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峨眉祖师TXT下载峨眉祖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峨眉祖师全文阅读

作者:油炸咸鱼     峨眉祖师txt下载     峨眉祖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七章 岁月中的死者,在光阴中永存!

    天仙的拳头落了下来,带着最高渺的无上法。

    这一次,无欲天帝的化身在咆哮,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李辟尘的时间,也不多了。

    手中的剑开始舞动。

    “看着这一剑吧。”

    李辟尘没有回头,但是对那哭泣的女子开口。

    “这是划破新世的一剑,此剑落下,你便能见到真正的红尘。”

    “无何有.....当真是大礼物啊.....我能参悟这么浩大且玄妙的意吗?”

    李辟尘把那柄剑挥舞了起来,苍天的火焰静静燃烧,红尘化作了干柴,光华洒落在诸多世上。

    甚至都无法看见那柄剑是怎么斩出去的。

    无声无息,苍天之下,青天之里,一片寂静。

    只有璀璨到极点的辉煌,如同天地宇宙初开时的一线明光!

    斩!

    天穹被分开了,而那无数的昼夜都被抹除,这剑自“无”而发,到“有”中去!

    而在冥冥之中,这柄由天阿、天丧、南乡、无何有四剑合一,甚至还带有部分洛神剑意的至天之兵,唤来了一道迷失在岁月与光阴中的名字。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

    那只拳头上蕴含的,不知名的法,还没有彻底施展开来,就已经消失了。

    那只拳头也被抹掉了。

    天仙,贵为真君境的,贵为第五步的盖世存在,被这一剑直接从天上抹去。

    整个人间的尘埃都没有跳动,这一剑就好像不存在似的,但又确确实实完成了目标。

    大圣化身到了最后的一刹那,才恍然若觉。

    他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切的身躯与光辉都被抹掉了,那自人间中斩出的一剑,把自己的拳头,臂膀,虚幻之躯,天仙之法,尽数打了个精光。

    而现在的他,已经从天上坠入人间。

    道与石汇聚过来,为他铸造了一副新的身躯,可这仅仅是地仙的身躯而已。

    他看向前方的那个人,那位自人间诞生的东皇,仿佛从苍天中坠落的天帝。

    对方那柄天阿剑,突然对着他摇摇举起。

    从不曾有过的,巨大的恐惧感忽然从四面八方席卷上来,他终究只是一个化身,不是真正的大圣,在面临死亡的一刹那,坚固如磐石的心神也轰然炸碎。

    纵然是坠入冥海,坠入幽黎天中,他也不会感到如此害怕,可那柄剑是无何有之乡中的一道意所衍化成的,如果被这一剑彻底斩中先天灵光,那并不是死了,而是彻彻底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住手.....住手........”

    化身开始颤抖,他疯了一般的聚起道法,浩荡的法力澎湃如同汪洋,然而他此时被一剑自天仙第五步被打落到地仙境,即天桥第九步,虽然这等境界放眼人间也是近似于无敌的存在,但可惜,现在的李辟尘,仍旧处于一炷香的时间内。

    只要在这一炷香之内,便是天仙第三步观世境。

    天桥第九步很强吗?自然是强大的,但是在观世面前,则不够看了。

    观世境,这相当于人间的地祖。

    “无何有之乡的剑......无何有.....巨....巨阙剑!”

    他在颤抖,而后看见那那柄本不该有名字的剑山所浮现的文字,那是古老的篆文,上面刻印的,正是巨阙二字。

    无数的天意曾经书写过,这乾坤之中,最强大的仙剑,名为巨阙。

    巨阙不是单指一柄剑,而是说,当整个世上,出现了一柄最不可抵挡的剑时,这柄剑便能被称呼为巨阙。

    这是一个称呼,是剑中圣者,剑中之尊的称呼。

    巨,为庞大,浩大不可计者。

    阙,意为缺,缺失且不完整。

    这世中,唯天最大,剑自天落,自为天缺。

    天缺一角,便是巨阙。

    巨阙,这两个字烙印在无何有之剑上,是表示在此一刻,这光阴一刹,这一炷香内,这柄无何有之剑,就是当世巨阙,当世最不可敌之剑。

    “五仙之天....最近天者.....五仙中天仙的残缺一角,化为仙剑,剑号巨阙........“

    “居然.....唤来了巨阙剑....你...你不可能.....”

    大圣化身那庞大的身躯在后退,他彻彻底底的惊恐了,再没有半点抵抗的念想,那些还不曾被聚起的法全被他斥退,此时他想要把自己的念头回馈给本尊,然而却震骇发现,那些念头都被抹掉了。

    天...这是五仙之中,天的威能!

    古老诸尊,尔为第一,巨阙剑现,万世归无!

    “自无中来到有中去,自有中去到无中来........不可揣测,不可琢磨,不可妄言,故而天上天下无所阻碍,故而过去未来不能斩其身光.....”

    大圣化身喃喃自语,面对那柄名为巨阙的剑,惧怕到了极点!

    “五仙....天地神人鬼,在不同的人手上,在不同的境界,因为个人对于道与法的理解不同,而会产生不同的威能,不同的变化........”

    “天仙唤来巨阙之剑,这在记载之中....只曾有一人做过......龙师,龙师!”

    “无量天尊....龙师....托名龙汉.........巨阙剑出,故而自无名之君逝去之后,他持巨阙剑出,让天地寰宇第一场大劫临尘,后引大圣齐死!”

    他这么说着,而后忽然的疯狂喊叫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都错了,都错了!只有太上之身加上无何有之境中的一道意,加上苍天与红尘,这才是完整的引子,这样才能引动一道至人之意!而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至人观天,神人知天,圣人问天!达不成这三种之意的任何一种,都无法引动五仙中天仙的降临.....至人观天,至人观天,光阴一剑!”

    他大喊大叫起来,但很快似乎就又陷入迷茫:“不对,不对,总觉得还缺了什么.....这也不是完整的......那些古老仙人们....他们再也无法靠近大道,他们知道的应该比我们要多,但为什么他们不晓得这种方法?曾经还要从岁月中拉人.....”

    “等等,岁月中拉人?岁月....定格的岁月,故而从岁月中出现的人是不可知之人,是岁月中定下的死人,但他们活在过去,亦是当世,故而又成为光阴中不朽的存.......”

    “岁月中的死者,在光阴中永存?!”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六十八章 剑号巨阙,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李辟尘听着这位大圣化身的自言自语。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将要过去,李辟尘在对方陷入迷茫之后,便举起了剑。

    是无何有之剑,是天阿,是天丧,是南乡,更是.....巨阙!

    听见了不少往古的秘密,甚至还有很多只属于大圣的猜测,但很可惜,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听下去了。

    大圣的化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辟尘挥剑,他仍旧在大声的自言自语,说着自我的猜测与推衍,甚至神情越发的激动,似乎已经明悟了很多东西。

    “古老的仙人们....妄图以这种办法重归大道,借助岁月中定格的死者,在光阴中铸造不朽而永存,因为太一与浑沦的消失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们破开了大圣境,但却并不是至真,更不是天尊,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近似于天尊的特征,可代价也是极其沉重的,他们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大道,甚至连一点点的‘道’都看不见了,如果不做出改变,他们最后会堕入光阴与岁月中,成为礁石或者尘埃。”

    “自往古以来,可知曾得天意者,不过寥寥数人,龙师为一,更是最初,然而他最后消失了,无数活下来的大圣都在传言,他是逝去了,因为五仙之中的天不可妄动,故而让他自己陨灭了自己......而龙师传下了最初的文与言,后面......”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龙汉,连山,归藏....他们都失败了,而后面二位...据说也曾经得到过‘天’与‘人’?”

    “无数的苍天是引子吗?原来不是要强行聚集,而是让无数苍天心甘情愿的作为引导?哈哈哈...哈哈哈....愚蠢啊,无数的大圣都走上了对立面,全都是错的!”

    “但没有人发现问题吗?我不相信,故而这呼唤五仙之天降临的办法,所需要的准备实在是太多太多,而五仙无法被算到,故而大圣也成了凡人,为各种算计而劳累奔波.....甚至屡屡失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巨阙已经聚起了万古苍天的光芒,那道冥冥中的杀意撼动了整个天上。

    大圣的化身依旧在自言自语,甚至更为疯癫。

    纵然那剑光已经映照在他的眉心,化入了他的天灵,可这惊动千载春秋,万世青红的剑啸,也没有把他从那种痴傻之中拉扯回来。

    这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明白,现在已经必然要死了。

    虽然是一尊化身,但追随无欲天帝多年,如剑轻笙与之李辟尘,化身真的还能称呼为化身吗?

    现在他回不去了,任何的道理都无法回馈给无欲天帝,但还有一点,是他可以做到的。

    那就是在这一刻,把所有推衍出的结局,完完整整的,诉说给这片天地,或者说,给身前的那个人。

    虽然是敌人,但在这一瞬间......大圣的化身明悟了曾经困扰的道理,不论是敌人还是友人,既然是有这么一个存在站在自己面前,那不如,尽数说出来好了。

    与道为之,道而不困,道吐人言,人知道声。

    求道之人,若求而求不得,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无欲天帝是如此,九华上帝是如此,摩天世君亦是如此,更不要说天根无名,谢烟尘小月王,亦或是虞主洛神......

    他们都是如此,大家都和黄尘大圣所言的一模一样,大道门前枯骨一片,你我都是其中之一。

    钟声响彻,那是众生在为他奏响葬歌!

    “我依旧不懂啊,我依旧不明白,缺了太多的东西,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无法知道的?”

    “五仙之中的天,它选择了那么多人,但却从不曾长久的停留过半点,有很多人都被誉为近天者,而如今,我却真正看见了这天所降临的一瞬间!”

    “何等绚烂,何等恢弘!剑号巨阙!”

    “这万古以来,最威,最强,最浩荡,最高渺的剑,有人称呼为仙剑,有人说它是神剑,又有人道是千载春秋汇成的圣剑,更有人言,这是至人之剑......”

    大圣化身苦思冥想:“为天故而不朽,古老诸尊当为第一,无与有的颠倒转化,最近于道之至理........”

    “你的天仙之能,是什么呢?过去未来不能损你身?天上天下不能阻你步?还是如当初的龙师一般,一剑挥下,连杀大圣于天上,诞生了第一场无量大劫,名为龙汉?”

    “太上之法,是否与五仙的变化有着关联?譬如日月得天,是开启了古老的太阳太阴?譬如传说中的太元得天,故而定下整个尘世的轮转?”

    “不,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那么虞主,河伯得天,他在岁月之中,又会造化怎么样的无边盛景?”

    巨阙剑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大圣化身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一瞬间,原本充斥着他心灵的恐惧与惊骇全都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对于再也无法参悟大道至理,再也无法吐露话语的惋惜与悲伤。

    这惋惜与悲伤,都是他自己,为了自己而产生的感情。

    “可惜啊,不过朝闻道,夕可死....倒也.....没有什么了。”

    “我参悟了大道,虽然只是看见了未来的一点点光芒,但也足以让我欣喜,是的,你驱散了我的恐惧与害怕,巨阙剑,我看见了它,不应该感到恐惧,而是欢喜。”

    “大道在前,一路走好!”

    他为自己而唱诵歌谣,大吼起来!

    李辟尘点了点头,随后,东皇起舞,巨阙剑轻轻一转。

    大圣的化身骤然破碎,如影子一般被阳世抹除。

    什么也没有剩下。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到亦是道。

    无的道诞生了有,有的道最后归于了无。

    .......

    帝乡之外,无欲天中。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忽然引在冥冥之中,无欲天帝猛然转身,就是这一刹那,有一道剑光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而后,从上至下,将他几乎劈成两断!

    大圣的血洒落在无欲的神乡,黄尘大圣睁开了眼帘,而无欲天帝的怒吼传遍了万世人间。

    他的身前,衣袍被撕开,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道剑意,将他瞬间击伤!

    “谁!”

    无欲天帝吐血,身躯猛然一颤,怒火几乎要焚烧了整片无欲之天!

    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剑光,而是无何有之乡中诞生的一道意,被某个月亮借助洛水孕育了五万年,那是洛神的意所衍化无何有之剑,而洛水是天的故乡。

    天阿,天丧,南乡,无何有。

    四剑为一,化作巨阙,此剑,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大道浮黎,汤主说天

    五重的乐土远去,彻底离开了大圣的乐园,于是九重的天地崩塌了,李辟尘的息开始跌落,那无何有之剑,可化作辉煌的光芒,开始散去。

    巨阙二字消失无踪,这柄剑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如之前大圣化身所言一般,没有人可以长久的留下五仙中的“天仙”。

    至人的感悟消失无踪,但仍旧留下了残余,这是无何有之离去前的最后馈赠,天上天下无物不斩,在那最后的一剑中,或者说,在短短的后来光阴内,李辟尘对于道与法的理解,更精进了一步。

    苍天的烈火也开始散去,但仍旧余留了很多。

    李辟尘的嘴角溢出血来,一如当初北海石人所言,当一炷香的时间跌落之后,便是深受重创的时刻,若是严重,甚至会身陨魂灭。

    痛苦感涌上心头,但出乎预料,清静经的声音响彻,如一柄重锤临世,在刹那便把那些剧烈的精神钢刀打的粉碎,灰飞烟灭。

    天阿剑散去了,天丧也散去了,至于南乡,那柄红色的玉剑飞出去,遥遥落在南乡子的身前。

    原本只是红色的剑而已,但现在已经化作了玉石。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南乡子把那柄剑抱住,死死的,低着头,声音变得喃喃,已经难以听见。

    李辟尘的头发更加的雪白了,那是因为之前无数苍天给予的万世道理,在天碑世界内参悟了一千年,虽然李辟尘本人并没有感觉过了一千年,但因为天碑世界中,岁月定格,要走多少步,全都凭借苍天来言。

    四百年,一千年,如今的李辟尘,已经一千四百岁了。

    “剑轻笙没有死,他只是睡过去了。”

    李辟尘开口了,嘴角的血流淌下来,但息正在缓缓升高。

    混元一正在恢复体内的破碎,天仙跌落下地仙,失去了天意自然遭到了大罗封天的警告,直接把李辟尘打回了地仙顶峰。

    而因为受到的反噬,原本已经稳固的,堪比天桥第九步的息被斩去,直坠下天桥第八步。

    伤势是道伤,非一时半会可以恢复,但**和精神的损伤,已经被混元和清静开始修复。

    太上之法,生生不息,清静无人可言,万法莫近,混元为太初造化之道,更是第二古老者,生命之归,其伟力自然不必多言。

    “他在那柄玉剑之中......无何有之乡的息代表了一切的可能,我明白了一点点东西,他化为了剑,故而留下了灵光沉睡在其中。”

    “说起来,他本就是我特殊造化出的第二灵性,但他也不完全算是我的真正分神,那仅仅只是一点本性灵光而已。”

    李辟尘叹息一声,看向南乡子,后者抬起头来,望向李辟尘。

    那是与剑轻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那满头华发如雪如天。

    “刻意创造的第二灵性,借助了鸿影的凡铁剑躯,没想到还能发展处这样的情景变化,你是叫做南乡子吧,真的是个好名字,这是人间的称呼啊。”

    “红尘中升起的剑,你和剑轻笙.....还真的是很般配。”

    李辟尘叹息了一声,忽然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化身...化身,我也是化身,只不过太上化身代表的意义与寻常的化身不同,我们就只是我们自己而已,因为无名之君早已经逝去了,或许它早已预见到这样的情景,不愿意把化身作为自己的附属物?”

    “故而太上化身,成为了一种至高无上的代名词,而这全都得赐于无名之君的死去。”

    南乡子不明白,更听得迷茫,但她知道了,剑轻笙不曾死去,于是抱着那柄红色的玉剑,更加的紧了一些。

    冥冥中,似乎那最初的开天一剑,那儒生着长衫,提着四寸的光阴,斩破了一切的黑暗。

    那当初的言语,古老的诗言再度响起。

    “城上斜阳....画角哀;再无莲华.....旧池台....”

    南乡子喃喃自语,李辟尘接上了后面的话。

    “西陵风下.....玄江雨,曾是惊鸿......照影来。”

    南乡子重新念诵,而后终于露出了笑颜。

    只是笑,却还带着泪水。

    李辟尘静静的端坐在这片几乎毁灭殆尽的乐土之中,或许也不该说是乐土,而是一片新的世界?

    比不得真正的人间,但又压过许多的小界,如果硬是要说的话,或许现在的这片乐土,比俱芦界也相差不大?

    终究是破碎了,并且毁灭了很多,不完整了,就连泗清域都残缺不堪,只有东皇钟护下了一片天地。

    这片乐土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真正的人间,浩大到不可以计量,当中传出蛮荒的息,似乎有无数古兽在咆哮,更有巨大的人影顶天立地。

    这是李辟尘所看见的景象,而后,一种疲惫感席卷上来,双眼闭合,身体周围,那些还不曾彻底消散的苍天烈火忽然升腾起来。

    “或许.....我要睡一会了.....”

    李辟尘的声音低沉下去,再也抵抗不住了。

    南乡子看不见李辟尘了,因为后者已经隐藏在了苍天的仙火中,她望着下方的世界,又看向遥远的那片真正人间。

    那是真正的人间,而这里只是破碎的乐土,不属于任何一个洞天,流浪在寰宇诸世。

    有大船从乐土的边缘行过,南乡子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撑船的人,他的身上释放出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那就如同是太阳一般,划破了黑夜,照亮了阴暗的群山四海。

    汤主出现了,但什么也没有做,他驾驭那艘大船行过,与这片乐土擦肩,目光投向被仙火包裹的李辟尘,缓缓点了点头。

    “争天是错误的,当有些人得到了,铸出了真正的青天之后,他们的道路也就仅止于此了。”

    “什么是可能发生的结局?那些石人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石为不朽,金为不磨,但传说啊,无何有之乡中,坐下了无数的石人,他们是什么?”

    “他们都是铸出了青天之后的大圣啊.....可没有人看得见这里的情景,故而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争天。”

    汤主在笑,却又在叹,他的话,他的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听见或者看到。

    谷御峰已经离去,而他所去往的地方,号曰大荒。

    大日起于汤谷,落在虞渊。

    “不是正确的时间,不是正确的地点,更不是正确的人,至人观天,神人知天,圣人问天,并不是三者各得其一,而是三者缺一不可。”

    “正是因为虞主终于在最后看见了那些石人,所以才会震恐,所以才会去找谢烟尘,这条争天的路并不是正确的,哪怕是无何有之乡中落出的虚幻世界也是一样,但最后他失算了,可同样也避免了一劫,他对于谢烟尘,不知道该是感谢,还是仇视?”

    “洛神与虞主争圣位,虞主得了太上之身,坐在岁月之中,故而阴差阳错避开了天的同化,五仙的力量是那么容易沾染的吗?铸造了真正的青天就妄想避开至真之道?呵,谁教你们的呢?”

    “大道之间,枯骨一片;浮黎境中,归藏言天;青青之世,梦幻无言;轩辕丘上,万古如烟。”

    大船悠悠,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汤主要离开了,因为他还有活计没有干完。

    大日的光芒,还不曾到达一些尘世。

    曾有人问过,汤主为何不去天尊座下参悟?

    汤主的回应是,他很忙。

    是的,他很忙,所以,必须要先走一步了。

    天上的十轮太阳,洒下的光辉,还在漫漫的路上。

    ........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七十章 岁月长河,虞主钓龙

    星辰在转动,那根钓竿在微微的颤抖。

    带着斗笠的河伯坐在岁月长河之中,那身躯下礁石,即使是万古千秋的流水也难以磨灭,他低着头,看着河流中的影子,那是人的影子,还是鱼儿的道影?

    子非鱼,子非影。

    河流中淌过的是星辰,是人间,是众生,更是无数的子与鱼,河伯伸出手去,在水上拨弄了一下,缓缓流淌的河水穿过他的五指,岁月这种东西是抓不住的,而如果用手去阻拦,向前阻挡,那些倒退的岁月反而会加速,如此就变成了光阴。

    岁月的长河在缓缓流淌,有时候汹涌,有时候平静,这是因为光阴的变迁而导致的,类似于人间的潮汐引力,当然,也可以看做是太一对于浑沦的嘲笑。

    浑沦说诸世应当定格,岁月流淌而不必管控,过去的已经定住,未来应该按照既定的去走。

    太一说诸世应当变迁,光阴飞逝而难以抓住,无数的过去化作了光阴,未来更是不可固定。

    这岁月长河自开始流淌的一瞬间,太一就已经在对浑沦进行嘲笑,二位至圣背对而坐,已经如此笑了不知道多久远的时间。

    河伯把手从水流中抽出,那鱼竿开始震动,他单手轻轻一提,于是一头湛龙破河而出,张开獠牙利齿,向着河伯咬去。

    但下一瞬间,这条龙就化作了泥鳅,扑腾一下落在了边上的鱼篓中。

    “又是龙吗......”

    河伯叹息了一声,这龙并非寻常的龙,而是无数世界破灭之后汇成的气运之龙,他们穿梭在岁月之中,蛰伏在河流之底,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覆灭的事实,从而往往会在岁月之中来回折腾。

    当然,强大的龙,并非只有破灭的世界,还有一些正在萌芽,甚至是发展到顶峰的世界,也会出现这种强大的气运之龙,这种龙代表着岁月的活力,但在某种意义上,只会让太一的嘲笑声变的更大一些罢了。

    他想要钓上来的,并非是龙,而是龟,只有龟的背上,才刻印有过去的印记。

    龙永远向着未来咆哮,现在河伯想要的,是静止的龟。

    河伯坐在岁月之中,是万江之主,岁月之圣。

    他的目光投向一处支流,自岁月长河中坠出,缓缓向着人间流淌,那条河流唤作洛水,那是天的故乡,更是洛神的诞生之地。

    洛神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斩去。

    河伯便是虞主,曾是虞渊的至尊,他曾经亦是一位大圣。

    当然,曾经是大圣。

    而如今,他的状态十分奇怪。

    这是一条新的路,但走到一半卡住了,虞主坐在岁月中,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但正如汤主所言,他既感激谢烟尘,却又对她充满了怨念。

    因为前方的路,他看的清楚了,可那是死路,最开始他走的道路也是错误的,可现在,因为被困在岁月长河之中,故而他看到了更多的路。

    有多多?

    如天上的繁星当然不可能,但若说数十还是有的,这里面有些是熄灭的,有些是不可达到的,有些更是胡言乱语,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是可以走到的。

    虽然条件苛刻,且需要的时间十分漫长就是了。

    但现在的虞主,几乎近似于“不灭”,当然只是近似而已,他当然不可能成为五仙之中的“神”。

    他与至真几乎同级,但低于天尊,可又远远胜过一些古老的仙人。

    总而言之,寻常的大圣,乃至于大圣之中的古老者,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除去那些贼心不死的古老仙人,大圣根本不会踏入岁月长河之中,而那些古老仙人想要剑走偏锋,铤而走险再入此间,最后自然是被虞主一巴掌拍了出去。

    这里发生过大战,有石碑被打断了,化为了岁月中的礁石。

    曾经有个小女孩误打误撞进来了,她叫做山鬼,亦是八十一化的后辈,河伯看她有些意思,于是传了两手法术,那对于她来说是可以通天的技巧,但对于河伯来说,没有大用处。

    还有一个人,从数载万古之前,河伯就一直在关注,那个人叫做昆仑,亦是八十一化之一。

    他能看向所有的过去,光辉甚至可以延伸到万古之前,但对于未来,则看的很模糊,并且无能为力。

    岁月之中,很多都是过去的事情,而如果不坐在礁石上,或者不站在河流中,很快就会被飞逝的光阴拉扯,直接跑向遥远的彼方,到底会去哪里,别问了,光阴它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被变迁的光阴卷入,你耳中能听见的,只有太一的嘲笑声与浑沦的呵斥声。

    站到时间的岸上,再向着新的未来奔跑,和站在河水里,被过去的时间流所带着向古老的未来而去,这是不一样的。

    长河的远处,有一只水牛抬起了头,这头牛又出现了,距离上一次的离开,似乎还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那个老头又坐在水牛的背上,那只水牛向着虞主的方位吐着泡泡,甚至还咬了一头龙出来,这让虞主扶了扶斗笠,同时又叹了一声。

    老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钓竿,就这么甩到了岁月长河之中,水牛浸泡在河里,露出一双惬意的眼睛。

    钓竿动了动,虞主发现是自己的,顿时很开心,于是一起,结果又是一条龙。

    他很不高兴,随后下意识就看向那个老头。

    老头似乎在打盹,但很快,他的钓竿也有了动静,于是轻轻一扯,当中弄上了一只黑乎乎的小乌龟。

    虞主当时就愣了,而后开口,向着老头的方位呼喊。

    “一篓的龙,换你一只龟,换不换!”

    虞主把斗笠抬起来,那老头恍如梦醒,看了看那只乌龟,龟背上写了一排字,他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而后一甩手,把那只乌龟丢入了长河之中。

    “老头!”

    虞主大急,而那个老人转过头来:“毛毛躁躁,河伯,你钓了这么久,还没有钓到乌龟吗?”

    “我要钓到了,还能向你换吗!你这老家伙,故意耍我是不是!”

    虞主气的不轻,而老人摆了摆手,笑起来:“不急不急,越是急躁,越是钓不到。”

    “愿者上钩,你还差的远呢,我和乌龟一样安静,所以才能钓上它来,你和龙一样毛躁,钓上来的自然也是龙咯。”

    虞主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德,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告诉我之前龟背上写的字!”

    “你想要从定格的岁月中找到提示?”

    老头吐了口气:“五万年的岁月还没有磨掉你毛毛躁躁的性子,虞渊本该是静止的,但物极必反?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妖孽呢?”

    “龟背上写的什么?是:顺其自然,道法自然。”

    虞主呵斥:“狗屁,我要倒退回去,你和我讲顺其自然,坑我不是!”

    老人抚须而笑:“顺其自然就一定是向着未来而去的吗?你啊,局限性太大了,脑袋不灵光。”

    虞主皱眉,而后看向老者:“顺逆.....你这话有些意思.....难道已经看过了“无”和“有”的变化,已经走过了那些不可知之地吗?”

    老人摇了摇头:“既是不可知,自然不可到,我又不是不朽的高天!好了,我走了,还要试一试,等我下次回来,再和你聊聊.....当然,也可能回不来了。”

    虞主:“道德,你花了一辈子来求天,最后还是没有求得。”

    老人笑了笑:“天不可得,但我已得我之道,河伯,你的道在这片流淌的清水之中吗?不,这里只是你的跳板,那么你真正的未来又在何方呢?”

    虞主开口:“你要去见那个孩子吗?就是最近引动巨阙剑的那个孩子。”

    “连天帝都化为了......嗯.....”

    老人摇了摇头:“人各有道,我是我,他是他。”

    “巨阙剑出,不知道又有多少大圣该要惶惶惊神,太古之时,龙师一剑把无数青天劈落,令大圣齐陨……”

    “河伯,你还没有看破啊,什么时候看破了,就轮到你钓上乌龟了,看我的龟没有什么意思的,那是我想看见的,不是你想得到的。”

    虞主把斗笠摘了下来,望着朦胧的天,突然开口问道:“道德,你说过去真的是恒定的吗?”

    “或许未来也是过去?岁月的长河就在这里,我甚至镇守着它,但是你说,过去未来,究竟是以什么为基础而推衍的呢?是我们的动静吗?如果我们都寂灭了,那么还存在过去未来吗?”

    “浑沦与太一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而争吵的?“

    道德笑了笑:“我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广大的事情呢?这不是太古的秘密,而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探寻的东西。”

    “包括那位无名之君。”

    人间之中,一道刀声惊动了岁月长河,让虞主低下头去。

    于是河伯沉思,于是道德远去。

    .....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七十一章 叶缘入道白衡,拂下半世尘身

    悲苦的人间远去,天上的怒吼仍旧不息,白骨空洞的眼窝望向黄天,星辰与龙在岁月之中静静流淌。

    云原之上。

    无回谷中,诸多剑士聚集在此,这是剑仙的坟墓,亦是他们参悟生剑与死剑的地方。

    六十年前,有一个白发的仙人从这里走过,仅仅是一声轻喝便唤起了三万丈的红尘仙剑,那最强的七位剑士惭愧不已,故而其中四人坐下死关,言称不破天桥永不出关。

    剑起红尘,此去青尘,直上云霄三万丈。

    剩余三位,有两位心中有感,认为那白发仙家的剑意并非是坐关而悟,如当年所言,固步自封终究只能看到一潭死水,哪怕清风吹得再烈,那浪花也不及一尺之高,又怎么能知道这天底下还会有江河湖海?

    于是二位剑士离开,这无回谷中,地仙境的高手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处于清醒的状态。

    沧澜剑仙有时候会想起那个人,想起当初他在这里杀掉西邪上圣的那荡荡天剑,而后再对比自己,不由得只余长叹连连。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六十年前有幸观那天人一剑,如今也略有所得。

    他已经自元神踏入六神之中,于第二神处停留,息旺威胜海,故而他对于那白发的仙人,心中存在极大的感激。

    那白发的仙人曾说自己不懂剑,更不修剑,但他们这些世世修剑之人,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不懂剑的家伙。

    沧澜低声念诵七剑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

    “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这是曾经被评价为太过狂妄的剑经,但曾也是许多剑士必然要参悟的东西,可如今看来,每一位施剑之人,对于生剑与死剑的理解都不相同,那么这七剑经,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参悟下去吗?

    错误的道,错误的法,错误的路,错误....不可回头?

    沧澜不知道,更只能轻叹不语,他望向无回谷的深处,在不久之前,有两个人从这里经过了,这是继上次那个白发仙人之后,在百年内第二位与第三位通过无回谷的人。

    而且这两位亦是极强,强大到了同样远远胜过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目地是去黎阳州,而他们知道了曾经那个白发仙人从这里走过之后,便执意要从虞渊之中经过,其中之意,似乎要与那个白发仙人一争高下?

    但还有一点,沧澜听得出来,那就是六十年前的白发仙人去往黎阳之后,或者说踏入虞渊之后,便再也没了音信。

    .........

    “六十年的消失,一甲子的年岁,当初李辟尘就是在这里和人动的手?”

    穿着灰蓝相间道袍的人站在虞渊的土地上,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蹲下来的家伙。

    “那场战斗据说十分浩大,六十年前化作地仙,几乎与天桥无异,当年那场银河轮转,第五颗至尊星辰从天而落,你也是应当看到了的。”

    “从这里的地形也可以看出来了,来,你望那边,那两座高山明显不是虞渊自生的,而是被造化出来的。”

    蹲下来的人抹了一把泥土,而后站起身,摇摇看向远方。

    他们的形象和三百六十年前不同了,穿着灰蓝道袍的人是叶缘,而另外一人,则是任天舒。

    “有天门炸开的痕迹,谁开启了天门?是掌教真人所说的.......北海真神?”

    “天之下的最强者么,他常年困锁北海,没想到居然还能把手伸出来,当真是了不得啊。”

    叶缘望向远方,虞渊之中仍旧昏暗与深邃,只有远方的天边尽头才有一线曙光,而这道曙光是不会升起来的,它永远定格在苍天的尽头。

    “话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白衡山?如果去到太华山,茅沧海掌教应当会很高兴的。”

    任天舒望向叶缘,二人自三百六十年前并肩一战,后来在二百余年前,任天舒游历龙海,恰好遇到重新修持的叶缘与红渠,经历一番诸事,倒也有了些情谊。

    再后来,一百余年前,茅沧海唤任天舒上山,教他去往一处降魔,了解因果,任天舒轻算一番,便沉吟不语,知道是曾经在黄昏地的一些事情,于是领命而去。

    却不料降魔之时再遇叶缘,那时候叶缘仍旧是个散人。

    六十年前李辟尘踏入地仙,此时任天舒距离地仙尚有不小距离;三十年前,机缘终至,任天舒一举踏入地仙境,与当年李辟尘同样,感受到那种不受束缚与桎梏,似乎并没有六神天桥之别。

    再之后,任天舒记起苦界老祖曾经在黎阳州找到的火桑树,立刻准备动身,和茅沧海辞别,这当中突然遇到陆玄卿。她请任天舒路过之时寻找李辟尘的踪迹,眉宇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任天舒没有拒绝理由,自然应下,领前代右圣之命而去,只但说缘法奇妙,前往黎阳之路上,居然再见叶缘。

    只不过,叶缘现在出现时,已经是一身蓝灰相间的道袍,手中带着一根木拂尘,那容颜气质,与一百余年前也大不相同,俨然是一方真人模样。

    “或许是不想面对吧.......太华山的道......还有....”

    叶缘摇了摇头:“李辟尘。”

    “一日不如他,一辈子都不如他,我被压了半世,自当年相识起,自当年相战起......下半世若是还在他身边修持,我怕是道心不稳,到头来千年功夫化一声轻叹散去.....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白衡之上笑苍生,妄以一生寻长生,苍生多愚钝。”

    “凡尘之内笑苍天,忘以一天遮乾坤,苍天多不仁。”

    “沧海之上笑苍雨,妄以一雨填沧海,苍雨多无能。”

    “苍山之顶笑苍冥,妄以一山盖秋春,苍冥多不真。”

    叶缘念诵白衡歌谣,任天舒没有什么表情,肩头上有一道火光遥遥,化出那曾经在山河社稷图内收复的小金乌,任天舒摸了摸她的羽毛,随后对叶缘道了一声:“连你也不认可东皇钟了吗?”

    “东皇钟?众生所铸的大钟,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与白衡山的看法一样,故而才进入白衡山之中,这口钟自出世起就有无上威能,但是最终,铸钟者必被大钟所累。”

    “身死道消?不敢妄语,只是且走且瞧。”

    叶缘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任天舒道:“你在白衡山,苍天公给了你真人位?”

    “说来可笑,当年我一个魔门之人,居然担任教化弟子,传道真人之位。我也不曾料到苍天公居然会这么说。”

    “他道:顺其自然,白衡之道,不加干涉,时机自来。”

    任天舒:“所以他认为,既然你与白衡山的道已经契合,那么自然就是时机已到....”

    “量力而为是修行的基础,尽力而为是修行的态度,我开悟了,所以明白了,所以苍天公才会这么和我谈论。”

    叶缘叹气:“太华山教化四方,人道仙道皆为道,白衡山顺其自然,春秋冬夏,生老病死,自有天意轮转,何必管它?”

    他摆了一下木拂尘:“任道兄,距离当年,已经三百六十年了,人的思想.....总是会变化的,你我都是一样。”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七十二章 言无何有境,二圣商谈论乾坤

    “是吗,道不同吗....”

    任天舒没有再继续于这个问题上讨论,叶缘也没有继续说自己与白衡山的事情,他的性格确确实实变化了,与当年再不相同,正如他自己所言,开悟了,所以明白了。

    而他如今的境界,同样是那种玄奥的地仙境,没有六神天桥之分,他踏入地仙的境界,比任天舒要早了有三十年,足是半个甲子。

    “二百年前,你不愿意前来峨眉,原来是这个道理。”

    “任道兄,我之道,不在他之处。”

    二人在这片荒芜的虞土之上寻找,窥视李辟尘所留下的踪迹,任天舒把能找到的一切线索全部都映照下来,那大日轮光一转,把这片黑暗的夜幕天空映照的如同白昼。

    “说起来,数十年前有个古怪的梦,任道兄,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

    叶缘等任天舒施法完毕,突然开口,后者眉头一凝,道:“可是一个自称山鬼的女子?”

    “原来任道兄也梦见了,那么道兄是如何想的呢?距离大荒开还有六百年,真的如她所言,存在着名为昆仑的至圣吗?”

    任天舒开口:“我是暂且答应了她,可笑,我们也没有嫁梦之道,这女子为何能肆意来往我等梦幻之中?如是在其中被困,岂不是永远醒不过来?”

    “答应了她是一回事,去不去,合不合作是另外一回事,一家之言当不得准数,他说昆仑要杀我们就是真的?”

    叶缘点头:“我亦是如此想的,只不过当初踏入梦幻之时,山鬼似乎对我颇有忌惮,思来想去,应当还是与‘玄都’有分不开的关系。”

    任天舒呵了一声:“日月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要是我把宝莲灯拿着......”

    叶缘笑了笑,继续道:“洪元在三百...不,按照现在来说应该是四百年前,他是在九玄论道之前斩去了九灵,按照山鬼的说法,因为守墓的九灵被斩,故而昆仑复苏,但洪元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故而铸下大错。”

    “他自无何有之乡内走出,便欲击杀世上所有的太上,让人间再不传太上之法....”

    任天舒开口:“我知道这个事情,山鬼说过了,但我想到是另外一个,你还记得,当初李辟尘所带着的那枚大印吗?那是另外一位陨落的太上,不知道名讳只称呼为黄河神女,她是‘黄天’!所希冀之事与昆仑一般无二。”

    “他们两人,必然有些关联,黄天为何会出现在九玄论道之中?为何遇到了李辟尘才显化出太上之身?从过去坠入九玄大阵之内后,她的灵性与法,便一直被我们云原的天道拿着?”

    九玄论道,虽然大阵之起是源自于九福地,但是真正操纵大阵,乃至于允许九玄大阵出现在云原上的,正是云原的天道。

    天道与天罡童子曾有赌约,后来因为输了,所以才自己落入第九阵中,每三千年一次考校众多修行之人,也是因此,云原之上,修行才越发旺盛。

    道与道,理念与理念的碰撞,如一座青山之上绽放出万紫千红的花朵。

    叶缘道:“山鬼说,昆仑要把所有斩去的太上之法镇压在无何有之乡中,这一点让我不解,当年我也曾踏入过无何有之乡,但那里面,我所见到的,除了一片又一片的纯白云雾,就射什么也看不见了......”

    任天舒眼中闪过精光:“对了,我听人讲过,你曾经在无何有之乡中死了三百次?”

    叶缘点头:“是的,在无何有之乡中,我为了触发劫难,于是心中想着去死,思考着,就是这时候,突然我的眼前就一片漆黑,再悠悠转醒,我的灵性告诉我,之前已经死了一次。”

    “无法理解,似乎只要是想,就会发生......那处的入口我是在天荒找到的,但是二百余年前,你碰到我那一次,正是我从天荒归来。”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从天荒归来......”

    叶缘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很奇怪。

    “我没有找到天荒,第一州从云原上消失了,虽然天荒原本就与其他十四州不同,并非固定,但这一次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么大的一块天地,突然无影无踪了。”

    “要么是天道在庇护,要么是天荒自己跑了......而无何有之乡,我自然也没有再次遇到.....”

    任天舒摇头:“你在那种玄妙到极点的地方,居然....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叶缘点头:“是的,无上无下,无天无地,寰宇内外,白茫茫全是云雾,我甚至连我怎么死的都不明白....就这样过了三百三十三次,我终于引发生死劫。”

    “坠入冥海遇到蓬莱恶鬼,他说了一些东西,后来他把我送走,那时候还没有如我们上一次见到时那么癫狂。”

    “劫难一过,我就离开了幽黎,等回到人间时,甚至已经不在天荒,而是落在无垠海中。”

    叶缘说道这里,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眼中闪过一幕幕光景,却不是蓬莱恶鬼,亦不是无何有境,而是红渠的影子。

    曾经说大道在前,我辈求道,岂能被小道所阻。

    自己反复五次,自假情劫入真劫,再到真心,再入凡尘,再从凡尘重新踏上修行,直至后来看破,悟道,终于走到如今。

    红渠依旧在身畔,而大道同样也在前方。

    弯弯绕绕,到头来,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依旧是水........自己还真的是个傻子啊。

    叶缘的声音变得极低,任天舒沉吟下去,目光扫视四周:“这里已经没有李辟尘的线索了,这天门究竟通向何方,我是不能知道的,毕竟只留下了残碎的东西,必须带回去交给右圣才好。”

    “过了虞渊,我要去找火桑树,你要一起去吗?”

    叶缘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不了,我有自己的事情,此番去黎阳,我要去见一个人......”

    任天舒道:“那看来,我只能一人独行......”

    他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息,肩头的金乌拍打着翅膀飞起,发出清脆的女孩声。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天舒,它冲着你来了!”

    小金乌是曾经在人皇的山河社稷图中孕育出来的,出自诸尘小界,与真界的火桑,扶桑都没有半点关系,更与苍穹之上那位金乌大圣也没有关联。

    一道烈光自虞渊的天边升起,带着最古老的鸣啼!

第九百七十三章 立十八地狱,天弓一箭定火桑

    一柄大弓飞来,带着道石与尘埃,任天舒出手,那鎏金化出,只是一刹那,盖世的息便迸发,那是足以与天桥第三步媲美的道行与法力!

    太上之身,一入地仙便开始显化神异,虽然不及当初李辟尘。

    当初李辟尘破入地仙,一日之内便堪比天桥第五步,任天舒入地仙,三十年巩固修行,才堪堪比得上天桥第三步。

    但这也足以惊世了,而叶缘的息也逐渐升腾,他的法力与任天舒相差仿佛,或者说,出乎预料,他明明早了任天舒三十年,也就是距今六十年前入的地仙,到了如今,带着太上之身,居然才不过堪比天桥第二步。

    这同样让任天舒有些吃惊,而叶缘摇头:“人身重道而不重法,以太上之法衍道,而非借助太上之法化法,任道兄,你不必吃惊,这是我自己的路,你学不来的。”

    他眉心中,神道煌威明光一闪,正是刹那,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万里的虞渊大地全都被神芒扫过,那种道威几乎能让沧海高天都臣服,任天舒感觉到了,顿时大震,心道:叶缘此人,法力不过天桥第二步,但这六十年打熬,三百年开悟,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这等道威,简直如虞渊之主,莫说天桥五步,怕是天桥第六步在他面前都无法出手,若是真的斗法,说不得还要被压下一头。”

    “重道不重法,太上之法为衍道之根,他是......已经在自己的大道上开辟了前路!”

    任天舒顿时明悟了,同时再度陷入一种短暂的沉思中,因为曾经他自己叛出魔门,被李辟尘说动,化去戾气,再之后,茅沧海,李元心等多位仙人衍道说古,他确立了自己叩在大道之前的信心,六千年前化天仙,但到如今,任天舒忽然发现,自己的大道还是朦胧的。

    是的,日月之法已经推衍到很高的境界,他有信心在大荒开启,也就是剩余六百年内把境界推到地仙顶峰,这与自己曾经的预计高了足有五倍,但此刻叶缘一句话来,任天舒顿时发现,法虽强悍无匹,但道却仍旧摇摆不定。

    大道之前,自己的道都没有彻底显化完全,如何去叩问大道?

    “玄都人教,天地自然,通一而知万,故而无物不破、无物不知。”

    叶缘开口:“道兄,万法自然,而我从我身看万法,自得一切自然。”

    任天舒心神一震,此时转过头去,鎏金正要挥下,但那大弓飞来,却不带敌意,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坠入任天舒的身后。

    弓身漆黑,如顽石神木所铸,明明自虞渊而出,但却带着一种炽烈的阳气,那是自天边一瞬黎明化来的至宝,是天赐的东西。

    弓弦轻震,任天舒顿时大惑不解,而叶缘笑道:“道兄,这是你缘法来了,当年失了宝莲灯,如今重归大道四百余年,天地有感,自予神兵天来。”

    任天舒看那大弓之上刻印“繁弱”二字,不由得出声道:“真的是天行有常,不必强求.....”

    他那把大弓一取,鎏金消散,而后弓弦一开,顿时一根纯白仙箭自然化生!

    弓弦震,四海惊,任天舒对着虞渊远方射出一箭,那只是刹那,便宛如跨越了光阴与岁月,直接击穿了数十座虞渊天山,气浪排世,直到此箭落在天边的尽头,那道曙光之前,轰然亮起笼罩整个虞渊的光芒!

    “好弓!好弓!”

    任天舒惊喜不已,这弓威简直有开天辟地之能,虞渊尽头自然化生的曙光天弓,名唤繁弱!

    二人向远方而行,不知道有多久过去,叶缘辞别,那蓝灰相间的道袍舞在天地,木拂尘轻摆,就化作一道云华离去。

    当真是仙人风范,只存于传说之中,哪里又有人能知道,这位曾经身出凡人,愿身死化在魔门为奴,最后与不存与当世的一道残灵融合,再度归来,自魔门化作神道,自神道入赘龙族,再从龙族驸马落入茫茫红尘,百年过去,入山河社稷之图,重开道语,再是三百年过,已是一方得道真人。

    枉死城,如今已是太华山的附属,那几位仅次于苦界老祖的魔影不曾霍乱人间,听命太华调遣,而当年派遣去枉死城霍乱的那些北海地魔,自然被太华山中的四位大尊全部擒下。

    九玄商议,于枉死城之下重开一方世界,确立“十八重地狱”,把所有抓来的北海魔头全部丢了进去,让枉死城看管。

    修行越强者,关押之处越下,修为越强,此界天门“钥匙”,唯有枉死城与太华山有。

    依照九玄设想,第十八重地狱合该是关押天仙之处,第十七重,以天桥九步为顶尖标准,依次后降,凡十三层上,尽数关押地境高手。

    凡七层至十二层,关押神仙境高手;凡三层至六层,关押人仙境高手;凡一层至三层,关押小鬼喽,魔障妖孽,说的清楚一点,那就是连仙魔道都没有踏入的杂鱼。

    尤其是第一重中,设立人道地狱,即被枉死城监察所巡捉的恶徒,或者即将堕魔的人灵,皆被关押人道地狱之中,受得百年之苦,若还不回头,则斩去魂魄,把真灵丢入冥海,由得天尊定夺。

    任天舒望向前方,化为一道日华遁走,直至遥遥大地,转瞬千里,如此寻觅,依照日月之法跨入地仙之后生出的特殊感应,即当初算到的,预知到的那种息,在黎阳之州徘徊七十日,如此终于找到了那抹最初的火光。

    叶起金芒,花开红桑。

    火桑树直入云霄,立在一处璀璨神谷之中,四周溪流潺潺,峰崖沟壑,大日的光芒照耀谷地,这里面郁郁葱葱,各种说的上来的,说不上来的神木灵草,碧翠无双,更有鲜花锦绣,黄鹿游荡,蝴蝶停留在树木之中,百灵争相鸣唱。

    任天舒来到了火桑树下,然而在那树木之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他的身躯是虚幻的,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火焰,仰着头,注视着这株浴日的神树。

    那种息,任天舒感应出来了,顿时瞳孔猛然一缩!

    空灵而高远,寂寥且空旷,但却又带着一种无上的天威!

    大圣!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七十四章 顾春秋万年,金乌大圣收日月

    “人间怎么会有大圣的化身在此!”

    任天舒惊住了,更不敢妄动,在这如山水神画一般的地方,那古老的火桑树下,碧海繁花,有一位身上披着金炎的至尊寂静的站立。

    任天舒没有动静,但那位至尊却突然开口了。

    声音是一个十分温和的男子声,他的背影亦是如此,而站在任天舒肩膀上的小金乌,此时身躯开始颤抖,那些羽毛晃动,惧怕道:“是....是祖先!”

    “祖先....你说什么?”

    小金乌站立不安,手足无措,那双翅膀扑棱棱的,飞起来,却又突然落下去。面对任天舒的询问,她低声道:“是....同根同源的息...”

    “他是....他是我的祖先......”

    谷地之中,百灵鸟鸣,鹿群藏在树林的阴影中,露出那些清澈的眸子,奇怪的看着这两个外来的人。

    越来越多的生灵汇聚过来了,它们露出好奇的神色,而那位站在火桑树下的至尊,轻声的叹息:“一万年了,距离当初这棵树上落下羲和真精,已经有一万年了。”

    “时间并不长久,但对于人间来说,一万年,这是一百世,何等漫长的岁月.....”

    他的眸子伴随着身躯转过来,当中酝酿着辉煌的光芒。

    “太上之一,日月之尊,我们第一次相见,在这火桑树下,我已经等了你九千年。”

    这位大圣在叹息,在诉说,任天舒愣住:“你.....在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在这片人间,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这位至尊在轻语:“一万年前,苦界吞羲和真精,得阴阳之体,蜕去半世魔身,至那之后一千年,我派遣化身降临这方人间。”

    “九千年的光阴,九千年的岁月,我原本失望之极,看见了羲和真精的消失,但很幸运的,我见到了另外的光芒,那是日月之法,是造化了我们的法。”

    “太上八十一化,日光月华,我没有想到,日月之法居然归来了,重新落在了这片名为云原的古老之地上。”

    “夕云试图把日月之道转为他的应身,可他区区一个后来者,天天与古老者们博弈,自然是无止境的输,可我很欣赏他,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输过来的。”

    任天舒:“你....说夕云?夕云大圣?那你是谁?”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位披着金炎的仙人笑了:“我叫承荒.....你可以称呼我为....金乌大圣。”

    “曾经古老的岁月中,有一位名为光同尘的人,他被最古老的混元点化,自无上的大日化作了人身,更是最初降临这世间的三缕大日之一,光同尘是我的兄长,只不过他化作了仙人,而我顺应天地的变化,成为了禽鸟之身。”

    “那第三位,就是最初的汤主,所谓汤主者,汤谷之主,是的,执掌所有大日辉光的圣尊。”

    “我是这世间最古老的一批人,当然,比不得最初造化出的那些神圣,我算是第二批,或者第三批诞生的存在,自宇宙开辟,洪荒初显,我便降临在此。”

    他身上的金炎渐渐散去,任天舒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却窥见那花白的头发,虽然容颜依旧年轻,但身上却带着一种迟暮。

    承荒笑了笑:“很惊讶吗?其实不必,大圣也会老去,大圣也会死去,只是我们能活的,实在是太久太久,久远到近似于永生。可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不朽的存在,就连天也会崩毁,妄言不朽者必朽,妄言不死者必死。”

    “我不曾自封,更不曾沉睡入混沌,亦不去岁月之中寻找天水,故而迎接光阴的变迁到如今,生出满头华发,本就不必惊讶。”

    “九千年前,我这道念头落下,便没有再回到天上,自斩了念头之中蕴含的道行与法力,这具念头化身,本来就不过只有天仙的修行,自大罗封天,再落下人间,故而此时只是地仙境而已。”

    “残留的一道大圣意,无法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而我更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来的,九千年,我这具念头化身,能够存世两万六千年,九千年的光阴,已经度过了三分之一,还好,日月的光华终究没有坠入魔道,重新来到了这里。”

    “天行万古.....有日月。”

    任天舒稍微沉吟,而后道:“那么,您等我,不惜花费九千年,难道是前面,日月之法无人继承吗?”

    “听您的话,日月之法本就是云原之上的东西,只是后来在某个时间点被夕云大圣所夺去,但他欲以日月之身证他之道,故而把日月之法,特意坠下,落在黄昏魔土,也就是我的身上?”

    任天舒看着眼前的这位至尊,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一些话,但此刻,纵然对方已经不是大圣,那一尊地仙顶峰的修行,也足以把自己镇压在此。

    袖中,太华山的玉牌随时准备着炸开,一旦玉牌炸掉,太华山本宗就立刻有感,即有地仙来救。

    至尊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只道:“日月之法,传有十世,到你这一世,正好是圆满。”

    “天上有十**日,故而日月之法,也该传有十世,此世机缘最大,夕云正是算到这一点,才心中生计,故意操纵第十世的日月至尊化生。”

    任天舒:“可夕云大圣操纵了我,您在此等了九千年,所以前面的日月传人都死去了,您根本不看顾他们,只为了等第十世的我?”

    “可您,却也在开始,并没有让我归到大道之中,我身在魔门,行魔道之事,您说您在火桑树下已经站了九千年,这九千年,您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承荒笑了笑:“天行万古,日月有常,你自然会来到这里的,不论是依旧在魔门,还是已经归入大道之前,只要你希冀飞升,你就必然会来到这里,来到这株,曾经诞生过羲和真精的火桑树下。”

    “夕云百般算计,然而我已经站在他算完的终点,那道路是无数的,可最后都会来到我的身前,我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

    承荒的眼中带着一种慈爱,这简直不可思议,身为大圣,居然还留着人间的七情吗?

    任天舒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道:“所以,您究竟在这里,或者说,我能给您带来什么?”

    承荒笑了笑:“当我的弟子吧,不是让你再从太华山叛出,而仅仅是承认我这个师父而已。”

    “仅仅如此,日月的光芒照耀万古,故而,当你以后站立在天上的时候,我便也能从禁锢我的牢笼中.......得到解脱。”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七十五章 六千年风雨,村人刨土祭神祖

    黎阳州与诸州不同,云原之上,黎阳最近天荒,凡岁月有记,天荒若出十次,必有半数落在黎阳。

    叶缘与任天舒分别,自己孑然一身到了这里,他是来找人的。

    长村古道,泥泞的石砖歪歪扭扭。

    雾气朦胧,湿漉漉的如下新雨。

    黎阳很大,亦很广阔,甚至比得上其余诸州中四五个之巨。

    这是一处小村子,人烟稀疏,并不似中原之地般繁华。

    蓝灰色的道袍,宽大无比,加上那通天的道冠,银色的簪,木制的拂尘,当叶缘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顿时让很多村人惊到了。

    在这里的村人口中,道人,或者说修行者,那是十分难以见到的。

    而这村子里,除去已经一百三十岁高龄的“七公”外,没有人再见过修行之士。

    孩子们躲藏在泥墙烂砖的后面,偷偷摸摸,却又带着好奇,那目光不曾自叶缘身上离开,更有人眼中浮现出渴望。

    这座村子里有一尊土地祠,话虽祭神,但这里根本没有神灵的存在,因为人烟太过稀疏,连空想的地都难以诞生,数百年的祭祀,也不过只诞生了一点点大地灵光罢了。

    叶缘的到来让那灵光惧怕无比,它是初生的朦胧意识,根本想不通,更无法理解,似叶缘这种强大到堪比天桥的地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凡间最普通的地方?

    它不敢回应叶缘,而后者也没有再寻找,土地祠中,有个小老头站着,那带路的村人和他打了招呼,并且给他介绍,这是一位修行者,来这里看看土地祠的,你可要好生看顾。

    小老头应下,那村人便退走,他还有农活要忙活,不得久留。

    “山水如画,当真是狼毫青锋之下的世界....世外青尘,莫过如此?”

    叶缘轻轻一叹,看向那小老头:“长生兄,龙华一别五百年,如今尚好?”

    小老头的浑浊双眼睁开,那身躯轻轻一颤,紧跟着便彻底改头换面。

    李长生出现,那与李辟尘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颜,叶缘看见了,顿时又笑:“看见这张脸......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叶道兄来这里,怕不是为了说贫道这张脸的吧?”

    李长生笑了笑,随后道:

    “叶道兄,二百余年前,你托我寻找的人,如今已经找到了,就在这村落里。”

    “你曾经的妹妹,上一世甚至不惜给苦界老祖卖命百年都要救回的人,如今轮转,天尊垂怜,区区一介凡人,却带着无上仙骨降世,不得不说,你背后的那一位,当真是神通广大。”

    叶缘的眼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那甚至有一点激动,是潜藏在内心最深处五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波纹涟漪,但很快,他就恢复平静,这种变化只有一个呼吸。

    “找到了.......终是....该了却了.......”

    叶缘的眼帘垂落下来,李长生道:“道兄已与苍天公说过此事?”

    “是,真人早已明晓。”

    “那便是大善,待此一世,收她为义妹......”

    叶缘摇头:“我会把她收为我的徒弟。”

    李长生若有所思:“为何?义妹不比徒弟来的要....亲近一些吗?”

    “尘缘当去,我欠她的,自然要还给她。”

    “道兄,你如今还是曾经她的兄长吗?”

    叶缘看向李长生,后者继续道:“我早知你事,你真的还是....那原本的真灵吗?”

    “为什么不是?你在怀疑什么?”

    叶缘看向他:“长生道兄,你知道的很多,玄都老人,还有另外一位,你也知道了?”

    李长生笑:“玄都老人的教诲,哈哈,咱们两个说话,现在说不得还被他听着呢,我也是偶然被告知的,不敢妄语,不敢妄语。”

    “至于另外一位,叶道兄,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大圣可不容易相信啊。”

    叶缘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长生道兄,你在试我,看我是不是被玄都老人所改变,忘却了曾经的一切......”

    “我不曾忘记,那卖鱼的童年,沧浪间的欢笑,后来的红色嫁衣,刀尖上沾染的血色,徒手攀登防风之山,与苦界老祖做了交易,浑浑噩噩百年多,再后来......”

    “重阳土,倚帝山,沧海间,龙华会,山河社稷图,宁长生......这些我都不曾忘却。”

    叶缘摆了摆手:“好了,再多说也没有意思,长生道兄,我不去窥视你的后面,你也不要再对我试探来试探去了,六千年的金丹,难道还要提防我一个最多不过六百岁的人吗?”

    李长生失笑:“是我糊涂了,好了,也不和你多讲,来,你要的红线,依靠这个,绕在你的无名指上,便可以找到她了。”

    “情,七情,可不单单只指爱欲。”

    叶缘握住红线,看向不远处土地中的灵光,道:“这个大地之灵,你不准备把它点化成为土地神?”

    “时候不到,不过我现在住在这里,就算是在看顾它了。”

    李长生笑了笑,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说到土地祠.....还有一个奇异的东西,算是这次寻找到的意外之喜,道兄,你要看一看吗?”

    李长生说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这处村落中找到,似乎不属于云原之上。

    叶缘把红线绕好,暂时没有起法,而是跟着李长生去看所谓的奇异之物。

    那在土地祠下,有一个背对上方的人偶,是石头雕刻的,约莫巴掌大小。

    面部可以看出是十分俊秀的轮廓,但是没有鼻子与耳朵,只有两只眼睛,空荡荡的,没有眼珠。

    而头发这种细节被雕刻的很好,但到了衣衫就很模糊,下面的石头都是黑色的,宛如被火焰烧过一般,抹不掉,于是这人便是白发黑衣,两只空洞,且半掩半闭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怪怪的。”

    叶缘眉头微蹙,而另外一只手伸来,五指轻轻一碰,正是李长生把这东西拿起。

    下一瞬间,那石偶的脸上,双目中顿时喷出两团白色的烈火。

    叶缘蹙眉,眼中神光一放,那刹那便看尽万象,而就是在这个瞬间,那石偶突然自动转身,脱离了李长生的控制,双目中烈火澎湃,有一道白光陡然打入叶缘眼中!

    轰!

    白色的火焰席卷了双目,叶缘没有反应,因为他是神灵,身躯乃是天造,此时二话不说,直接把双目引爆,紧跟着造化玄黄,瞬间重铸了一双眸子。

    这种变故让李长生也始料未及,顿时施法,大手一探,金光一压,便把那小石偶封到地下。

    “道兄,你怎么样?”

    李长生看向叶缘,后者双目虽然重铸,但却有一道白色的火苗在其中萦绕不散,叶缘皱眉,施展法力,准备把这团白火逼出,然而就在此光阴间隙,突有一道古老且弘大的声音响起。

    “古老的神祖浑沦,请回应吾等卑微者的呼唤,吾将为您献上迷蒙的乾坤,逆者的鲜血!势必要摧毁这苍茫下的一切!还请您怜悯吾等,给予慈悲,带来定格的岁月,让吾等永世长存!”

第九百七十六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上)

    二圣之事且落,辉光流转,再看云原。

    ……

    按照天下局势,只说人间凡尘,不讲那仙山神道,魔宗妖土,悬居北海之外的天寒州上有偏居一隅的夏朝,然而说是朝,却是弱小的很,最多算是个王侯之土。

    孟魏占三片大州,百姓安居乐业,城池林立,众生欢愉,民间文化层出不穷,当中人王时时祭礼上苍,与诸仙山神道交好,又因为司掌天时诸辰的太华山正在魏都不远,又有太微山居于白螺州调遣星辰,故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中诸子,亦有拜入仙山福地者,亦有在外修行之辈,故而以法闻道见长。

    姜齐本有三州,如今已下五州之地,当中人王穷兵黩武,国力强盛异常,边关战火从不曾停歇,而作为另外挨打的一方,赵宋之兵皆是丢盔弃甲,纵然也有如令云将般死战不降者,但终究只是少数。此朝人王颇有野心,甚至欲效仿往古人皇,统一天下,而大力发展火器,以凡人之身驾驭“天雷地火”,简单言之,就是各种大炮,讲究以力驭威,此龙火开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最后一处,赵宋天倾,原本四州之地如今还余二州,此代人王昏庸,自战火升起之前,姜齐修养三世王位,共计一百二十年,从而一战崩天,令原本优势颇大的赵宋节节败退。

    从当初东皇钟响,至如今,已经有近五百年了。

    五百年的风霜雨雪,五百年,足以让人王之位更迭数十代。

    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亦没有一直强盛的王朝,姜齐的某位人王据说得到了外山仙人的帮助,在年到知天命之时,便退位让贤,而他本人开始踏入仙途,其中之意,似乎是准备不再依靠白衡山,而是靠着自己的修行,到后来长久的庇佑国祚绵长。

    世人都在看白衡山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但一如过往,白衡山仍旧是不关注,不参与,不反对,那大致意思就是,你尽管折腾,能让我屁股动半点,就算我输。

    反正是天下之乱,与我无关,顺其自然,白衡山的炼士们超然到了一定程度,不过这也与他们修行的道与法有关系,机缘到了一切皆来,有时争不到,或许是机缘不到。

    但莫要认为白衡山就是软柿子,事实上,能够在上一次九玄论道,也就是距离这一次论道的更上一次,六千年前,他们位居前三,这可不是靠着老好人就能拿到手的。

    白衡山一直以来在九玄之中都是极强的。

    姜齐在他们的眼中,撑死了又能翻天到哪里去?我这么一个大仙山坐在你身后,我天天只想着炼飞升,参道悟法,结果我不去参与你的事情,你因为我放任你,反而到头来准备搞掉我,这算什么事情?

    而姜齐的皇帝似乎对于延长不朽国祚有着浓烈的兴趣,或许是因为火器在这五百年内飞速发展的关系,让他们看见了,即使是凡人,也能拥有和仙家魔人一战的能力。

    当然,打不了顶峰的,打打弱小的也是不错的,而对于五百年前,东皇钟响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能够对付人仙级的锁仙车,这五百年来,姜齐修生养息,宛如酝酿雷霆的烈云,那当中吞吐的浪让周围的王朝瑟瑟发抖,尤其是赵宋,已经没有再可以一战的力量了。

    五百年,和姜齐恰恰相反,最肥沃的两片大州被夺去,剩下的蛮荒之地,远远比不得曾经丢失的两块大州,于是赵宋的人王甚至向仙山求助,然而他自己也知道,仙山不参与人间的纷争,与其求助仙山,不如去求助魔门。

    若是五百年前,枉死城自然是最好的求助对象,拿钱办事,破财消灾,管你是凡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哪怕你他娘不是人,只要给东西,一切都好商量。

    但苦界老祖已经飞升了,如今的枉死城,披着魔门的外衣,做着仙道的事情,更是在其宗门之下,依照太华山与九玄的商议,定下了捉拿世上诸恶的十八层地狱。

    赵宋的人王曾经不远万里派遣人去枉死城送信,恳求他们出人捉拿姜齐的人王,并且在信状之中罗列了数百宗罪责,当中洋洋洒洒,让枉死城现在主事的那几位老魔影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和这位人王促膝长谈,仔细圈定一下各种上刀山下油锅的惩罚问题。

    当然,十动然拒,枉死城给出了对于赵宋人王等于完蛋的答案,意思就是:“这个单子我们不接,请回。”

    赵宋的人王恨不得一头撞死,到如今他认为自己承接了祖先的基业,勤勤恳恳,励精图治数十年,然而根本比不上姜齐的生产速度,对方好似超越了自己一个时代般,肥沃的土地加上顺合的天气,甚至出现了二十年风调雨顺的局面,这让赵宋的当世人王心脏跳动加速,差点暴毙。

    这么一来,赵宋只能求助于孟魏,但远水不救近火,如今的魏朝,修行之风甚嚣尘上,但大多以论道衍法为主,与姜齐的攻伐之道全然不同,后者人王沉迷气运,乃至于已经半只脚在走神道的路子。

    妄图成神,但其实各朝都有祭祀自己祖先的习俗,只是把祖先封神,或者活着的祖先自己给自己封神,再依靠整个国家的祭祀来反哺,这种方法以前不是没有人做过,只是.....会引来诸神六道的不满。

    人王就好好统治你的子民山河,调整天时地利,这是太华山太白山,以及山河众神与天辰众神的事情,姜齐这一出,等于又是开始与神道争夺权柄,故而引发一些神灵不满,甚至有激进者,譬如曾经在九玄论道中大放异彩的那位“烛岳风师帝君”,他已经迫不及待下凡而来,自神道净土持剑而落,准备打了姜齐的气数。

    “没有人皇的命,还想走人皇的道路,现在不是一万八千年前了!”

    这位帝君放出狠话,而至于其他的仙神中人,尤其是仙道中人,看着姜齐折腾,反而越看越是有意思。

    凡人能掌握天雷地火,不再需要三清三浊,但事实上,还是离不开五行的变化,万物皆从阴阳五行之中演变而出。

    此时,有仙山提出,姜齐似乎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是否需要还在云原发展,还是自己这些仙山出手,把整个齐土众生全部移到另外一片大州中去?

    神道贵天地,故而认为应当把姜齐众生全都移走,莫要在此祸害人间。

    仙道贵生死,故而认为不当移走姜齐众生,本来仙神之属,虽超脱众生之上但仍旧居于人间,这片天地乾坤既是仙神之源,亦是众生之土。

    声音意见不一,而在最后,不知道是哪一位至尊开口,说了一个玩笑话。

    “五百年前东皇钟响而造化如今人间,若无当年一道钟声,怕不是大地生灵涂炭,当然各位真人有自己的想法,贫道不敢多言....”

    “可如今纷争又起,当年那道钟声开了众生之灵智,故而晓得道德慧光,众生人人如龙,然而龙中有君,君王有意,君王不代表众生,当年此钟响是为救世,可距离那道钟声灭去已经有五百年了,人间群龙并起,欣欣向荣的同时,居然开始走向仙神之路,凡人也可得仙神之术,如那炮火开天.........今日争执正是因此而起。”

    “云原之众生,因为人人如龙而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诸位,这到底是东皇钟之恩呢,还是东皇钟之过?”

    这位至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沉吟下来,陷入思索当中,而他继续开口,笑道:

    “如今仙神二道为姜齐人王所作所为不满,于此争执不下,贫道且看,不如这样?”

    “仙神二道开辟一处人道圣庭,请三位人王进圣庭衍化千年光阴,取砂砾为兵士王侯,百姓走卒,如此千年共处,安抚人间,一位人王主风雨,一位人王主地运,一位人王主百姓苍生,三王衍化三皇,三皇治世,居人道圣庭之中,如此来平息人间纷乱,可至天下大同?”

第九百七十七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中)

    三皇治世?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让人道正常运转,而大帝皇陵远去才堪过三四百年,不少仙神对于那一次的事情仍旧心中有着余悸。

    引动无数地祖苏醒,试想一下,如果地祖皆陨,仙神二道之中没有堪比天仙的地祖,那么当初七十二圣人是否皆要以横扫的姿态踏平诸多仙山?

    七十二圣人不死,被斩去之后自回皇陵重铸,这原本该是大难,但是天罡老祖出现,硬生生压垮了所有的圣贤,一力镇在皇陵之前,让其中那诸多至尊都不敢妄动,再加上后来天遥宫降临,王度抓太渊去外道一战,这才抵消了原本该发生的一些噩耗之事。

    如今人道抬头,当真有如龙迹象,哪怕是最微弱的赵宋,在连失二州之地后,靠着剩余两片“蛮荒之土”居然还能修生养息到如今这般地步,而姜齐励精图治五百年,欲再施穷兵黩武之事,这一次,另外的孟魏还能置身事外吗?

    要么被姜齐吞并,要么再发动一场人道破灭之战,孟魏多是人间修行之士,姜齐的修行之道则是把握在朝廷,或者说是皇族手中,孟魏近仙,姜齐类神,这也是另外一种的仙神高下之比。

    至于赵宋,若不和孟魏联手,便只能以人道本宗战死,亦或投靠魔门?

    三分天下,仙魔神再掀起人间大乱之战?自然不当如此,那还不如让三位人王入圣庭,化作三皇治世,此三皇在位千年,各司其职,千年之后,论功道过,以此来定论天下疆域的分离,不起刀兵之事,在至尊们设想之中,不需要几千年的时间,或许就能天下混一。

    到那时候,三皇也会从三朝皇族之外晋升,凡有大功德者,皆可参与三皇之位的摘选,如此亦可激励三大王朝,让他们莫要志得意满,最后被外人推翻。

    此番原本只是玩笑般的随意之语,但不曾料想得到了大多数仙神的赞同,于是“三皇治世”这个意见被采纳,仙道神道各出三人,共是六仙神,面见三位人王。

    魏国的君王一直以来尊仙礼神,同时开放民生环境,故而治内最是国泰民安,到如今,秉持着四十年一让位的传承,五百年过来,从当初孟姜孟荀之父来算,已是第十四世的人王了。

    这当中,出过一次意外,导致人王早退,且表过不提。

    仙神远来,自然是太华山中一位地仙出面,同时还有云原的一位山河神君,二圣至到宫中,言明三皇治世之事,并且把一切来龙去脉给当世孟魏人王细细讲明。

    孟荀孟姜都已离宫修行,孟荀早已入太华山中,而孟姜压过了她的兄长,成了女王,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在修行仙法,故而容颜常驻,四十年时间一满,她便退位离宫,拜入白龙观修行,而那位垂垂老矣的兄长倒是没有想到,因为孟姜没有子嗣的关系,故而让他那个老人再度坐上了皇位。

    只不过,等了六十年,而他修行人间的武道,不沾染仙法,故而活到一百二十二岁为终,在位时间也满了四十年,死后便一直是他这一脉的子嗣继承人王之位。

    孟魏人王对于太华山的态度十分恭敬,毕竟自家老祖中,有数位都在太华山中求问仙法,故而以师礼相待,当然对于那位山河神君也不曾失了礼数,当听完三皇治世之变后,他欣然同意。

    “五百年前东皇钟响,平息天下纷争,圣人东皇泰一定下天地道德,至众生开灵慧,人人如龙,如今五百年轮转,花开花落,孤见三大王朝已各走上不同道路,与其再开争斗,以三皇治世之和平为结局,总好过再让天下生灵涂炭。”

    “若我等三皇真定,便齐祭圣人东皇,礼乐苍天,自当必以教化万民为己任。”

    孟魏人王答应下来,山河神君与太华仙尊同时打过稽首,道一声:“大善。”

    .......

    赵宋一方,便不必多费口舌,原本觉得再过百年就要完蛋,这位人王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退位,反正,总而言之,死道友不死贫道,给下一任人王背锅,总好过自己背锅。

    这三皇治世之变,简直如天降甘霖,面对赶来的二位仙神,他痛哭流涕,大书特书自己如何善待天下,爱民如子,更是把两位仙尊神君捧到了天上去,到了这时候,这一变化简直就是翻盘的大好机会,哪里还有不同意的下场?

    说不定,等到真过了数千年,天下混一而大同,书同文车同轨,他作为开辟时代的最初三皇之一,还能流芳万世,永被众生传唱,这何乐而不为呢?

    “二位至尊来的当真是时候,孤愿意,孤一千一百一万个愿意!”

    赵宋人王激动不已,但忽然眉心又泛起一抹忧愁,道:“可孟魏好言,孤这里也无问题,只是姜齐大好局面,他又岂能放弃一统天下之事,转而踏入三皇治世之理念?”

    “姜齐想要当上天下共主,成为第二位人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已经准备了五百年,奋十世之余烈!二位,仙神二道诸尊是如何想的,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他们?”

    赵宋人王忧心忡忡,而那两位至尊则是道:“人王不必担忧,想来而那二位道兄必有自己的办法。”

    当中那位神君张了张口,目光中闪过一丝揣摩之色。

    .......

    姜齐之国都在白衡山不远,依神岳而建,如人间圣地,天下至宫,远远望去,黑鹰冲上九霄,大雪落在山头,覆在那琳琅的宫阙群上。

    古有传言,姜齐人王曾得外山仙人相助,这才升起脱离白衡掣肘之念,于是在外山仙家帮助下,姜齐人王渐入修行之路,把诸法掌握在王族手中。

    至此,各种变故升起,前语后言,已也有五百年风雨。

    当世姜齐人王早已在此迎候,身后只率领四位文武大臣,皆有柱国之称。

    “当真稀客,什么风使得二位仙神来到孤这小小的驾云宫?”

    人王看向前方出现的二位仙神,目光微微一凝。

    “拜帖已送来多日,想来人王客套话便不必说了。”

    那位神尊开口:“我与仙老来此,人王应当晓得所为何事。”

    姜齐人王沉默,三息之后,道:“若是孤说不愿,二位是要在这里就把孤打杀了吗?”

    “孤,祖先十世,余烈不息,到如今终积攒下一统天下之力,但在这等关头,神道六众,九玄仙山,居然要让孤与其他二王并称三皇,统一治世,是敢问,他们凭什么与孤并列?”

    “孤,治理姜齐,当年原本应当攻克赵宋之地,若非东皇钟响,岂能功亏一篑?但败也东皇,成也东皇,众生祭祀他,供奉他,如今这天下欣欣向荣之局面,更是全赖他,孤对于这位,不知该怒还是该谢,但总而言之,如今姜齐已有逐鹿天下之资本,说的过些,是否是开始影响到了九玄六神的地位?”

    人王这话已经不打遮掩,那后面四位大臣顿时面色一变,当中文国公上前,道:“二位神尊仙老,陛下如今励精图治,雄性浩大,这是人间喜事,有这么强大的君王统一天下,各位仙神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若是统一,则天下对于众生诸仙的祭祀只会增多而不会减少啊。”

    神尊开口:“仙山不要香火,神道不要徒孙,说是为了天下一统,但一旦再度发生兵戎,又有多少生灵枉死?莫不是这五百年后,还要再给诸位敲一次东皇钟?”

    文国公是在打圆场,但神尊半步不让,此时姜齐人王道:“东皇钟纵然再响又如何?孤恩泽天下有志之士,人心所向,东皇钟只是制止纷争战乱,但能抹杀仁人志士报效国家的情感吗?”

    “孤曾经试图抹除东皇在民间的祭祀,但效果不甚美好,故而后来就不再管控此事,纵然二位抬出东皇钟来,意有所指,说仙神会插手此事,但孤亦不会妥协。”

    “舍一时之痛,换来万世之太平!”

    神尊开口:“是么?可舍十世之贪念,能换天下之大同!亦不是让你退位,且三皇治世,你也有轮掌天下的时候,那是整片人间,不是你一片姜齐,如果你做的完备,子子孙孙代代都在三皇之位,永不更改,如此岂不更好?”

    “说到底,大战起,仙道贵生自然不满,神道贵天地更是不愿见到此景!”

    “一尺黄台土,六寸白骨生。人王,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而已!”

第九百七十八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下)

    姜齐人王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孤是不会同意三皇治世的,这天下过去,只有一位人皇,这天下未来,也只有一位人皇!”

    仙老笑起:“好大的气魄啊,陛下要与人皇比肩吗?可人皇曾经可并非是生在帝王家啊,他是真正草莽出身,陛下,子非鱼,你非人皇,怎知人皇之情?”

    “人皇出,顺天应时,合该有此一事,最后放弃渡过无量劫,人皇为何而死,我们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则他死后仍旧护佑了天下众生,致万灵不曾遭劫。”

    姜齐人王突然笑了起来:“仙老,孤斗胆请教,既然你把人皇说的如此伟大,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孤做不到呢?”

    “还有,四百年前,皇陵出世,这件事情,孤的祖上也是有记的,只是按照书卷当中所写,皇陵死后并没有仙老所说的那么高尚!”

    仙老摇头而言:“皇陵皇陵,人皇都已经死去了,只不过是他曾经的挚友与部下妄图重现人道盛世而已,但如今,这天下众生,不已经正在向着另外一个盛世发展了吗?”

    “天下如树,人王如农夫,如今农夫本已收锄,却为何还要以一己私欲摧毁这茁壮成长的‘树苗’呢?”

    仙老一番质问,姜齐人王不答,过了约莫十个呼吸,他才思量完毕,回应道:“仙老比喻不对,孤如农夫,天下如树,但现在这树上长了很多枝桠,而这树木尚且幼小,若不修剪,则会压垮主干,况且还有两人与孤意见不合!”

    “一人种树一树花开,三人种树朽木不雕!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神尊叹息:“陛下是执意要与神道六部,九玄仙山为悖?不认可三皇治世的道理?”

    姜齐人王道:“孤若是有能力一人平定此间,又何必再立两尊无用之皇?”

    “孤一人便可以!至于古老人皇,彼可取而代之!”

    人王显露出了一种霸道与气魄,不得不说,这与曾经出现的人皇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二位仙神总是觉得,他缺了很多,其中之一,有霸而无仁,便当不得真正的人皇。

    仁还是霸?

    内圣外王,这才是真道,可古往今来,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姜齐人王,当世者确实是励精图治,但仍旧给许多人感觉,他缺少很多,不足以真正成为人皇,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太渺茫了。

    仙神不会允许,而已经寂灭的皇陵如知道此事,或许更不会允许。

    神尊道:“陛下有此气魄,实属难当,只不过到了这时候,我还是要说一句,仙山在人间没有多少祭祀,但百姓都尊敬,我诸神香火旺盛,得百姓礼敬,但很多仙神都居于一处,其余诸州不晓,唯独一人,众生皆知,五百年前东皇出世,钟声响彻人间,那是天道在帮助,而非东皇钟一器之功,也就是说,五百年前的事情,其实是顺天而为,故而得天意加持,才有此威能,传遍人间。”

    “五百年过来,除去黎阳之州与天荒之州,其余诸处皆有东皇祭祀之位,陛下也是知道的。”

    “陛下,我仔细的和你讲,若是我等九玄六神,各施妙法,把此间三皇治世之道传到人间,假托众生皆祭的东皇之名,说是东方苍天东皇泰一有言,人间该出三皇,各入人道圣庭,此事便彻底大布天下,到时候,您若是再意图掀起战火,看看是支持您的人多,还是......”

    姜齐人王面色一肃:“神尊以这种祭祀之道来要挟孤,还配得上是天地正神的身份吗?”

    神尊笑了:“什么是天地正神?陛下也是知道,我是为了天地,不是为了你的王朝。”

    “我来劝说你,说的难听一点,是不想让祭祀我的众生白白去死,丢了香火,而对于你的王朝,你白送给我都不要!”

    这已经是挑翻了脸面,神尊虽然仍旧在笑,但言语态度当中却已亮出了明刀。

    人王冷道:“若孤在此与神尊动手,虽然孤知道不可能是对手,但神尊是否要拼着被天道惩戒,也要把孤打死在此?”

    神尊开口:“若我不统辖帝乡群神,其实我还真的有这种想法。”

    人王:“孤明白了,这天地之中,不尊奉你仙神二道的,不听调遣的,皆要打压,你们是要拿孤来开刀!”

    仙老叹息:“陛下一意孤行,我等也不是让你自废武功,亦不要你献出什么宝物,一切只为天地众生,我等只是让你治世千年,以三皇为尊,你又能长生不死,传扬百世,何乐不为?”

    “说到底,您的私欲告诉您,若此世不动手,后面便再也没有动手时,若你统一天下,则压过仙神二道,杀妖降灵,斩魔驱邪,如此一来歌功颂德,可谓人皇再世。可这天地不是我们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众生的。”

    “试问姜齐十世余烈,最后为了什么?若此间云原,没有仙神魔妖,陛下大可攻伐其余二朝,便是死上百万枯骨,与天地又有何干?只是我们也在这里,脚下踏着一方土水,你也是一样,更不比我们多出几寸来。”

    神尊接口,目光向着宫阙内部一望,道:“而且,陛下,您说您不是为了私欲,我觉得,有必要让您清醒清醒!”

    “仙神说话还是算数的,比起北海的魔头来,起码我不会立刻在这里把你拍死!”

    仙神挑明话语,这凡人众生认不得,只知道必然身份尊贵,但此时在宫阙内,有一位衣着搭配如国师般的人,在感应到这二股气势之后,便吓得直接从自己的玉椅上摔了下来。

    “太真山赵神公,帝乡诸神大神君!”

    那国师般的修行人瞪大了眼睛,吓得面无血色,此时正准备溜之大吉,而就是在此一刹那,于那驾云宫前,帝乡大神君睁开眼眸,五指向着虚天一探。

    “陛下,您这驾云宫中,有一朵乌云,与诸白之中沾染黑色,甚是不美。”

    大神君瞬间将那国师拘来,对方眼前一晃,却是已跨越了不知道多少重宫阙山崖,落到了驾云宫前!

    身上衣袍猎猎,三浊恶障升起,国师被帝乡大神君出手镇压,而后当中飞出一道灵光,摇摇晃晃就要遁入虚天,只看大神君嗤笑一声,眉心中神光一转,直接把那道灵光压下。

    “这北海魔头.......陛下,您不说点什么吗?”

第九百七十九章 列祖列宗,谁是我孙?

    姜齐人王面色不变,此时瞥了一眼那个魔头国师,转过头去对几位柱国道:“孤怎么不知道,国师居然成了魔道孽障?”

    他这话问出,自然没有人敢回应,而后人王转头,对大神君道:“大神君,此事有待商榷,孤可以保证,国师不是魔头,之所以现在神君拘来是魔道之形,必然这外来魔头占据了国师的肉身。”

    他如此说着,忽然伸手,那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对着被锁住的魔头就劈了过去!

    “慢来。”

    大神君出手,只是一言,人王的剑顿时被压住,那汇聚而来的龙也消失,魔头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此时看向人王,当中藏匿这不可言说的怒意。

    人王皱着眉头:“大神君为何阻拦孤?这等魔头夺舍国师肉身,孤此时正是要给国师报仇雪恨。”

    大神君看向人王,道:“陛下连说谎都不会了吗?您被揭穿,没有恼羞成怒,我该夸奖您,但如果此事,您不给出一个详细交代,或许我只能强行把您和这魔头带走,放到太伤山第一观主,绛霄真人面前,可是有办法看见过去之事的。”

    赵神公开言:“大神通‘天光云影’,可知过去诸事,凡苍天之下,云海所盖,无有不可查者,并且直接能够追根溯源。此间三皇之事,本是早已定下,正是九玄商议,想要请绛霄真人出手,可是简单的很。”

    姜齐人王面色冷了下来:“魔头已经占据国师肉身,孤只是为了拔剑报仇而已。”

    大神君也瞬间冷下了面色:“人王姜羽,我是在和你好好商谈,神有神道,仙有仙理,但现在,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我立刻就把你当做阶下囚捆了!”

    “尔敢!”

    姜羽眉毛倒竖,此时猛然提剑:“我为人王,你们这些仙神之宗,有什么资格对孤指手画脚?!若不是枉死城已经被你们控制,孤何须再看你们的脸色?”

    赵神公道:“枉死城归属太华山,你向枉死城递出了单子?很可惜,太华山不接,峨眉山就不接,峨眉山不许,枉死城就不会动。”

    “苦界老祖已经飞升,如今枉死城真正主事者,或者说,听命者,正是你一直妄图抹除其祭祀痕迹的东皇啊。”

    赵神公拍了拍手:“翻手覆手,上打下打,您这套玩的还真的是很有意思。”

    “正好,我们已经料到你会如此,故而提前请了一个人来。”

    他身边出现一道毫光,远方天云汇聚,有一位大神仙遁下,落在王宫之前,姜羽转过头去,目光一凝,却是猛然一滞。

    “你....是谁?”

    他惊疑不定,因为来者居然和自己以前的先祖画像中的某位极其相似!

    “麻烦你了。”

    赵神公看向来者,那人顿时行礼,道:“神公面前,不敢妄言,弟子尽力而为。”

    他大礼拜完,转过身对姜羽开口,呵道:“你可认得我吗!”

    “孤......不可能,你是孤的先祖?”

    人王姜羽越看越像,心中也是开始惊骇起来,而这位大神仙开口:“十世余烈,这第十世前,也就是第一世,你所祭拜的那人,正是我的同胞兄弟。”

    人王:“你是......太子坤?”

    太子坤点头:“不错,你还能认得我,倒是免了刑肉之难!”

    “刑肉......你纵然是孤的先祖,也不可在此地放肆!”

    姜羽的面色冷了下来:“孤想起来了,太子坤者,姜氏嫡传,成宗之兄,生而神异,降世能言,五岁时通读史书圣记,十岁时在孟魏拿下状元之名而回,至后来年少时,远赴西方太华山修行,一去五百载,再无音讯!”

    所谓成宗,就是齐成宗,即当初发动战争的姜齐帝王,也是太子坤的胞弟。

    到后来李辟尘自龙华回来,成宗已经退位,是所谓“十世余烈”之中第二位“烈宗”在执政。

    这些所谓的前缀都是谥号,是死了追封,当然不可能是当世的名讳。

    “你既然已经归属仙道,今日来此,是以先祖之身要挟孤的吗!”

    人王怒斥:“太子坤!你枉为我人道先祖!如今五百年春秋过去,你长生久视,坐看沧海桑田,人间不老,红尘不沾,但可曾为我姜齐亿万万黎民百姓做过半点事情?”

    “孤即将一统四海,凡日月所至,江河所照,皆为齐土!所谓齐之字者,本就自当与天同齐!这浩浩云原,唯吾姜齐奋十世余烈,几开辟人皇之后第二世人道盛土,而你,居然在此阻拦孤!”

    “太子坤,你如何对得起那些逝去的列祖列宗!”

    人王大吼,拔剑而划地,太子坤面色平静,待他说完,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人王横眉冷对,而太子坤单手负起,另外一只手抬着,指着王宫后面的那无数宫阙楼台。

    “五百年前,我在这宫中出生,咿呀而语;五百年前,这天上的大雪还不曾带着赤色;五百年前,那宫楼后山,一株寒梅傲雪;五百年前,我被父王传授治国之理,当时无数夫子都和我讲过,以德治天下,而非以武征天下。”

    “以武征战,还要以德兼施,武征人身,德降人心,先降人身,再降人心,恩威并用,不单单是对本朝中人,若想要平定天下,便必须如此。”

    “世上民众何止亿万万?云原何等广袤,天南地北,众生皆是不同,你拿什么去统一他们的文字,思想,道路,金钱?只有德才行。”

    “一万八千五百年前,人皇临世,草莽英雄,他也是靠德,其次才是武,那些圣人凭什么追随于他?你居在凡间,不知道数百年前的事情,皇陵降世,你对其中真相又知道几分?”

    “抹除东皇的信仰,你知道他是谁封的圣人吗?天道赠言,祖师传法,人皇封圣,你区区一个人王,凭什么去,又有什么胆子和本事去抹掉他?”

    太子坤气定神闲,朗朗而语,双目如同黑夜中最璀璨的火炬,直视人王姜羽。

    “五百年了,这宫阙中,人的息少了很多,天上的大雪也开始染上了血色,那株寒梅也枯萎了,被你换上了新的冬植,而这宫阙中,能够讲道理的人,也少了很多。”

    “你说的十世余烈,说我对不起列祖列宗?真是不好意思,你口中的列祖列宗,那当真都是我的孙子辈。”

第九百八十章 峨眉山上现,群仙云至为龙渊

    人王怒而无言,心中已起怨愤,大神君在侧,开口道:“我再说一次,此番三皇之计,是令三位人王居住圣庭之中,化沙砾尘土为众生,千年长生,一位人王主天时风雨,一位主山川地气,一位主人道苍生,三皇之职乃是相生,缺一不可。”

    “凡在圣庭之中推演出上善之路,才会降临真正人间,那些沙砾尘土所化的百姓,正是如盘里山河一般。”

    姜齐人王面目冰冷:“千年,又是千年,大神君,孤……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孤就如此告诉你,若是再等上千年……这世上,真的还有孤这姜氏齐朝吗?”

    “孤历代先祖,到头来所做的事情,都是白费。”

    “魔道又如何,脱离仙山掣肘,纵然化神为魔,孤看也无不可!”

    “东皇,孤为什么试图抹除他的祭祀……哈哈……哈!到底是东皇是这大齐之主,还是孤这姜氏是黎民百姓之主?!”

    “世人祭东皇……更胜吾等先祖!”

    人王怒目:“既然这样,孤就退位让贤,把这天下共主拱手送给他去!那另外两人也与孤同入圣庭之中,也莫要出来了!”

    “从此以后,天下只有东皇太一,没有三王了!”

    他字字皆是愤怒,大神君目光幽幽:“人王当真如此想?”

    姜齐人王道:“事已至此,孤倒要看看,这位曾经拯救天下苍生的仙人,会不会被苍生的力量活活压垮!”

    “他此世,便莫要飞升了罢!”

    赵神公与大神君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些微光闪烁。

    【真的是千年岁月?】

    【不,造化一段千年,烂柯棋局你忘记了?】

    【明白了,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只不过……】

    【一日千年不行,且先试个百年吧。三皇治世究竟行不行,就看这“一千年”了。】

    【烂柯之棋……呵呵,老神公,你死说,他这人王也是众生之一,脚下踏着的土地山水,也就六尺三寸,比我们又多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一样?】

    【人神仙魔,四方积怨已久……爆发,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嗯……】

    ……不过这位人王,真的能把天下共主拱手送出去?

    【不可能,再看看吧,他野心甚大啊……如果没有皇陵之事,或许也没有多少人会管他……】

    【我神道可是说真的,帝乡神系不需要众生香火,可其余五部……那是不能不取的,这件事情,尤其威胁到山河众神。】

    【还是老话,天下不是人道的,人道也在天下中,我等亦然。】

    ……

    人道圣庭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至于这处圣庭选择在哪里,诸山经过商讨,决定前往峨眉山借龙渊岛一用。

    这是当初镇封北海内外的神岛,被苦界老祖一巴掌取走,导致北海真神和他的梁子结的更深,后来苦界老祖飞升,临走前拜访了峨眉山的东皇,故而这龙渊岛也在当时一并送给了东皇。

    这东西,苦界老祖当初说的,送给李辟尘当是一方行府,而李辟尘离去之前,把龙渊岛放置在无名殿中,立在那因打神鞭而升起的泥台上,如一方小山般悠悠旋转。

    而来峨眉山借此物,现在李辟尘并不在这里,山中任天舒也离去,列寅自得一山修行,风昊风希带着青鸟老龟,还有石灵明,皆入太华山四脉“进修”,故而峨眉山内只留下九儿和移山道人、老牛昆吾,以及数十年前归来报信的踏红尘。

    而南华依旧未归,紫云则常在云脉圣境清修。

    依旧是平静的一天,青毛狮子背着斗笠,昆吾负柴,两人从山脚走动,便走边聊,这峨眉山几百年来越发浩大了,四周的土石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的扩张,原本只有一座山头,如今也开辟到数十座,简直化作了一方山脉。

    但是移山道人看得出来,这四周所衍化的山脉土石,其实都只是沾染了仙山灵性的寻常泥土而已,真正的中央还是峨眉本峰,只不过从内到外,沾染灵性分了个多寡罢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起码平常逛逛的地方变得越发的大了,那些迁移进来的野兽感染了仙山的息,有些居然似乎产生了灵慧,开始自主吞吐天地精华修行,而对于最中央的峨眉主峰,这些开了灵慧的野兽,俱都是抱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态。

    峨眉主峰处,有很多当初李辟尘,九儿,包括移山昆吾等人,都曾经见猎心喜,为不少野兽开了灵慧,这帮家伙到现在有很多都已经化形,遵循仙道感悟天人的路子,居于四方山野教化众生。

    当然,只是踏上修行路而已,如最开始的列寅一般,只不过是个五精之境,打家劫舍的虎妖,但事实上,打家劫舍只是他自吹自擂而已,当初已经吐露过真言,不过是吓唬人说的,他手中那柄云月大刀还是花了好几两银钱在镇上请人打的。

    美名其曰,劫富济我。

    山间溪水流淌,大圣所赐与的山峰有着自我的神异,有时候诸人也会互相讨论,譬如后山的那株桃花树到底会不会枯?这飘了五百年的花朵,怎么还没有落完?

    生生不息,可未免这生命力也太过强大了,永远是花开春容,永远是一花凋零一花绽。

    大雨忽然下了起来,昆吾捏了个避水诀,他听了李辟尘的建议,跟随九儿学习水火之道,如今数百年也已经挤入仙班,只不过和其他人相比,就落了一大截。

    但是昆吾心态很好,从不强求什么,至于移山道人,他就方便的多,把背上那斗笠一盖在脑门上,紧跟着身上晃动两下,蓑衣就变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捏个避水诀呢?几百年了,还是这一副蓑衣人模样?”

    昆吾发出询问,移山道:“就和你砍柴砍了几百年一样,我乐意,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情怀,你不懂的。”

    昆吾发出啧啧的声音:“我不捏避水诀,柴就湿了,湿了就很麻烦了。”

    移山:“火咒直接烤,炸了拉倒!”

    两人互相插科打诨,就这么快走到主峰上,那刚刚踏过南天门,忽然一道雷声震动起来。

    当天雷滚滚而落,李元心、解天戈、江陵云、虞湘云、楚端阳、邱言等数位前代首座来到这里的时候,移山道人的面色是很震惊的,一屁股就差点从那台阶上摔下去。

    “这刮得什么风?”

    昆吾把移山拽起来,而后者看见这般阵仗,差点又是脚下一滑,就差来一句:扶我起来,我还能摔。

    “莫不是有了山主的消息?”

    “任天舒不是已经被陆圣委托了吗?”

    “话说回来,如今的首座都已经换了好多代了,姜壶已经接任太华山主峰左圣,这时间过得还真的好快,右圣我都不认得了。”

    “这几位都算是数代之前的首座了,今天不在那天上四圣境中清修,怎么都下界来了?”

    移山与昆吾面面相觑,那些前代首座们,最次的也已经踏入守缺境,最高者甚至已经证道地仙元神之境。

    李元心看见移山与昆吾二人,此时移步上前,开口道:“九姑娘在山中殿内否?我等奉掌教之命来此,需要借龙渊岛一用。”

    “借龙渊岛?”

    移山道人愣了愣,想起那天天转悠的“假山”,于是拱手道:“还请各位移步无名殿再说吧。”

    诸位前代首座道谢,此时入南天门,踏过玉石台阶,正看见无名殿门户大开,九儿从中走出,束发长袍,带着疑问与一丝笑意。

    “元心师兄,许久不见,还有诸位首座们,九儿给各位见礼了。”

    她打了个稽首,各位首座皆是有所回应,李元心开口,把三皇治世的来龙去脉细细讲明,此时诸人早已坐下蒲团,以各位的道行,随意变化器物不过一念之间,而九儿自然在首座,即殿中央主位。

    “借龙渊岛,当那人道圣庭?”

    九儿望了一眼那悠悠旋转的假山,不免笑道:“元心师兄,这龙渊岛是苦界老祖赠与东皇之物,我也是没有能耐去碰它的,你要借,若我能触,打个欠条也就罢了,只是我也碰不得,此事便无奈了。”

    “龙渊岛有灵,非主不近,元心师兄倒是可以上前试一试,若是此物认可师兄,大可拿去,而且说不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龙渊也会认可师兄。”

    李元心揉了揉眉头,感觉到有些棘手,后面之中有人笑言:“那便试一试吧,这岛也不白借,只用千年时间便好,首先是观察为主,而龙渊岛作为人道圣庭,也可以给峨眉山带来新的生机。”

    “四大尊有言,会为峨眉山炼制一件法宝,唤作‘雨师幕’,千年之后,龙渊岛归来,到时候会有新的山岳代替龙渊岛,成为人道圣庭居处。”

    九儿点了点头,这时候,江陵云道:“辟尘还没有回来吗?六十年了,玄卿师姐托任天舒道兄寻觅,看起来还没有结果传回。”

第九百八十一章 水仙垂怜,陵云拂袖退诸仙

    “九姑娘,让我来试一试吧。”

    李元心看向九儿,后者点点头,于是李元心站起,伸出手去,向着龙渊岛轻轻一压。

    那岛屿突然震荡起来,山海中升起一团云雾,化作一头黑龙虚影,双目冰蓝,仿佛孕育着最古老的风雪,它先是看向苏九儿,忽然见到那姑娘不经意眨了下眼睛,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向李元心,哼了一声,紧跟着龙渊岛外便是光芒大放,直接把李元心震退。

    五百年修行,这里面包括了九玄论道,李元心距离地仙也只差一步了,只是这一步犹如天堑,极其难以跨越,好几位上代首座,乃至于上上一代都卡在了这里,故而诸多前代首座在天上四圣境中潜心修行,若无大事,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神仙入地仙,这一卡,如果运气不好,或许一停就是一二千年,地仙正在逐渐老去,而新的一辈也并非一直都可以顺风顺水,只是这一世三千年的九玄论道,太华山为第一,故而气数大涨,而在这五百年内,诸代首座,上溯三代也只陨落了一位青箬笠。

    这可以说是伤亡最小的一年了,以往和魔头鏖战,基本上越靠近三千年末尾,魔劫越重,七魔门中喜欢搞事的不少,尤以黄昏地为首,其次便是血坞。

    五尘魔教明面上伪君子,背地里真小人,而极乐明教则是彻头彻尾的邪教头子,天天宣扬黑莲救世,不堕轮回的理论,暗地里发展信徒,仙道自然也要派遣人手前去剿灭。

    至于森罗殿和枉死城,这两个一个做事没有规矩可循,另外一个则是用死的规矩做事,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但都有一个好处点,那就是没有大利不搞事。

    森罗殿的人都是道痴,是一群“疯人”,你说哪里有金银珠宝,只会被他们狠狠的打一顿丢出去,但如果说哪里有能够帮助悟道的东西,这帮人必然是倾巢而出。

    至于枉死城,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提及的了。

    渡魂道,这个家伙如果不是天上大圣留了一道气数庇护,早就已经翘了辫子,当然,现在他们也已经彻底完蛋,只是朽桥真人死之前为诸多仙神魔妖敲响了警钟,这才让所有的修行者在那一次皇陵劫中把伤亡减小到最少,从而提前引动天罡老祖出世平定纷争。

    而朽桥真人也是那一次劫难里,第一位被杀死的,真正是天桥八步的无上高手。

    然而他面对的是两位太上杀者,亦是两位至尊级的圣人!

    .....

    李元心露出无奈之色,他连续试了数次,龙渊岛也拒绝了数次,他的手掌上甚至冒起青烟,如被三昧真火灼烧过一般,略有发烫。

    虞湘云、楚端阳同样上前去试了试,结果依旧是取不得,顿时是眉头大皱,很快,诸人都一一试过,皆与龙渊不合,此时诸首座面面相觑,有人道:“都试过了,龙渊岛不认我等,这可怎么回去复命?”

    江陵云看向九姑娘,此时沉吟一瞬,忽然对其他人道:“我懂了,各位,先出殿吧,我有些话要和九姑娘说。”

    “男的都出去。”

    江陵云看向其余所有的仙家。

    “陵云师姐?”

    “江首座?”

    几位男仙皆是不明所以,而江陵云美眸一瞪:“去去,都出去!”

    解天戈在一旁看着,对其他人道:“对对,都出去,江首座肯定有要事和九姑娘相谈。”

    他在一旁开口,而江陵云猛然盯向他:“你也出去!”

    “我也出去?”

    解天戈面色一滞,尬笑道:“咱们之间你你我我的,还需要这么见外.....”

    江陵云一指外头:“听不懂人话!出去!”

    于是,没过几个呼吸,李元心、虞湘云、楚端阳、邱言等人就看见解天戈被骂了出来,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而后其中最喜欢开玩笑的虞湘云咳嗽了一声,上前去,拍了拍解天戈的肩膀,道:

    “师兄,道心还需磨砺,前路漫漫,仍需努力啊。”

    他说这句话,整个脸都是绷紧的,似乎打算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但事实上,却是十分的滑稽,那种想笑不笑的表情,一直若隐若现。

    解天戈之后,江陵云看向移山和昆吾,这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不打搅您,我们撤了。”

    这两人话也不多说,直接退场,于是无名殿中就只剩下了江陵云和苏九儿。

    “九姑娘.....九儿。”

    江陵云笑了一下,而九儿也是盈盈一笑:“**姐有什么要和九儿说的吗?”

    “嗯.....说谎是个不好的行为?”

    江陵云看向九儿:“我没猜错的话,这龙渊岛,其实你能动用的吧?”

    九儿的眼中浮起一道朦胧的神光,她笑了笑:“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呢?”

    .........

    这一次,李元心上一代的四位首座只剩下了两人,苏忘归离开了,不知去向,青箬笠四百年来仍旧是水仙之躯,并且奇怪的是,那朵水仙确实是有灵的,可是.....不知为何,不能言语,更不能化作人形。

    水仙花开了四百年,那当中酝酿着一股奇异的息,似乎是来自最高渺的青尘,这让数位地仙真人都感到惊奇,其中雷脉的那位老仙家,还剩下五百年的寿元,他曾经帮李辟尘挪动山岳,更曾经赐予法力,他活的最久远,当看过水仙花后,老仙人目光瞪大,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旁人追问,老地仙只是道:青箬笠有大机缘,纵然如今回不来,可如果得了这等机缘,莫说五百年,就算五千年都是这副模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真是天尊垂怜!”

    他留下这样的话语,而商无尘似乎猜测到了什么,老地仙即将坐化,他距离幽黎天越来越近,已经开始准备转世之事,在最后五百年或许还能搏一搏,不是去搏天仙,而是搏第二世的求仙路。

    但那太渺茫了,老地仙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因为要在五百年新的人生中修行到天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此来看,不如安安静静转世去,或者轮回入海,真灵洗净,返本还源罢了。

    人终有一死,难以避免,这天下,有长生,但没有永生。

    纵然大圣也不能万古不朽,更何况小小的地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464/ 第一时间欣赏峨眉祖师最新章节! 作者:油炸咸鱼所写的《峨眉祖师》为转载作品,峨眉祖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峨眉祖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峨眉祖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峨眉祖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峨眉祖师介绍:
岁月中,云岩上,李辟尘与一个白袍的童儿面对相坐。
仙山之中静悄悄,四只猴子探出脑。
白袍童子捧着经文:“祖师什么时候来的峨眉?”
李辟尘竖起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
一段丢失的岁月,因为李辟尘的到来而被彻底改变。
他失去了名字,于是,后人都称他为....“太上”。
“太上者,清静至极之道,太古无名之君。”峨眉祖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峨眉祖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峨眉祖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