倒是也不好说什么。

    总而言之,不少人对于这位,可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她看着屋檐外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不由得哼起了歌。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雨点打在瓷碗上。

    少女转头,看了一眼那屋檐下的大钟,钟身满是尘土。

    “你就是那口从天门里飞出来的钟吧?”

    少女心情很好,但大钟并没有回应。

    “嗯哼,我叫洛芸莜,每天都要提醒你一次,可不能忘记了。”

    “灵鹤说,你和一个石头人一起飞出来的,它是你的主人吗?”

    “你这种东西啊,应该都是通灵的对不对?”

    “你是冰冷的铜,但如果过了千年你就有了肉身,而我虽然有肉身,却是活不了多久了。”

    “啊,又是一个小雨天,心情真好,大钟,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嗯嗯……”

    “愿我来世化春风,留在此,自由如青鸟~”

    “嘻嘻。”

    洛芸莜的身边放着扫帚,大钟坐落在石台,屋檐上的积水落下,嘀嗒的敲响大钟。

    清脆而又悠扬。

    十五日了,这大钟的突然到来,是自己始料未及,更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清静的地方,破败的山门,一口大钟,一个姑娘,一片烟雨朦胧。

    这大钟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当然知道是天门,这是废话,她所想的事情,是天门之后的世界。

    是所谓的上界?

    是所谓的天界?

    那个石头人又是什么来历?

    只是想一想,脑海里就有许多的景色出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天地,一幕幕荡气回肠的故事。

    千古不闻钟鸣,一震天下必惊。

    真的很有意思。

    姑娘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其中,哼着轻曲,似要沉沉睡去。

    ……

    距离灼阳宫千里之地。

    数道遁光化来,为首一人身上气息澎湃无比,抬手就可掀翻一片山河。

    他轻抚黑髯,目光如鹰一般,当中满是凶残。

    “那口大钟,就在这里。”

    “我堂堂元婴,也在一方称尊做祖,居然也费了这么大劲才寻到,当真是隐秘。”

第八百八十四章 我是前辈你前辈

    “申师叔,这个地方......”

    “是灼阳宫的地域啊。”

    数名修士中,有一位环顾四周,注意到这里变化,更是远眺群山,微是察觉熟悉,于是念头一转,便立刻明悟过去之事。

    灼阳宫,曾经号称最接近泗水圣宫之地,门中元婴十位,化神五位,大乘三尊,这种实力,比起前一段时间沦为天下笑柄的衡玉山东莱宗更要强大。

    然而因为一些隐秘的事情,此宫阙在短短千年内破落,埋葬在尘埃之中,如今再经历三千年风霜雨雪,早已经不复曾经盛景,只是泗水圣宫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灼阳宫中。

    “只是灼阳宫地域而已,泗水圣宫管得到我们这里吗?咱们也不是阿猫阿狗,任谁都能拨弄两下的,擎雷殿在这泗清域,还是说得上话的。”

    申潮冷笑,他目光望向远方,同时眸中有碧绿的雷光闪耀。

    “天门破碎,老祖下了命令,要么找到石人,要么找到大钟,这全天下的势力都在隐秘寻找,你们不想想,能让各方老祖都惊动的东西,那是什么?”

    “这必然是上界的真仙法器,坠入人间之中,当真是天佑我擎雷殿,这钟落之处距离我派山门不远,这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到这大钟所坠之地。”

    申潮一摆大袖,身边七八位修士俱都和他一起化遁光向前飞去。

    千里山河很快便飞过,要不得瞬息,而当他们来到灼阳宫那破落的山门前时,其中一位修士不免发出感慨的声音:

    “曾经也是神山仙土,为何沦落至此啊。”

    边上有人接口:

    “哼,我听说,其实灼阳宫的覆灭,和泗水圣宫有说不清楚的干系。”

    “好像就是关于那个什么‘天仙烙印’的事情.....”

    修士们面面相觑,开始嘀咕起来。

    “天仙,天仙....从来只知真仙上仙,哪里有天仙说法,难道还有地仙人仙吗......”

    “这个天仙.....天仙烙印,关键点是不是在这个‘天’字上?”

    “泗水圣宫...不,人间六圣宫应该都是知道什么东西,隐瞒了起来。”

    “啧,这样一想,灼阳宫的覆灭,很有蹊跷啊.....”

    申潮威严的扫了几人一眼:“好了,都不要胡乱多言了,一群金丹筑基,也在想着泗水圣宫的事情,那不是我们应该掺和的。”

    他伸出手推开院门,雨水在这方天地中淅淅沥沥的下,但是没有沾染到他们衣袍半点。

    洛芸莜坐在石阶上,此时门户被打开,她便望向那处。

    “散修?”

    申潮倒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散修,而且让他感到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个姑娘一直坐在这里,而他居然半点察觉也没有。

    就像是和天地融为一体了。

    这种感觉很不妙,深山老林,又是淅淅小雨,本该只剩下遗址的灼阳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年轻散修端坐?

    而且还拿着扫帚,面对身为元婴的自己,一点惧怕的感觉也没有。

    这让申潮有些忌惮起来。

    俗话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不是....灼阳宫的后人?亦或是曾经留下不曾死去的人?”

    他在心中计较,如果是前者,那么尚有一斗余地,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不太可能,难道这是一个至少三千岁的老怪物?

    金丹三百年命,元婴八百载,化神两千年,到了渡劫境才有四千五百年寿数。

    眼前的至少是一位渡劫真人?

    有些老怪物喜欢到故地走走,缅怀曾经风光,甚至隐居下来,这都是常有的事情,每过个几十年就会爆出某某老货没有死的事情,久而久之,如果不是太厉害的高人,基本上不会再有多大波澜了。

    人间很大,修士很忙,没有空闲关注这些家伙,又不是曾经威震天下的存在,至多只是听过个名字而已。

    申潮脑海里响彻一片声音,各种念头纷飞百转,后面那些金丹与筑基见这位元婴老祖没有开口,便也不敢妄自说话,于是整个大院宫阙前,就如此出现了奇景,只得见一个把破落扫帚揽在怀中的小姑娘,居然震住了一堆修为有成的大人物。

    寂静归寂静,目光还是要动一动的。

    申潮注意到了洛芸莜身边不远处的那口大钟,落满了灰尘与泥水,怎么看都不像是天上的真仙法器。

    太过沉寂,那尘埃厚重,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千年。

    从那璀璨天门中坠出的,真的是这口大钟?

    按照老祖给的口诀法术,一路搜查,确实是这里无误,当初天门爆炸之后,衡玉山东莱宗上下因为掌教“不翼而飞”的事情忙成一锅粥,而各个宗门被惊醒的老怪物就偷偷跑到天门破碎处,收取了一点残余息。

    依照这个息来找,虽然如大海捞针,但一旦寻到了,就不会有错。

    “小友......可是灼阳宫后人?”

    “贫道金彤山擎雷殿长老,唤作申潮.......此番冒昧打搅,不知道小友在此停留,有些得罪。”

    “但有些话还是需讲,贫道拉脸,敢问小友......小友身边那口大钟,是从何而来?”

    申潮试探着开口,洛芸莜眨了眨眼睛,在这帮家伙出现于这里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大钟来的。

    修真界么,宝物出世,自然是先到先得,俗话说的好:有“得”者居之。

    想到之前灵鹤带来的外界讯息,衡玉山的掌教真人,堂堂大乘境无上高手差点被炸死,可以说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而眼前这些人不怀好意,可大钟落下来,若是按照先到先得的说法,自己才是它的主人。

    对方没有遮掩境界,她当然看出来,说话的这个居然是一个元婴老鬼。

    这半辈子也没见到过几个元婴。

    洛芸莜轻轻哼了一声,脑袋里灵光一转,已经想出一个绝妙的整蛊计划。

    自己当然不可能打得过这几个人啦,但是整一整他们还是可以的。

    她这个想法,倒也是歪打正着,殊不知申潮正是狐疑,为什么感觉不到眼前姑娘的气息,由此才对她好言开口。

    若是开始便知晓了她的气息,也就没有这么多话了。

    重点就在于此,申潮无论如何也探知不到对方的境界,而洛姑娘亦是奇怪为什么对方探知不到自己。

    他们都在心中互相计较。

    没有人把关注点放在一边,那灰扑扑的大钟上。

    洛芸莜眨了眨眼睛,此时忽然神情一变,她弄得十分严肃,坐在原地没有起来,而是就这么看着申潮,把声音中的情绪全都抛弃。

    “你才多大,敢称我为小友?”

    洛芸莜装模作样:“当年我宗门倾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申潮一听,顿时惊疑,暗道莫非真的是个老怪物?

    他继续试着查探对方境界,然而仍旧如汪洋大海般一无所获,这不由得让他心神微微一震。

    于是斟酌三分之后,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前辈?”

    “诶。”

    洛芸莜眯了下眼睛,瑟的应了一声,但心里面几乎笑开了花,似正如乐的满地打滚。

    这辈子能整一次元婴老鬼,也算是不枉人间走一回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道法滔天如汪洋

    申潮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套,被眼前的姑娘忽悠了一句,自折了辈分。他倒是一口一个前辈的喊起来,并且用词更为斟酌,言语之间,透露出对于那口大钟的关心。

    大致之言,就是如果这口大钟前辈看不上的话,那么不如交给他们擎雷殿,当然,对于前辈来说,擎雷殿必然有好处奉上,万万不敢亏待前辈。

    洛芸莜嗯嗯啊啊的应付着,每次都玩欲擒故纵,当申潮以为能够说动这姑娘时,洛芸莜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回绝,这让申潮好不气恼。

    “这前辈,怎么油盐不进?”

    申潮面色有些阴沉,但在这里他可不敢撒野,根本没想到居然碰到一个活过了三千年的老怪物,关键是大钟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办法取到手里,可谓是让人心中怒火升腾。

    打不敢打,抢不敢抢,说吧,对面又不听,但是问有没有兴趣,则是没兴趣。

    天哪,没兴趣那不就是一块废铁吗!我给你点宝贝,你给我个废铁不是挺好?

    然而洛芸莜反正就是以各种:这是灼阳宫地,任何宝物都不能带走的理由来搪塞,关键是搪塞就搪塞,每次加价还都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所以您老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啊?

    申潮的面色已经很黑了,而后面的几个金丹和筑基则是小声嘀咕,说是这一次出行宗门的开销必然大的没了边,也不知道这口钟真的值不值这个价,万一不是天门里掉出来的那口,这岂不是亏得山门都崩了么。

    洛芸莜则是心里乐开了花,她哪里这么轻易的坑过元婴老鬼,自然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而对于身负亡神命的这姑娘来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过就是差了个几年罢了。

    与其郁闷的死掉还不如临死前整一波元婴老鬼来的有意思。

    人活着,反正还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条件越开越大,申潮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眼中露出凶光,但只是一闪就消弭下去,他毕竟还有忌惮,不敢胡自乱来。

    “前辈!这事情不能再加了,三瓶日月灵泉,十六块天门元石,加上三千岁的药王十株,这是让我宗门大出血还止不住啊!”

    申潮道:“日月灵泉,每逢太阴太阳交汇时才凝出一滴,天门元石更是在有人飞升上界时才会偶有落下,加上三千岁的药王,前辈是活了三千年,我可到死也只有八百载寿命!”

    洛芸莜笑:“既然出不起,那就免谈了,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给你,怎么,你这后生,还准备用武力吗?”

    她摆出一副姿态,还确实是唬住了申潮,那隐隐中居然有一股压力,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而言之,面对这种无法查探的境界,申潮还真拿不准她是真的厉害还是扮猪吃老虎。

    正是心中纠结,那天外忽然有大笑声传来。

    “前辈所言不错,擎雷殿若是不愿意出这些宝物,那就交给我云浪宗吧!”

    “我云浪山宗,愿以五瓶日月灵泉,二十块天门元石,加上十五株三千岁药王相换!”

    天边遁光落下,坠入大院宫阙中,为首一人乃是个俊秀的公子模样,羽扇纶巾,气息不曾遮掩,乃又是一位元婴,后面领着三位金丹,此时他对着洛芸莜抱拳,之后便嗤笑着看向申潮。

    后者面色黑如锅底,同时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出言反驳,然而天边诸方,俱有数道遁光化来!

    “云浪山宗,擎雷殿,二位的动作倒是挺快啊,但是这宝钟落世,有德者取之,如今我大磐山也到此地,倒是不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就取走了。”

    “大磐山道友,这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我寒雪门还没有开出条件,在这里的可不仅仅是你们三家啊。”

    “各位,都莫要争执了,如今见者有份,到底前辈认定谁的条件,还是两说,不要一个个都如此信誓旦旦,我苍狼城还没有说话呢。”

    又是三位元婴出现,此时横镇天宇,而最先寻觅到这里的申潮早已眼中凶光毕露。

    “该死的,这帮闻到鱼腥味的臭虫!”

    他心中怒吼,但面上仍旧平静,此时转头,对洛芸莜,一咬牙,是发了狠,暗道自己若是失了手回去必遭责罚,于是立刻道:“前辈,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我擎雷殿,只要能满足前辈的,一定尽数拱手奉上!”

    洛芸莜看着天上,愣了一会,心中念头呆呆,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耍,居然耍了这么多的元婴!

    太有意思了。

    怕是没有几个炼气小修士能把这么多金丹和元婴唬住的吧。

    几个元婴争着开口,此时互相抬价压价,甚至剑拔弩张,而她则是云淡风清,一副笑看小狗互相咬的模样。

    她负着手,老神在在,心里却是兴奋极了,几乎笑的流出眼泪,正待那些元婴吵架吵的火热凶猛,她觉得需要说些什么,还不曾开口了,那天外,忽然有一道澎湃雷云浮来!

    轰隆隆!

    裹挟天威,声势浩大,当中有神人露头,双眼如火炬,照破黑暗昏沉的大雨天空。

    渡劫境!

    这一下几个山门元婴都不敢说话了,同时震骇无比的看着天外的情景,而洛芸莜同是愣愣的看着那远方的漆黑雷云,喃喃道:“啊.....玩大了。”

    话语很轻,而雷声很大,似乎是在回应,又像是嘲笑。

    那尊渡劫高人探头,此时双眼洞察天地,明显是动用了某种法术,只是盯着洛芸莜看,随后冷笑,一扫那些元婴修士,道:“你们这些白痴,枉活了三五百年,连对方究竟是高手还是凡夫都认不出来!”

    “大好的机会被你们浪费了,统统都滚,这里灼阳宫乃是泗水圣宫下命,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奉泗水圣宫之命,我前来此地收取大钟!”

    渡劫境高人声音浩荡,而所有元婴修士同时一愣,再之后,他们齐齐转头,望向洛芸莜,双目中已然带着无边的愤怒!

    被耍了?刚刚还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唤,现在当真觉得脸是火辣辣的疼!

    “小鬼!”

    “孽障!”

    “该死!”

    几个元婴修士同时勃然大怒,刹那威压浩荡,对着洛芸莜镇压而下;天上的渡劫高人同时在刹那探下大手,直接对着那口落满灰尘的大钟拿去。

    法潮无垠,化落雷击钟。

    雷霆砸下,然而在冥冥中,似乎是误打误撞,弄开了什么枷锁。

    天地间小雨突然化作大雨。

    于是转眼,雷霆散作灰飞。

    渡劫境高人眼中,这片古宫阙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一道钟声突然在他耳中响起。

    同样也在那名为洛芸莜的姑娘耳中响起。

    她转过头去,那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注视着大钟。

    于是,如积累了千年之久的荡荡尘埃,在这个刹那骤然散去。

    整个世间,百万里青山大海突然翻转过来。

    大钟悬天。

    有人从钟下站起,白发飞扬,双眸如火,其中道法,滔天如汪洋。

第八百八十六章 六山海上无欲天

    这天下间,感觉,最难以让人做到的,就是如意二字。

    老人常说,世事不能尽如意,纵然圣人也有不圣时。

    波折是必须要有的,天道会给众生开玩笑,这是它所定下的规矩,若是一切都是平淡无奇,便没有了意思。

    可在一些人眼中,与其说是玩笑,不如说是劫难更为妥当些。

    谁也不能尽知天数,凡人五十方能知自己生死,然而对于修士么,天道那就显得更加莫测了。

    倾塌的宫阙,灼阳宫的前院中,那青石阶上,谁也没有料到大钟会升起,更不曾料到,钟内居然有一个人。

    百万里的青山大海都为之震颤,人世间,纵然天地雷霆也要叩拜下来。

    天下翻转,或许就为天上?

    日月倒行,星辰移位,雷云暴雨,整个苍天似乎就这么化作了沧海。

    仅仅是出世的气息,一声在冥冥中回荡的啸,诸多元婴金丹被直接轰飞,自灼阳宫中坠入茫茫青山,也不知砸塌了多少山头,只看大片的人间内,都有黄尘冲天而起!

    惨叫声连绵不绝!

    渡劫境高人瞪大了眸子,他从不曾在人间任何强者身上见过这种威风,纵然如泗水圣宫中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宫主,也不曾有过这种威风。

    他那只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收回还是继续落下。

    白发飞扬,如雪又似仙火,那双眸子中显露出来的,既是怒火又是平静。

    洛芸莜一屁股跌坐下来,她愣愣的盯着这个从大钟之下站起的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留下那道......恍如隔着千古而回荡的钟声。

    那些尘埃散去了,在渡劫高人眼中,那四面八方,就如同岁月在倒退一般,一片又一片的光影出现,倾斜的山门归复原样,门前荒凉的殿堂上人来人往,中央的宫楼再现曾经的辉煌,又有莫名的气息出现,仿若是数千年前那些古老的修士归来了。

    渡劫高人清晰的感应到了,这当中甚至有不亚于他的强者,那些气息既高渺又虚幻,似乎是并非真实存在,但却又能被人确实的感知到。

    天地中,过去熙熙攘攘。

    乾坤内,现在寂静无声。

    变故发生,那些坠入山岳中的元婴高手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下一个瞬间,身边汇聚起的尘土就无声无息的他们包裹住,耳中聆听如山崩般的震颤之音,肉身彻底融入山河中,天地间的雨水化过来,变成一副又一副的铁索,将他们镇的严严实实。

    白发的仙人抬起头来,渡劫高人才猛然回神,发现四面八方的那些所谓同道,都已经“横死”此地!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忽然涌上他的心头,那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到天灵,这位威风八面的盖世人物,居然是半个字也不说,转头就要逃命!

    这个人莫不是万年的妖魔,被镇压在那口大钟之内!

    身出雷音掌撕暴雨,他亡命一般的逃走,然而遁出千里之外,刚是喘息一口,下一个瞬间,他眼前一花,天地瞬间改易!

    待到看清楚乾坤,渡劫高人抬起头,却是吓得两腿一软,几乎就要当场跪下!

    他此时哪里是遁出了千里,分明是站在灼阳宫院中,似不曾离开半步!

    但,当中亦有变化!

    “不...不对,我之前是在天上...怎么会出现在灼阳宫院内.....”

    他口中说着这句话,同时两只眼睛如看见了活鬼一般,盯着那白发道人的手掌,此时只看手掌之内,造化一片虚幻尘埃之景,浩浩荡荡,却是把万里的山河全部收进来了一般!

    他浑身汗毛皆炸,转头再度遁走,然而行出千里,又是明光一转,再回神,依旧是那破落小院,依旧是那白发道人!

    山河虚影在手中摩挲,五指轻轻一转,便是天涯海角也难逃!

    渡劫高人吓得哑口无言,正是此刻,亦见亦听,是那白发道人开口了。

    李辟尘注视着这个修士:“跑什么?”

    “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一位.....神仙?”

    李辟尘看出了这个家伙的道行,但是有点奇怪,气息与寻常的神仙不大一样。

    似乎要更加的....浑浊一点?

    不是真正的阴尽阳纯,并且眉心之中没有清光化生,亦不见心中灵境,身躯内,似乎也没有仙天雏形。

    然而却有一些天道的劫意萦绕,有雷霆常伴于肉身。

    但,仅仅凭借道行的堆积就到了这个地步?

    可与寻常神仙境相比,似乎又弱了不少?

    有阴神有阳神却没有真灵之神,但又存在真灵之神居住的道台....那明显是筑基之台。

    这种情况,是真灵之尊还未成神,也就是说......没有达到洞玄境?

    不对,这也不对,连真灵的感应都没有出现,更遑论化灵成神?

    有缺?

    李辟尘的眼中酝酿深意,看的这位高人浑身发抖。

    渡劫高人听不懂李辟尘所说的后半句,但前半句一出,他哪里还敢细想什么,生怕被对方一招杀了,立刻回应道:“此....这里是泗清域灼阳宫地界!受泗水圣宫统辖......”

    他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李辟尘盯着他:“泗清域?话说一半,我问你是什么修行境?”

    “修....晚辈渡劫境.....”

    渡劫高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两下,此时慌忙躬身回应,同时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这位高人明明强的可怕,却认不出自己这个蝼蚁的境界?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这家伙斟酌了两下,见李辟尘似乎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便小心翼翼道:“前辈...前辈莫不是自人间其余五域而来?应当是圣宫之人?晚辈也是泗水圣宫中的修士,如果前辈要回去的话,晚辈可以带前辈面见泗水宫主,借仙印以定坐标.....”

    李辟尘听得有些古怪,心道渡劫境?

    很熟悉,但具体点,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和自己的修行体系不一样?

    脑海中迷茫过了一瞬,而后李辟尘心中便涌出了一个念头,于是开口,手一指天,问道:“这乾坤之上,是第几**日?是第几片苍天?”

    大日自然是天尊居处,苍天自然是三十六洞天之说。

    渡劫高人疑惑,但还是回应:“第几片苍天?这.....前辈究竟是什么意思?”

    “苍天只有一片,大日也只有一轮........”

    李辟尘:“那么换个问题,这里飞升,去往何处?”

    渡劫高人:“自然是天界,前辈是想问天界唤作什么名字?”

    他把握住了重点,于是不敢怠慢半点,忙不迭是拱手躬身,立刻答道:“此地是人间六域中的泗清域,由人间六圣宫之一的泗水圣宫统辖,在修真界内有绝对的威严,晚辈有幸,正是担任泗水圣宫其中一位长老之职。”

    “六域亦唤六山海,飞升之后,天界据传唤作无欲之世,是一切修士飞升的最终去处.....”

    “当然,有时候,据传飞升也会遇到意外,去不了天界....”

    渡劫高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第八百八十七章 心中无境故可见

    见他脸色,李辟尘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身困东皇钟之内,尘埃落世,虽然半梦半醒,但有些东西还是听得清楚的。

    小姑娘洛芸莜,平常没事情就和大钟交谈,十五日极短,与李辟尘来言,不过是眨眼睛罢了。

    而这个所谓渡劫境修士,若不是他的一道雷霆,自己也难以彻底惊醒,虽然是要捉去东皇钟,但也误打误撞,让自己从半梦半醒之中恢复了过来。

    天门炸开,那种浩荡威力远远超越寻常仙家的承受力,当初俱芦界小天门爆炸,焚鬼老祖好歹也是元神境地仙,都差点被轰的一命呜呼,足以见到天门威力。

    “无欲天?”

    李辟尘仔细斟酌这三个字,同时在记忆中搜索诸多天域之名。

    然而很可惜,在李元心最初赠与的文篆记忆,包括自己四百年来所看的所有道书中,都没有无欲天的记载。

    这个天界,并不在三十六洞天之中。

    李辟尘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不在三十六洞天之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片所谓修真界之上的天界,是一位大圣所开辟的苍穹!

    “北海的真神,看来所谓的画地为牢,这大神通有两下子,这天门或许不是乱开?”

    李辟尘心道这下有些麻烦,如果是小界,说不得还能传讯,如俱芦界一样被接回去,但自己是在虞渊之中落下,并且这里也有高天!

    小界没有上界,依托寰宇各洲而存续,但这里有一片高天,也就是说,可能是属于三千六百洲之一,也可能不属于。

    李辟尘在四百年内修行,不单单是在进行法与道的转换,对于书籍也有窥视。

    分出一点神念,化作灵气人形去翻阅古籍,是很容易的事情。

    洞天下辖福地,后又有诸多仙玄之山,洞天福地皆为定数,仙玄之山则是无尽,并无定数,所谓一百零八,也只是一片洞天之下的说法。

    三千六百大洲,三千六百大世,这当中又有上洲下洲的说法,各个天域皆是不同,一洲之下统辖百洲,但这当中,似乎也有大圣代洞天而行之记载。

    大圣即是一片天意,这是无错的,也就是说,所谓的无欲天,或许是这位大圣的名讳,亦或是曾经的尊号?

    若不是三千六百大世,那便是大圣自己所构筑的“乐园”?

    “无欲天之主是何人?还是说,天界无人管辖?”

    李辟尘再度开口,渡劫高人刚想要回应,那一直以屁股着地的小姑娘猛然蹦了起来。

    洛芸莜眼放精光,也不顾身上的衣衫尽湿,是半遮半掩,朦胧若纱,水珠依身裙而滴下,若是个少年人在此,只以双目见之,必然要闹得面红耳赤。

    “我知我知,无欲天主正是无欲天帝!”

    她直接接口,而渡劫高人面色一黑,立刻道:“妄言!小娃娃,你从哪里看来的东西,无欲天中何来大帝?”

    洛芸莜瞥了他一眼,道:“我在这破宫住了很久,有时在里面翻到的神话书籍,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神话书籍?放狗屁,灼阳宫妖言惑众,他们的事情,你曾经也是修行中人,虽然才炼气六重,小小蝼蚁,不知乾坤大事,但连这里的过往之事也不晓得?!没想到这种妖书居然还有,这灼阳宫怕是......”

    渡劫高人先是嗤笑,随后神色陡然狰狞起来。

    然李辟尘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蝼蚁纵小,也终有振翅之时,谁道蝼蚁不能翱翔九天?”

    此话一出,渡劫高人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拱手:“是是是,前辈说的甚是!”

    洛芸莜哈哈一笑:“变脸变脸,渡劫高人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啦!”

    她的话被渡劫高人听得明白,顿时脸色如吃了腐烂猪肝似的,那双眼中都充斥杀气,只是碍于眼前这个白发道人,他心中极惧,故此自然不敢擅自动手。

    小姑娘开心极了,以前哪里能见到高高在上,一言就能定人生死的渡劫高手这么吃瘪,诶,谁说强者就没有怕的东西了,遇到更强的,还不是趴在地上吃灰,抖得和耗子一样!

    呸呸呸,一点风骨都没有!

    渡劫高人看着洛芸莜的神情,恨不得把她拽下来打死,然而现在却半点也奈何不得,还要时时警惕,想着自己的小命安危。

    李辟尘失笑,此时又想到了什么,对渡劫高人道:“你说你是人间泗水圣宫的长老,听你所言,六圣宫应该权利颇大,高手辈出?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以圣宫作为后盾威胁我,而是在这里战战兢兢,甚至一个小姑娘骂你都不敢还嘴?”

    洛芸莜在旁边做了个鬼脸,小道姑蹦蹦跳跳,身上沾湿的衣衫,与身躯贴在一处,只能以玲珑二字称之。

    渡劫高人一脸苦涩,心道您老那气势,我他娘在我们宫主身上都没有见到过,自己好歹也是活了千八百年的人,还用泗水圣宫威胁,那是个后晋的元婴还差不多,不知道天高地厚。

    越是强者越不怕激怒,怒到心头一巴掌把我拍死,到时候泗水圣宫给我报仇又怎么样,我他娘死了啊!

    毕竟我这一看您这出场就不太对劲!

    要没有点眼力见,自己还能活到今天吗?这渡劫的境界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但嘴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他把这些念头压下,斟酌了约莫三个呼吸,便开口道:“晚辈实话实说,前辈莫要怪罪。”

    李辟尘看着他,眼中有不明的光华一闪而逝,随后道:“你讲。”

    渡劫高人应了一声,而后道:

    “正是因为泗水圣宫在后,我才不会贸然拿这个当作挡箭牌,出行在外,威风要抖,免得羊群认为狮子好欺,但又不能抖的太过,否则天下共讨之,落得个穷凶极恶的名声,那便铸下大错。”

    “您若是想要杀我,不过一个念头的事情,泗水宫在我身后为盾,但这盾却不能随意示人,毕竟这天底下,总有吃软不吃硬的。”

    李辟尘听得连连点头,渡劫高人心中大呼一口气,暗道自己这一通话讲的真的是太有牌面了,然而下一瞬间,李辟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场面话说的不错,但是你实际上,就是自己怕死吧。”

    渡劫高人一怔,李辟尘看着他,似笑非笑,此时双眸中,阴阳之光时隐时现。

    “【您老那气势,我他娘在我们宫主身上都没有见到过,我好歹也是活了千八百年的人,还用泗水圣宫威胁,那是个后晋的元婴还差不多,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泗水圣宫给我报仇又怎么样,我他娘死了啊!】”

    “我说的,对不对?”

    李辟尘把他心中之语尽数说出,渡劫高人愣在原地,随后嘴唇哆嗦起来,看着李辟尘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就像是在看什么可怕到极点的魔头一样。

第八百八十八章 天书无字照残碑

    能窥人心念者,自古以来皆有称呼。

    正是唤作.......心魔!

    渡劫高人死死盯着李辟尘,大气不敢擅喘,如坠千年寒冰之窖。原本心情才刚刚放松,这下却又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是心魔显世,捣乱众生来了?

    修真界中,诸劫难内,唯心魔劫最难渡过,那些心魔玩弄众生意志,可谓是残忍到了极点,而渡劫晋升大乘,最可怕的劫难,也是雷劫之后的心魔劫。

    如果渡过去,就是大乘境高手,再经历漫长的修行,就有能飞升天界的资格。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某个掌教那样的意外。

    李辟尘看他这副模样,就是又笑:“你抖什么?”

    渡劫高人:“我......我没抖。”

    脑海里居然都有些乱,他稳了稳心神,同时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心魔可以变成这副人样真正降临世间了?

    若说是被夺舍的,也不像,难道天界中也有心魔,觉得那些真仙上仙太过无聊不好对付,所以降临人间来玩弄乾坤?

    “我可不是心魔,心魔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李辟尘的声音打断了渡劫高人的念头,他浑身一震,立刻退了两步,同时又是倒吸冷气,心中再三强调与告诫,让自己万万要冷静下来。

    对于他的各种反应,李辟尘看的既是好笑,又是无奈。

    “不修心经,故而戾气深重,虽有小智,但却没有大贤之资,便是比之山门中那些寻常弟子也是不如。”

    云原之上,心经修行是仙道必修之课,所谓再是愚钝的凡人,一旦真正领悟经文真谛,破入第一境凝神,对于天地之间各种事情的关系,也会瞬间感到不同。

    能入凝神,便已是真正踏入修行之路,前方大道可谓通畅,毕竟已经跨过第一道门槛。

    有些人卡在人仙之前,不得寸进,就是因为心境不到的缘故,如曾经李元心就是如此。而一旦破开心灵壁障,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甘露自来。

    李辟尘抬起头来,大雨依旧倾盆。

    “诶.....”

    随着这一声叹息,那些雨点忽然开始变得稀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仿佛天意落下一般。

    暴雨骤停,再此化作细雨。

    只不过,这一次的影响,有些巨大了。

    渡劫高人有些颤抖,他感受了一下,这以身前白发道人为基,四方**延伸出去,足是数万里的天空尽数都化了绵绵之水。

    再向外,也仍旧是细雨朦胧,而渡劫高人不敢再继续探查,立刻收回神念感应。

    他心中有了个估摸,正是狠狠的吃了一惊,暗道怕不是纵横百万里的山河...甚至还要更加广袤的地域,都被影响了。

    人间六分,一念便是六分之一个人间的天时变幻。

    这根本不是人间的修行者可以做到的事情。

    “天地何等广袤,人间六域山海,很多人纵然到死也难以探查到尽头,除非是修到大乘,可眼前这个人......”

    渡劫高人喃喃自语,却不知道,李辟尘这一声叹息,是在询问此方天道。

    但与云原不同,这里的天道更近似于一种规律,并无实际的化身神圣,而这一言叹息,人间细雨遮天,确确实实如那渡劫高人所说,整个泗清域的山海,尽数都被影响了。

    世界确实是很广袤,但是......太弱了。

    李辟尘明白,此界天地乾坤太脆弱,远远比不得云原,这和当初俱芦界的情况相差无几。

    然而,却又有自己的一套运转方式,世间生灵莫不遵循此天律而走,但在自己这个“上洲”之人看来,却是……满目疮痍。

    如果这里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处下洲,那么这里的排位一定十分靠后。

    如果不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处,那么这里必然是大圣所制造出的“乐土”无误了。

    细雨中藏匿神念,整个世间,除了在灼阳宫这里的修士们,其余的,没有人知道李辟尘来了。

    不,也不尽然,至少在此刻,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了。

    李辟尘的目光抬起,向着远方眺望。

    ........

    青山连绵,拱垂如士。

    层峦叠嶂,一山更比一山高,而四方拱卫,在最中央的高山上,有辉煌璀璨的宫阙坐落,更有天瀑自山峰之顶轰鸣如白龙,咆哮落在人间。

    细雨带来了大雾,宫阙中有人走出,站在磅礴的殿宇前,仰起头来,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那双妩媚的双眼中,酝酿的却是与之神情完全不匹配的冰冷。

    “这雨不该是落在这乾清山上的。”

    “有人乱了天时。”

    她雪白的衣衫披着,有金色的云纹烙印其上。

    青丝盘起,挽成灵蛇之簪,额前两率刘海垂下。

    她的目光中有着明悟。

    能搅乱六分之一个人间的强者,他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而且是人间内曾经并不存在的人。

    这处宫阙,自然就是人间六山海中,执掌泗清域,也就是泗清山海的泗水圣宫。

    她转过身,双目似乎透过重重宫阙,开闭无数门户。

    某处不可知之地,有一面残碑在沉眠。

    只是在这一刻,就是这个无比强大的女子在窥视它的一刻,亦不知受到她,还是某个人的影响,这面残碑有了反应。

    碑文本无字,是天书本无字

    然若有人观之,自能见字。

    所见之,浮生若梦,光影交织,镌刻的文字,又是谁所留下?

    那上面,只有一个“天”字。

    ........

    “有意思。”

    李辟尘感受到那若隐若现的力量,沉吟一瞬,而后又轻轻叹息。

    “此人世最强者,就是她吗?或者说,这方山海的最强者,就是这个女人?”

    “她就是....应当是你口中的那位泗水宫主?”

    李辟尘向着渡劫高人询问,后者一连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如我,差了太多。”

    李辟尘下了定论,随后对眼前的渡劫高人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渡劫高人回神,惶恐道:“晚辈陈季芝。”

    不曾想还是个挺文艺的名字。

    李辟尘点点头:“我还有一问,我坠此世,那同坠的石人去了何方?”

    渡劫高人一愣,摇摇头,而一旁小姑娘笑道:“他们还没找到呢!先见到了你,所以才都跑了过来,要把你给拿去,当做自家的宝贝!”

    李辟尘看向她,笑道:“是大钟,不是我。”

    洛芸莜奇道:“咦?你不是钟灵吗?”

    这好像是闹了个乌龙,李辟尘道:“洛家的姑娘,你瞧瞧我,像是钟灵的模样吗?”

    正是在回应李辟尘的话,东皇钟微微一震,发出轻轻的响声。

    洛芸莜回过神来,先是有些羞恼:“那你不是听了我和大钟的悄悄话?第三者!”

    她这没来由的一下,弄得李辟尘一愣,但很快,小姑娘又吐口气,道:“算啦,你也是个大高人,能把渡劫老怪吓得战战兢兢,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啦。”

    这话说的,陈季芝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拳给这小姑娘捶到地上,眼前这个家伙强大到什么样子你看不出来?胡乱说话,小心被直接打成齑粉!

    他倒是害怕的不行,但李辟尘笑了一声:“是,你小姑娘有大肚量,不会和我这个外人一般见识,毕竟你说过,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开心,不是吗?”

    “亡神命,活不过二十二岁,但我若是说,能帮你破去这命格,你.....”

    李辟尘话没说完,意味深长,而洛芸莜的神情从嘻嘻笑笑一下子就变得平静下来。

    她平静下来的模样,确实是很好看的。

    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人生正是花开时。

第八百八十九章 逆天改命转天意

    姑娘没有开口,沉默了下来,她的性格在一瞬间翻转了。

    过去如果有人对她这么说,她必然是嘻嘻笑笑,随后挥挥手,说别骗人啦。

    但今天不一样,身前的这个人更不一样。

    移山倒海,摘星捉月?

    或许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强大到了连渡劫高人都如狗一般的乞舔,而恰恰正是洛芸莜明白李辟尘的强大,才会笑嘻嘻的说自己大人有大量。

    真正的高人,不会和孩子计较。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大智慧所在。

    陈季芝只是感觉到了李辟尘的可怕,但是洛芸莜所察觉到的,是一股平和与安心的意境。

    “前辈...什么意思?”

    洛芸莜询问,姑娘平静的脸孔中,居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如果,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李辟尘:“我们一会再谈论这个事情。”

    话落下,如手指在尘埃中碾起一瞬,之后便轻轻打落那些尘土一样。

    陈季芝是听得清楚了,他先是盯着那小姑娘看了看,摇摇头,心道这女娃虽然当真好看,但在修士眼中,也不过红粉骷髅,一辈子止步炼气六重,到了后面,如果只待在一处静修倒也罢了,可若想入世再拼上一把,倒是有些概率会被一些其他的修士掳走,当个小妾亦或是....更惨的下场。

    修真界就是如此,而陈季芝听见亡神命三字,再观这个女孩子的灵根,顿时大为摇头,更是叹气不止。

    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要改变一个人的命格,那是需要费很大功夫的,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这当中涉及天意人意,非是一位修士之能,至少须得三位大乘境高手齐齐出手才能做到,并且还需要对抗天意,甚至会牵涉到一些灵物,故,所谓逆天改命,就是这个意思。

    困难的很。

    可若是真能逆天,修士们还用渡雷劫吗?

    而灵根....这名为洛芸莜的姑娘,是五行齐全的杂灵根,这就代表着没有前路,那么一个既没有前途,又没有什么宝物,更没有价值的寻常修士,又有哪个大宗门会为她费力费心的进行逆天改命呢?

    想要依靠一张漂亮的脸依托强者?不可能,比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大乘境修士,怎么会看上一个炼气境呢?

    炼气六重,这不过是随便练练就能达到的水准,到了七重就是一道门槛,这姑娘以前明显也是有山门的,或许正是因为亡神命加上五灵根,所以才被逐出来了,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出来的。

    陈季芝认为,似李辟尘这样一位大高手,不应当为了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而浪费精力与道行,于是他斟酌两下,拱手行礼,躬身进言道:“前辈,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

    “不当讲。”

    李辟尘直接回口,看着愣住的陈季芝,道:“你想说,这亡神命需要三位大乘境高手出面,费尽心血,甚至要牵扯到一些灵物?”

    “诶....修行之路,何以只有一条?”

    李辟尘叹息:“大道无尽,为何只看得见表面而不见真理?力所能至,力所能及,便是通融万道,明悟诸法?”

    “力不及处,便无道无法不可为之?大谬,谁教你的?”

    李辟尘连连摇头,陈季芝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心中就有点恶气升起,暗道您这么厉害,是,一念几乎把大半个人间都落满了雨,改天移世,我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您究竟是心魔还是别的什么,说不得是天界坠世的谪仙上神,但我就不相信了,您还能挥挥手就给人的命格改了?

    人命生来天地注定,修行是逆天之事,但并非人人都可逆天,如大河中倒行的鱼儿,一旦有懈怠必然被流水冲走。

    这逆天修行的说法,事实上也只是给寻常人一个希望罢了,毕竟谁都想主宰自己的生活,但他陈季芝身为一介渡劫高人,难道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若是真的人人可修行逆天,那怎么又会有单灵根与五灵根的差别?

    若是真的人人可修行逆天,那怎么又会有特殊体质与寻常体质的差距?

    他心中有问,更有恶气。

    李辟尘双眸洞若观火,真的是,这陈季芝不修心道,没有心境,当中那些声音几乎被李辟尘听得一清二楚,就恍如窥视凡人一般。

    清静经之能,窥心之道也是有要求的,不是谁都能看,但在这方人间中.....

    “说的不假,人命生来确实是天所注定,难以更改,也并不是人人都可逆天,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李辟尘叹息:“还是如你心中所想,一条长河之内,生灵也都非一样,有鱼也有虾,有蟹也有虫,纵然是鱼也有巨大差异,有些能潜入深水,有些能逆流而行,有些更能飞出水面,虽然天地注定了它们都在水里,但却没有给他们限定道路。”

    “没有错误的道,只有走错的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引导。”

    声音平淡,带着惋惜,但陈季芝听了,顿时愣住。

    他从不曾听闻过这种说法。

    在修真界中,弱肉强食,也从没有这种说法。

    强大即是真理。

    所以,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强。

    但没有人明白,强,只是万道之中的一条罢了。

    它很重要,可却并非绝对。

    陈季芝沉凝下来,李辟尘摇摇头,道:“你走吧,回到泗水圣宫中去,我在此地歇息,若是你那宫主有意,或我去拜她,或者她来拜我。”

    “她已知我,我更知她,且,她不如我。”

    “还有,那些……修士,其他的人,并没有死去,只是被镇压在山海中了,你可以去看看,顺便把他们带走。”

    李辟尘盘坐原地不动,天下珠帘轻挂,细雨朦胧。

    嘀嗒的水声连成一串,顺着破瓦的轨迹,慢悠悠落在湿透的地面。

    陈季芝的心中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关窍一样,他的神情有些变化,眉头微皱,看着李辟尘,却突然发现,似乎有些不清晰了。

    宛如身处梦幻之中一般。

    他想了想,咬牙,对李辟尘躬身,道:“前辈,我泗清域,不日起便有一次修真盛会开始,这事关乎至人间六域,是六方山海祭礼上天,以求得天道赐法的大典,当中胜者,可观无字天书,前辈若是有兴趣,可来泗水圣宫处观摩此大会盛事。”

    “关于前辈所说之话,晚辈会一字不漏的尽数带给宫主,由她来定夺,或许宫主会亲自前来此地,邀请前辈一同赴会。”

第八百九十章 人天二意皆我意

    陈季芝退走,直化流光遁入群山之外,这细雨天下,破落殿堂,只看倾塌的山门内,只余下一道人,一姑娘,一口大钟。

    李辟尘眸子中的光华褪去,而洛芸莜坐了下来,身上衣衫湿漉漉的,她等了一会,斟酌道:“前辈?”

    她是想问关于自己命格的事的,方才李辟尘说,待一会再谈论此事,如今那渡劫老鬼已经离去,还不重提此事吗?

    这就好比在黑暗中,看不见一点的光芒,而行走在其中的人,都已经默认了这是一个无比黑暗的世界,心中已无抗拒,但如今突然听见有人说,或许前面某个地方,就有照亮黑暗的火种。

    初听,自然是不以为然,但如果,真的见到了一道光呢?

    李辟尘的目光依旧看着院外,那些雨水落在地上,融入到坑洼的水洞中,没有溅起半点波澜。

    手抬了起来,一道火焰出现,转眼之间就把洛芸莜包裹,身上湿漉漉的衣衫瞬息就被烘烤干燥,而紧接着,那团火焰依附到了衣衫上,把她原本那有些灰扑扑的裙袍,变成灰与白交织的新服饰。

    白色的火焰纹路如龙似蛇般的缠绕于衣衫之上。

    “前辈?”

    洛芸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与之前是大不相同。

    李辟尘道:“好看么?”

    洛芸莜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看。”

    “是啊,既然要脱胎换骨,那么,过去的一些东西,若不抛弃,便要重塑。”

    李辟尘开口,说出莫名的话,终于是转头,对她道:“洛家的姑娘,你的命格是亡神,需要寻到天医亦或是吉神之命者方能更改,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如果有天乙命人出现,那更是好的不行。”

    洛芸莜挠挠头:“我知道命格的说法,但命格生来注定,这是天意更是人意,不论做什么都无法更改。我为亡神,什么天乙、天医、吉神,这些人都是大宗派的得力弟子,况且天乙命人,我听说,从修真界上溯到过去九千年,也只有一个人。”

    “贵命难得,而且如果天医什么的靠近我,要改变我的命格,是要被祭掉的......”

    她声音变得有些弱弱:“谁会拿一个贵人的性命来救我一个亡命人呢?”

    李辟尘听得她的描述,心中揣摩一番,大致有了个底数。

    看来,这一界中,命格之说不可改变,这与九玄论道中的第六阵有些差异,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当初第六阵也是不可更改,那大家还比个什么东西?

    但,破去命格这种事情,不是自己第一次做了。

    修行人更改命格,比凡人要更加困难,如果有天乙在侧,一切好说,哪怕是天煞也不过反手就可破掉,但若无天乙,那么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办。

    “你说的有点道理,所以我不选择这一条路。”

    李辟尘在身前拂去一片尘土,于是有清风荡起,就如听话的小龙,蜿蜒而出,却又如化作一位勤勤恳恳扫路人,拿起扫帚,把那些尘土拍打到雨水之中。

    尘若是碰到了水,便动弹不了了,但同样,水也会被困在尘之中,不得脱去。

    李辟尘忽然笑了起来:

    “天意?人意?皆不及我意。”

    “洛家的姑娘,你愿意散去如今的法力,将一切归还乾坤之内吗?”

    李辟尘询问着她,洛芸莜没有犹豫,直是回应道:“若是前辈真的能破去亡神命,那我就算当个凡人,扫院一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修真界虽然可怕与嗜血,但亦有很多精彩,相同的,凡人也是一样。”

    “二十年寿命加到一百年,怎么看都是我赚了呢!”

    她抿嘴一笑,李辟尘对于她的态度,心中早已有些数,此时颔首:“这便很好,那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我要给你下三个卦象,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随我修行。”

    “卦....什么?”

    洛芸莜不解。

    李辟尘不回应她,只是接着道:“就当这十五日来,日日听你讲故事的报酬了。”

    洛芸莜一愣:“我....可以吗?”

    李辟尘:“自然是可以的,而且我的修行之道,与此世完全不同,只不过有一点,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弄清楚。”

    “你这里的天道,究竟对于我的道路,我的法,会不会产生排斥?”

    话说着,同时抬首望向朦胧的天空。

    那当中,没有雷光,也没有风啸。

    洛芸莜早就对李辟尘的道与法感兴趣了,之前也可以从与陈季芝的对话中听出来,自己身前这个白发的高人,似乎并不是这个泗清域的人。

    甚至......有可能不是这个人间的存在。

    洛芸莜感到有些兴奋,如果后一个猜想证实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人间之外,还有人间?天上之外,还有天上?

    .....

    所谓晨钟暮鼓,然此时在这倾塌的山门内,只有一口大钟,它既是晨钟,一震能醒天下众生,也是暮钟,一晃能将山河也蔽。

    洛芸莜散去了自己的法力,化作了凡人,而李辟尘给她下了三个卦象,捻起一粒尘埃点在她的眉心,至此,在小姑娘怀疑的目光中,李辟尘告诉她,如今的她,已经没了亡神之命。

    按照论道第七阵的说法,此时的洛芸莜,是“无格”,即先天之命,不曾分配。

    那一粒尘土是自诸尘中起,带着无限的可能性,既是凡尘又是仙尘。

    这与当初度化阴生不同,阴生是凡人,更有女丸这个天乙在侧,李辟尘其实只是起了一个推动的作用。

    而论道第六阵中转化承影,那是借了无上之法的加持,更有论道规则在左右。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以地仙的无上法,彻底把亡神之命破去,破命重化之法,若是云原中其他的地仙来做,也能办到,只不过没有李辟尘这么轻便与简单罢了。

    “灭去你的道与法,化作凡人的身躯,割裂了前尘与现在,我的卦,你无法理解。”

    “天地之否,灵台不染,肉身清静;水风之井,干涸泉涌,绝处逢生;天雷无妄,邪祟皆避,刚正无敌。”

    李辟尘看着她,双目中有莫名的光:“你随我转修仙道,此道不重体质,只说悟性机缘,但纵然是大愚钝者,千百年后也必有所成。”

    洛芸莜看了看身上的新裙袍,又歪了歪头,对李辟尘道:“那....老师?”

    “随你称呼。”

    得了回应,洛芸莜嗯了一声,嘀咕道:“转修仙道....我知道老师的道与法与这人间的不同,但....不都是仙道吗?”

    这话出口,见李辟尘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正色起来,恭敬询问道:“老师这新仙道,不知道寿元几何,法力几许?”

    她想要知道一些基本的讯息,李辟尘开口:“新仙道?错了,不过随你说吧,这不是我开辟的道路,此道之中,你自凡身而起,合该经历脱胎换骨、炼化躯壳五精、震开肉身四海、点燃人精三火,至此一切准备妥当,可踏入筑基之境。”

    “筑基境后,身若琉璃,血作白芒,是为玉液境。”

    李辟尘开口:“玉液境,寿三百年。”

    这话一落,洛芸莜愣愣呆在原地,随后小嘴张开,却是惊的难以出言。

    金丹高人寿才有三百岁。

    这玉液,堪比金丹?

    然而更加震动她心神的话接连被吐露出来。

    “玉液之尊,不算仙人,至凝玉液而结丹,这才是踏入人仙,此境之前,唤炼精化气。”

    “人仙者,人中称仙,唤结丹、真丹、一阳、玄光。起法捉灵,判生道死,出风入雷,呼火唤雨,下寿一千五百年,上寿两千年。”

    “人仙之上,是神仙,二仙境合称炼气化神。神仙者,神游太虚,上达青冥之境,下至八荒**,下寿四千五百,上寿六千年。”

    “神仙之后,是地仙,地仙者,称炼神返虚。移山倒海,改日移月,皆不过翻手一念,个中强者,横渡虚天,撕破寰宇,上震金门,下裂冥海,下寿一万载,上寿一万三千年。”

    “地仙之后.....”

    李辟尘话没有说完,洛芸莜忽然举起手来。

    “怎么了?”

    看着这个姑娘,而后者则是缓缓放下手,在眉心揉了揉。

    “老师你等等.....”

    “我想静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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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祖师介绍:
岁月中,云岩上,李辟尘与一个白袍的童儿面对相坐。
仙山之中静悄悄,四只猴子探出脑。
白袍童子捧着经文:“祖师什么时候来的峨眉?”
李辟尘竖起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
一段丢失的岁月,因为李辟尘的到来而被彻底改变。
他失去了名字,于是,后人都称他为....“太上”。
“太上者,清静至极之道,太古无名之君。”峨眉祖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峨眉祖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峨眉祖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