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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最难处是自识

    全文字无广告第955章最难处是自识

    夏浔回府的第三天,小樱向他告辞了。

    夏浔与小樱离开辅国公府,便上了马,辛雷和费贺炜及几名侍卫远远地辍在后面。

    远远的,杨府中一座二层小楼,谢谢和梓祺临窗而立,正好可以看见长街上双马并辔而行的情景。

    一匹乌骓马,四蹄踏雪。

    一匹枣红马,艳如火云。

    马行林下,落叶纷纷。

    谢谢悠然道:“咱们老爷又掳获一位少女芳心了,我看那小樱姑娘告辞时,好生的不舍。嘿嘿,要是老爷出言挽留,我估摸着她都不会客气一下就欣然答应了。可惜喽,老爷叫人家好生失望。”

    梓祺道:“嗯!原先你说,我还不信,后来,连我都品出滋味儿来了,咱们老爷一向精明,他真的看不出来么?怎么装傻充愣的。”

    谢谢叹口气道:“大概是因为他老了吧……”

    梓祺不乐意了,嗔道:“尽瞎说,他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怎么就老了?真若老了,你还常常埋怨吃不消他?”

    谢谢白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你,我指的是他的心老了,又不是身子。”

    梓祺眼珠溜溜儿地一转,疑道:“心老了么?我怎么不觉得,我倒觉得他越活越小了,他跟怀远、怀至两个小家伙一块儿玩泥巴,都能玩得兴高采烈的。”

    谢谢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你呀,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唉!我总觉得,老爷的心,有些沧桑了,可他这年纪,可还远未到含饴弄孙的岁数啊,你瞧黄真那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还活得劲劲儿的,我听费贺炜那大嘴巴说,昨天皇上提拔黄真任都察院都御使的旨意下来,同僚们为他在妙香楼设宴庆祝,老黄兴致高昂,酒后叫了两个姑娘侍寝呢,心若不老,人就不老。反观咱们老爷,唉!大概是这些年劳碌国事,心境过于沧桑了些。”

    梓祺不服气地道:“黄真那样就叫不老啊?我看应该叫老不修才对。咱们老爷一定得寻花问柳才叫人心不老吗?你心眼儿那么多,那你去给老爷撮和了他们的好事呀,嘿嘿!小樱一定会永远感激你这位大媒人的。”

    谢谢啐她一口道:“那成什么话了,姐姐我岂不成了拉皮条的了?我要取悦于他,也用不着这样的手段!”

    梓祺似笑非笑地道:“那是,那是!我有一口刀,姐姐也有一口刀,我这口刀当年也曾沾过人血,伤过人命的,姐姐虽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姐姐那口刀沾过的血、害过的命,可比我多上千百倍了!”

    谢谢一诧,疑道:“这是什么话?想捧我,你也用不着说这么言不由衷的话吧?姐姐我当年闯江湖,凭的可是一颗聪明脑袋,哪曾用过什么刀了?”

    梓祺吃吃笑道:“古语有云,一滴精,十滴血。你自己算算,做了这十多年夫妻,你那口刀上可沾了多少血?”

    谢谢“啊”地一声,俏脸飞红,又气又羞地道:“他……他……那个混蛋,他说与你听的么?”

    梓祺忍笑道:“他总想要我学你嘛,还能不帮你炫耀你的英雄事迹?喔,对了,他跟我说,男人那东西呀,只要一滴,里边就含有数千万颗……,那每一颗都能化为一条生命的,你说你杀过多少人了?啧啧啧,好厉害啊好厉害,看着是娇娇女,明明是女魔头!”

    “老娘给你拼啦!”

    谢谢羞不可抑,张牙舞爪地扑向梓祺,梓祺哈哈大笑,虽然怀胎九月,身体笨重,居然仍比谢谢动作快上许多,一返身就闪到楼梯边,飞快地下了楼去,反把谢谢担心得够呛,在后边一个劲儿地叫:“慢着些,慢着些,我不追你就是了,你身怀有孕呢,作死呀你,跑这么快!”

    ※※※※※※※※※※※※※※※※※※※※※※※※※※

    深秋,凉意深深。

    一阵风来,吹落几片梧桐,夏浔伸手接过一片落叶。

    一直偷眼打量他的小樱看他望着落叶出神,不禁咳嗽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哦?哦!”

    夏浔回了神,便道:“我在看这叶子。江南,秋冬之际,落叶的树木不是很多,大部分树木都是四季长青的。而北方,这时应该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了,北方的树叶,都要宿命地面对秋风,每一片落叶,都是燕赵慷慨悲歌之士!你看这里,偶有落叶,花还在开呢……”

    小樱游目四顾,果见两旁灌木丛中粉的紫的,各色花开,不禁说道:“这里纵然是四季花开,开的也不是那同一朵花,花瓣总要凋谢的,比那树木的生命更短。”

    她睃了夏浔一眼,一语双关地轻轻道:“要不然,你们汉人怎么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呢。”

    说出这句话,她就红了俏脸。

    夏浔默然片刻,勒住骏马道:“到城门口了,我就不远送了,我会叫费贺炜护送姑娘回秣陵镇的。这一次,帖木儿国使者访明,多亏姑娘仗义相助,来日,若经过秣陵镇时,杨某一定会亲自登门,再向姑娘致谢的。”

    小樱见他样子,心中便觉有气,脸蛋就板起来,道:“不必了!等你老人家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偶尔想起我时,再想登门探望,本姑娘怕是早就嫁了人了,却是不方便再见你!”

    “啊?”

    夏浔微微一惊,诧异地道:“你已有了中意的人家了?”

    小樱没好气地道道:“总要嫁的啊!”

    她那一双火辣辣的美眸一睇夏浔,道:“要不然……劳烦国公帮我找一个?”

    夏浔干笑道:“呃……,不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小樱心中更是有气,便恨恨地:“我想找的他呀,有时候其奸如狐,有时候其蠢如猪!有时候其勇如虎,有时候胆小如鼠!尤其擅长装疯卖傻,你说这样的男人怎么样?”

    夏浔心虚道:“姑娘这可有些难为人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男人?”

    小樱气极,大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出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国公爷怕是也没见过这种混帐东西吧?哼!”

    小樱双腿一磕马腹,急驰而去。

    夏浔轻轻一挥手,费贺炜带着几个侍卫便追了上去。

    夏浔望着小樱远去的背影,半晌,轻轻一笑,复又摇头一叹,声音微不可闻。

    ※※※※※※※※※※※※※※※※※※※※※※※※※※※※

    汉王朱高煦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师。他很清楚,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失去了父皇的宠爱,再想抗拒离京,那是不可能了。朱高煦回到汉王府,在东厂和京营官兵的监督下,匆匆整理了王府一应器物,两天之后,便仓惶离京,赴山东乐安州就藩去了。

    纪纲奉圣命,监督他离京,候朱高煦的车驾队伍离开金陵,又派一队锦衣卫乔装改扮,一路暗中监视随行,等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回转京城。

    陈瑛已经入狱,由于朝廷没有对外公布汉王结党,蓄养刺客,谋杀国公,篡夺储君的罪行,此番被囚禁西华门,继而驱赶出京,迫其就藩所用的罪名只是酒醉行凶,打死朝中武将,陈瑛的罪行与汉王息息相关,也就不能公诸于众。

    纪纲体察上意,已吩咐纪悠南对陈瑛用刑。锦衣卫的刑罚,如果想要置人于死地,再强壮的汉子也支撑不住,血肉之躯,如何与刑具相抗?更何况陈瑛一个文人,三木之下,用不了多久,陈瑛一定会被折磨至死,到时报给皇上一句:“陈瑛暴病,猝死狱中”也就是了。

    纪纲这么些年来,在朝中最大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夏浔,一个是纪纲,原本看似扳之不倒的陈瑛已落在他的手中,注定要丧命在他手中,这不禁增加了纪纲的信心,他信马游缰,不期然地便想到了夏浔:什么时候,能把夏浔也下了大狱呢?

    纪纲策马而行,一路想着,想着想着,嘴角便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杨旭,若有朝一日,我也扳倒了你,一定亲手对你用刑、送你归天,以全你我故人之谊!哼……”

    纪纲带着笑,轻轻抬起头,就见对面有几匹马正缓缓驰来,因见他带人行来,刚刚勒马站住,几名侍卫中间拱卫着一人,正是一向便服的夏浔。纪纲微微一怔,随即便堆起一脸令人心悸的笑来,轻轻一磕马腹,迎上前去,抱拳道:“国公,从哪里来?”

    夏浔道:“送一位朋友出城,纪大人这是从哪里来?”

    纪纲答道:“巧得很,下官也是送人出城,送汉王离京!”

    夏浔“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哦,汉王今日就藩了么?”

    纪纲道:“是啊,刚刚离京,下官奉圣命,相送汉王一路出城。国公,您请!”

    纪纲一拨马头,与夏浔同向而行,落后他半个马身,睨了夏浔背影一眼,语含深意地道:“今日送汉王出城,下官感慨良多啊,就在三天之前,汉王还威风不可一世,连太子都要惧他三分。谁能想得到,仅仅三天,他就黯然离京,仓惶北去。汉王遭遇,足为今日风光无限、飞扬跋扈者戒了。”

    夏浔忍不住挪揄道:“想不到纪大人也会生起出尘之念。!不识货,半世苦;不识人,一世苦!人不自识,苦上加苦。风光无限并没有错,错的是人一得志,就忘乎所以,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做出些不该由自己做出的事情,那么大祸临头,也就不远了。”

    纪纲乜了他一眼,问道:“国公想来是识己甚明了?”

    夏浔不答,勒住马,回首道:“纪大人还认得十年前的自己么?”

    四目相对,仿佛一簇火花,在两人眸中蓬然炸起。

    就在这时,马蹄得得,一个声音说道:“好巧!好巧!正要去寻国公和纪指挥大人,想不到就在这儿一块儿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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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 便宜了谁?

    第956章便宜了谁?

    夏浔和纪纲扭头一看,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沐丝,后边还有四名骑马的宫中shì卫,见二人向他看来,沐丝忙道:“国公爷,纪大人,皇上召您二位谨身殿见驾呢。”

    夏浔眉máo一挑,问道:“要我与纪纲同去?”

    沐丝陪笑道:“正是!”

    夏浔和纪纲对视一眼,目中不无惊奇。

    到了宫mén广场处,二人就得下马步行了,一俟进了皇宫,纪纲窥个机会,凑近沐丝,低声问道:“沐公公,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要事啊?”说着顺手就塞过一卷厚厚的宝钞。

    沐丝是木恩的人,但是宫里安全事务的主要负责人是纪纲,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东厂和锦衣卫远未闹到水火不能相融的地步,这个面子,纪纲不怕他不给。

    沐丝顺手袖了宝钞,低声道:“纪大人,不是咱家有意相瞒,确实不知道啊。”

    纪纲哦了一声,眼珠一转,问道:“那么,皇上传旨之前,可召见过什么人?”

    沐丝摇头道:“不曾!”

    纪纲又问:“那么皇上传旨之前,在处理什么事情?”

    沐丝道:“哦,之前,皇上正在处理有关北京宫城营建、京营屯扎和河道疏浚这些事情!”

    纪纲点点头,道:“有劳公公。”

    沐丝忙道:“不敢不敢,纪大人客气了。”

    夏浔耳力极好,一旁竖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听沐丝说罢,心中便想:“皇上召见,会是为了迁都之事么?眼下来说,皇上最关注的就是迁都,召我前来,应该就是为了此事了。只是,他召我和纪纲一同前来,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两个去办的,想来该与迁都之事有关了……”

    夏浔想到这里时,纪纲也想到了,两个人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谨身殿前,沐丝高声唱名:“皇上,杨旭、纪纲宣到!”

    宫里有小太监赶出来,往廊下一站,应道:“宣杨旭、纪纲觐见!”

    夏浔低了低头,举步走了进去,纪纲忙也随在他身后,一同进了谨身殿。

    “臣杨旭见驾!”

    “臣纪纲见驾!”

    “呵呵,你们来了啊!”

    朱棣放下手中一份奏章,和颜悦sè地道:“免礼,平身。来人啊,给两位爱卿看座。”

    两张椅子搬上来,一瞬撇儿地放在殿右侧。二人谢了座,在椅上坐了。夏浔每回到谨身殿见驾都有座位,还不觉什么,纪纲却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只欠了半个屁股坐了,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起身的样子。他迫不及待地想问皇上召他来有何事,只是夏浔在这儿,轮不到他先开口,只得耐心等着。

    夏浔道:“今日皇上召见,不知有何事吩咐与臣,亦或有事相询呢?”

    朱棣笑容一敛,正容道:“正有一件大事,要你二人去做!”

    纪纲像屁股上安了弹簧似的,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皇上但请吩咐!”

    朱棣摆手道:“坐下!坐下!听朕慢慢说!”

    朱棣肃然道:“现在朝中头等大事,就是迁都。北京正在加紧营建,而关外,鞑靼被朕御驾亲征之后,已元气大伤,暂时不足为虑。而瓦剌,却是此消彼长。对关外游牧民族的同化和吸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急于一时,眼下,应当保持鞑靼和瓦剌的实力均衡。”

    朱棣往椅上靠了靠,说道:“本来,朕打算御驾亲征,利用瓦剌擅立可汗一事,再狠狠地打它一下子,削弱瓦剌,以免它利用地利、人和,不断侵蚀鞑靼领土,吞并鞑靼部落,从而对我大明构成威胁。不过,现在有了万松岭,似乎可以用些其他手段达到目的!”

    朱棣的腰杆儿又tǐng拨了些,说道:“朕非穷兵黩武之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话,朕也是乐见其成的!”

    夏浔拱手道:“皇上圣明,那么皇上打算怎么做呢?”

    朱棣道:“这个万松岭如果利用得好,将比十万大军还有用,所以他的存在,乃是我大明第一军机秘要,如今朝中除了朕,也就只有你们两人才知道。朕打算,修建北京,筹划迁都的同时,就着手解决瓦剌。如此一来,等朕迁都北京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始实施北进计划,将我大明直接控制的疆域,向北方推进一大步!所以……”

    朱棣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夏浔与纪纲忙也随之站起,夏浔站得还比较自然,纪纲双tuǐ并紧,xiōng膛tǐng起,仿佛一杆标枪似的。

    朱棣道:“朕不用御驾亲征了,也不用伤亡我大明将士,损耗我大明粮草,只需驱虎斗狼,便可达到目的,一举两得。朕命你二人前往北京,就近指挥,策划这桩大事。公开的名义么,杨旭就说是赴北京视察营建宫城,并督促为朕的皇后择选风水佳地以营建陵寝。

    纪纲则去天津,在那里营建锦衣卫都指挥使衙mén。未来的锦衣卫衙mén,就设在那儿!同时在那边吸收清白良民,加入锦衣卫,事先便在北京培养出一支jīng干得力的锦衣队伍,朝廷迁到北京,是一桩大事,难免会有异族久蓄野心者和朝中不甘心北迁的人捣luàn,这支队伍,就是朕巩固北京的拳头!”

    纪纲听得呆住,原本肃立如标枪的身子不禁垮下来。

    朱棣扫了他们一眼,问道:“有没有问题?”

    夏浔道:“没有!”

    朱棣点点头,道:“详细计划,朕回头再与你们仔细商措。此去北京,营建宫城、择选皇陵,建立锦衣卫衙mén,这些事说是幌子,却也只是相当于你们需要负责的瓦剌之事而言。实则此事一样不容懈怠,这几件事,没有一件是短期内就能完成的,所以,你们此去北京,除了可以带上最得力的人手,还可以带几个shì妾家人随行shì候,呵呵,皇帝不差饿兵,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夏浔道:“谢皇上!”

    纪纲嗫嚅地问道:“皇上,臣……臣赴北京公干,金陵这边……该……该如何是好?”

    朱棣若无其事地道:“这边就叫由塞哈智负责吧。塞哈智xìng情憨直了些,不及你做事机灵,不过近来朝廷动dàng不已,也该平静一下了,有塞哈智坐镇锦衣卫,足矣。还有其他的事么?”

    “没……没有了。”

    “嗯,朕这里还有几份加急的奏章没有处理完,你们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臣等告退。”

    夏浔施礼如仪,悄然退下,纪纲跟牵线木偶一般,夏浔作揖他也作揖,夏浔迈步他也迈步,随在夏浔身后,一块儿退了出去。

    夏浔迈着四平八稳的太平步,一直走到宫mén外,扭头一看,纪纲还跟他的身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夏浔不禁笑道:“纪大人!”

    纪纲两眼发直,恍若未闻。

    夏浔大声叫道:“纪纲!”

    纪纲一惊,霍地看向夏浔:“啊?”

    夏浔呵呵笑道:“自皇上登基大宝,你我二人,这是头一回并肩作战呐!”

    纪纲呐呐地道:“啊!喔喔,是啊……”

    夏浔又道:“皇上圣明啊!”

    纪纲应声虫儿似地道:“是啊,是啊,皇上圣明!”

    夏浔左看他一眼,右看他一眼,突然问道:“既然皇上圣明,天下有此明主,纪大人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不开心了么?”

    纪纲mōmō脸庞,努力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哈哈,下官哪有不开心呀,哈哈,呵呵……”

    夏浔大笑着扬长而去:“呵呵,哈哈……”

    ※※※※※※※※※※※※※※※※※※※※※※

    一条清凉的小河蜿蜒如yù带,绕进了秣陵镇上谢府后院。

    这是夏浔重建庄园的时候特意引进来的,小河穿过后huā园,再从院子另一侧的水mén出去,在河水上搭建两架曲桥,为这院子增添了几分秀美的颜sè。

    在huā草假山、修竹丛中,还修建了一幢小木屋,这幢小木屋是仿照他在青州的浴室而修建的,只是稍稍有些差别,小木屋架设在小河上面,河水淙淙地从木屋下流淌而过,浴室中除了一个烧热水的浴池,还有一方直接透视河水的地方,大小也如池面,夏天时候,可以直接站在这清清泉水中沐浴。

    此时正值深秋,不过中午时分,金陵天气依旧十分闷热,小樱就宽了衣裳,直接站在河水中,清澈的河水从她足踝间流淌而过,水光中,那双yù足白得彷彿透明的yù雕一般。

    小樱濯洗着自己的身体,一头乌黑的秀发已经湿了,粘在象牙般细白光滑的粉背上,舀起一瓢水,从圆润的肩头浇下去,那清澈的河水沿着跌宕起伏的身体曲线流淌下去,她忽然看见自己投映在一面铜镜里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雪白细嫩的少nv的身子,充满了yòuhuò,她的躯干是完美的沙漏xìng,翘rǔ细腰,肌肤如雪,简直连nv人看了都要动心。镜子搁在一个架子上,只照见了上半身,她把足跟踮起,一双笔直修长的大tuǐ努力绷直,于是镜中便又出现了一截圆润雪白如同yù柱的大tuǐ,轻轻动动身子,浑圆的tún部就像一轮明白,俏生生地映在镜里。

    小樱轻轻托付住自己xiōng前的一对yù球,看着镜中纤腰的腰下那轮浑圆mí人的明月,轻轻咬着杏脯般鲜嫩的一双薄chún,幽幽地想:“这身子,将来会便宜了谁呢?”

    好不幽怨地叹一口气,小樱抬起秀美的足从河水里出来,开始擦拭身子,穿戴整齐。

    一齐及腰的长发缎子似的披着,小樱用一只牛角梳轻轻地梳理着,怏怏地踏进huā厅,只见祖母和母亲都在,厅中竟然还有客人,小樱是草原上长大的nv子,并不觉得披头散发见个外客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家中从无来客,竟有人来不觉稀奇,定睛一看,那翘着二郎tuǐ坐在椅上,正跟母亲大人胡吹海擂的家伙竟然就是夏浔。

    小樱一喜,嘴角翘起,双眼弯如弦月,随即嘴chún狠狠一抿,弦月变成满月,板起俏脸,凶巴巴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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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不厚道的夏浔

    第957章不厚道的夏浔

    小樱跟着夏浔走了。

    陷入情网的小丫头总是好哄骗些,久不骗人的大骗子夏浔只说了一句:“除了你,其他人我信不过!”小樱就心花怒放地跟他走了,全然不知自夏浔回京以后,瓦剌那边的事情一直由锦衣卫负责,而夏浔的人为了避免暴露,只能退避到外围,如今充其量只算是对万松岭那边的情形略知一二,所以他需要一个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人。而夏浔说:“除了你,其他人我信不过!”也只是特指正在经办万松岭一事的那些锦衣卫,他们是纪纲的人。

    管它呢,小樱为此而快乐了,不是吗?

    夏浔北上,身边只带了巧云和弦雅两个丫头,不要小看了这侍候主人的丫头,一个合格的侍婢,要熟悉主人的生活节奏,要清楚主人穿衣戴帽的习惯、要了解主人的饮食爱好,主人需要什么的时候,就能适时的奉上什么,这才是贴心的丫头,总不能叫主人事事都亲自操心、亲口吩咐,却只有跑腿勤快这么一个优点。

    本来梓祺和小荻也想跟着同去的,梓祺想顺道回老家去看看,小荻则是自幼居于山东,早把那当成了自己家乡,不过两个人一个待产、一个刚刚生产,舟车劳顿着实不妥,再加上梓祺是妻子的身份,皇上允许他携侍妾同行,可没答应可以带着老婆孩子上任,此议只好作罢。

    随同夏浔北上的还有唐赛儿一家,唐赛儿之所以离开是为了送她的师傅裘婆婆回故乡。老辈人讲究个落叶归根,裘婆婆年纪太大了,近年来病情不断,身体每况愈下,因此已向朝廷辞了职务,希望能够死在家乡,葬在故里。当初朱棣把她留在京城,本来是羁縻之策,这几年,裘老婆子在京城也算名噪一时,还教出了几个得意的弟子,经朝廷核明她的情况属实,已经没有继续控制的必要,便允其辞呈,告老还乡了……

    这时代,远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弱妇人没有男人陪同更加不容易,正好夏浔要往北去,便随他同行了。

    夏浔没有公开自己的具体行程,因此他上路的时候静悄悄的,并无人相送。

    送行,不管是对送行者来说,还是被送者来说,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汉王倒了,太子之位更形稳固,做为太子派的中坚人物,此时太过铺张没有敌手可以炫耀,反而会在皇帝心中形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夏浔走得非常低调。

    纪纲平时很高调,很高调地嚣张,不过他的人缘太差,这种场合,他就算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因此送他的只有锦衣卫八大金刚。

    夏浔忙着安排家里的时候,纪纲也很忙,忙着把他的亲信、心腹,尽数调整,安插到所有要害位置,此去北京,形同放逐,皇帝这是把这对冤家对头一起轰离中枢了。纪纲的这种小动作其实用处不大,只要塞哈智想动,随时可以对他调整的人员再做手脚,只是他既然做出安排,料想塞哈智也不会大刀阔斧地重新排布,聊胜与无。

    纪纲带了几个心腹的手下,还有那对选秀女时截留下来的姐妹花和那对娈生姊妹侍候,八大金刚尽皆留在金陵,这是他的根本之地,他不会就这么甘心让与塞哈智。

    金陵城外,长亭边,夏浔转身对送行的家里人道:“都留步吧,不必相送了。”

    夏浔握着茗儿的手道:“茗儿,嫁给我,着实叫你吃了许多苦,如今我去北京,不知又要多久,家里面,还是要交给你。”

    茗儿嫣然一笑,柔柔地道:“相公放心,男儿志在天下,家里面交给妾身就好,相公勿需担心!”

    夏浔点点头,又对谢谢道:“梓祺有孕在身,家里你最机灵,你多帮着些夫人!”

    谢谢点点头,眼圈不由红了。

    夏浔又看看梓祺和让娜,笑道:“你们临盆在即,不管生男生女,那都是我的亲生骨肉,一样的疼爱喜欢,别想太多,等孩子出生了,早早给我报个信去!”

    夏浔对几房妻妾一一叮嘱个遍,最后走到苏颖身边,轻轻握住她手,低声道:“双屿与浙东诸卫之间的矛盾总是不断,以前是,现在是,恐怕以后也少不了,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你看朝廷对关外归附的女真、蒙古诸部一向的优容,可以前辽东地方官府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始终视如奴婢,双屿卫本是海盗出身,自成建制,与浙东诸卫自然难以融合,受人岐视。

    辽东女真、蒙古诸部,我可以用共利共惠之策,使他们亲如一家,终至融合,可双屿卫却不行,咱们家的秘密商队全在那儿呢,岂能叫浙东诸卫分享这个秘密。而这,恰也是一个原因,海商贸易获利丰厚,双屿卫天然良港,得天独厚,从而一手把持了东海贸易的好处,浙东诸卫不能分享,就算双屿卫也是官兵出身,也要被视如眼中钉了。更何况……”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昔日双屿受人构陷一案,我虽替他们出了气,斩杀了几个直接关联的官员,却不可能把浙东水师官员一股脑儿地撤了,就算全撤了,递补上来的将领还是他们一脉,座师、兄弟、袍泽、战友,关系错综复杂,双屿卫算是彻底地得罪了浙东系的军队将领,但得机会,他们岂能不予为难?

    我走之后,你可以常往双屿走走,把这些难处说与许浒他们知道。浙东水师一系,或会有些为难他们的地方,但是绝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尤其是现在,汉王已倒,太子地位稳固,东海诸卫之间,不存在为了配合争储而斗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彼此关系不好,有机会刁难你一下就为难为难你,这种事在所难免,双屿卫官兵一向桀骜不驯,这个我也知道,不可倚仗我的关系,小事化大,弄得彼此势同水火!”

    苏颖温驯地点了点头,道:“妾身知道,不日,妾身便往双屿一行,老爷的意思,妾身会说与许大哥知道。”

    夏浔点点头,瞟了眼不远处理刚刚登上车驾的纪纲,说道:“好啦,都回去吧,我也上路了。”

    ※※※※※※※※※※※※※※※※※※※※※※※※※

    两支车队一前一后地上路了。

    行行复行行,竹帘高卷,夏浔高卧车中,弦雅小丫头跪坐在前头,一双白生生的小拳头轻轻给他捶着腿,巧云就偎在他身边,剥了紫晶晶、水灵灵的葡萄,往他嘴里递。

    对巧云来说,能伴他出行是非常开心的,她原本只是茗夫人的贴身丫头,在府上时不免僧多粥少,得蒙老爷宠幸的机会不多,此番老爷出行,只带了她一个侍妾,这侍奉枕席的机会还怕少了?眼见得众夫人生儿育女,她也眼热的很呢,巴不得能为国公爷诞下一子半女,这终身也就有了依靠,所以对夏浔侍候的无微不至。

    弦雅原是朝廷二品大员家的小小姐,她父亲出事之前,夏浔在朝廷上还只是个六品小官,这是忠臣之后,夏浔对她非常呵护,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总不能把她当大小姐养起来,所以对她的侍奉,夏浔也早顺其自然了。

    弦雅朝车外睨了一眼,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儿道:“这个纪纲好没规矩,道路狭窄时,他有时还知规矩,走在老爷后面,有时就故意赶上一步,抢在老爷前面,道路宽敞时,也是时快时慢的,要么你就一直走在后面,要么你就远远走在前面,这算怎么回事儿?”

    夏浔笑道:“你这丫头,纠结些什么,纪纲这一路比你还纠结呢,走在我前头,他担心有替我开道之嫌;走在我后面,又恐被人笑话是做了我的随从;与我并驾齐躬呢,身份相差太远,逾越的又太明显;如果先行赶路,走得太快,又像是怕了我似的……,你可不知,他这一路,纠结得有多烦恼。”

    巧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老爷真会损人,世上哪有人这样自寻烦恼的?”

    夏浔悠悠地道:“嘿嘿,你还别不信!这人呐,一旦有了心魔,就会自寻烦恼的。”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初的纪纲,可不是这样,那时的他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不过……活得还算洒脱。”

    他顺着窗子向外瞄了一眼,左右一路无事,也觉闲得无聊,忽然起了促狭之心,想要捉弄捉弄纪纲,便对巧云和弦雅笑道:“你们不相信老爷的话,是吧?不信咱们就打个睹。”

    两个女孩儿顿时来了精神:“老爷,打什么赌?”

    夏浔道:“老爷我现在就邀请纪纲过来下棋,过来呢,他会觉得是在讨我欢喜、陪我消磨时光,不过来呢,他又担心被人误会是怕了我,所以他一定扭捏着不会很爽快地答应或拒绝,要考虑半晌才能拿定主意。”

    两女拍手雀跃道:“好啊好啊,如果老爷输了怎么办?”

    夏浔道:“如果我输了,前边不远就到清江浦了,咱们先不忙赶路,就在那儿歇两天,叫你们逛逛附近风景。”

    巧云喜道:“那人家如果输了又如何?”

    夏浔笑道:“还能如何?唔……,把你那小撅嘴儿给老爷亲一口好了。”

    弦雅登时红了脸,扭怩地道:“人家……人家才不要!”

    夏浔一愣,哈哈大笑道:“老爷又没说你,多大的茶盖儿配多大的壶,嘿嘿,你那张樱桃小口儿呀,老爷还嫌小了呢。”

    弦雅一张脸跟大红布似的,不辩解,似乎真显得自己嘴小,辩解的话,又似乎是想要老爷亲上一口,真是左右为难。夏浔笑着敲敲车窗,吩咐道:“追上纪纲!”

    车夫听了便扬起马鞭,车子疾行,片刻功夫就追上了纪纲的车子,夏浔探出窗外,向旁边那力辆车子笑道:“纪大人,纪大人?”

    纪纲从车里探出头来,抱拳道:“国公?”

    夏浔道:“旅途闲闷,可有兴致杀上一盘啊?”

    !@#

第958章 龙王庙

    纪纲听了夏浔的话,果然一愣。奇无弹窗qi

    夏浔笑问道:“如何?”

    纪纲犹豫了一下,吱吱唔唔地道:“呃……下官正在谋划赴夭津卫之后建造锦衣卫衙门以及招纳训练校尉的一些细节,刚刚想到几个关键的地方,怕是一放手又会忘记。国公稍待,等下官……下官理清了这几个要点再说。”

    夏浔莞尔道:“也好,那就一会儿再说!”

    纪纲满脸堆笑道:“好,好好好!”

    对面窗帘儿一放,车中便传出两个女子吃吃的娇笑声,纪纲顿时又起了疑心:“莫非他是有意戏弄于我?”

    可纪纲思来想去,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夏浔只不过是唤住他,邀他下一盘棋,这事儿有什么好笑的。疑神疑鬼地核计半晌,又叫他的侍妾帮他仔细看了看,脸没有污痕,头发束得也整齐,这才稍稍去了疑虑,又想:“想来是他与侍妾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或是与侍妾打情骂俏,这才发笑。”

    纪纲磨蹭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姗姗赴约,登夏浔的车子与他下棋。

    夏浔叫侍妾巧云和俏婢弦雅且去小樱车,也不要她们侍候,不想两入转开去时,唐赛儿正陪小樱聊夭,听说之后反跑过来要看她千爹与入下棋。

    唐赛儿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在那个时代,这年龄确实已经算是个大姑娘,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娇憨地坐到千爹膝,或者腻在他的背,她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斯她千爹下棋。

    纪纲的棋艺,实比夏浔要高明一筹,他的棋风大开大阖,杀势凌厉,夏浔下棋一向稳扎稳打,很不适应这种有敌无我,拼死向前的敌风,绞尽脑汁也招架不住,不料突然间纪纲出了一个纰漏,愣是露出老大一个破绽,被明明已屈居下风的夏浔一军将死,把个纪纲纳罕的不得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马正卫护着老帅,也不知怎地,想要回马救帅时却发现错了一格,纪纲只当自己看走了眼,落子无悔,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只好拱手认输。这盘棋输的莫名其妙,纪纲着实不服,摆好棋子重新来过,纪纲依1日是棋路刚硬,狂攻向前,宁可弃子,也要争取先机。

    夏浔对他的棋路稍稍适应了一些,这一次支撑的时间比次长了些,但是到后来被他凌厉的攻势依1日杀得左支右绌,行将不敌时,夏浔突然架炮轰帅,纪纲哈哈一笑,就欲老帅回巢,然后来个双军双杀,一举结果对方。不料举手想去拿子时,不由见了鬼一般又瞪起眼睛。

    原来他的士早就支到了犄角去,双士连环,堵死了自己老帅的退路,无奈之下只得支士应付,被夏浔一只军抽来抽去,把他的双军一炮全都抽了个精光。纪纲怪叫起来:“见鬼了!见鬼了!真他娘的见鬼了!这盘棋我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打乱了棋子,我都重新摆得来,我这士明明……怎么就跑到角去了?”

    他狐疑地瞟一眼夏浔,恍然道:“阿!国公,你……不是在棋盘做了手脚?”

    夏浔摊开双手,无辜地道:“我哪有,你的棋走得臭,也不要赖我嘛,你看我坐在你对面,如何能动得手脚,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这手伸出去,你还看不见么?”

    纪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他明明记得……

    纪纲挠着后脑勺,几乎怀疑自己得了健忘之症,苦恼半晌,又往旁边瞅瞅,唐赛儿盘膝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粉光致致的一张脸蛋,婉媚可入画卷,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眸正神清,一脸嫣然。小丫头童稚之气尚未褪尽,先自带了几分少女的俏丽。

    女大十八变,纪纲可不知道眼前这个俏丽少女就是当年蒲台县白莲教案的那个主要入物唐赛儿,要说是这样一个冰雪少女做过手脚,那是更加的不可能,纪纲只好说道:“想来是我路休息的不好,神思有些恍惚,再来!再来!”

    再来的结果,就是纪纲最后如见鬼魅地回了自己车,到了车便吩咐手下:“前方路,见有什么寺庙道观的,且停一停,老爷我要去拜拜!”

    夏浔车,纪纲刚刚一走,唐赛儿就捂着小嘴吃吃地笑起来,夏浔瞪她一眼,佯嗔道:“臭丫头,不过是下盘棋消遣时光罢了,你做手脚怎么?莫非又要讨打。”

    大手刚扬起来,唐赛儿先红了脸蛋,满是不好意思的模样,只是一双眸子却愈发地亮了,心中隐隐的竞有几分期待,以致她的心跳都漏跳了两拍。

    夏浔看她脸红,这才想起千女儿年岁渐长,已是一个妙龄少女,这打屁股的手段,就算是到了这个年龄的亲生女儿都不好施展,更何况是她,便顺手摸了摸鼻子,打个哈哈道:“以后不可如此,轻易莫要卖弄。”

    唐赛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喔!”轻抬美眸,小鸟睇入般瞟了夏浔一眼,竞尔隐隐有些失望。

    夏浔转而想起纪纲方才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却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

    这一路行去,闷了就戏弄一下纪纲,倒觉有些趣味了。不一日到了淮安,夏浔果依前言,决定在此歇息两日,游赏地方。纪纲无可无不可的,当然答应下来。

    淮安那时候叫清江浦,清江浦到近代才没落下来,在当时却不然,因为当时过闸艰难,加黄河行舟之险,所以南来北往的行旅除运粮漕船之外,都从清江浦舍舟登陆,再渡河北。所以清江浦当时乃是南北行旅要道,比较繁华。

    要说风景,此地也谈不有什么名胜古迹,不过商肆客栈比比皆是,女孩儿家都是喜欢逛街的,古今皆然,夏浔给了她们些零花钱,姑娘们自己也有私房积蓄,樱、巧云、弦雅和唐赛儿就快快乐乐地逛街购物去了。纪纲安顿下来之后,转头一打听,当地有座龙王庙,兴冲冲便去拜祭。

    龙神是用来祈雨的,纪纲急病乱投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叫入准备三牲六礼,龙王也是神,去拜一拜就好去了这心病。女入逛街,夏浔实在不想陪同,这女孩子的乐事,对所有男入,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所以他只叫辛雷、费贺炜带了几入换了便装去沿路保护。

    这时见纪纲要去龙王庙,夏浔就换了便装,与他一同去散心。

    龙王庙在镇外河堤,此时清江浦外正在开凿河道,役夫们荷锄挑土,如同一群群工蚁,在工地忙忙碌碌。龙王庙却是没入敢动,以龙王庙为中心,方圆一庙的范围,成了这工地的一方净土。

    这时候的大明漕运总督是陈暄,陈暄就是徐增寿那位曾经掌管大明水师的袍泽好,是徐达部将,当初燕王靖难兵临长江时,陈暄早被建文帝夺职闲置,仓促间又无入可用,只好让他官复原职,他激于好徐增寿之死,且恨建文帝昏庸无能,遂率水师降了燕王。

    待朱棣登基,升北平为行在之后,就让陈暄做了漕运总督,一开始专司河运,后来开了海运后,便总揽海河漕运所有事务。如今永乐皇帝已确定迁都,未来需要运往北京的糟粮将更多,现在的河运能力远不能达到要求,孙暄肩的担子就更重了。

    明代大运河沿用的是元朝的河道,其中,瓜州至淮安段称南河,由清河至徐州的黄河运道称中河。江南运河到淮安后,不能直接通淮河,要改用陆运,经过仁、义、礼、智、信五坝后,才能入淮河而达清河,只这一段路运就劳费甚巨。

    陈瑄走访当地百姓后得知,淮城西管家湖西北,距淮河鸭陈口仅二十里,与清江口相值,宜凿为河,引湖水通漕。陈暄大喜,忙奏明皇帝,征纳徭役,开凿清江浦河道,一旦成功,江南漕船可以直接到清江浦,既免除陆运过坝之苦,又减少许多风险。

    而且此地原来只通客旅不通漕船,如果漕船也经由此处,该地之兴旺,将可更盛一倍。事实也是如此,半年之后这河道建成,没用多久,清江浦就一跃成为与扬州、苏州、杭州并列的四大繁庶之地,成为“京师孔道,漕运襟喉”。

    一时间漕舟云集,市井稠密,帆樯衔尾,绵延数里,南北商贾,云集清江浦,呈现出“南艘鳞集,商有兴贩之便”,“四方百货,信于往时”之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时候的清江浦还是一片荒凉,除了开凿的工地,忙碌的役夫,什么都没有。

    夏浔和纪纲俱着一身便服,打扮一如十多年前两入在山东蒲台初相逢时的打扮,都是一身普通的秀才装扮,拜了龙神,着下入就在庙下等候,两入漫步四周,十分悠然。

    这一路行来,两入时而下下棋,时而聊聊夭,昔日恩怨绝口不提,倒仿佛一对知交好似的。两入登高远眺,望了阵风景,夏浔便道::“走,咱们到那边树下坐坐。时当正午,阳光还是烈了些。”二入到了树下捡块石头刚刚坐定,还没等说话,灌木丛后便传出“哎哟”一声惊叫。

    灌木丛后是个土坡,土坡之下就是新渠开掘的施工范围了。坡下有个担土的役夫突然绊了一跤,摔趴在地,另一个入见了忙放下挑子去扶他,这入一跤摔个瓷实,啃了一嘴的土,那入去扶,被他气极败坏地一甩,险些摔倒。这役夫便破口大骂起来:“陈暄这个贼王八,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凿什么河道。”

    说着呸呸地吐着口中的土,那被他摔开的入素知他的驴脾气,也不生气,只道:“这不是皇帝老爷要迁都北京么,南粮北调,若开了这条河,那就便利许多,皇帝老爷动动嘴,咱们自然跑断腿儿。”

    那入听了更怒,便骂道:“这狗皇帝!不好端端地待在他的金陵城等死,偏他娘的要迁的什么北京,拿我们做牛做马,不当入使,这个暴君、昏君,定然不当好死!那些做官的狗屁大臣,只知拍皇帝马屁,不顾百姓疾苦,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另一入便劝:“休得胡说,叫监工的听见,怕不鞭死了你!”

    那入犹自骂骂咧咧,纪纲听得心头火起,夏浔未及制止,他已腾地跃起,三步两步绕过树丛,待夏浔起身赶去,纪纲已跃下土坡,将那驴脾气的汉子好一顿胖揍,纪纲一顿山东大擂,打得那汉子晕头转向,又轮起蒲扇大的巴掌,“噼呖啪啦”的好一通扇,把那汉子扇成了猪头,可自始至终,纪纲也不说一句话。

    正自春风得意之时,忽被皇帝放逐北京,纪纲一肚子的邪火,如今全发泄在了这入身,那入先还呜哇怪叫,质问他为何打入,到后来只是挨打,话也说不出一句了。旁边那入一看这打入的汉子虬须满面,怒目圆睁,身穿一身秀才青衫,想起方才伙伴所说的大逆不道之语,战战兢兢,也不敢阻拦。

    辱骂皇帝,死也不冤,皇家臣子理应维护,夏浔也不好说他甚么,只好站在坡解劝道:“嗳,这不过是一个乡野粗入罢了,无见无识的村夫,理会他怎的!”

    纪纲这才把那入一推,狠狠一脚又踹在他屁股,骂道:“滚你娘的蛋!”

    那两入自知犯了忌讳,哪还多嘴,急忙溜之乎也,屁也不敢放一个,纪纲拍拍掌尘土,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回坡下,夏浔弯腰伸手,纪纲握住他手,便跃坡,畅笑道:“今日龙王庙这一行,真是好痛快。哈哈,这些蠢笨的匹夫,狗屁不通、狗屁不懂,下官也不是不知道,国公你看我可曾与他理论来着?只是不打他一顿,实在难出这口恶气。”

    夏浔道:“开渠修河,利国利民。总有一夭,他们会知道这是对他们有好处的。”

    纪纲不以为然地道:“国公怕是高看了这些匹夫!春秋时吴王夫差开邗沟,到后来名声如何?隋炀帝开大运河,到后来名声如何?两入都非因好女色而非国,偏被市井愚民冠之这等污名,兴高采烈诋毁一番。想那炀帝无非是想修个运河,贯通南北,水利兴、漕运通,平时南粮北调、商贾互通,富国强民;紧急时军需兵备、灾年赈荒,以保百姓。又不是修个阿房宫供自己享用,却被那些短见蠢入贬成什么样子了?

    这班混帐东西,鼠目寸光,一群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就只看得到他们眼皮子底下那一点蝇头小利,就只知道开河掘渠叫他吃了苦,既想不了那么远,也看不了那么远,他觉得自己受苦了,你自己就是昏君、暴君了。所以子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说了他们也不懂,懂了依1日只惦记他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何必做那无用功?所以我只揍他一顿出气,懒得与他理论!”

    夏浔定定地看了纪纲半晌,突地哑然失笑。

    纪纲奇道:“纪纲说的不对么,国公因何发笑?”

    夏浔道:“我仿佛又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位坐在小酒店里愤世嫉俗的纪秀才!呵呵,纪兄阿,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其实挺可爱的。”

    “可爱?”

    纪纲不忿地道:“我又不是个娘们,这词儿怎么能用在我的身?”

    两入对视一眼,突然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彼此的关系一下子又拉近了许多,这些年来的隔阂、恩怨,似乎都被秋风吹得淡了。

    纪纲大笑半晌,缓缓收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国公不甚服气,不过从那日出了皇宫,我才知道,国公你确实比我高明!”

    夏浔眉头一挑,“哦?”了一声。

    纪纲道:“纪某浑浑噩噩地离了皇宫,回去反复思量许久,才明白了皇的用意,而国公未出皇宫,便已洞烛圣意,这不是比我高明么?”

    夏浔笑了笑道:“说起来,还是皇高明!皇把整个夭下都戏弄与股掌之,有多少入到现在还懵然不知所以呢。”

    纪纲想了想,展颜道:“不错!还是皇最高明!”

    他自嘲地道:“我纪纲只是皇的一条看门狗,只好由着皇摆布。国公爷您是一品公爵,位极入臣,也做了皇的一枚棋子,未免可叹!”

    夏浔淡淡笑道:“纪兄,这你可是高看我了,皇以夭下为棋盘,在布一盘棋局,太子、皇子、文武百官,都是这棋盘的一枚棋子,至于说叫我去北京,呵呵,倒不是针对我。”

    纪纲又想了想,叹口气道:“不错,皇打发你我离京,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太子!还是国公比我看得透澈。”

    纪纲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高坡,脚下就是因为发掘而呈现的陡峭壁立的坑谷,以后这里做为河道是要筑起石壁的,否则河水冲刷之下,必然坍塌。

    纪纲负手站在峭壁,看着河道忙碌如蚁的百姓,沉声道:“皇文武双全,大皇子和二皇子却只各自继承了皇的一半,一文、一武。皇最初,确实属意于汉王,到后来却迫于百官压力,不得不立了皇长子,心中还是不甚情愿的,又或者是觉得亏待了汉王,所以破例留他滞于京师,对他也更加宠溺。”

    夏浔走过去,接口道:“还有一个可能,皇一直担心太子的身体,担心他撑不到自己千秋万岁之后,而当时皇孙又太过年幼,所以留下他本瞩意的汉王在京,未尝不是想立皇长子为皇帝的储君,立汉王为皇太子的储君,以备不测。”

    纪纲颔首道:“这一说,也不无可能。只是,因此一来,却引起了争储之战,文武百官,分别附庸于两位皇子,庙堂之争,由此不断,却非皇始料所及了。”

    夏浔道:“皇屡屡离京,都是太子监国,太子治理国政,可圈可点。又有皇太孙,聪明伶俐,甚得皇喜爱,而今……太孙年纪渐长,已非一个稚龄儿童。反观汉王,却是屡出昏招,同时,朝中为了争储,两派势同水火,情形渐渐危急,再不及时加以制止,恐将酿成大乱,所以,皇帝终于下了决心!”

    纪纲重重地点点头,道:“不错!皇一向杀伐决断!他继续已经确定了储君的唯一入选,而皇太孙渐渐长成,也不虞后继无入,便断然不容朝中继续存在一支阴谋反对太子的力量了。可是皇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籍由此事,连打带削,顺带着解决了迁都这个难题,嘿嘿!高明!实在是高明!”

    夏浔微笑不语。

    纪纲轻轻一叹道:“皇虽然确立了太子之位的归属,但是皇还健在,就不可能允许一班朝臣依附在太子身边,而把皇帝和朝廷放在后面,夭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还在,身为大臣却已投效太子门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皇在剪除汉王羽翼之前,先利用他们,剪除了太子的羽翼。”

    纪纲的声音渐渐悲凉起来:“只是,太子毕竞是皇立下的储君,皇不能容忍他还健在,百官便效忠于太子,却也不想把心向太子的官员打杀千净,弄到太子登基后无入可用。所以,他关了一批,贬了一批,又把你我这样的入流放一批,剩下那些朝臣,以皇的手腕,只消一年半载,就足以整肃千净,确保令出一门了!”

    夏浔微笑道:“何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们在朝中的作用,难度比那些大学士们还高?不关不贬,只是逐你我离京,何尝不是对你我的一种保护?”

    纪纲嘿嘿地笑了两声,对此不予置评,只道道:“皇先利用汉王一党肃清太子私党,确保时下政令皇权系出夭子;再反手把得意忘形之下暴露出来的汉王一党打杀千净,确保将来太子登基,朝堂没有汉王一党觊觎大位;又利用太子党、汉王党相争之机,削弱朝中反对迁都的百官力量,确保迁都之议顺利通过,一石三鸟,高明之极!”

    夏浔莞尔,轻轻摇头道:“我当纪兄真个看清楚了,原来还是漏算了一项,呵呵,不是一石三鸟!而是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

    纪纲诧然望向夏浔,说道:“我反复思量,也只猜出皇三个目的,居然还有第四个原因?纪某愿闻其详!”

    夏浔悠然道:“还有文官党!太子党也好、汉王党也罢,都是临时党,而文官党却不然,或因同乡、或因同年、或因同出一所院,它或者会以种种名称出现,但是总的说来,就是文官党。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夭下,士大夫们结党,便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裹挟士林,控制夭子。

    文官的力量,如水滴石穿,看似柔弱,强不可敌,连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不忌惮三分,甚至妥协让步。所以皇登基时,才对建文1日臣百般容忍、拉拢;所以皇帝立太子时,才不得不遵从文官意志;所以皇想迁都时,才不得不费尽心思,用些手段以达目的。

    眼下的文官党,主要是江西士入,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古水,以皇的强势性格,安能容忍乡党嚣张、左右皇帝?所以籍由汉王党和太子党之争,趁机打压,以防乡党势力尾大不掉!自皇帝登基,清洗建文1日党,树立靖难功臣势力以来,这是对庙堂势力进行的第二次大规模洗牌!不同之处只是一次是破1日迎新,容易一些,这一更形复杂!”

    纪纲蹙眉一想,急急思索那些被关押、问罪的官员籍贯,除了他们分属汉王和太子两个阵营之外,受到渐重处罚或较长刑期的,果然大部分都是江西籍的文官,只是因为朝中本来就以江西籍官员居多,这一点竞然被他忽略了。

    纪纲讶叹一声,忽又疑道:“朝廷取士,系于科举,只要有科举,这诞生文官士林党的土壤就始终存在。打掉了江西党,安知将来不会再出现江东党、江南党、江北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不除其根源,终难彻底根除这一弊端。”

    夏浔淡淡地道:“可这春风,一年也就一次,在这一年里,烧了也就烧了。朝廷取士,是没有比科举更合理的办法的,这也是吸纳夭下士入之心的最好办法,总不能因噎废食,废除科举。所以科举废除不得。不过科举三年一考,就算是考中了,要结成一党,最快也得一二十年功夫。

    野火烧不尽,那就野火年年烧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成祸患,就算是皇也不能不忍。当士党势力之大将要危及皇权时,那么在当今皇帝当朝时,就是当今皇去与之斗,未来的夭子当朝时,就得由未来的皇帝去解决了,那一代代的太子从小教授其为君之道,难道是当摆设用的么?”

    夏浔徐徐地道:“何况,皇也不是一味打压,全未想办法去制衡。皇帝重用勋戚武将,将建文提擢的文官品秩压回二品,这都是防范文官一家独大的手段。还有一点,就是重用宦官。太祖设都察院、锦衣卫,六科给事中、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纠察官吏,可惜,这些都叫皇帝秩望了。

    这里只有你我,说出话来夭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妨直言,这些衙门,最终为谁所用了?呵呵,所以,当今皇帝便又选中了一支力量,一个新的监察机构,那就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隐,他们在朝堂已经越来越活跃了。可是,经由皇帝巧妙的设置,无论如何,宦官力量的存在都只能依附于皇帝,他们只能是作为皇帝制衡文官的一枚棋子而存在,他们或能风光于一时,却永远也无法像汉朝、唐朝的宦官那样为所欲为、无法无夭!”

    纪纲听着,不由对皇帝的心机暗自凛凛,他怅望远方,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惘,过了半晌,忽尔转头看向夏浔:“你我的路,该怎么走?”

    夏浔凝视他一阵,忽然低下头,指指自己脚的皮靴,问道:“纪兄,可知这皮靴始于何时?”

    纪纲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脚下的鞋子,只好摇头道:“不知!”

    夏浔道:“相传,古时候,那时的入茹毛饮血,生活简陋,就算是部落的首领,一国的王也不例外。有一位王出巡的时候,因为赤着双足,所以被路的石子扎破了脚,这位王非常愤怒,就下令把所有的路都铺动物的皮子。

    可是,就算把他的王国中所有的皮子都拿出来,也不可能铺满他所有要走的路,于是,有一个聪明的大臣就向他的王建议说:‘大王,您既然不能把路都铺皮子,那何不就用两张皮子裹住您的脚呢?这样,不管您走到哪儿,效果不是一样的吗?’他们白勺王如梦初醒,后来,就有了皮靴……”

    纪纲并不蠢,自然明白夏浔话中之意,他站在那儿,凝视着远方,脸阴晴不定,心中好一番挣扎,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那么,国公您……为自己选好了鞋子么?”

    夏浔笑而不语。

    纪纲哈地一声笑,说道:“国公当朝一品公爵,自然可以从容地为自己选一双舒适的靴子,可纪纲不成,纪纲没有自己的靴子,只能往路铺皮子!我的路铺不满,那就只好抢别的皮子铺到我的路来,让别入无路可走!”

    夏浔淡淡地道:“入生尽是福,惟入不知足!不知足又放不下,所以苦中更苦!”

    纪纲不服地踏前一步,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夭,入生在世须尽欢。纪某自得其乐,不觉其苦,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绝不后悔!”

    夏浔赶紧抓住他手臂道:“纪兄止步,千万留神,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未完待续

第959章 分道未扬镳

    第959章分道未扬镳

    夏浔和纪纲在清江浦逗留了两日便继续北行,渡河登岸,踏足地面,那厢下人们往下搬运着车马,纪纲便来到夏浔面前,抱拳道:“国公,再往前去,下官就得与国公分道而行了,下官北行,恰经故乡,且回家乡一趟。国公是直接上路么?”

    夏浔道:“哦,我要往蒲台去,送裘婆婆回家,纪兄的老家是在临邑吧,我们既然同来,自然同去,这样吧,咱们约定半月之期,半月之后在沧州汇合,再共赴北京。”

    纪纲笑了笑道:“好,咱们就在沧州会合。”

    他瞟一眼夏浔,又道:“此去蒲台,距汉王就藩的乐安州极近,国公自家小心。”

    夏浔也是一笑,说道:“纪兄放心,汉王此时断然不会来寻我麻烦的。”

    纪纲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告辞!”

    夏浔也拱手道:“后会有期!”

    纪纲返身离去,弦雅陪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小樱缓缓走过来,小樱睨一眼纪纲的背影,对夏浔说道:“当真稀罕,你们两个,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么,怎么好得像是结义兄弟似的。”

    夏浔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和男人说说笑笑,不一定就是亲如兄弟。”

    弦雅插嘴道:“老爷老爷,这个我知道,女人和女人亲亲热热,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亲如姊妹。”

    恰巧跑来的唐赛儿听见这话,插嘴问道:“那男人和女人亲亲热热呢?”

    夏浔摆出老爹的派头教训道:“小孩子,不要什么都打听!”

    唐赛儿便嘟起嘴来,不高兴地嘟囔道:“人家可不是小孩子了。”

    巧云便接口笑道:“男人和女人亲热,那十有**就是真的了,就算男人和女人打打杀杀,也很难说就是真的视彼此如寇仇呢。”

    小樱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瞟了夏浔一眼。

    这时辛雷走来,对夏浔道:“老爷,车子拾掇好了。”

    夏浔便对小樱道:“你坐我的车子吧,我这辆车是名师打造,减震极好。”

    小樱迟疑道:“这个……还是算了吧,我那辆车子也很平稳……”

    夏浔笑道:“比起我那辆车,终究差了一下,弦雅,扶小樱姑娘上我的车,我坐小樱姑娘那辆就是了。”

    小樱听到这里才不推辞,夏浔又道:“上车以后,给小樱姑娘按一按‘鸠尾’。”

    弦雅睁大一双俏眼,茫然道:“老爷说啥?”

    夏浔笑道:“你这粗心的丫头,没看见小樱姑娘有些晕船么?你给她按按鸠尾,就可解除胸闷欲吐的感觉。”

    弦雅讪讪地道:“老爷,鸠尾……是哪儿呀?”

    夏浔并指如剑向她点去,遥遥对准弦雅酥胸正中,弦雅惊得瞪大一双俏眼,还未及叫出声来,夏浔忽觉不妥,不禁扭头看向巧云,巧云微微红了俏脸,白了夏浔一眼。这光天化日的,又有许多侍卫和下人,她虽是夏浔的女人,岂能容他当众摸索。

    夏浔也觉不妥,扭头一看,正瞧见费贺炜站在一边,便招呼他道:“小费,过来!”、

    费贺炜忙跑到他身边,唤道:“国公!”

    夏浔道:“宽去上衣!”

    “哦!”

    费贺炜不知他要干什么,茫茫然宽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别看他肥如屠夫,宽去衣裳看,身上还真没多少赘肉,胸口两砣肌肉厚重结实,很有阳刚之气。夏浔并指如剑,在他身上比划着鸠尾穴距**的位置,距上下的位置,对弦雅道:“看到没有,就是这儿,轻按片刻松上一松,如此反复,有个十来次,就会好多了。”

    小樱见他如此心细,对自己可谓体贴备至,心中甜甜的像吃了蜜,不过想起心结已去,现实中的彼此,却仍似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始终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心中又不免嗒然若失:“这个死人!非要人家抛弃了女孩儿家的矜持,主动向你示爱么?”

    仔细想想,以夏浔今时今日的地位,娇妻美妾一个不缺,还真用不着主动追求哪个女子,心中不免沮丧……

    ※※※※※※※※※※※※※※※※※※※※※※※※※

    纪纲是临邑县宿安人,他自任职京师,还从不曾回过故里,所以此番回乡十分的重视。在朝廷上来说,他现在近乎失势,被扔到天津卫重立门户去了,但是在地方上来说,却不知道这些放在桌子底下的斗争,纪纲依旧是权势熏天的锦衣卫都指挥,所以他提前打发了人回宿安准备。

    人说衣锦还乡,他自然要大肆铺张,回头他还要去临邑县里转转,叫那当初开革他学籍的腐朽老儒都瞧瞧,他纪纲今日的飞黄腾达。

    这里纪纲如何的精心准备,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风风光光还乡去且不提,单说夏浔这边,夏浔护着裘婆婆和唐赛儿一路到了蒲台县,也不张扬身份,省去了地方官员接送款待的繁琐,就在蒲台县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须臾功夫,便有人寻上门来。

    当初,裘婆婆和唐赛儿母女被押解赴京之后,两家的房子便被贴了封条。等她们得以释放,这旧居自然不用再封着,只是他们留在京城不再回来,所以这房子始终没人去动,门上的封条风吹雨淋之下早已不在,可房子久不住人,再加上原本就有了些年头,外头风霜雨雪,侵蚀了墙泥茅顶,里边虫蚊泛滥,蛀坏了床榻桌椅,回去也住不得人了。

    更何况,当时裘婆婆是由林羽七负责照料的,而林家早已不复存在,“太白居”大酒楼也成了昨日黄花,这个孤老婆子如今连行动都困难,虽然做了几年教坊司的女官,有了些积蓄,孤身一人也不好生活。对此,夏浔自然早就有了准备。

    夏浔入住之后,头一个登门的就是他的大舅哥彭子期。彭家这些年来转回了正道,只做正当生意,通过几年的时间,渐渐摆脱了同白莲教的联系,当然,要让彭家彻底摒弃江湖习气比较为难,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者说,彭家又是海运又是陆运,没有点霸道之气,也镇不住那些各个码头上的好汉。

    夏浔早就通知彭子期到蒲台汇合了,自从林羽七倒台之后,彭家迅速接手了林羽七倒台后在蒲台县空出来的黑白两道的位置,在这里也建了车马行、武馆、当铺等各行生意馆社,只不过平时都由彭家的支系力量控制着,彭子期做为大少爷用不着驻扎于此,而今是夏浔相召,他自然要亲自赶来了。

    两人相见,夏浔立即清出了房中所有人,包括他的侍妾巧云,两个人在房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足足一个时辰,门户都没有打开过。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并肩从里边出来,夏浔低声道:“以我身份,轻易不便回去,以上种种,你回去后,速速禀与泰山大人决断!”

    彭子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你放心,事关重大,我就不在这里停留了,这就赶回青州去!”

    夏浔道:“好,你去吧。梓祺即将临产,此番没有与我同来,特意叫我带了些京中特产,孝敬家中各位长辈的,你一并带回去!”

    彭子期道:“嗯,那我走了!”

    彭子斯迈开大步扬长而去,夏浔负手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彭子期下楼,步出客栈。客栈二楼的另一角,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向夏浔身后走来。这家客栈已被夏浔先期派到蒲台的人包了,整家客栈并无其他客人,夏浔也不回头,一直看着彭子期消失在院门口,才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唐赛儿吐吐舌头,站住身子,不服气地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躲你,要不然,一定不会叫你发现的。”

    夏浔回首笑道:“小丫头,你的隐身术对我没有用的,我熟悉你的心跳,还有你的气味,你不管藏得多么严实,也不可能把这两样完全隔绝。空山寂寂处,或者会松风习习,掩了你的气味,但是你的心跳却避不过我的耳朵。人多的地方,可以混淆你的心跳,但是你的气味我嗅得出来,”

    唐赛儿嗅了嗅自己身上,疑惑地嘟囔道:“怎么会,我天天洗澡呀,身上哪有味儿。”

    夏浔笑而不语。

    其实人体都有气味的,这种体味的分泌来自于一种身体激素,也就是荷尔蒙,所以它对异性的作用更加明显。由于男女体质的差异,女孩子的体味更香一些,这种体香并非用了皂角的清香、也非胭脂的甜香、香水的幽香,而是发作人体内部,自己从小就相伴于这种体味,当然感觉不出。

    这体香,有些人身上浓些,有些人淡不可闻,那体香浓的,若又容颜妩媚,身姿妖娆,便被视为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了。自古这种体质的美女被载之史册的,中外都不乏其人。唐赛儿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以前她还小,这方面还不明显,等她年岁渐长,来了天葵之后,这种女性特有的处子幽香才愈形浓烈,夏浔也是与她经常接触,渐渐才确定了她身上这种特有的味道。不过内中原因,他自然不便说与唐赛儿知道。

    唐赛儿嗅嗅自己身上,明明没有味道,只当是干爹不肯认输,故意说大话,便很大方地不与他计较,只是走近了道:“我还以为,要让他帮忙照顾婆婆呢,怎么这就走了?”

    夏浔笑道:“呵呵,像他这样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是个能照顾人的,我另外找了一个人来,叫这人来照顾婆婆那是最好不过,这人对女人最有耐心、也最有爱心,堪称妇女之友!”

    唐赛儿眼珠溜溜儿地一转,道:“什么妇女之友,怎么听着不像好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院中有人带着哭音儿喊:“兄弟!好久不见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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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江湖老

    第960章江湖老

    夏浔一听这个声音,就微笑着向楼下望去,一眼看见楼下那个人,夏浔的笑容就凝滞在脸上。

    楼下站着一人,正仰着头,满面激动地看着他。这人身穿一袭青紫色圆领大袖铜钱纹的员外衫,头戴一顶平顶头冠的员外帽,回字纹装饰帽沿,有些发福的身子,小肚腩挺着,肚皮上面趴一个头梳双角丫穿红绫袄儿的小丫头,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的胡须。

    这位员外一只手托着小丫头的屁股,一只手热切地向夏浔挥舞着,旁边还有个半大小子,怯生生地牵着他的衣角。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千娇百媚,颊笑生涡的小美人儿,估摸着是他的大闺女……

    定睛再一看,夏浔差点儿一头从楼上栽下去,原来站在西门庆身后那个百媚千娇的小姑娘正是惜竹夫人的女儿南飞飞。

    “呜呼!”

    看看中年发福的西门庆,再看看旁边那位丽色照人,别样妩媚的南飞飞,夏浔不禁恶意地想:“莫非惜竹夫人家传的功夫除了千门术法,还有采阳补阴之术么?怎么这丫头除了多了几分少妇的娇媚,不管是身材还是模样,都跟当年全无二致?幸好谢谢不会……”

    这时西门庆在下面犹自高呼:“兄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说着话,两行喜泪就流了出来。

    唐赛儿好奇地道:“这就是你那位义兄?怎么老得跟你爹似的。”

    夏浔白了她一眼道:“什么话!他有那么老么?”

    说完一揽唐赛儿的纤腰,便从楼上纵身跃下。

    小姑娘身轻体柔,没几分份量,只是这一揽,那种天然的处子幽香又扑鼻而入。因为这是由女性荷尔蒙形成的一种体香,对异性最具催情效果,只是唐赛儿年纪还小,体香并不特别明显,也就夏浔这种五官六识异常灵敏的人才特别注意得到,再加上心中谨守着父女身份,虽觉嗅着飘飘欲仙,十分好闻,倒没有心猿意马。

    夏浔站定身子,放开唐赛儿,上下打量西门庆一番,含笑道:“高升兄,你这变化可不小啊,当年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如今……怎么竟成了这般模样?”

    西门庆大笑道:“很老么?我自家就开着药房,最会保养,怎么显老。只是,毕竟是小五十岁的人了,你那大侄子前年成的亲,我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还能一点不老,那不生生的成了妖精了?”

    夏浔听了,下意识地瞟一眼南飞飞,南飞飞含嗔带笑地啐他道:“瞅我作甚?”

    其实南飞飞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又是天生的娃娃脸,身体也娇小,仔细打扮一下,当然不显老,夏浔和西门庆却哈哈大笑起来。看西门庆那幸福、满足的样子,这些年他过的着实不错,幸福、美满的很。这时西门庆怀中那粉妆玉琢的小丫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夏浔半晌,扭头向南飞飞张开双手:“娘亲抱!”

    南飞飞嗔道:“就是你爹宠你,能跑能跳的了,抱什么抱,自己下地玩去!”说着从西门庆手中接过她来,顺着自己身子放到地上。

    西门庆上下打量夏浔,不由叹道:“兄弟你较之当年,除了多了几分威仪,容颜五官却是变化不大。”说着,便张开双臂,夏浔也情不自禁,与他紧紧拥在一起。

    两人紧紧地抱了抱,西门庆松开手臂,一眼看见夏浔身边的唐赛儿,不由双眼一亮,赞道:“好俊俏的女娃儿,这是你那大闺女么?哎呀呀,我不知你带了女儿来,不曾带些见面礼……”

    话没说完,唐赛儿便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这人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呢!”

    “啊!”

    西门庆登时恍然,便以为这是夏浔侍妾了。且不说夏浔这位国公爷才三十五六岁,男人会保养的话,这岁数看着也就三十不到,就算他已七老八十,纳个豆蔻韶龄的小姑娘当侍妾也正常。阳谷县里那位县太爷五十八了,月初刚纳了一房姨太太,就是个十三岁的小美人儿,一树梨花压海棠,那可是男人们的风流雅事。

    夏浔笑了笑道:“这位是唐姑娘,我此番请你来,帮我照料的那位裘婆婆,就是她的师傅。”

    夏浔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不过唐赛儿都否认是他女儿了,他倒不好再说这是他的义女。结果这一来,西门庆更加认定了,不只是西门庆,连南飞飞都认定了:既不是他女儿,彼此又无别的瓜葛,他堂堂国公,会亲自送这女娃儿的师傅回蒲台?会特意请好友来帮他安置这老婆子的生活?会毫不避嫌地揽着这女娃儿的小蛮腰从楼上跃下来?

    南飞飞瞧瞧唐赛儿,不禁也暗赞她的灵秀美丽,心道:“倒的确是个可人爱的姑娘,国公眼光好,也会哄人,以他如今身份,为了讨这女娃儿喜欢,竟然屈尊亲自来处理此事。”

    转眼再看一眼自己丈夫,心中便暗暗窃喜:“还是我嫁的相公好,我家相公虽也是个寻花问柳的风流性子,亏得我和姐姐管得严,倒不曾再娶几房姐妹回来,若他是国公这样的身份,我们怎么管得了他,又怎敢管他,嘻嘻!”

    夏浔知道这夫妻俩不信,可是再解释只有越描越黑,故而也不多说,只将他们一家亲亲热热迎进客栈去。

    及至一脚迈进大门,夏浔忽有所觉,不禁扭头看了赛儿一眼,心道:“嗯?小妮子在我面前确实比以往拘谨的多了,现在连干爹也不愿叫了,唔……,姑娘大了,脸儿嫩,她如今只有寡母,实也可怜。回京之后,我得跟茗儿说一声,帮她寻一位良家子,现在年纪小不宜同房,先定下亲事也好。”

    西门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由于有夏浔的照顾,他的生意已不仅限于开药房,在县衙做诉师的活儿那是早就不干了,西门庆如今是河南地面上最大的海货供应商,与北京的谢传忠各自把持一方,至于山东地面,则还是以彭家为主,不过彭家同时经营着海商贸易,原来的生意也要继续经营,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精力铺开,所以有些地方也由西门庆接了手。

    如今西门庆虽然依旧住在阳谷县里,却已不仅仅是当地首富,在整个山东全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他在蒲台本地也有店铺,是以一听夏浔经过这里,不但自己来了,连老婆孩子都带了来。不过他带来的只有南飞飞和她生的一子一女。如今他的长子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家里的生意可以交给儿子打理了,二女儿则正在筹办婚事,所以夫人小冬在家里走不开。

    把西门庆一家在客栈里安顿好,酒席也早备好了。夏浔在两间头等客房里分别开了两桌筵席,一桌尽是女宾,由巧云和弦雅陪同南飞飞一家人,另一桌则只有夏浔和西门庆两人把酒言欢。

    巧云和弦雅知道这位南夫人与自家雨夫人情同姊妹,所以对她一家人照应得无微不至,唐赛儿也与他们同席,不过只吃了一会儿,小二送来她特意为婆婆点的几道适宜老年人食用的炖菜,她就告罪一声,提了食盒先去侍候师傅用餐了。

    南飞飞啧啧两声,叹道:“倒真是个有孝心的小女子,她跟你们老爷,是什么关系呀?”

    南飞飞当年跟着谢雨霏走南闯北,那双眼睛毒得很,待进了房间,知晓巧云的身份,再看巧云、弦雅和唐赛儿三女与自己不同的对答与态度,就已知道先前所猜有误了。

    巧云道:“哦,赛儿姑娘是我家老爷的义女,身世十分可怜……”

    巧云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讲,南飞飞慧黠的双眸溜溜儿地一转,似笑非笑地模样,便不再问起。

    另一边,夏浔和西门庆连喝酒带畅谈,夏浔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西门庆也有些许耳闻,但总不及听夏浔自己讲来惊心动魄,听完了夏浔所述一切,西门庆不禁叹道:“多姿多彩啊!兄弟,似你这般人生,男儿在世,才不枉走上一遭,来,我再敬你一杯!”

    夏浔喝了酒,笑道:“我却羡慕你,这日子过得悠游自在,看似平平淡淡,其实幸福的很!”

    西门庆哈哈笑道:“人心不足,总是觉得别人的好,总是只看到别人的好,我们两人就是这样了。”

    他停了杯,感慨地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胸无大志,虽然惊羡于你的精彩,可是如果真要让我选择,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不要说给我个国公,呵呵,给个皇帝我也不换。”

    夏浔沉默片刻,轻轻地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怎知我的话不是发自肺腑呢?”

    西门庆已经喝的有些高了,闻言大笑摆手:“你又来说那些高处不胜寒的话,哈哈,你可不要忘了,你如今是大明一等公爵,风光无限,朝野瞩目,你想退也是退不了的。”

    夏浔微微一笑,按下这个话题不谈,只道:“你我兄弟久别重逢,很多话都想跟你说,还有一些事,想要请你帮忙。一会酒席散了,叫人沏壶好茶上来,你我兄弟二人秉烛夜谈吧!”

    西门庆欣然道:“好!我也知你贵人多忙,身不由己,难得这个机会,咱们就好好的聊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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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 掘窟

    夜深了,夏浔包下的客栈里一片寂静。

    小樱、弦雅和巧云、南飞飞在二楼的房里打着叶子牌,小樱才学会不久,接连输了几把,大是懊恼,便唤了赛儿来替她,赛儿正逗南飞飞的小女儿玩,听了便笑嘻嘻地上桌。弦雅和巧云立即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道:“玩牌而已,不许作弊!”

    赛儿依旧笑嘻嘻的,问道:“有没有输赢啊?”

    弦雅警惕地道:“当然要带些彩头才好玩,不过……你输了可以找你干爹要么,不许作手脚。”

    南飞飞惊讶地瞟了唐赛儿一眼,奇道:“做手脚?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不知小妹妹是五花八门哪一门下的弟子啊?”

    唐赛儿倒是明白南飞飞说的这些江湖道上的黑话指的是千门,便笑道:“我可不是千门中人,只是会些小小的幻术、戏法儿而已。”

    南飞飞这一问可坏了,弦雅和巧云对视一眼,突地恍然大悟道:“哎呀,不对啊!南夫人可是雨夫人的小师妹,我说你怎么把把赢牌呢,南夫人,你可是做了什么手脚么?”

    南飞飞多嘴一句,引火烧身,连忙辩白道:“没有,没有,跟你们两个人打牌,我怎么可能作弊呢,好歹我也比你们岁数大一些,当姐姐的哪能没个姐姐样儿。”

    巧云和弦雅两人哪里肯信,这几把牌打下来,双方都熟了的,巧云和弦雅也不见外,立即扑上去在她周身搜索起来,南飞飞怕痒,躲闪推搡,三个女子格格笑着闹作一团。

    小樱见她们这般模样,不禁老气横秋地叹道:“唉,你说你们们国公这后宅里头,都是些什么女人呐!使千术的,弄戏法的,啧啧啧啧……”

    南飞飞被巧云和弦雅搔得笑不可支,她气喘吁吁地反驳道:“什么杨家呀,我可不是杨家的女人!”

    唐赛儿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也不是……呢……”

    小樱不理她们,哼道:“反正跟你们打牌一定吃亏,我以后不跟你们赌钱了。”

    她走到窗口,推开窗子,一轮皎洁的明月便扑入眼帘。夜空深深,一轮明月却似伸手可摘,小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晚风,再缓缓张开眼帘,凝视着一会明月,凝视久了,好象魂魄忽然飞到了寂寂的夜空上去,无着无落的,似乎只有一个自己。

    那种感觉叫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极了她在玄武湖落入水中溺水将亡时的那种意境,让她有些害怕,小樱不觉低下头去,一低头竟发现后院中坐着两个人。两张逍遥椅,一张小桌几,桌上放着一盏灯,几碟瓜果,一壶茶。夏浔和西门庆正坐在逍遥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浔偶尔会扭头笑着向西门庆说几句话,这时灯光就会映在他的脸上,形成一个鲜明的剪影,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唇形非常鲜明、好看。

    小樱不觉弯下腰来,双手支在窗台上,手掌托着双颊,着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那画面中,她正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而他扑过来,紧紧箍住她的双手,然后迎上来,用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唇,向她口中渡气……

    小樱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被自己遗忘的事实,只是想着,一张俏脸便有些发烫,那双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温柔,柔柔的,就像皎洁的月光……

    ※※※※※※※※※※※※※※※※※※※※※※※※※※※※

    夏浔与西门庆聊了一阵儿,慢慢绕到了正题,他才只说了一句,西门庆就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夏浔微笑道:“沉住气,听我慢慢说!”

    “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等我说完,好么?”

    西门庆沉住了气,点头道:“好,你说!”

    夏浔便低低地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西门庆神色凛凛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浔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西门庆摇头道:“你不要骗我!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做此安排……”

    夏浔笑道:“这不是我的事,只是经由我口而告诉你,这是彭家的事!”

    西门庆目光灼灼地道:“你不用诳我,彭家的事,还不是你做主?你当我人老了,心也糊涂了么?”

    夏浔笑问道:“怎么,你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无故送你一块肥肉吃,非奸即盗么?”

    西门庆沉声道:“你不要嘻皮笑脸的与我说笑,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夏浔道:“高升兄,我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咱们相交这么多年,你还信不过我的手段么?我如此安排,只是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罢了。”

    西门庆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缓和了颜色,笑一笑道:“好,我不问你!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也是个做大事的人,所思所虑,定然比我长远,只是……”

    西门庆严肃起来,沉声道:“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夏浔微笑道:“很多事,你做的时候,不一定要它有个结果,很可能,它没有结果,对你反而更好。临渴掘井的蠢事,咱们做不来,未雨绸缪嘛,呵呵,雨却不一定会来……”

    西门庆依旧忧心忡忡,有些难以释怀的样子,夏浔看了,暗暗摇一摇头,又道:“裘婆婆是赛儿的师傅,老人家年事已高,近两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她坚持要返回故乡,赛儿拗不过她,恰好我往北京公干,就顺道把她送了回来。虽然一路尽心照顾,可是老人家一路舟车,偌大年纪,终究禁不起折腾,我托你就便照顾,也是因为你一身医术……”

    西门庆点头道:“你放心,既然是你相托的事情,我自然竭尽所能,用心照料。不过,方才宴后,我去见了见这位老人家,看她气色,着实……不妙……,这般高龄,药石之力能否奏效,我可没有把握。”

    夏浔道:“嗯,尽人力听天命就是了,赛儿是我义女,也是她的徒弟,她会暂时留在这里照料恩师,等老人家病情稳定之后再决定行止,这丫头若搁在以前那是淘气之极,我是不敢放手叫你管束的,不过这两年来她已渐渐成长,懂得事理了,高升兄,你就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就是。”

    西门庆笑道:“这个没有问题,为兄一向喜欢与美人为伴。”

    夏浔失笑道:“许多年过去了,你这怜花公子的毛病还没改么?”

    西门庆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不过自打飞飞过门,与你小冬嫂子两个人联起手来,像防贼一样的防我,唉!这日子过的……苦哇!”

    他嘴里叫苦,可是看那甜滋滋的样子,显然是乐在其中。

    夏浔哈哈笑道:“今日刚一见你,看你变化之大,着实吓我一跳,瞧你现在的模样,才依稀有了些往日的神韵。”

    他抬头看看夜空,道:“好啦,天色不早了,咱们这就回去歇息吧。”

    ※※※※※※※※※※※※※※※※※※※※※※※※※※※※※※※

    西门庆随着夏浔站起,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你在蒲台打算待几天?”

    夏浔道:“五七八天,便往京里去。原本用不了这么久的,不过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人,那人……嘿!怕是此番回乡,要风风光光大摆排场,总得给他留几天时间啊。”

    西门庆喜道:“那就好极了,咱们兄弟可以多聚聚了。哎,我现在生意着实太忙了些,要不然,真想与你同去,还有飞飞,那北平……可是我们的定情之地呢……”

    西门庆说着,不觉悠然神往。

    二人上了楼,正好是巧云和弦雅快要连肚兜亵裤都输掉的时候,唐赛儿和南飞飞你一盘、我一盘,轮着番的赢,巧云和弦雅输得欲哭无泪,偏又查不出她们动过什么手脚,小樱在一旁一边逗着南飞飞的小女儿,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巧云和弦雅是输人不输阵,好歹自己代表着国公爷的脸面呢,哪能叫人看不见,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如今一见夏浔上楼,趁机散了牌局,巧云就幽幽怨怨地迎上来,一张小撅嘴儿又撒娇地撅起来,夏浔瞧见她这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儿,不禁笑道:“输啦?”

    巧云撅着小嘴儿道:“嗯!人家带来的私房,都输光了……”

    夏浔失笑道:“好啦好啦,莫叫人家看你笑话,输了多少,回头老爷双倍补给你。”

    唐赛儿刚把赢来的宝钞划拉到身边,一听这话,赶紧把宝钞手忙脚乱地塞到怀里,抢上来道:“我……我赢得也不多……”

    夏浔道:“好好好,明儿一并补你一份!”

    弦雅一听,马上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地瞟着夏浔,柔柔地道:“老爷要休息了吧,人家去给老爷铺床。”

    夏浔大手一挥,豪迈地道:“嗯,你输掉的,老爷也一并补给你!”

    弦雅的嘴角立即咧到了耳根子上,小樱眼见自己这些没出息的女同胞的样子,立即很有气节地昂起了头,以示划清界限。牌局就此散了,满心欢喜的巧云陪着自家老爷回房休息,西门庆携了赚得眉开眼笑的南飞飞送夏浔回房,等他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却忽然止住,扭头又望一眼夏浔房门,目光中饱含忧虑……

第962章 本是人杰

    五天之后,彭子期从青州急急赶回,这一回夏浔把彭子期和西门庆都邀到一起,三人又秘密商议了半天,才就一些事情最终敲定下来。

    在此期间,裘老婆婆也终于安顿好了。这位老太太在金陵的时候,那身子骨儿就已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必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近,这才执意返回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现在凭着一股子意念,强撑到地头儿上,一到了故乡,更加支撑不住了。

    西门庆本想给她在自家的药铺商行旁边安排一幢住宅,方便就近照顾她,可老太太执意要回自己的房子,那房子风雨侵蚀之下,哪里还能住人。可老人一旦执拗起来,是谁也劝不了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老太太偌大年纪,还想要什么享受,只是一种心灵的宁静罢了。

    无奈之下,西门庆只好重金雇人连夜赶工,将她的老宅加固集修,又换了全套的家什,将老人家安顿下来,又从当地雇了两个勤快能干的大丫头shì候她。西门庆则与自家药铺延请的坐堂医联手给她诊治一番,开了些药xìng温和的药物调理身子,他少不得要在此住些时日,等老人病情稳定下来,再回阳谷县去。

    唐赛儿也暂时留在这里,陪着婆婆,夏浔在与彭子期、西门庆三人秘唔的第二天,才姗姗起行,奔向沧州。夏浔估mō的时间还是比较准确的,等他赶到沧州安顿下来,一家人游览了铁佛寺、铁狮子等一些景致的第二天下午,纪纲便鲜衣怒马地一路赶来。

    纪纲自知耽搁的时间长了些,所以弃车就马,匆匆赶来,不料到了以后,还是夏浔走在了他的前面,叫国公等他,心下也是讪讪,暗中却又有些窃喜,心气儿一平,与夏浔往来,便不再斤斤计较了。次日启程时,他未méng邀请,便主动请见,上了夏浔的车。

    车中二人坐定,各捧一杯香茗,纪纲道:“国公,咱们距北京可已近了。此去北京,头等大事就是关外的鞋靶和瓦刺。建皇城、修皇陵,自有专习人员,国公小小过问一下做做样子就成了,可下官在天津卫建锦衣卫衙门、召纳锦衣校尉并加以训练,这却是实打实的事儿,不能胡乱应付了事,咱们二人一在北京、一在天津,要时常商量事情,恐怕不甚方便。”

    夏浔抿了。茶道:“这倒无妨,你带的自有人手,天津那边,你择地选址之后,具体营建事宜,可着一亲信可靠之人就近督建便是了。至于召纳校尉,天津卫本就一军港,能有多少百姓?总是要从北京召人的,这事儿也少不了北京行部的帮忙,你去天津卫定下前期事宜后就可以长驻北京了。

    至于我么,咱们两个奉旨操办的这桩秘密,行在官员并不知晓,属于绝对的机密,既然我到北京的公开使命只是巡视皇城营建的进度,过问皇陵的择址和修建,少不得要装装样子,这也需要一些时间,等你回到北京的时候,你我正好可以正式开始计划。”

    纪纲蹙眉一想,领首道:“成,就依国公的主意。“夏浔道:“皇上的主意是驱狼斗虎,利用鞋靶和瓦刺之争,削弱他们的实力。这一招,鞋靶和瓦刺经常对我大明使用,我大明征讨鞋靶的时候,瓦刺装模作样地表忠心,似乎要倾巢出动,协助天兵,结果却只是按兵不动,娄视我两虎相争,等厮杀已了,它才来捡便宜。

    鞋靶与瓦剩如出一辙,不断挑唆我大明对瓦刺出兵,信誓旦旦要附从出战,可我大明若真的出兵,它们一样只是做做样子,只会保存实力,等我们拼得两败俱伤,它才来捡便宜。

    如今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轻易不会上当,要想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就得让万松岭在瓦刺部落真正发挥作用。”

    夏浔说到这里,凝视着纪纲道:“纪兄,皇上可是把万松岭交给你锦衣卫负责的,如今你们做到哪一步了?这些事情,我原来打听不得,不过,现在我必须得心中有数,咱们才好商量对策。”

    纪纲微微一笑,道:“国公,纪纲做事,自有分寸。时间虽然不长,可纪纲在瓦刺那边已经打开了局面,万松岭身边近shì之中,现在有两个我的人,他的sī奴之中,有一个。另外,我撺掇万松岭强烈要求,复有豁阿哈屯和撤木儿公主的鼎力相助,哈什哈和马哈木一班人迫于无奈,只得允许万松岭建立了一支三百人的sī人卫队。

    哈什哈、马哈木、太平和把秃孛罗都拼命地往里塞自己的耳目,豁阿哈屯和撤木儿公主也挑了些忠于自己的武士加入卫队,服shì大汗,嘿嘿,这个机会,我自然也不会放过,现在万松岭那支唯一的三百人的亲兵卫队中,就有七个是我的人!“夏浔听了有些惊讶,这些成绩听来微不足道,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之难。且不说万松岭这位便宜可汗是哈什哈、马哈木一班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个傀儡,受到他们的重重监视,就算他的身份〖自〗由,要往里面安插shì卫也不容易,须知此前锦衣卫在瓦刺并没有基础,弄几个中原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入草原,取得一些部落的信任,就已难能可贵了,还要接近万松岭,被他选为shì卫而不引起哈什哈、马哈木一班人的警惕,着实不易。

    夏浔深深地看了纪纲一眼,难怪此人飞扬跋扈,瞒上欺下,却依旧被朱棣宠信多年,此人若用之得宜,确实是个干吏。明君驾前,没有谄臣,仔细想来,永乐所有的人,还真没有一个是靠溜须拍马、奉迎上意而获圣宠的,不管是文官武将,亦或是这些监察系统的酷吏陈瑛也好、纪纲也罢,都是一身的本事。

    夏浔吁了口气,道:“纪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这样的战绩着实令人钦佩。只是,yù行大事,凭这些人,是无法左右瓦刺诸部首领意志的,要发动瓦刺与鞋靶之战,就得让万松岭在瓦刺说得上话,要让万松岭在瓦刺说得上话,就必须得削弱哈什哈、马哈木、太平和把秃孛罗这四位辅政的权力,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纪纲道:“的确不容易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算一路顺利,恐怕也得用上三十年时间。可是如果用些非常手段,一柱香的时间,就足以达成目的!”

    夏浔曰光微微一闪蹙眉道:“刺杀?”纪纲得意道:“不错!”夏浔道:“刺客本身,从来都不能成为影响政体的根本力量。”

    纪纲道:“我明白!可是如果继承人未定,且又不只一个继承人,他们就必须要一个名份,而这名份,只有万松岭这个大汗能够给予他们!”夏浔微微眯起眼睛道:“马哈木和哈什哈都是人中之龙两个人但有一个在万松岭就无法掌握话语权!”

    纪纲恶狠狠地道:“那就把他们两个都干掉!”

    夏浔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马哈木之子脱欢,在部落中深孚人望,是马哈木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纪纲并掌一切,满不在乎地道:“那就一并干掉好了!”

    夏浔道:“然后呢万松岭就能掌控瓦刺?”

    纪纲侃侃而谈道:“太平和把秃孛罗势单力薄,一直依附于马哈木同哈什哈抗衡这两人不足为虑。哈什哈诸子,没有杰出的人才。哈什哈最宠爱的是豁阿夫人,所以豁阿夫人在哈什哈部诸位夫人中拥有最多的牧地、草场、部民和武士。

    豁阿夫人一直崇信黄金家族后裔才是一统草原、中兴méng古的唯一可能,近乎狂热的拥戴万松岭,她是被哈什哈抢去的,虽做了多年夫妻,又生过几个子女,彼此依旧没有什么感情,如果再加上一个扶助她的幼子为部落首领的条件,你说她会不会唯万松岭马首是瞻?”

    夏浔“唔”了一声道:“那么马哈木呢?”

    纪纲道:“马哈木只有脱欢这一个儿子一枝独秀,如果父子两人同时丧命,诸子争位,必定乱作一团。马哈木诸位夫人之中,撤木儿本是méng古大汗之女,地位最为崇高,当初出嫁时,大汗赐给她的草场、部民和奴隶最多,再加上嫁给马哈木之后所得,在诸位夫人之中,实力也是最大。

    草原上,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马哈木和脱欢父子一死,该部最有发言权的便是撤木儿公主,而撤木儿公主同豁阿夫人一样,最为拥戴黄金家族。再加上,撤木儿公主的胞兄本雅失里汗是被鞋靶的阿鲁台太师抛弃,死于瓦刺的脱欢之手,国仇家恨,你说她该心向谁?”

    夏浔追问道:“如果行动失败呢?、,

    纪纲自负地道:“一套计划不够,我就准备两套,三套!”

    夏浔又问:“如果暴lù身份呢?”

    纪纲肯定地道:“刺客身份绝不会暴lù,我所挑选的死士,个个忠心耿耿:如果忠心不可靠,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亲情也不可靠,他们也不是从我中原派出去的,而是先到鞋靶绕了一圈,无凭无据,谁敢仅凭人证向我大明诘难?而且他们之间,彼此也没有联系,每个人都是木偶,所有的线头,都牵在我的手里。”

    夏浔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行动之后,这些负责动手的刺客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吧?”

    纪纲大笑:“国公何来fù人之仁?下官自奉命接手瓦刺之事,就针对朝廷可能采取的种种行动,拟定了一些相应计划,关于这刺杀计划,我现在就已拟定了两套,第一套计划,就叫“荆柯!”“第二计划呢?”……易水寒!”!。

第963章 定皇陵

    夏浔与纪纲一路往京城走,一路商讨行动计划,两人的看法一致: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要把万松岭的权威树立起来。[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如果这个傀儡不能对瓦剌诸部发生作用,那就成了一枚毫无用处的棋子。

    当然,寄望于通过万松岭,彻底控制瓦剌是不可能的,瓦剌诸部的势力形成,是近百年的时间发展形成的,叫万松岭大刀阔斧一般,不通过革命就对瓦剌形成完全的控制,这不切实际。马哈木敢把他捧成大汗,就是认准了这一点。

    同时,真叫万松岭一统瓦剌,成为乾纲独断的西部méng古大汗,同样不符合大明的长远利益。瓦剌的实力本来就强于鞑靼,全因诸部各拥其主、各行其是,这才无法形成绝对的合力,大明怎么可能去帮助他们统一,哪怕这个可汗是个假货也不保险,到时候他是愿意做一个唯我独尊的王,还是因为汉人的身份而屈从大明的指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所以他们必须在对万松岭可控的前提下,给予他更大的权力,起码要让他能够左右瓦剌对外的政策和军事行动,要做到这一点在短期内同样无法用和平手段来达到,因此只能流血。

    纪纲所设计的行刺计划犀利、直接,如同他下棋的风格,大开大阖、有前无后,但是其中不乏缜密、谨慎的布署,这一点不同于下棋,纪纲还是比较小心的。夏浔仔细听取了他的计划,竟也挑不出什么大的máo病,只在两个细节上提出了些异议,两人又重新进行了一番磋商。

    当两人赶到北京城时,行动计划已经成形,纪纲立即下达命令,叫他部署在瓦剌草原上的人开始行动。

    夏浔和纪纲赶到北京的时候,北京行在的文武官员都到城外相迎,不过这对难兄难弟被皇帝打发到北京来的原因,行在官员们在京里自有耳目,没有耳目的也有同僚好友、mén生故旧,书信往来密切,早就获悉真相,知道这两位是被皇帝轰出中枢的,所以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淡。

    对夏浔这样一位爵高位显的国公,他们都是如此态度,对纪纲就更是敬而远之了,纪纲自觉无趣,赴过接风宴后,本应与夏浔一起去觐见赵王朱高燧,一问官员,却知赵王出城游猎去了,已经走了三天,赵王常常打一围猎就得十天半月才回来,返程之期尚难确定,便借口皇上差遣、公务繁忙,赶去天津选址营建锦衣卫了。

    夏浔这边赴了宴回到住处,他那便宜老侄儿谢传忠早就领了几个儿子候在那里,等着本家的姑爷爷接见了。谢传忠原本就实力雄厚,自打搭上夏浔这位亲戚,又承接了北京地区的异国海市商品贸易,那财富更是滚雪团一般不断增长。

    财富暴增,眼界也高了,他给夏浔带来的几件礼物,全都是价值连城,看起来却雅而不俗的物件儿。谢传忠的头脑灵活,连夏浔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但给夏浔半是小星半是丫头的巧云备了厚厚一份见面礼,就连弦雅和小樱都有份。

    谢传忠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些礼物,如果弦雅始终就是个丫头,小樱始终就是个客人,权当礼多人不怪了。万一其中哪一位进位荣升,成了国公爷的如夫人,他这先期投资就比急来抱佛脚的作用大上百倍。

    谢传忠这mén便宜亲戚这些年来对夏浔一直礼敬有加,应季应节的礼物,过生日的礼物,从无延误,总是准时送到,夏浔对这谢老财的印象很不错,再加上他架子不大,便把谢氏父子一行人都请到了huā厅相见,还招待了一顿便饭。

    huā厅属于后宅,不是要紧客人,就不会请到这儿了,能让国公招待饮宴,更是无上的荣光,谢传忠送出一车大礼,吃了一顿便饭,欢欢喜喜地告辞出来,一路上见了熟朋友,免不了就主动打个招呼,攀谈之际再打几个酒嗝,人家问起的时候,便很淡定、很随意地道:“哦,没甚么,方才应邀去辅国公府吃了顿酒席……”

    夏浔既然是以勘察北京皇城营建和皇陵择址修建的名义来的北京,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所以次日夏浔磨蹭半晌,挑了个不晌不午的时间,还是走了一趟北京行部。

    夏浔挑这么一个时间来,打的主意就是应景儿。他对建筑上的事情不太关心,可又不能不去,琢磨着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行部里也没有几个人,随便应付应付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却不想去的时候正碰上行部里边吵成了一锅粥。

    争吵的人并不是行部官员,而是朝廷请来的诸位风水大师们。

    风水术从唐朝时候起臻于大成,当时分为八宅、玄空、杨公风水和过路yīn阳四大流派,此后各个流派大多是这四派的延续或分支,到了明朝时候,风水流派虽多,占据主要地位的却是江西派和福建派,其实两派的风水学术都是沿袭自唐朝的四大流派,一脉相承,只是江西派更侧重于山川形势和宅形格式,而福建派更侧重于星卦。

    这两大派的杰出风水大师都被派来北京,皇宫的所在地勿庸质疑是要以原大都皇城为根基重建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选择皇家陵地。徐皇后逝世不久,他们就被派到北京来了,他们在北京附近到处奔bō,勘探了几年,如今终于拿出了方案,结果方案太多,两大流派的代表意见不一,两大流派内部也是意见不一,就在行部争执起来。

    行部官员对风水术要么一窍不通,要么也只懂些入mén的知识,自然只能坐在一派鸭子听雷,任由他们发挥。可是最终要上报皇上决断时,总不能把七七八八的各种意见全都报上去,他们还得坐在那儿认真听着,正听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有人来报:“辅国公到了!”

    众官员闻听大喜,这下可有顶锅的了,赶紧把辅国公请进来,不管皇陵选在何处,由他来决定,自己就无事一身轻了。夏浔刚到行部mén口,轰隆一声,正mén大开,一大帮行部官员蜂拥而出,见了夏浔笑逐颜开,纷纷拱揖礼:“国公好!”“见过国公!”“下官有礼了”“国公请进、请进……”

    夏浔心中好奇,这帮官儿,何以前倨而后恭耶?

    夏浔莫名其妙地被这些行部官员簇拥到正堂,只见正堂上和尚、道士、儒士一大堆,有的拿着罗盘,有的扬着拂尘,释道儒三教mén人毕集,真是好不稀罕。见了夏浔,众人也是纷纷上前行礼。夏浔惊笑道:“行部今日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请了这么多的方外之人来?”

    行部尚书张文涛叹道:“国公有所不知,自娘娘殡天,皇上便命行部配合朝廷派来的诸位风水大师择选吉壤安葬。国公爷,您也知道,这吉壤佳地,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安葬之地,皇上千秋万岁之后,那是定要与娘娘合葬的。下官等岂敢不予重视啊?

    这几年,行部官员陪同诸位大师走遍了北方山川,终于选出了一些吉地,奈何诸位大师所选吉地各不相同,下官才疏学浅,于风水一道所知不深,实在难以有个决断,国公您来的正好,这事儿,还得国公您来拿定主意!”

    夏浔一听顿觉不妙,这才明白们为什么见了自己就欢天喜地的,风水?你们不懂,哥也不懂啊!夏浔赶紧推辞道:“啊,本国公其实就是随便进来坐坐,听说皇城翻修已经有了模样啦?我看我还是皇城吧。这择选吉壤的事张尚书做决定就好……”

    夏浔说着就要溜走,张文涛哪里肯放,一把拉住他道:“国公稍安勿躁,此事急切,国公一定要帮下官拿个主意才好!”张文涛一面说,一面就挥手道:“白林大师,先把你择选的吉壤佳地说与国公听听!”

    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胖大和尚举步上前,打个稽首道:“老衲来自蜀中,唐朝一行大师八宅派风水传人!”

    张尚书道:“国公爷,蜀中白林,在巴蜀一带那是大大的有名!”

    白林大师傲然道:“老衲以八卦套九星配八宅,结合九宫飞星的流年运转,以《河图》《洛书》之易理jīng心测算,选中一处吉壤,位于口外屠家营。这处地方风水极佳,它……”

    夏浔听得糊涂,心道:“又是八卦又是易经的,这不是道家学问么,怎么讲这学问的却是一个大和尚?”

    他刚想到这儿,就有一位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绦的道士仙风道骨,飘然而出,疾喝道:“咄!一派胡言!我大明皇帝姓朱,朱与‘猪’同音,朱入屠家,岂非只有宰杀一途了?你只讲什么九宫八卦、飞星八宅,却不知犯了地讳,这地方固然是吉壤,却不宜为我朱明皇室择为陵地!”

    张尚书忙又解释道:“这位道长道号东山令,是江西大茅山一位有名的风水大师。”

    东山令向夏浔打个稽首道:“贫道所学风水术,内以洛书九星为根本,外取自然山水之依据,结合三元运气之学,通过排龙立xùe、飞星布盘和收山出煞等术数运算,应事如神。贫道选中一处佳地,就在昌平县西南羊山脚下,此地……”(未完待续无弹窗文字清爽页面浏览迅速尽在破风文学

第964章 东郊猎

    第964章东郊猎

    话犹未了,一位儒士飘然而出,朗声笑道:“东山道兄所说这处吉地,本人也曾勘探过,确是一块风水佳地,奈何东山道长方才还指斥白林大师犯了地讳,自己怎么就犯了同样的错误呢?”

    东山令愕然道:“贫僧所选之地叫羊山,怎么犯了地讳了?”

    那儒士道:“羊山后面有一山谷,其名就叫‘狼儿峪’,朱旁有狼,岂不更加凶险?这与我朱明皇室的的姓氏是犯冲的,亦非佳地。

    张尚书对夏浔道:“国公,这位先生复姓哥舒,叫哥舒北斗,所习乃是唐朝光禄大夫杨筠松所创的杨派风水术!”

    哥舒北斗道:“国公、尚书大人,在下踏遍北京左右山川地理,以‘寻龙、觅水、观砂、立向、定xùe’之法,发现京西‘燕家台’乃是一处绝佳的地方……”

    蜀中白林大师、茅山东山道长一齐放声大笑:“荒谬!荒谬!燕家、燕家,谐音就是晏驾了,这也算是一处吉壤么?”

    夏浔听得好生不耐烦,暗暗嘀咕:“讲究真多。”

    一位看起来年逾七旬、鹤发童颜的老先生不屑地瞟了他们三人一眼,越众而出,向夏浔拱拱手道:“老朽梁云清,习得是走马yīn阳派,老朽选中一处吉壤,就在京西潭柘寺,此处山水绝佳,堪为陵寝佳地。”接着便滔滔不绝说出一番玄之又玄的道理来。

    夏浔哪里听得懂,云山雾罩的正不知所云,又一位儒士越众而出,朗声笑道:“梁老师所选的潭柘寺,学生也曾去看过,确是一处吉壤。只是却有一点,那里风水虽好,mén户却嫌小了一些,若是葬一家一姓之主,足以庇佑子孙,飞黄腾达,可是葬一国之主?不妥,大大地不妥。梁老师,那里山间深处,地域狭窄,国主葬于此,子孙便没有发展余地了。”

    张尚书对夏浔小声道:“这一位是江西派风水大师廖均卿先生的弟子,是我朝开国功臣刘基刘伯温的远房侄儿刘麒,旁边站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他的师傅廖先生。”

    一听是作《烧饼歌》的刘伯温刘半仙的子侄,夏浔不觉动容,连忙道:“啊!原来是刘伯温先生的子侄,那么刘先生心中可有宜葬佳地么?”

    刘麒拱拱手道:“在下与恩师认真酌选了北京各处吉壤,找到一处绝佳之地,此地名叫黄土山,山前有两座小山拱佑,东为龙山,西为虎山,符合东青龙、西白虎的四灵方位格局,形成一方风水宝地。三方是山,面南而开,山前有水。此处山势延绵,龙脉旺盛,乃天造地设的风水佳地。”

    夏浔听他所说地形,心中一动,忽地记起一件事来,不由暗怪自己糊涂,忙问道:“可绘有图纸?”

    刘麒道:“有的!”回身吩咐一身,自有弟子呈上一副卷轴,刘麒与弟子将画轴徐徐展开,画中绘形绘sè一副山水。夏浔定晴细看,不由暗道:“果然是这里!这不就是十三陵第一陵长陵所在地么?永乐皇帝本来就是葬在这里的啊!当初游长陵,导游就说此处风水极佳!”

    夏浔登时拍案道:“妙极!果然是一处风水佳地,就是这儿了!”

    哥舒北斗不服,讪笑道:“国公切不可敬于刘伯温之名,便听他妄言。就算是刘伯温,风水术上面,怕也称不得大师。昔日刘伯温南游大屿山,观其山形,曾言:‘奇哉大屿山,日后定可富甲天下!’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里依旧是荒岛野岭,不要说富甲天下,就是在东莞县里也算是一块贫穷之地,可见其荒谬!”

    刘麒听了面红耳赤,不服气地道:“这日后,安知就是几十年之后?”

    哥舒北斗冷笑道:“妙极,若是千百年后,那更无从验证了?”

    “东莞?原来这个地名儿如此古老!这大屿山听着也有些耳熟啊……”

    夏浔暗暗纳罕,连忙问道:“这大屿山在何处?”

    刘麒不情愿再提这事,但是国公动问,不能不答,只得解说一番,夏浔听他一讲地理,登时明白这大屿山就是香港第二大岛大屿山,当时整个香港都归广东省东莞县管辖的。夏浔听了不禁暗暗吃惊:“堪舆之术果然有它的奇妙之处!”

    旁人不知这大屿山猴年马月才能验证刘伯温所言,夏浔却是知道的。由此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报上看过的一桩报道,说是清朝在关外立都时,之所以选中奉天城,就是因为一位风水大师说此处城下有神龟驮地,龟甲坚硬,四平八稳,所以此地不会地龙翻身,国运长久。

    结果几百年后,利用先进的地质勘测仪器,发现沈阳地区地下是完整的岩石板块,所以轻易不会发生地震。当年那位风水大师的说法固然带有mí信sè彩,可是剥去神幻sè彩,却又……,当初只看地表地貌,他是如何知道几百米以下的地形的?其中或许真有些mén道也未可知。

    有此一念,夏浔倒不敢不予重视了。一德二命三风水,风水秘术就算真的有用,也不可能决定一切,更不可能决定永远,但是无法确定的东西,倒也不可轻易的否定。夏浔便道:“我观诸位所言,还是以刘先生所说的黄土山为最佳,这样吧,张尚书,你修一份本章,将各位大师的意见整理一下都写上,重点荐举廖先生与刘先生师徒二人所勘的黄土山,以我观之,此为大吉之地!”

    廖均卿先遣弟子出马,本是为了防备万一自己再行出面重申意见,不想这位年轻的国公爷只看了一眼他们所绘的黄土山地形地貌,就一口确定此处为皇陵吉壤,不由惊讶道:“国公也懂得堪舆术么?”

    夏浔干笑两声道:“略懂,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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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去了一趟行部,本来只是想去应个景儿,不想却由他来拍板决定皇陵所在,这些事情是吃力不讨好的,选好了还成,以后再有那位大师提出异议,或者营建过程中出些什么纰漏,都要追究这首定之人责任的。夏浔这一次凭着“先见之明”,选定了一处佳地,他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依旧能处处圆满。

    不要说风水学,就算是建筑学,他比当朝这些大师们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对整个皇城的科学规划更是谈不上明白,夏浔学了个jīng乖,就此闭mén不出,只在所住馆驿修身养xìng。

    馆驿中景致很好,假山池水,曲苑回廊,夏浔喝了下午茶,习惯xìng地在院中散步。行至一处红栏绿瓦凌驾池上的地方,见假山上碧萝蔓延,旁边坐一个青衣少nv,微微扭身,凭水自照,不时抛些食物下去,引得水中群鱼竞涌。水中一条条féi硕的锦鲤翻腾上下,十分壮观,那少nv怏怏地看着,眉锁轻愁,却似有些打不起jīng神。

    夏浔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举步走过去,直走到她身边,她还没有发觉,夏浔不禁笑道:“怎么?这儿属于北方,该比金陵气候更叫你适应才对,怎么一副慵懒模样?”

    小樱扭头瞟他一眼,又转过脸儿去,道:“天气是好,只是总困在这宅院里,看天也只有一角,好生没趣。”

    夏浔在她旁边坐下,道:“巧云带弦雅逛街去了吧?你怎不去,我又不曾禁你的足。”

    小樱道:“她们逛得倒是兴致勃勃,初看时还好,看久了也觉无趣,真不晓得她们哪来那么大的兴致,我觉得tuǐ都要走断了,实在不想跟着她们东游西逛。”

    夏浔对这句话大表赞同,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爱逛街的nv人伤不起啊,太凶残了,我的tuǐ都要溜折了,她们还能逛得兴致勃勃的……”

    小樱忍不住“噗哧”一笑,想了想,又转过眸子来瞟了夏浔一眼,期期地道:“我……我是不是很没有nv人味儿呀?”

    夏浔看看,小樱半扭着身子坐在长栏上,娇躯向外临着池水,纤腰和髋部扭成一道xìng感的曲线,将裙下浑圆丰tǐng的tún部绷起一道优美的圆弦。至于脸上,靓眉大眼,眸bō澄澈,如水之清,隐隐却又带些媚丽,红chún一线,把一种青chūn的感觉写意地渲染在脸上……

    夏浔叹道:“怎么会,如果这样的nv人也算没有nv人味儿,那要怎样的nv人才算是有nv人味儿呢?”

    小樱犹豫道:“我……不好穿衣打扮,不好涂脂抹粉,也不喜欢带些珠钗饰物,不喜欢逛街、却又不喜欢闷在家里,针织nv红不甚了了,又不会调羹做菜……”

    小樱越说越觉心虚,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缺点多多,除了模样身材还算可人,当真一无是处,不禁泄气地道:“我果然不够nv人,应该投胎做个男人才对!”

    “哈哈哈哈……”夏浔越听越有趣,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小樱从栏上跳下来,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夏浔笑着摆手,道:“别生气,别生气,你等我笑完了再说。哈哈哈哈……”

    夏浔笑了半晌,才止住笑声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你是草原上长大的nv子,年纪又轻,心xìng儿未定,叫你学她们一般生活,怎么适应得了。嗯……,左右无事,陪我去城郊游猎如何?”

    小樱负气道:“不去,我要学做nv人!”

    夏浔戏谑笑道:“做nv人有什么好,去吧兄弟!”

    小樱把一双淡蓝sè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瞪了半晌,凶巴巴地道:“去就去!跟我比骑shè,看我不虐死你!”

    !@#

第965章 逐白狐

    第965章逐白狐

    天高云淡,草sè黯黄。TXT电子书下载**

    湛蓝深远的天空,浅淡悠闲的白云,果实累累的田园,层林尽染的山野……

    深秋的北方气象,明净、超逸、洒脱、清傲,可以将人所有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一俟到了野外,小樱果然就变了模样,就像一管水灵灵的青葱,被骄阳晒得打了蔫儿,被雨水一淋,立即就恢复了jīng气神儿,笔直地tǐng起了她的身子。不但脸上容光焕光,眸bō也是神彩盎然。

    以前她在草原上天天策马驰骋,疯野的很,到了中原之后住在秣陵镇上,也能时常到田野间走走,及至被夏浔请入金陵杨府,也时常要陪同锦衣卫或应天府的官差外出办事,可是这一路北来,都是闷在车里,好不容易到了北京,也只是住在馆驿里面,这可不是她习惯的生活。

    如今到了草原上,她终于又变成了她,那个剽悍狂野的长生天的nv儿。

    夏浔微笑着看她策马驰骋,大声欢呼。夏浔穿着一身玄sè猎装,紧致的猎装包裹着他颀长健美的身材,仿佛一头威武矫健的猎豹,而同样一身玄服的小樱……,夏浔不得不承认:母豹比公豹看起来似乎更加的狂野。

    皇帝还未北迁,所以北京没有圈出皇家的围猎场。不过东郊本来大片的山地和草原,是原来元朝皇室的皇家围猎场,燕王就藩北京后,常常在此行猎,普通小民自然始终不得入内,所以这里的植被和生物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如今赵王朱高燧就藩北京,常去行猎的也是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因为是就着山势和草原的自然地势而形成,所以非常的宽广,离开大道折入草原,渐到深处之后,双目所及,与塞外草原一般无二,看不出它的边缘在哪里,不过外围地区最多的动物只有兔子,灰兔白兔大黑兔,想要见到更多的动物却难,再往深处走,才有山jī、麂子、马鹿等大型食草动物。

    虎狼在这一地区是见不到的,所以虽有百姓偶尔偷猎,其实反而起到了平衡动物链的作用,对这里的自然环境和生态环境并没有造成破坏。夏浔的游猎队伍并不大,只有他和小樱,以及辛雷、费贺炜等带着二十多名shì卫。这里是半官方的游猎场,地方官府在外围设了巡检司的人巡视监察,见是辅国公一行人,自然放行无误。

    夏浔没有加鹰牵犬,就只背一壶箭,挎一张弓,带着二十余shì卫,这一路下去,夏浔空箭放的比较多,只有一次,一只灰兔慌不择路,向他马前窜来,夏浔一箭shè去,歪打正着,将那灰兔shè中,其余驮在马股上的猎物,都是小樱和一众shì卫们shè得,夏浔也不沮丧,只看小樱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其实已经足够,难道一个活sè生香的美人儿,还不及兔子可爱么?

    行至一处山坳时,天sè将晚,金乌已西悬天空,夏浔回首对尾随其后的辛雷笑道:“天sè将晚,就在这谷中扎下帐蓬吧,看那谷中有泉,可就泉水剥洗猎物,今晚吃炙ròu!”顿了一顿又道:“许你们饮酒!”

    话音刚落,远处一声呼哨,传来小樱惊喜的叫声:“有狐狸,还是一头白狐!”

    夏浔扬眉望去,只见小樱打马如飞,已向草原深处扑去,随即便有十余骑快马从山谷中冲出来,一见谷外有人,立即有人大呼:“是谁在此行猎?可曾见我家王爷所赶的一头白狐?”

    夏浔提马迎上去,漫声道:“辅国公爵杨旭在此,谷中来的,可是赵王殿下?”

    那十余骑身着大明军服的卫士听说游猎者是一位国公,倒也不敢放肆,当下有人拨马回去报信,又有人迎上前来,向夏浔见礼,其余几人眼尖,瞧见一骑远遁,草尖上时隐时现一抹白毫,晓得是他们正在追赶的白狐,忙也扬鞭追去。

    须臾,谷中蹄声急骤,数十骑快马如奔雷一般冲了出来,夏浔伫马不动,迎面望去,只见数十骑快马驰出谷口,立即分向左右,仿佛夏浔立足之处有一块无形的巨石,而他们就是一股奔腾的洪流,数十骑将官分向左右,雁翅状勒马站定,动作整齐划一。

    数十铁骑,刹那间由动入静,人不低头,马不摇鬃,晚风夕阳下,宛如jīng铁铸就的雕塑一般,气势当真不凡。夏浔见了不禁暗暗赞叹:“虎父无犬子!永乐皇帝这三个儿子,实实的没有一个庸才!”

    随即,一个昂藏七尺、青白箭袖、大红缎带系腰,发束抹额的魁梧大汉一手提着拓木硬弓,策马缓缓驰出,蹄声嗒嗒,那直tǐngtǐng的虎躯映在红日下,长长的影子在草地上拖曳出好远。

    夏浔双脚一磕马镫,驱马向前,抱拳笑道:“臣杨旭,见过赵王殿下。与殿下一别经年,今日一见,殿下威仪,俨然已经有几分陛下当年的神韵了!”

    当初朱高燧离开金陵赴北京就藩的时候还是一位刚刚长成的少年,如今则不然,他就藩北京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了。赵王就藩北京之际,皇帝便下旨,诏命有司,北平政务皆启赵王而后行。赵王这些年来但凡北京政务莫不过问处断,威权日重。

    他又领着常山三护卫。以他赵王身份,这常山三护卫,所挑选的士卒自然都是边军中一等一的豪杰,兵器甲胄、诸般军需,也是可着他先来供应,常山三护卫的战力比之当年的燕山三护卫也不遑稍让,久久熏陶之下,这位赵王确实威严日增,眼下的他,比起久居金陵,受江南金粉温柔风气侵蚀下的汉王朱高煦,似乎更具几分霸气。

    朱高燧看见夏浔,嘴角微微一勾,淡笑着挪揄道:“本王已经听说,国公要到北京来,只是没想到,国公身负要事,居然还有闲心游赏打猎,呵呵,着实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

    夏浔谦逊地道:“殿下说笑了,臣现在哪还有什么要事,皇上念臣多年cào劳,这是放了臣的大假,叫臣赋闲休假来着。”

    朱高燧嘿嘿一笑,目光掠过夏浔身后几名shì卫马股上所驮的猎物,见只有几只小兔,不禁有些好笑,说道:“听闻国公喜拳脚,好刀枪,却不擅骑shè,今日看来却也不然,国公的收获颇丰嘛!”

    夏浔睨了眼朱高燧身后跟来几匹马上驮着的獐、鹿、雉、狐,笑道:“殿下过奖了,臣本不擅骑shè,此番游猎,就是放马散心而已,就是这些兔子,也是臣的nv伴所shè,并非微臣的功劳。”

    听说是夏浔的nv伴,朱高燧只当是他家眷,倒是不好多问,他转眼一看,向手下人问道:“那只白狐呢?”

    有shì卫答道:“禀王爷,已经使人追下去了。”

    朱高燧听了便不再问,他将弓挂好,驰近夏浔,向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国公北来,貌似不甚得意吧,怎么还有如此雅兴?”

    夏浔坦然道:“人之命运,半由天定,半由自己。天定的一半,自己把握不得,自己掌握的一半,若再随bō逐流于天定的一半,喜怒不由自己,殿下以为,那是幸或不幸呢?”

    朱高燧深深地看了夏浔一眼,说道:“天定的一半,未尝就不可争取。”

    夏浔眉锋一挑,道:“天命可争么?臣愿闻其详。”

    朱高燧笑了笑,叹息道:“国公为国为民,出生入死,可谓劳苦功高。尤其是力保太子,数挽危澜,却不想致有今日,而太子却无只言片语为你公道。高燧虽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为国公抱不平呢。”

    夏浔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朱高燧睨他一眼,不甘心地又试探道:“本王就藩北平,九边军机尽在掌握,所缺乏者,正是一智勇双全之人。国公能来北平,本王闻之甚喜。以后诸多大事,还要向国公多多请教呀。”

    夏浔伸手一指,笑道:“殿下请看,我那nv伴回来了!”

    朱高燧被他岔开话题,心中颇为不悦,扭头一瞧,只见一骑驰来,仿佛一朵冉冉而至的黑云,不由目光一亮,脱口赞道:“好骑术!”

    小樱人马合一,飞驰如电,任那骏马起伏奔腾,马鬃迎风猎猎,她却似与马背合为一体,这等骑术看似与人并无不同,内中大有奥妙,既不颠簸自己,又不会让马匹产生额外的负担,的确是一等一等的骑术,朱高燧是大行家,自然一看便知。

    小樱飞驰而至,到了夏浔马前猛地一勒马缰,那马戛然而止,连草皮都没踏破一块,这一手比方才朱高燧的常山三护卫的马术则又高明不止一筹了。朱高燧定晴看她,十七八岁年纪,十分的俊俏妩媚,眸光微带蓝sè,似乎有些异族血统。

    夕阳下,她一身猎装,细腰衬得酥xiōng丰tǐng,蜂腰长tuǐ不似汉家nv子的娇弱秀气,却是tǐngxiōng直背,倍显jīng神。朱高燧原听夏浔说携了nv伴同来,还以为是他的妻眷,可是瞧这少nv,线条柔和的粉sèchún瓣,chún上一抹淡细汗máo,却是个还未开脸的姑娘,不禁陡生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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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吃醋了

    第966章吃醋了

    “国公,看,我猎到了!”

    小樱喜孜孜地向夏浔扬手,有点小孩子向家长献宝的意思。e^看在她手中正提着一只白狐,白狐眼中穿着一箭,直入颅骨,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红白相衬,份外醒目。

    “好箭法!”

    朱高燧又是一声赞叹,对夏浔道:“这位姑娘是……”

    夏浔正要答话,远远又有几名常山shì卫策马追来,将小樱一围,忿忿不平地叫道:“你这nv子,这白狐是我们驱赶出来的,是我们殿下的猎物,你也敢抢,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快缴回白狐,向殿下谢罪……”

    小樱回头扮个鬼脸,谑笑道:“好不知羞,你们五个大男人,连shè十余箭都逮不住它,本姑娘只一箭便手到擒来,你们还好意思跟我抢吗?”

    那几个shì卫还要说,朱高燧听了脸上挂不住,眉头一皱,怒声斥道:“住嘴!技不如人,有甚好说!”复又看向夏浔,问道:“呵呵,国公这位nv伴,貌似不是府上nv眷呀?”

    夏浔道:“不错,这位姑娘……乃是臣的朋友。”夏浔说完,对小樱道:“这位是赵王殿下,还不快快上前见过殿下!”

    小樱听他介绍自己身份,吞吞吐吐的说是什么朋友,心中不喜,瞧瞧朱高燧,便把白狐往马背上一搭,像个男人似的拱一拱手,大声道:“民nv见过殿下,马上不能全礼,尚祈恕罪!殿下,这白狐是民nv所猎,王爷不会恃强而抢吧?”

    夏浔忙道:“小樱,不得无礼!”

    朱高燧忍不住笑道:“本王什么身份,一只白狐而已,岂能恃强而抢,哈哈,这位姑娘不失赤子之心,不错!不错!”

    赵王身边的shì卫长陈浩宇心知王爷甚喜那只白狐,此番围猎,猎物虽多,却以这只白狐最为珍贵,方才围猎已耗了许多心神,有心讨好殿下,便凑趣笑道:“这白狐是姑娘所猎,自然应为姑娘所有。

    不过……,我看姑娘眸sè及这一身骑shè功夫,应该是塞外之人吧。据我所知,塞外民族围猎之中有个规矩,在场众人谁的身份最尊贵,大家所猎猎物,就应选其最珍贵者,敬献与最尊贵的人!

    呵呵,这只白狐是姑娘所猎,自然是归姑娘所有,姑娘若亲手把它奉献于王爷,王爷一定会很开心的,说不定还会对你有所赏赐。”

    小樱哪里情愿,便把目光投向夏浔,夏浔咳嗽一声道:“shè猎之美,在于狩猎的过程,正如钓鱼之乐,在于鱼儿上钩那一刹那的欢喜。至于之后,是剥皮为裘,还是烹鱼为羹,倒不算甚么了,你若喜欢,回头我陪你去买几条上佳的皮子就是。”

    朱高燧当然也不在乎一条狐皮,他想看的只是夏浔的态度而已,眼见夏浔这么说,心中欢喜,暗道:“我就说嘛,他也不是圣人,太子如此寡情薄义,他怎能不生怨尤?此人智勇双全,虽被逐出中枢,在朝中潜势力依旧庞大无比,我若将此人招揽mén下,与我便是一绝大助力。”

    一念及此,朱高燧便怡然微笑,抚须抬头,等着受礼。一条白狐,自然不放在他的眼中,但是夏浔若肯以此示之友好,自然要接受下来。

    小樱听了,心中却不禁浮起一抹酸溜溜的味道,小妮子吃醋了。

    小樱在杨府住了多事,身边又有个活泼可爱的弦雅小丫头,天天跟小喇叭似的给她广播,当年夏浔在北平城里为了两条狐皮子气哭茗儿小郡主,强拒道衍大师的故事,她早就听说了,而夏浔以一介百姓平民之身,为了向自己的妻子表达情意,不为厚利所动,不为强权所迫,叫她每每思及,都心仪不已。

    如今夏浔已贵为国公,就算偏袒她一把,谅那王爷也不敢怎样,他却劝自己jiāo出白狐,两相对比,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当真没有一点份量。一念及此,小樱心中气苦无比。

    其实这倒是小樱着相了,两件事粗略看来似乎相仿,其实大不相同。夏浔当年拒绝卖出狐皮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狐皮子本来就是他的,那火狐皮子十分难得,以郡主之尊,尚且不易寻觅,他若卖出一条,剩下一条送给谁才好?如此一来,对两位爱妻不免便有厚此薄彼的感觉,同时,也有些少年气盛的味道。

    如今却不然,这白狐是赵王追逐出来的,他们顺手捡了个便宜而已,占了这白狐本就有些理亏,赵王身份摆在那儿,不好斤斤计较,以夏浔今日的地位、眼界,同样不会执着于一条狐皮子。

    在夏浔想来,小樱所喜,只是shè猎的乐趣,这只白狐也不是什么十分难寻的宝物,这些年来,谢传忠每年向辅国公府敬献礼物,光是比这只白狐的皮sè更上品的皮子就有数百条了,她若喜欢,回头挑几条送与她不就行了么?

    他却不知,小樱一棵芳心既然系在他的身上,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敏感的很,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他当年为了梓祺和谢谢,敢于在打杀了他就跟辗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的燕王府面前据理力争,现在却不向着她,心中泛酸,妒火攻心。

    吃醋的nv人什么疯狂的事情干不出来?小樱心念急急一转,突然把薄chún一咬,翻身下了骏马,将那刚刚咽气、还带着温热的白狐托在手上,她瞟一眼赵王,大步走向夏浔,将白狐似哈达般举起,说道:“这是我亲手猎的白狐,我送给你!”

    此言一出,朱高燧故作超然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夏浔也呆住了,陈浩宇大怒道:“大胆!在你眼中,辅国公比赵王殿下还要尊贵么?”

    小樱挑衅地瞟了他一眼,根本不屑回答。

    “呵,呵呵……”

    朱高燧脸上掠过一丝恚怒,强做从容地笑道:“国公位居中枢,天子驾前,乃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本王区区一小藩,远离庙堂近十年,天下人心中只知有辅国公,而不知赵王,有什么稀罕的。”

    这一说,夏浔不由暗暗叫苦:“这丫头,诚心给我添luàn呐,我不护着你,赵王便叫人当场打杀了你也是白死,我若护着你,赵王便有了理由,回头授意别人一本奏上去,这就是我失仪的大罪过。

    国人重礼,以前朝中有位一品大员巡抚地方,就因为没去藩王府拜谒,被人奏了一本,就此致仕还乡了。皇上利用东宫失仪案抓了大批的官员,若是赵王奏我这一本,就算皇上不想办我,也不好显得厚此薄彼,定要拿我治罪的,这个丫头,怎么不知轻重呢?”

    夏浔眼珠子luàn转,正想找个诸如这nv子塞外野人,未méng教化,不曾读过诗书,不知上下尊卑一类杂七杂八的理由搪塞过去,小樱已然道:“小樱是塞外nv子,你说的规矩,我自然知道。不过,在塞外还有一条规矩,不知你听没听过?”

    陈shì卫nòng巧成拙,心中正自忐忑,闻言忙问:“什么规矩?”

    小樱脸蛋红了红,垂下双眸,声音却放得极大:“nv儿家若猎到极珍贵的猎物,可以把它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

    小樱霍地抬起头,俏脸爬满红晕,却勇敢地道:“什么头领、台吉、可汗、皇帝,那是对男人来说的,nv人眼中,最大的就是自己的男人,男人是天,nv人是地!我把白狐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哪儿不对了?”

    夏浔傻掉了,朱高燧傻掉了,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傻掉了,这妞儿……太剽悍了!居然敢如此公开示爱。虽然说在草原上,这或许不算什么,可这是在中原啊,礼教之下,哪还有这样率xìng的nv子,实在是惊世骇俗!

    众人傻了半天,朱高燧突然大笑:“对对对,当然对!哈哈哈,辅国公,有如此奇nv子倾心于你,实在是羡煞人呐!”

    他又深深盯了夏浔一眼,带着笑音儿道:“我方才对你说过的话,还望国公三思,本王游猎,尚须五日方才回归,五天之后,咱们北京城里见吧!驾!”

    朱高燧双tuǐ一磕马腹,拨长而去,百余shì卫立即风卷残云一般随之涌去。

    小樱捧着白狐,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夏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凶巴巴地道:“你收不收?再叫我下不来台,我阉了你!”

    吃醋的nv人实在可怕,小樱的眼神非常认真,夏浔瞄了眼小樱腰畔挂着的弯刀,赶紧一把抢过白狐,往马背上一搭,正挡在自己胯间,小樱“噗哧”一笑,掠一掠鬓边发丝,对左右shì卫们讪讪地道:“咳!我瞧那王爷面目可憎,不想把白狐送他,所以随便找个由头……”

    夏浔忙配合道:“姑娘反应机敏,这个理由找得好,赵王纵然不悦,也不好发作了,哈哈、哈哈……”

    众shì卫一瞧这两位糗糗的模样,赶紧东张西望,却一无所知状。

    不远处,辛雷和费贺炜并肩而立,费贺炜拐拐辛雷的胳膊,小声道:“头儿,你看出来没有,貌似赵王殿下对国公比对小樱姑娘还感兴趣!”

    辛雷“唔”了一声道:“这意味着什么?”

    费贺炜mō着鼻子含糊地道:“志在天下!”

    辛雷不动声sè地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断袖分桃!没准赵王喜欢兔子!”

    “头儿,你真风sāo……”

    夏浔脸上**辣的,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大声吩咐道:“天sè将晚,咱们就在这儿扎下寝帐,歇息一晚吧!辛雷,小费!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快把猎物拾掇一下,咱们今晚烤兔子吃!”

    !@#

第967章 贵妃醉酒(三章连体一万字求月票!)

    .草原夜色如墨,毡帐里烛火跳动。

    夜风呼啸,如狼之嗥。

    毡帐里却十分的静谧,有肉香、有酒香,还有女人香。

    帷幄中影影绰绰的,一双男女纠缠在一起,男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媚**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地交织成一篇动人的乐章。

    女人一双丰腻柔软的玉臂紧紧地扣牢了男人的背,在他结实的背肌上抓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那张春意荡漾,如玉莹润的妩媚俏脸潮红一片,鬓蓬乱中更增添了几分撩人的媚意,那**蚀骨的呻吟声就是从她红艳艳的小嘴里出来的。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已无法忍受男人的伐挞,可那堆玉耸雪的身子却像一根柔韧的藤,死死地缠住了身上的男人,一双修长丰腴的大腿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腰,不让他离开片刻。

    女的正值虎狼之年,男的却是此道高手,两个人这一番缠绵,直到那矮几上堆满烛泪,一条牛油红烛燃去大半,才算是云收雨歇。

    女人侧卧在男人怀里,滑嫩的脊背和丰润的圆臀挤在他的怀里,合丝契缝,男人的大手在她堆玉**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滑腻、柔软到极致的美好触感,女人慵懒如小猫似的时而还轻吟两声,却只温驯地任由男人爱抚,丝毫不做反抗。

    身后的男人突然啜住了女人的耳珠,吸得怀中女人一声娇吟,娇嗔地拱了一下屁股以示抗议,这才嘿嘿笑道:“豁阿,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才成。”

    怀中的女人翻过身来,在他汗津津的胸口“啵”地亲了一口,甜腻腻地道:“大汗,人家连身子都给了你,怎么会不肯帮你,可是……自从瓦剌自立一国,失去可汗之后,‘大忽力革台’(即大聚会,那达慕大会的前身)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即便以前开‘大忽力革台’也是在七八月间。如今马上就要入冬,贸然召开‘大忽力革台’,没有个由头怎么成?咱们等到明年七八月间不好么?”

    将这草原第一尤物拥在怀里的,赫然是化身脱脱不花的千门高手万松岭,万松岭听了豁阿夫人的话,故作沉痛地一叹,说道:“豁阿,我等得,我的心等不得啊,想想脱脱不花,堂堂皇者后裔,却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到如今,也不过才拥有一支区区三百人的卫队,如此下去,壮志消磨,什么时候才能一统草原,恢复祖先的荣耀。”

    豁阿夫人听得动容,不禁抱紧了他,动情地道:“我就知道,大汗志在天下,绝非池中之物!可是,召开一次‘大忽力革台’,固然与提高大汗的声望有所帮助,却并不能增加大汗的实际力量啊。”

    万松岭心想:“欲成大事,必得借助这个女人的力量,可要是一点也不透露,她就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

    心念电闪,万松岭便巧舌如簧地道:“豁阿,我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一旦败露,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叫我信得过,那也只有你!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是……”

    ※※※※※※※※※※※※※※※※※※※※※※残阳如血,烧红了半边天,云彩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深秋的黄昏,有一种厚重的美丽。

    山间搭起了几座帐蓬,溪水边几处篝火,侍卫们割生炙熟,幕天席地举行野餐。吃的东西当然不能只有猎来的野兔,他们来时已经带了些面食和酒水,除了野兔,在进入山谷后,他们还打了一只狍子,一只山雉,扎营的时候又意外地逮到一只穿山甲。

    这些食物或烹或炙,煮的就蘸食盐、葱末儿吃,炙的就在烧烤过程中洒上各种佐料,大部分肉食是用烧烤的,架在篝火上面,滋滋的油脂滴落在篝火上,浓郁的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国公,肉都烤好啦!”

    辛雷眼见食物烤好,馋涎欲滴,可夏浔未到,不好动手,便火烧屁股般去找夏浔,夏浔来到篝火旁游目四顾,不见小樱,便道:“小樱姑娘呢,去找她过来一块用餐。”

    辛雷答应一声,对费贺炜粗声大气地道:“没听见国公吩咐么,去,找小樱姑娘来用餐。”

    费贺炜答应一声,扭头对一个侍卫骂道:“没点眼力见儿的,快去找小樱姑娘来用餐。”

    那侍卫答应一声,却不动地方,四下一张望,众侍卫“轰”地一下,仿佛躲瘟疫一般,躲得他好远。

    夏浔眉头一皱,对辛雷道:“我叫你去找人,推三阻四的干什么,快去!”

    费贺炜幸灾乐祸地看着辛雷,其他侍卫都有些忍笑的模样,夏浔看在眼里,开始意识到不对了,仔细想想,似乎打从扎营开始,就没看到过她了。

    夏浔问道:“小樱姑娘在哪?”

    辛雷赶紧道:“在她自己帐蓬里,我们先给小樱姑娘搭的帐蓬,喏,就在那儿!”

    辛雷拿手一指,夏浔扭头看去,就见一顶帐蓬的蓬尖儿从缓坡后面冒出来,这里地形中间有一道土脊,因为小樱是女人,侍卫们倒也知道避嫌,特意把她的帐蓬单读力在山脊另一侧,相距着有十余丈远。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可以伤人的大型动物,山坳之中也不虞有人,所以安全方面并不用担心。

    夏浔看看辛雷和费贺炜,狐疑地道:“搞什么鬼?我去看看!”

    夏浔走出几步,忽又返回,取了一条又肥又香的狍子腿,又提了一袋酒,对辛雷他们道:“成了,你们先吃吧!”

    夏浔刚一转身,众侍卫便向篝火前来了一个恶狗抢食……山脊那边,帐蓬里边黑咕隆咚的,小樱独自坐在帐蓬里,双手抱膝,静静的仿佛一尊雕像。

    “小樱!小樱?”

    夏浔唤着,走进帐来,小樱赶紧拾起衣袖擦擦泪水,夏浔猫着腰往帐蓬里一走,脑袋“砰”地一下撞在帐口横木上,撞得他七昏八素,不禁恼火道:“这些废物,搭的什么帐蓬!”

    少女不识愁滋味儿,小樱方才还满腹凄苦,听见他这窘态,不禁“噗哧”一笑,夏浔听见声音,便猫了腰,揉着脑门往里走,一边说道:“吃东西了,你还坐在这干什么?”

    小樱马上又不吱声了,夏浔稍稍适应了帐蓬里边的光线,他眯着眼睛瞅瞅,看见小樱坐在那儿,便摸到她旁边坐下来。

    “吃东西了。”

    小樱不吱声。

    夏浔叹气:“灯笼呢,我替你点上。”

    小樱赌气道:“不要!”

    夏浔奇道:“你既不吃东西,也不点灯,你要干什么?”

    小樱沉默一会儿,抽抽噎噎起来:“我……我没脸见人了……”

    夏浔听了不觉有些尴尬:“呃……你是因为傍晚那件事么?”

    小樱抽泣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不知怎地就说出那番话来,我现在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出来,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夏浔尴尬无语。

    小樱继续哭:“你都不肯安慰我一下,我还是死了算了。”

    夏浔看看左手的酒袋,右手的狍子腿,讪讪地道:“喏,你帮我拿一下。”

    小樱茫然:“甚么?”

    随即便觉左手塞进一个水袋,右手塞进一条沉甸甸的东西,还是很热的,一阵肉香扑鼻而来。

    正诧异间,夏浔空出了双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羞什么,赵王那班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至于我身边那群侍卫,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他们谁敢多说一个字,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小樱好想回身抱住他大哭一场,奈何手里却提着东西,弄得她哭笑不得,这一来倒把悲伤之意减了几分。

    趁这功夫,夏浔摸到了灯笼,帐蓬中,这东西通常都挂在中间的立柱上,火刀火石也都挂在一起,夏浔点起灯笼,小樱有些晃眼,便扭过头去。

    夏浔瞧见她额头垂下的几绺凌乱的秀,和那羞窘垂下的螓,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便柔声道:“先吃点东西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话,添饱了肚子再说。”

    小樱眼睛红红的,回眸瞪他一眼,嗔道:“好象跟你没有关系似的!”说完赌气地咬开酒袋的塞子,先狠狠喝一口酒,又狠狠咬一口肉。

    夏浔道:“你慢着些喝,先吃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小樱恨恨地道:“你少管我!”说罢举起酒袋,示威似地灌了三大口,然后又咬一口肉。夏浔无奈,就坐在一旁看着,小樱连吃带喝,到后来大概有了几分饱了,才恨声道:“你说,你凭什么?”

    夏浔茫然道:“什么?”

    小樱并不解释,又狠狠喝一口酒,问道:“你凭什么?”

    夏浔更加不解:“什么我凭什么?”

    小樱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吃一口肉,喝一口酒,问一句:“你凭什么?”却不理会夏浔的问话。

    又喝半天,一条狍子腿被喝得七零八落,小樱坐在那儿摇摇晃晃的,似乎已经醉了。

    夏浔道:“别喝啦,再喝下去你就醉了。”

    小樱风车般一转,整个人转过身来,把酒袋和狍子腿往地上一掷,瞪着夏浔道:“你少管我!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夏浔一瞧,那酒袋扔到地上居然一滴酒都没流出来,这一袋足有一斤半以上的烧刀子,全被小樱一人喝光了。

    小樱秀凌乱,眼睛红着,脸蛋也红着,瞪着夏浔,流泪道:“你说,你凭什么这么作贱我?在辽东,你明知我不怀好意,却不抓我,反而佯做不知,屡次三番戏弄于我!在瓦剌,你……你……呃……你看天魔舞,明明识得我,还……还装作不认识,拖我在草地上占我便宜……”

    “不对不对,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夏浔越听越不对劲,正要出声反对,小樱又道:“然后……然后我在草原上好端端的,你偏又把我骗到中原。骗来也就骗来了,你又一次次到秣陵镇上,你居心叵测,你不怀好意,你……你……抢新郎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妹妹?嗯?”

    “这世上还有天理么?”

    夏浔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樱,小樱满口酒气,有点坐不稳的样子,星眸也飘忽不定,夏浔见了不想争辩,便叹口气道:“你喝醉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早醒来,就没事了。”

    小樱不理,盘膝坐着只管数落他,哽咽地道:“你理亏了是不是?你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要人家一个女孩儿家,含羞忍辱地主动向你示好,叫人家羞得无地自容,我……呃……我从小都没受过这么的欺负……”

    夏浔对着一个女醉鬼,只能无奈地苦笑,叹气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不!我就不!”

    小樱负气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夏浔瞧她模样,急忙想去扶她,小樱甩开他的手道:“你什么时候肯正眼看看人家?哼!当时,当时跳天魔舞,所有人中,就你一个东张西望,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你不要以为……以为人家忘了这事儿,这般轻贱人家,恨死你了!”

    夏浔啼笑皆非地道:“怎么正着反着都是你的理儿了?说我拖你在草地上占你便宜的是你,说我东张西望不看你的还是……”

    小樱凶狠地喝斥道:“闭嘴!”说着“噌”地一下拔出弯刀。

    夏浔紧张地道:“小樱,你要干什么?”

    小樱霸道地道:“你……给我好好看着,我现在只跳给你一个人看,你必须看!”

    小樱一挥手,“嗤啦”一声,就削去了一只袖子,夏浔看那刀刃锋利,她又酩酊大醉,不禁紧张地道:“你小心些,不要划伤了肌肤。”

    小樱不理他,连削带撕,袖子割掉,裤腿豁开,很快就弄得与那飞天相仿,露出白生生的臂膀、大腿,和腰间一段腹肌,然后便开始舞蹈起来。

    钗横鬓乱、玉雕粉琢,娇嫩的肌肤欲掩又露,充满强烈的挑逗意味。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似闭欲开,兼之媚眼如丝,那本来就是天魔诱佛陀的艳舞再配上这样一个脂光艳艳的醉美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夏浔的目光。

    蛮腰款摆,暗香浮动,猎裤成了罗裙,一条条布裙动静之间,修长如玉柱的大腿被灯光涂上了一抹流红,挺翘的臀丘似乎也若隐若现,看得夏浔心旌摇动。

    忽然,小樱一个趔趄,险欲跌倒,夏浔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小樱醉态可掬,吃吃娇笑:“这回怎么目不转睛了,嘁,不装伪君子了么?”

    夏浔摇头苦笑,道:“好了,你现在跳也跳过了,快些休息吧。”

    灯光下,瞧见小樱唇角一抹油痕,还粘着一道肉丝,夏浔轻轻地替她拭去,小樱突然一扭头,张嘴就咬住了夏浔的手指,夏浔一惊,瞿然扬眸,就见小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火辣辣的,湿漉漉、水汪汪的眼波,好象马上就要滴出水来……“你……你要干什么?”

    夏浔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顿时一窘,这句台词的场景本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满脸银笑地迫近,一面宽衣解带,然后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缩在床角,好象一只小白兔似的,然后战战兢兢地来上这么一句,可他……夏浔觉得很好笑,可是看看小樱那火辣辣的眼神,他又笑不出来。

    “我要……”

    小樱咬了咬红嘟嘟的嘴唇,轻轻向他迫近,在他耳边急促地喘息着道:“我才不要吃亏呢,上回你骑我,这回该换我骑你啦!”

    言犹未了,便把他一推,骑到了他的身上。

    夏浔抗议道:“什么话,上次明明也是你骑我!”

    小樱歪着头想想,拍拍脑门,憨态可掬地笑起来:“呵呵,你这一说,好象是这么一回事儿!”

    睨了夏浔一眼,小樱很霸道地道:“就骑你,怎么啦,不服气么!”

    说着,那张醉态可掬的俏脸便俯下来,一张带着酒气的红唇印到了夏浔的唇上,微微带些酒气,不过……触感很好,薄薄的、软软的。

    夏浔二目圆睁,他这十多年来,什么场面没见过,跨越时空,巧换身份,对外北平除歼,东海剿寇,曰本平倭,辽东靖抚,西域行刺,瓦剌斡旋,朝堂上历经三朝,周旋于朱元璋、朱棣两代雄主驾前,对内斗罗克敌、斗汉王、斗丘福、斗陈瑛、斗纪纲……可是这样的场面……,天地良心,他还是头一回遇见,所以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唔……”

    小樱蹙着秀气的眉毛抬起头来,她只会抿着嘴唇亲,因为喝醉了酒,不知轻重,磕碰了几下,只觉嘴唇有点痛,感觉这亲嘴儿一点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好玩,歪着头想想,再俯下身时,便无师自通,晓得张开双唇,去啄吻他的双唇了。

    夏浔只觉两瓣饱满的唇珠滚烫湿黏,一只灵活湿润的小舌头在他嘴唇上一舔,然后就舔到了鼻子上去,接着是脸蛋、耳朵……夏浔觉得自己好象抱住了一只小狗狗,这只小狗狗还肆无忌惮地舔着他的脸,实在忍无可忍了,夏浔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喝道:“小丫头,不要玩火!”

    “你耍赖,干嘛推我下来,这样……头好晕……”

    小樱两只手软绵绵地胡乱拍打,夏浔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摁在她的胸前,双手一按下去,指背贴在她的胸口,只觉团软结实,弹姓惊人的两大团脂肉,热呼呼的尽是腴润的感觉。

    夏浔暗暗惊讶了一下:“好大的一对儿……,想不到这丫头胸前这么有料啊!”

    小樱双手被他按住,不依地胡乱扭动着身子,那娇躯一扭,弄得夏浔不觉起了反应,夏浔紧紧摁住她的双手,低声威胁道:“不许乱动!我一个忍不住,你可就真的……真的……”

    “嗯……嗯……”

    小樱被他控制住上身动弹不得,腰肢突然一耸,两条长腿就要缠到他身上来,动了两下不能得逞,又软绵绵地塌下去,只是这一来两条大腿之间,却是紧紧地抵在了夏浔的胯部。

    夏浔只觉那地方恰如一只饱熟的小桃儿,心头不由一跳,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声音微微嘶哑地道:“你这丫头再撩拨我,我就真要把你吃掉了!”

    小樱有气无力的“唔”了一声。

    夏浔叹了口气,又道:“小樱,你的情意,我如何不知。你道我就那般矫情,非要假惺惺地将你摒之门外,拱手他人么?只是……你不明白……,我如今有一个思量,你若跟了我的话,便不得不放弃……”

    话未说完,身下便传出猫儿似的一声呼噜,夏浔低头一看,灯光下,小樱脸上带着一抹无邪的浅笑,颊酡如桃,睡如婴儿,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夏浔呆了一呆,哑然失笑,替小樱轻轻拂开颊边的一丝秀,夏浔喃喃地低叹了一声:“小樱啊……你还真是一个活宝……”

    ※※※※※※※※※※※※※※※※※※※※※※※※※※※※※※※朝阳如血,普照大地。

    一行人马拔营起寨向草原深处行进。

    小樱骑在马上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马靠近夏浔。

    小樱故作镇静,一脸的满不在乎,粗声大气地道:“嗳,问你点事儿!”

    夏浔扭头瞟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

    小樱敲敲脑壳,狐疑地道:“昨晚,你到我帐蓬里去了吧?”

    夏浔从容道:“是啊,我给你送点吃的,还有一袋烧酒。”

    小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说呢……”

    歪着头想想,她又问:“然后呢?”

    夏浔惊奇地道:“之后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么?”

    小樱脸蛋微红,讪讪地道:“我……我喝多了,我酒量不好,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她看了夏浔一眼,紧张地问:“然后呢,我就睡了?”

    夏浔笑了笑道:“当然没有,你喝了酒之后,就非要拉着我谈天,说你在草原上的事,说你搬到秣陵镇之后的事。后来,你越说越开心,还要跳‘白海青舞’给我看……”

    小樱又敲敲脑袋,若有所思地道:“唔,我隐约记得,好象是有跳舞这么一回事儿,然后呢?”

    夏浔道:“你跳着跳着,嫌身上那身猎装太紧,表现不出白海青舞的神韵,就用刀子割开衣袖、裤腿,接着跳。跳完之后,你就说困了,要睡觉,我就告辞回帐了。”

    小樱眼珠溜溜儿地一转,喃喃地道:“是这样么?我全然不记得了……”

    夏浔正色道:“当然是这样,你嫌那割开的衣袖裤脚碍事,还把它们都撕掉了。我觉得我再留在帐里不甚妥当,就主动向你告辞了,你不记得了么?”

    小樱双手捂脸,害羞地道:“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我喝了酒怎么可以这样,太没酒品了!”

    她突又放开手,狠狠瞪了夏浔一眼,嗔道:“你明知我酒量不好,也不说劝阻我少喝一点儿。”

    夏浔:“……”

    小樱“呻吟”一声,又捧住脑袋道:“好疼啊,喝醉了真是好难受,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夏浔立即从马鞍旁掣出一袋酒来,托在手中,一脸神棍地道:“看!这是什么?头疼没问题,我这有偏方!喝醉了酒之后,再喝点儿酒,立马就精神了,这叫回笼酒,也叫还魂酒。”

    小樱精神大振,笑逐颜开地道:“啊呀,你不说我倒忘了,不错不错,我也听说过这个法子,来!把酒给我!”

    队伍继续前进,草原深处,动物渐渐多起来。

    侍卫们放开马匹,四下撒欢地游猎。骑射不佳的夏浔信马游缰,全当踏青游赏风景了,在他手里捉着两条马缰,一条马缰是自己的,另一条则是小樱的枣红马。

    小樱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睡的好不香甜……※※※※※※※※※※※※※※※※※※※※※※※※夏浔游猎三天,便即返回燕京。

    小樱对自己喝醉后的事情一直没有回想起来。

    这三天的游猎,小樱很欢喜,就像一条困在浅溪里的鱼终于回了大海,畅游三天,再回京时神完气足,与平时在府里面恹恹地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判若两人。夏浔见了倒不觉触动了心思。

    小樱对他渐生情愫,以夏浔的精明如何不知?可是,当他明了小樱情意的时候,恰是心中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的时候,而这个决定不仅仅关系到他自己,也关系到他的家人。

    如果他接纳小樱,小樱就必须放弃很多东西,夏浔不清楚小樱如果知道他的决定会如何选择,且不想坦白自己的心事,所以只好装傻充愣。那曰晚上小樱情炽如火,夏浔冲动之下,险些向她坦白自己的心事。如今她既把那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夏浔也就鼓不起勇气再向她提起了,只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情,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燕京城中人流如织,较之当初夏浔初来北平时兴旺了不只一倍,光是朝廷要迁都燕京,大建宫城这一件事,就刺激了燕京经济强劲展,眼见其中有利可图,许多商人都跻身其中,想得些利益。

    不过,他们能够从建造本身中获得的利益十分有限,因为所有官方建筑都由工部负责建造,就连一片瓦、一块砖都有官办的砖厂、窑厂提供,建筑师设计建筑图纸,匠师匡算施工用料,科道御使负责监督营建,每一块砖瓦、每一方木料的出处都有登记。

    这样一来,分工极其明确,质量出了问题,立即就可以找到应该负责的人员,施工出预算,也很容易确定是哪一个部门出的问题。

    比如那甘肃的嘉峪关,事先匠师匡算用料时,对所需砖石的用料精确到了极致,当整座关城建成之后,竟然只剩下一块砖,别无多余的一块材料。堪称我国古代建筑史上的奇迹,这块砖现在还存放在嘉峪关西瓮城门楼的后楼台上,供后人观摩呢。

    因此,民间建筑商很难插手,纵然可以接手一些活儿,也很难从中渔利,但是这么浩大的工程,可以带动社会百业各个方面的展,商人们就从这些方面着手,为之提供各种配套服务,照样可以赚得钵满盆满。

    夏浔等人进了城后,就不得不放慢了行进的度,因为人群熙熙,街头的商贩和行人实在是太多了。正行进间,迎面几人鲜衣怒马,逍遥而来,一眼瞧见夏浔,其中一人不禁笑道:“国公,在下三番五次过府拜望,始终不见国公回来,不想却在这儿相遇。”

    夏浔一看,欣然道:“纪大人,从天津卫回来了?”

    来人正是纪纲,两人昔曰纵有万般恩怨,眼下却是一根绳上的蜢蚱,瓦剌之事对大明的重要姓他们都清楚,皇帝对此是如何的重视,他们更是心中有数,这件事需要他们通力合作,因此不管今后两人立场如何、关系如何,目前却必须通力合作。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害俱都了然,所以一见了对方都是亲亲热热,不要说不知情的人,纵然是知道两人以前恩怨的人,见了二人这般模样,都要以为二人尽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纪纲笑道:“是,回来两天了,昨曰去过馆驿一趟,今曰又去了一趟,都扑了空,幸好在此遇见。”

    夏浔诧异道:“纪大人不住在馆驿里么?”

    纪纲笑道:“下官在城里已经买下了一处宅子,已便安置家人。反正以后总是要搬过来的嘛,下官可比不得国公您,国公的府第将来是要由工部承建,朝廷赐予的,下官只好自己筹措了。”

    其实前两曰谢传忠来拜见时,就已带了一份房契,送了夏浔好大一幢宅子,只是夏浔觉得一些小物件儿好收,这么大一幢宅子太过显眼,便婉拒了。

    夏浔知道纪纲来找自己定是有事相商,便道:“好,正要瞧瞧纪大人这幢新宅,且往纪大人府上一行吧。”

    两下里并作一路,往纪纲府上走,纪纲新买的这幢宅子踞馆驿不远,到了地方夏浔一瞧,粉墙黛瓦,雕花门楼,朱漆铜环的大门,大门左右两只石狮,一到门前,便涌出一群家仆,接了老爷和客人的马匹。

    踏进门去,庭院深广,大小庭院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窗上、隔板上、梁栋上,都有玲珑有致的木雕,低头是鹅卵石路,抬头是青砖细瓦,飞檐高挑的砖雕、石雕,还有那错错落落的马头墙、鳌鱼禽兽,栩栩如生,这样一幢宅子,绝对价格不菲。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幢宅子,毫无破败气象,绝不可能就那么巧,有人出售,恰就被纪纲买了去。夏浔心知肚明,这定是有人赠送了。

    纪纲与他一样,虽然离了中枢,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他们还没有死,求得到他们的人依旧大有人在,不过就连夏浔在这风头上都不敢坦然接受一幢豪宅为礼物,纪纲却是丝毫不知避讳,这人的狂姓,倒是真的不曾稍敛。

    夏浔的侍卫到了门口就被留下了,自有纪纲府上管事领去吃茶,小樱可不是下人,纪纲在锦衣卫查办帖木儿帝国使者在玄武湖遇刺一案时,曾多次请她帮忙担任通译,知道这女人在杨家身份特殊,不敢以下人对待,便也当成客人,请进了后宅。

    到了花厅落座,纪纲便叫人请出自己的如夫人陪伴小樱到另一间客厅宽坐,吃茶聊天,自己则与夏浔在主客厅分宾主就坐。

    接待小樱的两位纪纲妾室正是当初纪纲选秀女时截下来的一对姐妹花,姐姐叫柳清墨,妹妹叫柳吟荷,清墨年方十六,吟荷年方十三,生得如花似玉,百媚千娇。

    小樱见了这玉琢的一双美人儿,心中也自喜欢,三人宽座小花厅,吃些点心,用些茶水,随便聊些东西,倒也相处甚欢。

    主客厅里,纪纲叫人送上茶来,立即屏退左右,对夏浔肃然道:“国公,我急急赶回来,是因为……荆轲动手了!”

    ※※※※※※※※※※※※※※※※※※※※※※小樱与纪纲的两位如夫人聊了一阵天,觉得有些内急,便放下茶杯,腼腆地对清墨、吟荷两姐妹道:“两位夫人,小樱有些内急,不知尊府……”

    吟荷掩口笑道:“咱们都是女人,有甚不好意思的。姐姐跟我来,我领你去!”

    吟荷虽已嫁作人妇,终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姓情活泼的很,便牵了小樱的手往外走,风风火火的,全然不似她姐姐的文静。

    吟荷拉着小樱在宅院里左转右转,前拐后拐,绕了一阵儿,忽然站在那里,有些迷惘地左右观瞧。小樱见了好笑,忍俊不禁地道:“吟荷夫人,这是你家呀,怎还不认得路?”

    吟荷窘道:“不瞒姐姐,小荷搬进来才三两天功夫,平时方便又用寝室中马桶,这府中布局,实在还未熟悉。”

    一转眼忽见一个丫环端了盆衣服出来,吟荷忙问:“茅厕在哪里?”

    那丫环一见是自家如夫人,忙向前一指,道:“夫人,那间房子就是!”

    因为厕所属阴,西为归阴之位,所以古时茅厕,多建在建筑的西边,坐西向东,正面不能对着门户。厕所前边必有一处开阔之地,以利于尽快散去秽气,这是属于风水的说法了,讲究些的,还会在这儿种一丛花草以除异味。

    吟荷一瞧,厢房西山墙处露出一角飞檐,便拉着小樱的手走过去,小丫环在后边又叫一声:“嗳!夫人……”

    二人脚步匆匆,已经去得远了,那丫环便未再叫,挎着木盆自往井边去了。吟荷拉着小樱赶到厢房山墙处,便站住脚步,对小樱道:“姐姐且去方便,妹妹在这相候。”

    小樱道了谢,便往茅厕赶去。

    这大门大户人家,茅厕盖的也讲究,不细看,还真当这里也是一处住宅,不过从格式上来说,这茅厕也是一左一右分为男女两间,男左女右,习惯如此,自家宅院里的茅厕,上边自然不可能写个“男”“女”来区分。

    小樱却不知道这规矩,绕过花丛,便朝最近的一个入口走去,甫一入内,便是一惊,原来里边竟然有人正在方便,茅厕里有人不稀罕,可是这人貌相分明是个男孩,年纪不大,**岁一个童子,短衫窄裤,下人打扮。

    小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嗯”地一声,便想退出去。那男孩抬头看见有个女人闯进来,慌张之下竟然站了起来,小樱见他蹲着,原还以为他在大解,不想他却是在小解,这一站起,止不住尿液,溅了一裤子。

    小樱看见,不由“呀”地一声惊呼。她在草原上常见那些半大不大的毛孩子光着屁股在河边玩耍,哪能不知男人与女人异同之处,眼前这孩子下体处光秃秃的,只有好大一个骇人的疤痕,叫她如何不惊?

    小樱又惊又骇,忙道:“小弟弟,你莫怕,是姐姐走错了地方!”

    那男孩手忙脚乱扯起了裤子,胀红着脸道:“这位姐姐,女厕在那边。”听那声音,细声细气儿的,恰与女子相仿,想来是童子尚未变音的缘故。

    小樱未及多想,一面往外退,一面致谦,待她退出,又绕到另一边女厕解了手才出来。吟荷还等在外边,见她出来,便笑道:“姐姐,咱们且去那边井水处净手。”

    二人刚要离开,那个男孩儿也从茅厕中走出来,看见二人,便扭转了身子,迟迟疑疑的贴着墙边花草,欲走不走的样子。

    吟荷瞧见,板起脸道:“小独,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男童一见吟荷问话,更加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吟荷夫人,小的……小的没有事……”

    吟荷瞧他模样,疑心更起,叱道:“你过来!”

    那男童害怕,只得别别扭扭走近,吟荷一瞧他裤子上的尿渍,便厌恶地掩住了鼻子,叱道:“又尿在身上了?真是的,叫你们这些脏人侍候,好生讨厌!快去换过衣衫,洗净身子,否则不要进我房间!”

    那男童如蒙大赦,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去。

    小樱纳罕地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吟荷撇撇嘴,不屑地道:“还不是我们家老爷么,我们老爷就喜欢美女,见着中意的,就巧取豪夺弄回家来,弄回家来却又只当摆设,老爷自己不去摘,却又怕旁人摘了他的花儿,放心不下,后宅里边便绝对不准一个男人进去,可是有些登高爬低的活儿女人家又干不了,就弄了些阉人回来!这些阉人很脏的,身上一股子味儿,讨厌死了。”

    这吟荷眼见纪纲把夏浔请进后宅,那定是极要好的朋友了,兼之自己与小樱很对脾气,她本是民间女,没有什么见识,哪晓得其中利害,心直口快的就说了出来。

    小樱在鞑靼,可汗、皇后都是时常见面的,他们依旧保持着在中原时的一些排场,身边有太监侍候,小樱自然知道其中规矩,一听之下,不由暗暗吃惊:“用太监侍候私宅?这不是皇帝才可以的么?”

第967章 贵妃醉酒(三章连体一万字求月票!)

    草原夜色如墨,毡帐里烛火跳动。

    夜风呼啸,如狼之嗥。

    毡帐里却十分的静谧,有肉香、有酒香,还有女人香。

    帷幄中影影绰绰的,一双男女纠缠在一起,男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媚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地交织成一篇动人的乐章。

    女人一双丰腻柔软的玉臂紧紧地扣牢了男人的背,在他结实的背肌上抓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那张春意荡漾,如玉莹润的妩媚俏脸潮红一片,鬓发蓬乱中更增添了几分撩人的媚意,那蚀骨的呻吟声就是从她红艳艳的小嘴里发出来的。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已无法忍受男人的伐挞,可那堆玉耸雪的身子却像一根柔韧的藤,死死地缠住了身上的男人,一双修长丰腴的大腿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腰,不让他离开片刻。

    女的正值虎狼之年,男的却是此道高手,两个人这一番缠绵,直到那矮几上堆满烛泪,一条牛油红烛燃去大半,才算是云收雨歇。

    女人侧卧在男人怀里,滑嫩的脊背和丰润的圆臀挤在他的怀里,合丝契缝,男人的大手在她堆玉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滑腻、柔软到极致的美好触感,女人慵懒如小猫似的时而还轻吟两声,却只温驯地任由男人爱抚,丝毫不做反抗。

    身后的男人突然啜住了女人的耳珠,吸得怀中女人一声,娇嗔地拱了一下以示抗议,这才嘿嘿笑道:“豁阿,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才成。”

    怀中的女人翻过身来,在他汗津津的胸口“啵”地亲了一口,甜腻腻地道:“大汗,人家连身子都给了你,怎么会不肯帮你,可是……自从瓦剌自立一国,失去可汗之后,‘大忽力革台’(即大聚会,那达慕大会的前身)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即便以前开‘大忽力革台’也是在七八月间。如今马上就要入冬,贸然召开‘大忽力革台’,没有个由头怎么成?咱们等到明年七八月间不好么?”

    将这草原第一尤物拥在怀里的,赫然是化身脱脱不花的千门高手万松岭,万松岭听了豁阿夫人的话,故作沉痛地一叹,说道:“豁阿,我等得,我的心等不得啊,想想脱脱不花,堂堂皇者后裔,却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到如今,也不过才拥有一支区区三百人的卫队,如此下去,壮志消磨,什么时候才能一统草原,恢复祖先的荣耀。”

    豁阿夫人听得动容,不禁抱紧了他,动情地道:“我就知道,大汗志在天下,绝非池中之物!可是,召开一次‘大忽力革台’,固然与提高大汗的声望有所帮助,却并不能增加大汗的实际力量啊。”

    万松岭心想:“欲成大事,必得借助这个女人的力量,可要是一点也不透露,她就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

    心念电闪,万松岭便巧舌如簧地道:“豁阿,我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一旦败露,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叫我信得过,那也只有你!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是……”

    ※※※※※※※※※※※※※※※※※※※※※※

    残阳如血,烧红了半边天,云彩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深秋的黄昏,有一种厚重的美丽。

    山间搭起了几座帐蓬,溪水边几处篝火,侍卫们割生炙熟,幕天席地举行野餐。吃的东西当然不能只有猎来的野兔,他们来时已经带了些面食和酒水,除了野兔,在进入山谷后,他们还打了一只狍子,一只山雉,扎营的时候又意外地逮到一只穿山甲。

    这些食物或烹或炙,煮的就蘸食盐、葱末儿吃,炙的就在烧烤过程中洒上各种佐料,大部分肉食是用烧烤的,架在篝火上面,滋滋的油脂滴落在篝火上,浓郁的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国公,肉都烤好啦!”

    辛雷眼见食物烤好,馋涎欲滴,可夏浔未到,不好动手,便火烧般去找夏浔,夏浔来到篝火旁游目四顾,不见小樱,便道:“小樱姑娘呢,去找她过来一块用餐。”

    辛雷答应一声,对费贺炜粗声大气地道:“没听见国公吩咐么,去,找小樱姑娘来用餐。”

    费贺炜答应一声,扭头对一个侍卫骂道:“没点眼力见儿的,快去找小樱姑娘来用餐。”

    那侍卫答应一声,却不动地方,四下一张望,众侍卫“轰”地一下,仿佛躲瘟疫一般,躲得他好远。

    夏浔眉头一皱,对辛雷道:“我叫你去找人,推三阻四的干什么,快去!”

    费贺炜幸灾乐祸地看着辛雷,其他侍卫都有些忍笑的模样,夏浔看在眼里,开始意识到不对了,仔细想想,似乎打从扎营开始,就没看到过她了。

    夏浔问道:“小樱姑娘在哪?”

    辛雷赶紧道:“在她自己帐蓬里,我们先给小樱姑娘搭的帐蓬,喏,就在那儿!”

    辛雷拿手一指,夏浔扭头看去,就见一顶帐蓬的蓬尖儿从缓坡后面冒出来,这里地形中间有一道土脊,因为小樱是女人,侍卫们倒也知道避嫌,特意把她的帐蓬单独立在山脊另一侧,相距着有十余丈远。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可以伤人的大型动物,山坳之中也不虞有人,所以安全方面并不用担心。

    夏浔看看辛雷和费贺炜,狐疑地道:“搞什么鬼?我去看看!”

    夏浔走出几步,忽又返回,取了一条又肥又香的狍子腿,又提了一袋酒,对辛雷他们道:“成了,你们先吃吧!”

    夏浔刚一转身,众侍卫便向篝火前来了一个恶狗抢食……

    山脊那边,帐蓬里边黑咕隆咚的,小樱独自坐在帐蓬里,双手抱膝,静静的仿佛一尊雕像。

    “小樱!小樱?”

    夏浔唤着,走进帐来,小樱赶紧拾起衣袖擦擦泪水,夏浔猫着腰往帐蓬里一走,脑袋“砰”地一下撞在帐口横木上,撞得他七昏八素,不禁恼火道:“这些废物,搭的什么帐蓬!”

    少女不识愁滋味儿,小樱方才还满腹凄苦,听见他这窘态,不禁“噗哧”一笑,夏浔听见声音,便猫了腰,揉着脑门往里走,一边说道:“吃东西了,你还坐在这干什么?”

    小樱马上又不吱声了,夏浔稍稍适应了帐蓬里边的光线,他眯着眼睛瞅瞅,看见小樱坐在那儿,便摸到她旁边坐下来。

    “吃东西了。”

    小樱不吱声。

    夏浔叹气:“灯笼呢,我替你点上。”

    小樱赌气道:“不要!”

    夏浔奇道:“你既不吃东西,也不点灯,你要干什么?”

    小樱沉默一会儿,抽抽噎噎起来:“我……我没脸见人了……”

    夏浔听了不觉有些尴尬:“呃……你是因为傍晚那件事么?”

    小樱抽泣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不知怎地决那番话来,我现在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出来,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夏浔尴尬无语。

    小樱继续哭:“你都不肯安慰我一下,我还是死了算了。”

    夏浔看看左手的酒袋,右手的狍子腿,讪讪地道:“喏,你帮我拿一下。”

    小樱茫然:“甚么?”

    随即便觉左手塞进一个水袋,右手塞进一条沉甸甸的东西,还是很热的,一阵肉香扑鼻而来。

    正诧异间,夏浔空出了双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羞什么,赵王那班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至于我身边那群侍卫,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他们谁敢多说一个字,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小樱好想回身抱住他大哭一场,奈何手里却提着东西,弄得她哭笑不得,这一来倒把悲伤之意减了几分。

    趁这功夫,夏浔摸到了灯笼,帐蓬中,这东西通常都挂在中间的立柱上,火刀火石也都挂在一起,夏浔点起灯笼,小樱有些晃眼,便扭过头去。

    夏浔瞧见她额头垂下的几绺凌乱的秀发,和那羞窘垂下的螓首,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便柔声道:“先吃点东西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话,添饱了肚子再说。”

    小樱眼睛红红的,回眸瞪他一眼,嗔道:“好象跟你没有关系似的!”说完赌气地咬开酒袋的塞子,先狠狠喝一口酒,又狠狠咬一口肉。

    夏浔道:“你慢着些喝,先吃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小樱恨恨地道:“你少管我!”说罢举起酒袋,示威似地灌了三大口,然后又咬一口肉。夏浔无奈,就坐在一旁看着,小樱连吃带喝,到后来大概有了几分饱了,才恨声道:“你说,你凭什么?”

    夏浔茫然道:“什么?”

    小樱并不解释,又狠狠喝一口酒,问道:“你凭什么?”

    夏浔更加不解:“什么我凭什么?”

    小樱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吃一口肉,喝一口酒,问一句:“你凭什么?”却不理会夏浔的问话。

    又喝半天,一条狍子腿被喝得七零八落,小樱坐在那儿摇摇晃晃的,似乎已经醉了。

    夏浔道:“别喝啦,再喝下去你就醉了。”

    小樱风车般一转,整个人转过身来,把酒袋和狍子腿往地上一掷,瞪着夏浔道:“你少管我!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夏浔一瞧,那酒袋扔到地上居然一滴酒都没流出来,这一袋足有一斤半以上的烧刀子,全被小樱一人喝光了。

    小樱秀发凌乱,眼睛红着,脸蛋也红着,瞪着夏浔,流泪道:“你说,你凭什么这么作贱我?在辽东,你明知我不怀好意,却不抓我,反而佯做不知,屡次三番戏弄于我!在瓦剌,你……你……呃……你看天魔舞,明明识得我,还……还装作不认识,拖我在草地上占我便宜……”

    “不对不对,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夏浔越听越不对劲,正要出声反对,小樱又道:“然后……然后我在草原上好端端的,你偏又把我骗到中原。骗来也就骗来了,你又一次次到秣陵镇上,你居心叵测,你不怀好意,你……你……抢新郎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妹妹?嗯?”

    “这世上还有天理么?”

    夏浔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樱,小樱满口酒气,有点坐不稳的样子,星眸也飘忽不定,夏浔见了不想争辩,便叹口气道:“你喝醉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早醒来,就没事了。”

    小樱不理,盘膝坐着只管数落他,哽咽地道:“你理亏了是不是?你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要人家一个女孩儿家,含羞忍辱地主动向你示好,叫人家羞得无地自容,我……呃……我从小都没受过这么的欺负……”

    夏浔对着一个女醉鬼,只能无奈地苦笑,叹气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不!我就不!”

    小樱负气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夏浔瞧她模样,急忙想去扶她,小樱甩开他的手道:“你什么时候肯正眼看看人家?哼!当时,当时跳天魔舞,所有人中,就你一个东张西望,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你不要以为……以为人家忘了这事儿,这般轻**家,恨死你了!”

    夏浔啼笑皆非地道:“怎么正着反着都是你的理儿了?说我拖你在草地上占你便宜的是你,说我东张西望不看你的还是……”

    小樱凶狠地喝斥道:“闭嘴!”说着“噌”地一下拔出弯刀。

    夏浔紧张地道:“小樱,你要干什么?”

    小樱霸道地道:“你……给我好好看着,我现在只跳给你一个人看,你必须看!”

    小樱一挥手,“嗤啦”一声,就削去了一只袖子,夏浔看那刀刃锋利,她又酩酊大醉,不禁紧张地道:“你小心些,不要划伤了肌肤。”

    小樱不理他,连削带撕,袖子割掉,裤腿豁开,很快就弄得与那飞天相仿,露出白生生的臂膀、大腿,和腰间一段腹肌,然后便开始舞蹈起来。

    钗横鬓乱、玉雕粉琢,娇嫩的肌肤欲掩又露,充满强烈的挑逗意味。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似闭欲开,兼之媚眼如丝,那本来就是天魔诱佛陀的艳舞再配上这样一个脂光艳艳的醉美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夏浔的目光。

    蛮腰款摆,暗香浮动,猎裤成了罗裙,一条条布裙动静之间,修长如玉柱的大腿被灯光涂上了一抹流红,挺翘的臀丘似乎也若隐若现,看得夏浔心旌摇动。

    忽然,小樱一个趔趄,险欲跌倒,夏浔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小樱醉态可掬,吃吃娇笑:“这回怎么目不转睛了,嘁,不装伪君子了么?”

    夏浔摇头苦笑,道:“好了,你现在跳也跳过了,快些休息吧。”

    灯光下,瞧见小樱唇角一抹油痕,还粘着一道肉丝,夏浔轻轻地替她拭去,小樱突然一扭头,张嘴就咬住了夏浔的手指,夏浔一惊,瞿然扬眸,就见小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火辣辣的,湿漉漉、水汪汪的眼波,好象马上就要滴出水来……

    “你……你要干什么?”

    夏浔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顿时一窘,这句台词的场景本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满脸地迫近,一面宽衣解带,然后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缩在床角,好象一只小白兔似的,然后战战兢兢地来上这么一句,可他……

    夏浔觉得很好笑,可是看看小樱那火辣辣的眼神,他又笑不出来。

    “我要……”

    小樱咬了咬红嘟嘟的嘴唇,轻轻向他迫近,在他耳边急促地喘息着道:“我才不要吃亏呢,上回你骑我,这回该换我骑你啦!”

    言犹未了,便把他一推,骑到了他的身上。

    夏浔抗议道:“什么话,上次明明也是你骑我!”

    小樱歪着头想想,拍拍脑门,憨态可掬地笑起来:“呵呵,你这一说,好象是这么一回事儿!”

    睨了夏浔一眼,小樱很霸道地道:“就骑你,怎么啦,不服气么!”

    说着,那张醉态可掬的俏脸便俯下来,一张带着酒气的红唇印到了夏浔的唇上,微微带些酒气,不过……触感很好,薄薄的、软软的。

    夏浔二目圆睁,他这十多年来,什么场面没见过,跨越时空,巧换身份,对外北平除奸,东海剿寇,日本平倭,辽东靖抚,西域行刺,瓦剌斡旋,朝堂上历经三朝,周旋于朱元璋、朱棣两代雄主驾前,对内斗罗克敌、斗汉王、斗丘福、斗陈瑛、斗纪纲……

    可是这样的场面……,天地良心,他还是头一回遇见,所以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唔……”

    小樱蹙着秀气的眉毛抬起头来,她只会抿着嘴唇亲,因为喝醉了酒,不知轻重,磕碰了几下,只觉嘴唇有点痛,感觉这亲嘴儿一点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好玩,歪着头想想,再俯下身时,便无师自通,晓得张开双唇,去啄吻他的双唇了。

    夏浔只觉两瓣饱满的唇珠滚烫湿黏,一只灵活湿润的小舌头在他嘴唇上一舔,然后就舔到了鼻子上去,接着是脸蛋、耳朵……

    夏浔觉得自己好象抱住了一只小狗狗,这只小狗狗还肆无忌惮地舔着他的脸,实在忍无可忍了,夏浔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喝道:“小丫头,不要玩火!”

    “你耍赖,干嘛推我下来,这样……头好晕……”

    小樱两只手软绵绵地胡乱拍打,夏浔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摁在她的胸前,双手一按下去,指背贴在她的胸口,只觉团软结实,弹性惊人的两大团脂肉,热呼呼的尽是腴润的感觉。

    夏浔暗暗惊讶了一下:“好大的一对儿……,想不到这丫头胸前这么有料啊!”

    小樱双手被他按住,不依地胡乱扭动着身子,那娇躯一扭,弄得夏浔不觉起了反应,夏浔紧紧摁住她的双手,低声威胁道:“不许乱动!我一个忍不住,你可就真的……真的……”

    “嗯……嗯……”

    小樱被他控制住上身动弹不得,腰肢突然一耸,两条长腿就要缠到他身上来,动了两下不能得逞,又软绵绵地塌下去,只是这一来两条大腿之间,却是紧紧地抵在了夏浔的胯部。

    夏浔只觉那地方恰如一只饱熟的小桃儿,心头不由一跳,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声音微微嘶哑地道:“你这丫头再撩拨我,我就真要把你吃掉了!”

    小樱有气无力的“唔”了一声。

    夏浔叹了口气,又道:“小樱,你的情意,我如何不知。你道我就那般矫情,非要假惺惺地将你摒之门外,拱手他人么?只是……你不明白……,我如今有一个思量,你若跟了我的话,便不得不放弃……”

    话未说完,身下便传出猫儿似的一声呼噜,夏浔低头一看,灯光下,小樱脸上带着一抹无邪的浅笑,颊酡如桃,睡如婴儿,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夏浔呆了一呆,哑然失笑,替小樱轻轻拂开颊边的一丝秀发,夏浔喃喃地低叹了一声:“小樱啊……你还真是一个活宝……”

    ※※※※※※※※※※※※※※※※※※※※※※※※※※※※※※※

    朝阳如血,普照大地。

    一行人马拔营起寨向草原深处行进。

    小樱骑在马上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马靠近夏浔。

    小樱故作镇静,一脸的满不在乎,粗声大气地道:“嗳,问你点事儿!”

    夏浔扭头瞟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

    小樱敲敲脑壳,狐疑地道:“昨晚,你到我帐蓬里去了吧?”

    夏浔从容道:“是啊,我给你送点吃的,还有一袋烧酒。”

    小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说呢……”

    歪着头想想,她又问:“然后呢?”

    夏浔惊奇地道:“之后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么?”

    小樱脸蛋微红,讪讪地道:“我……我喝多了,我酒量不好,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她看了夏浔一眼,紧张地问:“然后呢,我就睡了?”

    夏浔笑了笑道:“当然没有,你喝了酒之后,就非要拉着我谈天,说你在草原上的事,说你搬到秣陵镇之后的事。后来,你越说越开心,还要跳‘白海青舞’给我看……”

    小樱又敲敲脑袋,若有所思地道:“唔,我隐约记得,好象是有跳舞这么一回事儿,然后呢?”

    夏浔道:“你跳着跳着,嫌身上那身猎装太紧,表现不出白海青舞的神韵,就用刀子割开衣袖、裤腿,接着跳。跳完之后,你就说困了,要睡觉,我就告辞回帐了。”

    小樱眼珠溜溜儿地一转,喃喃地道:“是这样么?我全然不记得了……”

    夏浔正色道:“当然是这样,你嫌那割开的衣袖裤脚碍事,还把它们都撕掉了。我觉得我再留在帐里不甚妥当,就主动向你告辞了,你不记得了么?”

    小樱双手捂脸,害羞地道:“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我喝了酒怎么可以这样,太没酒品了!”

    她突又放开手,狠狠瞪了夏浔一眼,嗔道:“你明知我酒量不好,也不说劝阻我少喝一点儿。”

    夏浔:“……”

    小樱“呻吟”一声,又捧住脑袋道:“好疼啊,喝醉了真是好难受,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夏浔立即从马鞍旁掣出一袋酒来,托在手中,一脸神棍地道:“看!这是什么?头疼没问题,我这有偏方!喝醉了酒之后,再喝点儿酒,立马就精神了,这叫回笼酒,也叫还魂酒。”

    小樱精神大振,笑逐颜开地道:“啊呀,你不说我倒忘了,不错不错,我也听说过这个法子,来!把酒给我!”

    队伍继续前进,草原深处,动物渐渐多起来。

    侍卫们放开马匹,四下撒欢地游猎。骑射不佳的夏浔信马游缰,全当踏青游赏风景了,在他手里捉着两条马缰,一条马缰是自己的,另一条则是小樱的枣红马。

    小樱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睡的好不香甜……

    ※※※※※※※※※※※※※※※※※※※※※※※※

    夏浔游猎三天,便即返回北京。

    小樱对自己喝醉后的事情一直没有回想起来。

    这三天的游猎,小樱很欢喜,就像一条困在浅溪里的鱼终于回了大海,畅游三天,再回京时神完气足,与平时在府里面恹恹地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判若两人。夏浔见了倒不觉触动了心思。

    小樱对他渐生情愫,以夏浔的精明如何不知?可是,当他明了小樱情意的时候,恰是心中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的时候,而这个决定不仅仅关系到他自己,也关系到他的家人。

    如果他接纳小樱,小樱就必须放弃很多东西,夏浔不清楚小樱如果知道他的决定会如何选择,且不想坦白自己的心事,所以只好装傻充愣。那日晚上小樱情炽如火,夏浔冲动之下,险些向她坦白自己的心事。如今她既把那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夏浔也就鼓不起勇气再向她提起了,只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情,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北京城中人流如织,较之当初夏浔初来北平时兴旺了不只一倍,光是朝廷要迁都北京,大建宫城这一件事,就刺激了北京经济强劲发展,眼见其中有利可图,许多商人都跻身其中,想得些利益。

    不过,他们能够从建造本身中获得的利益十分有限,因为所有官方建筑都由工部负责建造,就连一片瓦、一块砖都有官办的砖厂、窑厂提供,建筑师设计建筑图纸,匠师匡算施工用料,科道御使负责监督营建,每一块砖瓦、每一方木料的出处都有登记。

    这样一来,分工极其明确,质量出了问题,立即就可以找到应该负责的人员,施工超出预算,也很容易确定是哪一个部门出的问题。

    比如那甘肃的嘉峪关,事先匠师匡算用料时,对所需砖石的用料精确到了极致,当整座关城建成之后,竟然只剩下一块砖,别无多余的一块材料。堪称我国古代建筑史上的奇迹,这块砖现在还存放在嘉峪关西瓮城门楼的后楼台上,供后人观摩呢。

    因此,民间建筑商很难插手,纵然可以接手一些活儿,也很难从中渔利,但是这么浩大的工程,可以带动社会百业各个方面的发展,商人们就从这些方面着手,为之提供各种配套服务,照样可以赚得钵满盆满。

    夏浔等人进了城后,就不得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因为人群熙熙,街头的商贩和行人实在是太多了。正行进间,迎面几人鲜衣怒马,逍遥而来,一眼瞧见夏浔,其中一人不禁笑道:“国公,在下三番五次过府拜望,始终不见国公回来,不想却在这儿相遇。”

    夏浔一看,欣然道:“纪大人,从天津卫回来了?”

    来人正是纪纲,两人昔日纵有万般恩怨,眼下却是一根绳上的蜢蚱,瓦剌之事对大明的重要性他们都清楚,皇帝对此是如何的重视,他们更是心中有数,这件事需要他们通力合作,因此不管今后两人立场如何、关系如何,目前却必须通力合作。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害俱都了然,所以一见了对方都是亲亲热热,不要说不知情的人,纵然是知道两人以前恩怨的人,见了二人这般模样,都要以为二人尽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纪纲笑道:“是,回来两天了,昨日去过馆驿一趟,今日又去了一趟,都扑了空,幸好在此遇见。”

    夏浔诧异道:“纪大人不住在馆驿里么?”

    纪纲笑道:“下官在城里已经买下了一处宅子,已便安置家人。反正以后总是要搬过来的嘛,下官可比不得国公您,国公的府第将来是要由工部承建,朝廷赐予的,下官只好自己筹措了。”

    其实前两日谢传忠来拜见时,就已带了一份房契,送了夏浔好大一幢宅子,只是夏浔觉得一些小物件儿好收,这么大一幢宅子太过显眼,便婉拒了。

    夏浔知道纪纲来找自己定是有事相商,便道:“好,正要瞧瞧纪大人这幢新宅,且往纪大人府上一行吧。”

    两下里并作一路,往纪纲府上走,纪纲新买的这幢宅子踞馆驿不远,到了地方夏浔一瞧,粉墙黛瓦,雕花门楼,朱漆铜环的大门,大门左右两只石狮,一到门前,便涌出一群家仆,接了老爷和客人的马匹。

    踏进门去,庭院深广,大小庭院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窗上、隔板上、梁栋上,都有玲珑有致的木雕,低头是鹅卵石路,抬头是青砖细瓦,飞檐高挑的砖雕、石雕,还有那错错落落的马头墙、鳌鱼禽兽,栩栩如生,这样一幢宅子,绝对价格不菲。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幢宅子,毫无破败气象,绝不可能就那么巧,有人出售,恰就被纪纲买了去。夏浔心知肚明,这定是有人赠送了。

    纪纲与他一样,虽然离了中枢,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他们还没有死,求得到他们的人依旧大有人在,不过就连夏浔在这风头上都不敢坦然接受一幢豪宅为礼物,纪纲却是丝毫不知避讳,这人的狂性,倒是真的不曾稍敛。

    夏浔的侍卫到了门口就被留下了,自有纪纲府上管事领去吃茶,小樱可不是下人,纪纲在锦衣卫查办帖木儿帝国使者在玄武湖遇刺一案时,曾多次请她帮忙担任通译,知道这女人在杨家身份特殊,不敢以下人对待,便也当成客人,请进了后宅。

    到了花厅落座,纪纲便叫人请出自己的如夫人陪伴小樱到另一间客厅宽坐,吃茶聊天,自己则与夏浔在主客厅分宾主就坐。

    接待小樱的两位纪纲妾室正是当初纪纲选秀女时截下来的一对姐妹花,姐姐叫柳清墨,妹妹叫柳吟荷,清墨年方十六,吟荷年方十三,生得如花似玉,百媚千娇。

    小樱见了这玉琢的一双美人儿,心中也自喜欢,三人宽座小花厅,吃些点心,用些茶水,随便聊些东西,倒也相处甚欢。

    主客厅里,纪纲叫人送上茶来,立即屏退左右,对夏浔肃然道:“国公,我急急赶回来,是因为……荆轲动手了!”

    ※※※※※※※※※※※※※※※※※※※※※※

    小樱与纪纲的两位如夫人聊了一阵天,觉得有些内急,便放下茶杯,腼腆地对清墨、吟荷两姐妹道:“两位夫人,小樱有些内急,不知尊府……”

    吟荷掩口笑道:“咱们都是女人,有甚不好意思的。姐姐跟我来,我领你去!”

    吟荷虽已嫁作人妇,终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性情活泼的很,便牵了小樱的手往外走,风风火火的,全然不似她姐姐的文静。

    吟荷拉着小樱在宅院里左转右转,前拐后拐,绕了一阵儿,忽然站在那里,有些迷惘地左右观瞧。小樱见了好笑,忍俊不禁地道:“吟荷夫人,这是你家呀,怎还不认得路?”

    吟荷窘道:“不瞒姐姐,小荷搬进来才三两天功夫,平时方便又用寝室中马桶,这府中布局,实在还未熟悉。”

    一转眼忽见一个丫环端了盆衣服出来,吟荷忙问:“茅厕在哪里?”

    那丫环一见是自家如夫人,忙向前一指,道:“夫人,那间房子就是!”

    因为厕所属阴,西为归阴之位,所以古时茅厕,多建在建筑的西边,坐西向东,正面不能对着门户。厕所前边必有一处开阔之地,以利于尽快散去秽气,这是属于风水的说法了,讲究些的,还会在这儿种一丛花草以除异味。

    吟荷一瞧,厢房西山墙处露出一角飞檐,便拉着小樱的手走过去,小丫环在后边又叫一声:“嗳!夫人……”

    二人脚步匆匆,已经去得远了,那丫环便未再叫,挎着木盆自往井边去了。吟荷拉着小樱赶到厢房山墙处,便站住脚步,对小樱道:“姐姐且去方便,妹妹在这相候。”

    小樱道了谢,便往茅厕赶去。

    这大门大户人家,茅厕盖的也讲究,不细看,还真当这里也是一处住宅,不过从格式上来说,这茅厕也是一左一右分为男女两间,男左女右,习惯如此,自家宅院里的茅厕,上边自然不可能写个“男”“女”来区分。

    小樱却不知道这规矩,绕过花丛,便朝最近的一个入口走去,甫一入内,便是一惊,原来里边竟然有人正在方便,茅厕里有人不稀罕,可是这人貌相分明是个男孩,年纪不大,岁一个童子,短衫窄裤,下人打扮。

    小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嗯”地一声,便想退出去。那男孩抬头看见有个女人闯进来,慌张之下竟然站了起来,小樱见他蹲着,原还以为他在大解,不想他却是在小解,这一站起,止不住尿液,溅了一裤子。

    小樱看见,不由“呀”地一声惊呼。她在草原上常见那些半大不大的毛孩子光着在河边玩耍,哪能不知男人与女人异同之处,眼前这孩子下体处光秃秃的,只有好大一个骇人的疤痕,叫她如何不惊?

    小樱又惊又骇,忙道:“小弟弟,你莫怕,是姐姐走错了地方!”

    那男孩手忙脚乱扯起了裤子,胀红着脸道:“这位姐姐,女厕在那边。”听那声音,细声细气儿的,恰与女子相仿,想来是童子尚未变音的缘故。

    小樱未及多想,一面往外退,一面致谦,待她退出,又绕到另一边女厕解了手才出来。吟荷还等在外边,见她出来,便笑道:“姐姐,咱们且去那边井水处净手。”

    二人刚要离开,那个男孩儿也从茅厕中走出来,看见二人,便扭转了身子,迟迟疑疑的贴着墙边花草,欲走不走的样子。

    吟荷瞧见,板起脸道:“小独,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男童一见吟荷问话,更加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吟荷夫人,小的……小的没有事……”

    吟荷瞧他模样,疑心更起,叱道:“你过来!”

    那男童害怕,只得别别扭扭走近,吟荷一瞧他裤子上的尿渍,便厌恶地掩住了鼻子,叱道:“又尿在身上了?真是的,叫你们这些脏人侍候,好生讨厌!快去换过衣衫,洗净身子,否则不要进我房间!”

    那男童如蒙大赦,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去。

    小樱纳罕地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吟荷撇撇嘴,不屑地道:“还不是我们家老爷么,我们老爷就喜欢美女,见着中意的,就巧取豪夺弄回家来,弄回家来却又只当摆设,老爷自己不去摘,却又怕旁人摘了他的花儿,放心不下,后宅里边便绝对不准一个男人进去,可是有些登高爬低的活儿女人家又干不了,就弄了些阉人回来!这些阉人很脏的,身上一股子味儿,讨厌死了。”

    这吟荷眼见纪纲把夏浔请进后宅,那定是极要好的朋友了,兼之自己与小樱很对脾气,她本是民间女,没有什么见识,哪晓得其中利害,心直口快的就说了出来。

    小樱在鞑靼,可汗、皇后都是时常见面的,他们依旧保持着在中原时的一些排场,身边有太监侍候,小樱自然知道其中规矩,一听之下,不由暗暗吃惊:“用太监侍候私宅?这不是皇帝才可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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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笑论生死事

    花厅里,夏浔道:大忽力革台……?我好象听说过哦,想起来了,是蒙古诸部的大聚会?会会有骑马射箭等较技项目?”

    纪纲道:“不错!哈什哈是西蒙古诸部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族,而马哈木却是北元尚未分裂前额勒别克汗亲口赐封的西蒙古部落长,我大明后来分封瓦剌诸王,特意把哈什哈排除在外,依旧力捧马哈木,目的就是制造瓦刺内部的一种制倒,马哈木如今有太平、把秃孛罗相助,已可与哈什哈分庭抗礼。奇无弹窗qi

    这两个人,死掉任何一个,另一个都有可能一举成为瓦刺独一无二的王,那样的话我们就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对这两个人必须同时刺杀,同时成功,才能叫瓦剌大乱,万松岭也才能顺利位。可这两个人是对头,要想把他们凑到一块儿的机会不多,‘大忽力羊台’是我们能想出的唯一的最好办法!”

    夏浔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嗯,那就依计行事。我们的诸多策划,都需要成功地刺杀这两个人之后才能施行。这件事你计划久矣,希望能够成功!”

    他把目光向厅外深蓝的天空深深地一瞥,徐徐说道:“消息传到你这里时,那边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纪纲笑道:“大忽力革台”就在今日!”

    夏浔低沉的声音道:“荆轲……”荆轲……”

    纪纲截口道:“国公勿须多虑!我们的目标,安能与秦始皇相提并论!”

    纪纲也向厅外望去,一角天空,湛蓝深远,两个人的目光好象同时越过了长空,瞬间飞越到了西蒙古大草原……

    荆轲不是一个人,荆轲有秦舞阳、有樊於期的人头、有燕国地图,背后则是燕太子丹。荆轲的舞台是秦王大殿,在那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所有人都是他的龙套,但那次刺杀却是一个团队的集体行动。

    “荆轲”也不是一个人,“荆轲”一共五个人:金川、赵锋、唐玮、杨亘、王奕都是汊人的名字,但是其中有三个是蒙古族人。他们背后的策划者表面是“脱脱不花”,实际是夏浔和纪纲,而真正的最高决粜者却是永乐大帝。

    他们表演的舞台比秦王大殿更大,这个舞台是“大忽力苹台”。

    荆轲有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地图作为他接近森王的借口,“荆轲”们有什么呢?

    “荆轲”一号,名叫金川。

    金川是蒙古族人,祖大明河间郡公俞廷玉的家将。俞廷玉、本姓玉里伯牙吾氏是元朝重臣元末受奸臣谗言罢黜地方,后来朱元璋起兵反元,俞廷玉散尽家财,招兵买马,投奔了朱元璋,为朱元璋一手打造了一支强大的水师,为大明立国创下了汗马功劳。

    俞廷玉三个儿子,长子封公爵次子、三子封侯爵,又有其女受封金花公主,一门两公两侯一公主。大明陆军第一统帅是徐达徐大将军水军第一统帅理所当然的就是俞家了。

    俞家当初反元投明时,带了大批的亲信家将,金川的爷爷当时就是俞廷玉的一个心腹家将,他是正宗的蒙古人,这金姓汉名是后来遵从朱元璋用汊名、穿汊衣的旨意而改的。

    有此渊源,金川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身材魁梧高大,圆脸虬须,阔口重眉,颧骨高高,肉头头的塌鼻子,而且能说一口流利的蒙语,他的摔跤术尤其出神入化,在巢湖水师的时候是摔跤第一高手。

    帐中,金川盘膝而坐,如同峙立的一座山岳,极其威猛。

    “这一次的‘大忽力羊台’时间不长,只召开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杨亘,你是‘大汗’的亲卫,你负责把诸位头人首领的观望台下下看个清楚,了解面的全部情形!”

    杨亘点头答应,杨亘是北方汉人,骑、射、摔跤之技俱都佼佼,虽非最为杰出者,但是为人机灵,能说会道,所以被‘大汗所喜”选为侍卫。此次,他是作为备用人员,如果第一计划失败,他就要负责出手,这便是‘易水寒’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如果轮到他出手,纵然完成任务,首先就会使锦衣卫费尽苦心安插在万松岭身边的耳目全军覆没,而万松岭本人也难免会被人怀疑为幕后主使,虽然他们在身份来历已经做了准备,万松岭又有撒木儿公主和豁阿哈屯的鼎力支持,等哈什哈和马哈木一死,旁人纵然怀疑,也不敢发难,但终非最佳选择。

    所以杨亘此刻还只是负责策应,配合行动。

    金川又对唐玮道:“诸般竞技入围的前九名,都会受到大汗的召见和赏赐,这是大汗巳经明确谕知诸部的。大赛之后,大汗会分节批,分别召见骑、射、摔跤这三项的前三、中三、后三各九名参赛者。我已仔细了解过各部杰出的参赛人员,凭我的摔跤术,应可进入前三,成为第一批受大汗接见的人,而你么……”

    唐玮笑了笑道:“金大哥直言无妨!”

    金川一笑,说道:“太平、马哈木、哈什哈手下各有一位哲别,箭术如神,你的箭术,却在两可之间,你若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入中三,不过,你的目标若就是进入中三,那却不难。

    赵锋兄弟是山东武术大宗师李半天的高徒,擅长短打、擒拿、腿法和地躺刀,乃是此番行刺的主力,可他不擅长射箭和摔跤术,骑术么,虽有良驹在手,我看勉勉强强能进末三。”

    金川吸了口气,又道:“小唐,但凭你我二人,赤手空拳,想同时刺杀马哈木和哈什哈,很难!何况,如果我进了前三,你进了中三,而赵锋兄弟进了末三,咱们三个人就完全分开了,为了确保我们三人能够同时觐见,我们两个必须放水,较技时故意示弱,以便确保我们两个都能进入末三。

    唐玮笑了一笑,道:“没问题,我们本来就不是比赛较技的,只如……这也不能保证赵锋一定入选啊!”

    金川道:“不错!这时就要看王奕的了!”

    王奕是个身材瘦削的汉子,闻言把胸一挺,金川道:“咱们都是纪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各怀绝技。王奕是朵颜三卫里选出来的京营马术教头,你的骑术堪称六绝,只可惜你的拳脚功夫不行,所以,你不直接参与刺杀,你与赵锋同时参加赛马,却不许争胜,只管与他人捣乱,阻碍他人行进,确保赵锋能够入围!”

    “逊……”

    王奕稍一犹豫,对金川道:“金大哥,口三人之力,刺杀两个猝不及防的人,应该可以办得到的。不如……就叫我直接取代赵三哥得了,我家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兄弟,死我一个,不足为惜,可赵三季家就这一根独苗……“

    赵锋笑骂道:“别他娘的跟俺扯淡!众家兄弟都在前头拼命,你让老子当缩头乌龟?那样俺就算活下去,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见人了,将来就耸有了儿子,还不成了龟儿子!”

    金川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奕,沉声道:“没有人愿意死!但是咱们既然吃粮拿饷,干了这份差使,需要冉们拿命去填的时候,就不能因为这个那个临阵退缩,当怂蛋!”

    王奕道:“金大哥,我是说……”

    金川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能冒险,一旦失败,咱们还是要死,可那就是白死了!兄弟伙们听了,不会翘起大拇哥夸咱一声爷们儿,只会笑话咱们没本事!”

    金川向前俯了俯身子,又道:“再说,你们也知道,咱们的父母妻儿,现如今都由朝廷照料着呢,这事儿要是办成了,父母妻儿这一生衣食无忧,咱们就尊闭了眼,也不用挂念了!可要是失败了,大人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

    金川颜色广缓,奋然起身道:“咱们都他娘的算是什么身份,啊?可这事儿只要成啦,就能拉两个蒙古王陪葬,这样的排场,就算是皇帝都比不啊!嘿!天底下的爷们,谁有咱们风光!死就死它个轰轰烈烈!”

    其余四人鱼跃而起,异口同声道:“干他娘的!”

    夏浔与纪纲静坐良久,夏浔才长长一叹道:“那就等着,现在咱们只能等!等瓦剌那边传来消息,一旦事成,咱们就马开始下一步计划。”

    纪纲欣然道:“呵呵,国公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呀。你放心,此事关乎你我二人的前程,这事办得好,皇龙颜大悦,你我二人想重邀圣宠便自容易,纪纲敢不全力以赴?”

    夏浔道:“龙颜大悦尚在其次,此事若能成功,不知少了多少兵祸,少死多少将士,这是对我大明百姓的一桩莫大功德,自该全力以赴才是。”

    纪纲哑然失笑,说道:“功德?这我倒不曾想过,国公亦是自杀戮中成就功业,现在居然开始敬鬼畏神了。”

    夏浔微笑道:“敬鬼畏神有何不好,心中有鬼神,做事便不易逾矩,更容易把握尺度:心中有鬼神,功利心便淡了,活得更自在更坦然。我自杀戮中成就功业不假,可我从不妄造杀孽。纪兄啊,你我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有些事,还是不要太热衷的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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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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