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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缕相思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txt下载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一章:规避之计

    事情要由他来做,但却不能从最开始就直接由他出面,而是要有人代他做这个出头鸟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事败之后谁背黑锅,谁自然就是这个最初的出头鸟儿。

    如今曲福城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秋后问斩,正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求生机之时。若有人能给他一个可得生的机会,他岂能不牢牢抓住?

    而且当时让曲福城咬死了他,给曲福城的承诺就是,“一定会救你出去,不会让你真的死了”。现在再让曲福城去做什么,曲福城自然以为,这是对他得生有利的事,自然乐不得去做。

    在心里细细谋划了一番,便让人叫秦颖月过来。

    赵康现在是刑部行走,做的不过是一些传文书、查牢房的琐碎差事。但这样的差事,反而对他有利。

    依旧不由他自己出面,而是让秦颖月去做。这样一旦事发,就算父皇顺藤摸瓜摸上来,依旧只说,是秦颖月恨老三移情别恋,故意让曲福城嫁祸给老三,和他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

    刑部大牢。

    “赵大人。”几个狱卒见赵康来查牢房,施礼道。

    正值午饭时候,赵康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儿,看了下犯人们的伙食。走到角落里一个牢房的门前停住脚步,向里头看了看,笑道:“呦……这不是曲大人吗?怎么人都瘦了一圈儿了?要不是记得你的牢房号儿,本官还认不出你来呢!”

    守牢的狱卒们听了这话,都觉得赵康是之前和曲福城有什么过节,或者只是看不上他,见他落难了,故意奚落一番罢了。

    正在就着菜汤啃干馒头的曲福城看了赵康一眼,冷笑一声,不愿意搭理他,继续埋头吃饭。但心里也有些纳闷儿……他被关到刑部牢房有一阵子了,之前这位赵大人也过来查过几次牢房,可每次他都是转一圈儿,完成差事就行了,未见他对自己有什么格外的“关照”。今天忽然这么阴阳怪气儿的,却是为何?

    “哎”,赵康顿在牢房前,叫曲福城,“曲大人,听说你可是因巨贪进来的。原先在三淮那边,你可是福得流油啊!你过来,你和本官说说,三淮那边都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要是说得好,本官没准儿会给送你一道小菜儿呢!”

    赵康说着,用手指穿过牢房的栅栏,指了指地面:“你看看你这里,光秃秃的,连个野菜都没有,一定想吃菜想疯了吧?你放心,只要你的故事说得好听,本官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赖你那一道几文钱的菜。”

    曲福城看到,赵康的手指张开之时,手里,明显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字条。

    因而冷哼一声,上前来道:“赵大人,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嘿……”赵康笑道,“曲大人,咱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说你,食君之俸就理应忠君之事,背地里搞一些贪赃枉法的勾当,算什么事儿呢?如此恶行,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呢,我可没心思给你小鞋儿穿,我是真没有恶意,真的只想要听听三淮的事儿罢了。”

    “从前看你脑满肠肥的,一看就觉得恶心,不愿意搭理你。这一阵儿你总算瘦下来了,让人看着舒坦一些,我这才赏你个脸。不然你想要这个被本官羞辱的机会,本官都不能给你啊!”

    说话间,曲福城已经双手抓着铁栅栏,愤怒地看着赵康了。

    赵康故作劳累得转了转脖子,见周围没人,狱卒们都各司其职地守在这长长大牢的牢房门口儿,便放下心来。

    “呦呵!曲大人,你这是要咬人哪?这么看着我干嘛……哎哟……瞧你穿的这身儿衣裳,这个‘囚’字儿怎么就这么难看呢……”赵康说着,还在曲福城的腿上拍了两下,摸了下他囚服的衣料,“呦……粗布的啊,曲大人,你穿得惯吗?”

    曲福城原本跪坐着的腿动了下,压住了从赵康手里掉下来的东西。

    “得!本官好心给你个沾油水儿的机会,你还不稀罕!你也别这么要杀人似的看着本官了,本官可惹不起你!不爱说就不说,我可怕狗咬!走了,你接着啃干馍馍吧!”

    赵康见事成,也不在这儿多啰嗦,起身边走。

    甩一甩衣袖,看起来颇有几分正气潇洒。

    “狗贼!不用你笑话我,以后有你哭的!咱们做官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还年轻,不懂官场险诈,以后只怕你下场比我还惨!咱们走着瞧!”曲福城怒气冲冲地向赵康的背影喊道。

    赵康回身冷笑道:“你还走着瞧?曲大人,做梦呢?你秋后就要被问斩了,哪有走着瞧的机会?”

    说完,摆摆手:“你自求多福吧!万一你要是真有机会活着,咱们有的是时候斗!”

    潇洒地走到牢门口儿,嘴里还很瞧不上地嘟囔着:“鱼肉百姓,什么东西……”

    好一副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吏模样。

    不过是大人们之间的斗嘴,狱卒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在牢房里时间久了,见识自然也不少,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自然再明白不过。只是没想到,原来赵大人竟然是这样一条让人喜爱敬重的好犬。

    赵康走后,曲福城躲到牢房里头的角落里去,将字条坐在屁股下。等狱卒们收完了碗筷,这才将背对着铁栅栏那边,将字条拿出来看。在昏暗下勉强看清楚了字条上写的东西,直接送到嘴里吃了。

    好在太子没忘了他,还记得他在刑部大牢中呢。

    这一阵子他总在担心,觉得若是太子食言,不救他了,由着他在这刑部大牢中自生自灭,他该当如何?翻供咬死了太子,他仍旧不得活。他要的可不是咬死谁、也不是拖谁下水,他要的,就是让他自己活。

    太子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就帮太子;宸王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就帮宸王。现在看来,能帮他、他能帮的人,依旧是太子。他和宸王向来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牵扯。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为了活命而咬宸王一口了。

    ……

    两日之后,夜深。

    原本安静的刑部大牢里,忽地起了一声大喊:“来人……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哪?见什么太子?说梦话呢!安静点儿,别打扰老子们睡觉!”一个犯人带着睡音喊道。

    “我要见太子……来人……我要见太子!”

    “哎哎!行了啊。还当你是三品大员呢?你现在是死囚,死囚你懂不懂?还见太子,太子认得你是谁啊!”

    “这位小哥儿,劳烦你去找魏大人,就说我要见太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见太子。”曲福城很诚恳地请求道。

    大半夜的,狱卒哪里能听他的安排?一摆手,用配刀敲了下牢房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声响:“再瞎嚷嚷,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小哥儿,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儿,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和殿下说。你帮个忙,事后殿下一定会重重赏你的!”曲福城吓得坐在地上迅速往后蹭,却还是不忘请求道。

    狱卒做了个拔刀的姿势,狠狠道:“放你娘的狗屁!消停儿地!”

    曲福城很害怕地,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牢房最里面去,不敢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儿,又开始嚷嚷:“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狱卒依旧是一番恐吓,吓得他不敢再说。

    第三天,仍旧是这么嚷嚷了一通儿。

    这一次,狱卒们恐吓他一番之后,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心想这位曲大人可不是普通的死囚,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给耽搁了,回头儿也是不好交代。

    因而几个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去告诉牢头儿,让牢头儿做定夺。

    张牢头儿听了,细想了想,也觉得不敢怠慢了他。便说帮曲福城层层禀报上去。至于上头儿来不来人,那是上头儿的事,至少他们禀报了,可不是办事糊涂怠慢了。

    下午,魏东启便在刑部衙门的后堂,私下里提审了曲福城。

    “曲大人,听说你在牢房里吵嚷,不知道是何原因?可是牢房里住得不舒服啊?”魏东启十分关怀地问道。就好像曲福城是客居在他们家,他有责任尽到地主之谊似的。

    “我要见太子,劳烦魏大人帮忙通传。”曲福城道。

    “哦?”魏东启一声惊讶之后,随即便为难道,“以曲大人现如今的身份,想要见太子殿下,怕是不容易……有什么事儿,曲大人先和我说说,回头儿我帮你禀报了太子,若是太子殿下觉得这事儿重要,自然会过来。”

    虽然说不容易,但还是很帮忙。

    曲福城到底是为宸王做事还是为太子做事,或许旁人看不清楚,但他却心明镜儿似的。曲福城咬了太子,看起来是太子吃亏,实际上吃亏的却是宸王。所以这位曲大人,自然是为太子办事的。

    官场上,只要没到被杀头的那一天,只要没到头和身子分家的那一刻,就算不得输。

第四百五十二章:搬石砸脚

    所以曲福城有事要见太子,他是不能怠慢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能循着规矩先审问一番,再去帮忙通传。

    “魏大人见谅,这些话不能对外人说,只能对太子殿下一个人说。”

    “曲大人,你这可让本官好生为难啊……你若没有极重要的事,本官如何能为你通传?”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见。”曲福城吟了一句诗,神秘道:“大人只管这样和太子殿下说,殿下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自然会过来。劳烦大人。”

    魏东启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本官帮你去通传。”

    “罪犯多谢大人。”曲福城施礼道。

    魏东启点点头,让狱卒带着曲福城回牢房了。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见……这是什么意思。”魏东启直犯嘀咕。

    既然已经答应通传,便也不敢怠慢。记着这句话,往太子府去了。

    太子听了魏东启的话,笑道:“没想到曲大人还挺有文采的……好,本宫知道了,这就去请示了父皇,看看父皇的意思。”

    “这……”魏东启低声提醒道,“殿下,还是莫要让陛下知道吧?瞧曲福城的意思,这好像是一件极隐秘的事儿呢,说是只能和殿下一人说。”

    “别听他胡诌”,太子随意笑道,“如今他可是刑部大牢里的死囚,本宫若是不知会父皇,私下去见他,让人抓住了把柄,岂不是犯了大错?”

    “老魏呀……”太子拍了拍魏东启的肩膀,很感念地说道,“你这般为本宫着想,本宫着实感激啊……”

    “微臣惶恐。为太子殿下着想,是微臣的本分。”魏东启忙躬身道。

    太子叹道:“本宫身边儿的这些人哪,办事的好坏、对本宫的尽心与否、到底是效忠本宫还是效忠别人,本宫心里都有数儿。老魏,你是个可用之人,本宫以后,少不了要仰仗你哪!”

    “殿下有何吩咐,尽管交代下来便是。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魏东启道。

    太子笑道:“好,有魏大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啦。没什么事儿魏大人先去忙吧,本宫这就进宫去。”

    “是。”魏东启应了一声儿,带着满心的狐疑退下了。

    太子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宽和这么敬他了?之前可都是有事儿说事儿,一句废话、一句关怀都不多说的,更别说这些感念之语了。

    魏东启起先觉得诧异,但是在回刑部的途中,细细想着太子的话,便察觉出了端倪。

    太子说的什么……到底是效忠本宫还是效忠别人……是什么意思?随后又说了他是可用之人,以后少不了仰仗他……这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和镇国公府分家,自己单干似的?

    如果太子的意图在此,这么说,可就是在提醒他了。先提前和他说一说,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以便到了真招儿之时,能迅速做出选择来,别拖拉着时间。

    太子借着这机会提点魏东启一番,到并不在意魏东启的反应,毕竟现在还没到真需要单独用到他的时候呢。

    如今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调查老三的这件事儿办得漂亮。

    到御书房求见皇上,将曲福城在牢房里的反应,和让魏东启转达给他的话,都和皇上说了。好像他原本和曲福城就不相干似的。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知……”皇上沉吟了一下这句诗,一时也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太子趁机诧异道:“父皇,您说……曲大人这诗意指什么?儿臣听着怎么这么糊涂呢?可别是他随口说了什么,故意引得儿臣去见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皇上靠在龙椅上,随意笑道:“人都在监牢里了,能耍什么花招儿?不如你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是。那儿臣这就过去,回头儿回来禀报父皇。”太子道。

    皇上笑笑,摆摆手,示意太子退下。

    太子退下后,皇上的笑容却敛住了,沉沉盯着御书房中的某一点……曲福城事先咬准了麟儿,此时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而且麟儿还特意进宫来禀报,以防惹上麻烦似的。这事儿,可有趣得很呢……只看麟儿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了。

    禀报了皇上,太子再去刑部大牢就放心多了。这可是父皇让他来的,不拘他带回的是什么消息,那都是他听从父皇的命令,可不是他自己的算计。就算父皇非想从他身上挑毛病,也挑不出什么来。

    到了刑部,在刑部衙门私下里提审了曲福城。自然是他两人的私下交谈。一是因为曲福城说这事是机密,只能和太子一人说,二是也没人敢在太子身边儿听什么,那样不是等同于监视太子吗?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太子让曲福城将他拿出的小册子都抄了一遍,将自己带来的那册子放在怀里揣好了,将曲福城抄好的一长卷儿卷起来拿在手里。又低声嘱咐了曲福城几句,便皱眉离了刑部衙门的后堂。

    在自己的马车里,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册子给烧了,只带着曲福城抄写的东西进宫去。

    一脸凝重地进了御书房,给皇上施了礼。皇上让他起身之后,没问他,他便不吭声儿。

    皇上见太子皱眉不语,便靠在龙椅上问道:“曲福城怎么说?”

    太子支吾道:“曲福城说的,倒真是一件大事儿……只是儿臣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一是儿臣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二是,儿臣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由儿臣来说。只是即便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儿臣也不可能亲自去查。想着这事情到底非同小可,就算儿臣不愿意在父皇面前卖弄什么,却也不得不说。到底如何处置,该让父皇亲自定夺。”

    “你说。”皇上只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对太子的这一番支吾,完全没听进去似的。

    太子也不罗嗦,痛快地应了一声“是”,便说道:“儿臣在刑部衙门的后堂召见了曲福城,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儿。曲福城想来是决心已定,说得相当痛快。说……说他知道三弟的一些底细。”

    太子略抬眼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神色如常,便继续道:“曲福城说,他知道三弟在外面有一些产业,而且这些产业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他觉得,这些产业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儿。但因为他此时人已经在监牢中了,也查不出到底是什么猫腻儿来,便告诉给儿臣。”

    “儿臣估摸着,曲福城是觉得,三弟让他陷害儿臣,儿臣心里一定对三弟恨之入骨,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立刻去查,然后到父皇面前来揭发三弟。这样一来,三弟受到父皇的责罚,他也算报了仇……他自己和儿臣说,说三弟利用他之后,就想要借王法的手除掉他,不打算为他报仇了,他很恨三弟,要给三弟个教训。”

    太子一声很轻蔑的冷笑,说道:“小人惯常爱以小人之心来度人,他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便以为儿臣也是如此。儿臣虽说对三弟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却也不至于在背后搞小动作报复。曲福城这算盘是打错了。只不过……他说的事情,的确让儿臣震惊……”

    顿了顿,略抬眼看了看皇上的反应。发现父皇仍旧是仔细听着的样子,便继续道:“所以儿臣就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而且是否能确定他的所言非虚。曲福城便说……其实三弟和蔡大人交好只是假象,自从前年巡视三淮时起,他就已经开始为三弟做事了。只不过一直是在暗处,从未拿到明面儿上来。明天儿上,三弟为了避嫌,总是表现出很瞧不上他的样子……”

    “儿臣细细回想一番,发现在三淮的时候,三弟对曲大人的态度的确不怎样,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三弟待人向来宽和,怎的偏偏对曲大人这么过分?若非是刻意为之,怎会如此?”

    太子故意顿了下,好像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忙收回话头儿,继续道:“曲福城说,三弟有让他帮忙解决过一件生意上的事儿。当时他便留了个心眼儿,顺藤摸瓜,将这些都查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他所查出来的这些,实打实的真,绝无半分虚假。说是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儿臣便仔细听他说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事关重大,便让他将所言之事全部写下来,以便给父皇过目。”

    太子说完,便将手中的一卷纸递给了皇上。随后便退到一边,不言语了,等着皇上做定夺。

    为的,就是要做出不愿意掺合此事、却又不得不搀和的为难样子。该说的都说了,这是他的不得已;除了该交代的事情之外,他一并不管不问,这是作为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怀和胸襟。

    皇上仔细地看着太子呈上来的东西,渐渐,眉头紧锁……

第四百五十三章:触龙禁脔

    太子呈上来的东西,并无任何错处,其上写的所有关于宸王现有产业的内容,都是宸王的产业无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无一处漏报,更无一处多报,刚刚好就这么多,太子的调查,可谓恰到好处。

    “无稽之谈!”皇上看完,却是将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父皇息怒!”太子见皇上有恼怒的神色,忙跪地叩首,“儿臣也觉得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实属无稽之谈!估计是曲福城记恨三弟,所以在牢房里想出了这么一个危言耸听的陷害法子来!若这上头写的东西都是真的,老三每年都要有万把凉白银的进益,如此累积下来,岂不是富可敌国了?又不是要自立门户,老三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太子面儿上做得诚惶诚恐,实际上,心内却是欣喜不已。父皇如此恼怒,可见对这上头所写的东西信了几分。不然,若说是无稽之谈,岂不是呵呵一笑了之?

    在这时候,他不多加些提点,以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的真正意图是——自立门户,更待何时?

    皇子在外头经商,这事情说出去,顶多是不光彩罢了。若是其中没有什么贪赃枉法、滥用私权的事情,单凭做生意这件事情本身,是不至于被降罪的。单凭这件事情本身,多说也就是被斥责一番,说不能做这种有**份的事情罢了。

    所以必须要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事情的这正意图,才能将“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如若不然,没准儿父皇还要夸老三有头脑呢。

    但以父皇此时的反应看来,显然父皇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蹊跷,意识到了老三那不只是有头脑、会赚钱这么简单,不然也就不会如此恼怒了。

    皇上靠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太子,顺势问道:“麟儿觉得,这事如何?”

    太子做出十分惶恐、不敢看皇上的样子,但话语上却是不含糊,垂着头,利落地仔细给皇上分析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事儿,实在太邪乎了,未见得全是真的。三弟向来有头脑,且平日里挥霍惯了,为自己找一些生财的路子,倒是有可能的。只是这每年万把两白银的收入,他要来作什么?”

    “他自己还有俸禄和赏赐在呢。为了满足平日里的挥霍,一年有个一两千两的白银已经足够了,何必费心费力地弄这些营生?更何况,若是细究起来,这些营生,老三要从何时起开始筹谋?怕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要算计起来了吧?如此……老三的心机得多深沉多可怕呢?不是做一番大事,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就筹谋这些干嘛?要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做什么?儿臣以为,三弟不至于如此。”

    皇上看着太子,半晌,笑道:“朕怎么听着,你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三弟不至于如此,而是在提醒朕,你三弟的意图,就在于此呢?”

    太子听得皇上的话有些不对劲儿,愣了一下,忙叩首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是父皇问儿臣的看法,儿臣这才将两种可能都说出来的。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并无说三弟不是的意思啊!毕竟……毕竟这上头所列的产业,咱们还没核实过呢。若是儿臣一味的偏袒三弟,一旦事情有差,岂不是儿臣故意蒙蔽父皇的眼睛?所以儿臣只能将所有可能都细细说来。”

    太子吓得头挨在地上,连抬起来都不敢了。

    这一次的害怕却是真的。

    父皇的语气很是奇怪,有些阴阳怪气儿之感。那话说的,倒好像和老三是一伙儿的,听出了他在害老三,不高兴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父皇心里更相信老三,也不至于如此啊。

    皇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太子,半晌,笑道:“你的话也有道理。若这上头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三弟的狼子野心,可是昭然若揭了……看来,朕有必要细细查一查。”

    “狼子野心”四个字,皇上说得很重。

    太子听着格外不舒服。可父皇这话,又没什么可挑剔的。听起来,的确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提起重视来了。

    “麟儿,你有心啦……快起身吧。你放心,这事情,朕定会去彻查。”皇上平缓道。

    太子忙说道:“父皇过誉了。只不过是曲福城找上了儿臣,儿臣倒霉,遇着了这事儿,不得已向父皇如实禀报一番而已。‘有心’二字,实在谈不上。其实儿臣打心底里觉得,三弟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其实……儿臣觉得大可不必去彻查。”

    皇上笑道:“还是查一下为好,毕竟事关重大。好了,朕也知道你左右为难,这事儿以后不会让你插手,就是真查到了什么,在你三弟那里,你也不会遭到什么埋怨。放心回去吧。”

    太子欲言又止的,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半晌,应了一声儿“是”。起身向皇上施了一礼,说了:“儿臣告退。”

    皇上点点头,脸上满是慈父的笑意。

    太子略抬头看了眼皇上的神色,低头后退着退下,直到御书房门口儿,才转身背对着皇上出了门儿。

    在敞开的窗子里看着太子的背影,皇上的眸光,很沉,很沉……

    看来,他是冤枉了老三哪……

    与曲福城沆瀣一气的,一直都是太子。

    之前曲福城咬准了太子,是太子为了嫁祸给老三,而故意吩咐的。

    因为太子所说的曲福城一直在为老三做事,因老三不救他,而将老三的家底儿都端了出来,这种情况是完全没可能的。

    就算曲福城在为老三做事,老三那也不可能让他知晓这些。生意上,老三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事儿,大可直接过来求他。毕竟这些产业,可是天知地知,他父子二人知的。老三不至于蠢笨到冒着泄密的风险,而让别人去做。

    而且曲福城也不可能有本事查到这些。

    想要将这些产业都查出来,没个一年半载的可不行。曲福城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吏,至于劳心劳力的去做这些?

    能有这个心思的,也就是镇国公府,和太子……

    可见太子是多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三弟。

    这些产业,他自然不可能仔细去查,也不可能因此而给老三降罪。不然不就坐实了老三在外头的产业?

    至于太子……这般处心积虑,再一再二便有再三,看来是真纵容不得了。

    ……

    太子一路出了未央宫,心事重重。

    仔细想着自己的这一番安排,从让曲福城在大牢里说要见他、到他进宫请示父皇是否可见、再到之后拿了曲福城的手书到御书房、再到御前应对,都无错处,可为何觉得,父皇的反应这么奇怪呢……

    总觉得,父皇对他的赞许、父皇说要彻查此事,都是在敷衍。

    心里很慌乱,但却又觉得,这慌乱无根无据,没个具体的由来。

    一路回到太子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叫了张福海过来确认了一番,确认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这才放下心来。

    御书房里,皇上连晚膳都没顾得上吃,就这么沉沉地在御书房里坐着。李忠贵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窗外,时不时地看一下皇上的脸色,以找恰当的时机。

    过了好一阵子,皇上在心里头定好了法子,这才吩咐李忠贵:“传下去,去漪澜宫用膳。”

    李忠贵听了,忙吩咐腿脚快的小徒弟去漪澜宫报信儿了。想来这时候漪澜宫的晚膳也刚开不久,现在去通传还来得及。

    “叫忠全进宫来,到御书房等着,朕吩咐他点事儿。”皇上起身,又吩咐道。

    李忠贵便又让一个小太监去跑腿儿了。

    ……

    翌日,太子下了早朝,随着大臣们往宫门外走了一段路,忽地折返回来,往后宫去了。

    身为太子,偶尔去后宫拜见一下自己的母妃,这是没错处的。更何况儿子看望自己的母亲,还要什么缘由、还要挑时辰么?只要想念极了,便去看望一番。

    但理儿虽如此,事情,他却不敢这样办。只能先以思念皇祖母为名,去慈宁宫请了安,从慈宁宫出来,这才往坤宁宫去。

    见太子来了,皇后便打发了左右宫女儿,只是自己母子二人在屋里说话。

    太子直接低声问道:“母后,昨儿晚上,父皇这边可有什么动静?”

    皇后早就从母家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想要自己处理宸王产业的事儿。这一阵子对皇上那边,自是格外留心。见太子如此焦急地问起,不免心内一沉,以为是太子将事情办砸了。

    低声道:“昨儿你父皇去漪澜宫用了晚膳,回头儿又在御书房召见了张忠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昨儿你走后,你父皇在御书房里沉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的去漪澜宫。”

    皇后因而紧张起来,太子听了,却是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便没什么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铁石心肠

    皇后却并未因太子的放松而同样放下心来,皱眉道:“你好歹也该和你外公商量一下,再去皇上面前说这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最不济,和本宫商量一下也好。怎的自己忽然就去了?这可是大事儿,若是这次机会抓不住,反而因此而出了什么闪失,咱们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见他母后明显是责怪的意思,太子起身,不耐烦地说道:“儿臣心中自有分寸!正因这事儿重之又重,我才不能让旁人插手!长日劳累,母后好生歇息吧,儿臣不叨扰了。”

    “麟……”

    皇后刚想要叫住太子,太子已经拂袖推开了房门,一点也不给她挽留的机会。

    “哎……”这未出口的话,便成了一声叹息。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麟儿的确有脱离外祖家,对周家不管不问、只求自保的意思。

    其实她倒不是说非要让麟儿跟着她母家这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亲父兄,却也不得不防范着。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亲的人。

    若是摆脱了周家,麟儿真能安稳登基,那自然是好。她不仅一句阻挠都不会,反而还会站在麟儿这边,一起和周家划清界限……甚至于,让她大义灭亲,她也会毫不犹豫。

    但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周家倒台,麟儿和她都绝对脱不了干系。且不说宸王和沈瑶敏那边的虎视眈眈,就单说麟儿和老三的这几次较量,便已经让皇上对麟儿颇有不满了。一旦周家倒台,稍稍有什么细枝末节牵扯到麟儿,在皇上那边,便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到时候麟儿只身一人,连一个仰仗都没有,如何能应对?还不是生死都由着皇上的一个命令?

    皇上心底里,已经将麟儿认定为是周家的人,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谈何容易?一旦周家倒台,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抓麟儿的把柄,想方设法地废掉他。那时,麟儿可是除了乖乖等着被废之外,别无其他路可走……

    麟儿的这种功绩未成,而先搞内斗的行为,实在不够明智。

    在坤宁宫得了皇上的确召见了张忠全的消息,太子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瞧着春光正好,便约上了宋绪、叫上了靖王,一起去天香楼玩儿了。

    净尘司办事很快,估摸着也就三五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一但父皇确定了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老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轻则暗中查封他的这些生意、贬了他的职,重则……直接抄家,以谋逆罪关押了他。

    他所希望的情况,自然是后者。而且以形势来推断,也觉得很有可能会是后者。父皇对老三的期望越高、越是信任,当确定了这些之后,也就越是愤怒。所以很有可能直接将他一竿子打死了,再不复用。

    ……

    此时,风、雷、火三国交界处的紫云山上。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朵朵如同兰绢上的洁白刺绣,头顶时而有雄鹰飞过,不远处的青葱树林中,传来一阵阵黄莺的轻啼。

    紫云山山高似入云,景致若仙境,气息清幽沁人心脾……一切都是这样静谧美好,恍似这天地间最安静恬淡的一处所在。

    但在这山上,“迷踪林”外的三个人,却觉不到一丁点儿闲适之感,只是满心的焦急。

    护送太后和惠妃的御林军在山下,太后和惠妃荆钗布裙地上山,已在紫云阁入口的迷踪树林外,等了两天两夜。可是面前的树林,却仍旧密密如同一个铜墙铁壁,没有任何变化。它的主人,并没有开启迷阵以迎这些诚意之客的意思。

    君紫夜不出来相见,太后和惠妃就只能继续等着。且为表诚意,两人自从上了紫云山之后,就水米未尽。但那小绿衫的小婢子出来看了两趟,眼见着她们诚意如此,却还是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这里不是你们撒泼打诨赖着不走的地方,你们还是早早回去吧!若是饿死在这儿,可脏了我们的地界儿。”

    气得杨景天好悬没要出手强攻,太后和惠妃忙拦住了他。这君紫夜的脾气如此古怪,低三下四地求着,还不一定能成呢,若是做出什么不礼敬的行为,则更是求助无门了。

    如此在林外干站了两日,惠妃和太后都有些吃不住了。惠妃倒还好些,但太后已是脸色苍白、冷汗淋淋,几欲晕倒。

    杨景天又用内力向里头喊了两声儿……

    “君紫夜……你这后生晚辈好不要脸,有种你出来见见你爷爷……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见死不救,便等于拆了七级浮屠,你就不怕遭报应嘛你……”

    但是这一次,声音出口,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声音和内力都没传出去不说,还使得他的这些极强的劲力被反弹回来,直奔他们冲来!

    杨景天忙一跃上前,挡在太后和惠妃身前,用长剑将这劲道化解了。

    暗骂一声“这贼”,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是之前的几次叨叨,把君紫夜给磨叽烦了,直接弄了个什么结界,把他们的声音给挡住了,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

    那小婢子也不再出来劝说,看来君紫夜是铁了心的不管这事儿了。

    若是强攻进去,以君紫夜这古怪脾气,只怕剑指着他的心口之时,他直接就来一个自断筋脉而亡,宁死也不会给他们解药。

    而且……这君紫夜号称江湖第一高手,他虽然年纪比君紫夜大、资历比君紫夜深,但论起功夫来,还真不一定是君紫夜的对手。所以啊,强攻也不行。

    耗着,就算他们耗死在这儿,君紫夜也不可能出现。

    杨景天细细权衡一番,说道:“他用了结界,把外头的一切都阻隔开来,我们这边,不管有什么声响,他那里都是听不到的。我看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强攻进去,和他理论一番。”

    他自然不是真打算强攻进去,而是要让这两个女人明白过来,他们此时除了打道回府之外、无其他路可走的无奈状况。

    他虽然不愿意算计人心,但是对付女人嘛,没办法,少不了是要用一些策略的。

    杨景天说完,也不等太后和惠妃的意思,直接拔剑就要往里冲。

    “杨掌门!”惠妃忙叫住了他。

    “多谢杨掌门好意,只是即便咱们能冲进去,以这位君大侠的脾气,也不可能给我们解药啊!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儿求求他吧!”惠妃道。

    “怎么求?”杨景天道,“我们现在说什么,君紫夜在里头都听不见。就是我们真的在外头横刀自刎了,他那边连一声儿叹息都听不到。要么,就冲进去;要么就在这儿干耗着浪费时间。我看哪,要是不冲进去,就只有把二位娘娘给耗死了,把这六七十天的时间耗尽了。大家该归位的都归了位,这便是终了。”

    杨景天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太有**份了。好歹他也是一派的掌门,怎的能说出这种江湖小贼吓唬人的话来?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别的法子能吓唬住这两人了。

    其实她们要再等着,他是不反对的,再等个几天几夜,好歹尽足了力再放弃。只是这么不吃不喝地干等着,绝对不是办法。所以即便不能劝她们走,好歹也要让她们自己反应过来,不应这么不吃不喝地做傻事,尽快吃点儿东西撑下去。

    哎……他这两个乖徒儿,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这下倒好,一下子来了两个,还都是这么犟脾气有主意的。

    杨景天说完,摇摇头,到一边儿的一个怪石上坐着去,等着这婆媳二人的决定。

    太后已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张了几次口,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惠妃低声虚弱地道:“太后,不然……咱们还是吃些东西吧。杨掌门的话虽说不中听,倒也在理儿,若是再干耗下去,解药还没求到,我们就先倒下了。”

    “而且……”惠妃咬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若是再等一两日再无人出来,我们……便别等下去了,再找别的法子吧。”

    若是只以她们自己的耐心,别说是再等上一两日,就是再等上十日、百日,也耗得住。可现如今,所剩时间本就不多,她们不怕耗费精力、不怕风餐露宿的吃苦,只怕这一番耗费之后,最终仍旧求不到解药。到那时,她们再想找别的法子已经来不及了。

    这君紫夜态度如此坚决,只怕她们在此再耗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丝毫更改。或许把他弄得烦极了,直接将她们赶下山去,连耗着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耗着,未见得会有结果;可不耗着,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此时惠妃的心内,仿似有无数只巨手同时撕扯着,备受煎熬,无从解脱。

    太后勉强点点头,一个抬头之时,却是忽地眼前一黑,重重向地面摔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迷踪密林

    “太后!”惠妃急着忙出手去扶太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因着自己也是两日水米未尽,原本已是强撑着了,此时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也忽地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杨景天见此,摇摇头……无法,只能用轻功先把她们运到山下去,由宫里跟出来的宫女儿御医照看着,等她们醒了,再做定夺。

    杨景天把太后和惠妃送下山之后,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又折返回山上。也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想着,总要先见着君紫夜的面儿才行。既然君紫夜不卖他这江湖前辈的面子,他就只有硬闯了。

    早就听说紫云山上的迷踪林很难破,早些年有些不知死活的,自恃本领高强,想要到紫云阁挑衅君家人,结果都被困在了迷踪林中,活活儿被饿死了,连和人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杨景天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自然是不怕死的。所以没了太后和惠妃在一旁阻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进了迷踪林中。

    这整座紫云山,都是紫云阁的地界儿。但因紫云阁从来都不收徒弟,是以君家一脉世代相传,所以山上人丁单薄,不需要太多房舍,以至于漫山都是烂漫的野草野花,无人打理。到了山顶上,方有这一处高耸厚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迷踪林。看似是一片树林,实则是一个迷宫。若是没有君家人触动机关开启,外人进入其中,准保被困住。

    自进入迷踪林中,杨景天就闭着眼睛,只管循着有路的地方,尽量走直线。大概走了两百余步,方睁开眼睛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已经处于迷踪林的中央,不免心内一喜。看来这法子是有用的,继续用这法子走下去,或许真能走出迷踪林。

    便又闭上眼睛,用脚步衡量着直线,继续往前走。再走了两百余步时方又睁开眼睛,再看去……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这片树林之中。杨景天暗道一声“不好”,心想糟了,看来是真要被困在这里了。看来走地上的迷踪林并不是一个好法子,还不如直接用轻功飞到迷踪林上空,从“迷障天”过去。

    就算飞不出去,累死也总比被困在迷踪林中饿死要痛快得多吧。

    但杨景天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虽说意识到此时情况不妙,却也并未有多沮丧。只是摇摇头,便闭着眼睛,继续用自己的方法寻路。

    如此两三次下来,无法,只能确定这法子不管用。又想了其他的法子出来,继续尝试……

    渐渐日暮西沉,已是在这迷踪林中挣扎了一日。栓绳子、用剑气、用内力、伐树、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却仍旧还是处于迷踪林的中央,仿佛半步也没有移动过。

    “君少侠……我好歹也是为了救人,出于善心才入了你这迷踪林中,你若让我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也太不厚道了吧?还是快快放我进去吧,我只与你说几句话便罢……就算你不帮忙,就当大家认识一下了呗……我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望的人哪,你就卖我个面子吧……”无法,杨景天只好继续用咆哮的法子。

    看来那能阻挡声音的屏障,应是设在迷踪林之外的。此时他进入到迷踪林中,用内力将声音传出,还是能传得很远的,想来君紫夜应该能听到。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迷踪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景天仔细听得这声音,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一般,听起来,像是蛇。

    心里暗骂道,“好你个君紫夜!你不见就不见吧,干嘛放毒蛇出来咬人哪?这也忒不厚道了!”

    好在从声音上听来,应该只是一只,并不是大量的。虽说从声音上听来,这一只蛇个头儿很大,一定是一只巨蟒,但因着目标明确,只是这一个,对付起来倒也不至于有多吃力。

    杨景天拔剑在手,用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的由来。这蛇的速度倒不算快,不紧不慢的,倒像是散步似的。但却也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听出了这只巨蟒所在的方位,杨景天凝神看去,发现在他的左前方,草丛里,有一条通体紫色的蛇,很长但不是很粗,不过是手臂般粗细。

    心内暗道了声“还好”,便看准了目标,扬起手中长剑一跃而起,直奔那蛇的七寸砍去。

    就在杨景天跃起的同时,这条紫色的长蛇也一跃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杨景天的剑气,迅速冲到杨景天身前,将杨景天给拦腰缠住了。卷着杨景天,便带着杨景天往树林外走。一个蓄力,将杨景天整个人甩了出去。

    甩得杨景天头晕眼花,但觉天旋地转!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迷踪林外了。

    合着君紫夜放这条紫色长蛇出来,不是要害他,而是要帮他出迷踪林。

    行吧,算他君紫夜还不至于缺德到家!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隐没在天地间,只余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这静谧的紫云山。杨景天活动了下险些被紫蛇给摔散架子的老胳膊老腿儿,想着迷踪林里的情况,知道自己是不能再进去了。

    进去也找不到出口,再有一次,君紫夜可不会派了紫蟒来救他。既然尽力已经失败,便也别强求,还是下山去看看太后和惠妃的情况,看看她们是否已经醒转。

    到得山下,问了随行的乔装御林军,听说太后和惠妃已经醒转,吃了些清粥,正在服太医熬好的汤药。

    杨景天在太后的马车外请示了一番,太后命小丫鬟掀开车帘和他说话。

    “听说杨掌门只身上山去了,哀家好不担忧,只怕杨掌门进入那迷踪林中无法脱身。幸而看到杨掌门全身而退,哀家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在下的安慰倒是不要紧,在江湖上漂泊,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没帮上两位娘娘的忙,在下心有愧疚……太后您看,这君紫夜态度如此坚决,我们可当如何是好?”

    太后皱眉道:“好歹要尽了人事才行。等下缓过来些,哀家和惠妃再去求。一日两日不行,或许再过个三五日,这位君少侠见着了我们的诚意,便会同意帮忙了。”

    一旁正在喝药的惠妃道:“还是臣妾自己去吧,因着此事,太后的身子已折损得不轻,若再到山上去熬着,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和翎王便是万死也无以赎罪啊。”

    同行的敬敏也劝道:“是啊太后,还是您的身子要紧。现如今太后已是站起来都吃力了,如何还能再上去耗着呢?”

    太后却是坚决:“不妨事,哀家还能熬得住。总要为翎儿尽了力,哀家才不会埋怨自己,再歇一会儿便上山去吧。”

    “在下觉得,反正我们也下山来了,不如在马车里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明儿一早在上去吧。反正我们是不是在外头等着,君紫夜也不一定能看见,不拘这一晚了。”

    “也好”,惠妃忙道,“先等上一夜,或许君少侠就想明白了。”

    她的心中很是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紫云山上去。就算君紫夜不见,只要在紫云山上耗着,她就觉得是有希望的,总比此时在山下的马车中歇着要强得多。但是太后的身子,明显已经受不住了。若是现在上山,只怕真会有什么闪失。

    所以不管再怎么心急,却也只能等着。

    入夜,惠妃回到自己的马车中安歇。觉着太后应该睡着了,便下了马车,想要一个人悄悄上山去。

    巡逻的侍卫们见此,哪能让她一个人上山?少不了一番低声的劝说。杨景天秉着忠人之事,本就没睡得太死,这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忙清醒过来,仔细听着。听明白了,便起身到拦着惠妃的侍卫身旁去,对惠妃道:“在下陪娘娘上山去吧。”

    有了杨景天相陪,侍卫们自然不担心,不再啰嗦什么,由着惠妃只身上山去了。

    杨景天以轻功带着惠妃上山,到得山上,惠妃直奔那迷踪林跑去。杨景天忙拦住了她:“白天在下已经进这林中探了一番,走了小半天儿,却还是无法从中走出来。幸得君紫夜还顾念着些许江湖道义,让一条紫蟒来把在下给摔了出去。若是咱们再进去,可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

    “杨掌门也尽力了,剩下的事情,便由本宫自己来做吧。本宫自己进去碰碰运气,若有什么闪失,还要劳烦杨掌门下山去告诉太后一声儿,劝太后回去吧……只是,翎王的事情却不能就此耽搁了。还望杨掌门能代本宫转告宸王,让他务必念在兄弟情义上,救翎王性命。”

    惠妃交代遗言似的说完,便执意往迷踪林里走。

    杨景天也知她是救子心切,想着,或许君紫夜见她如此不顾生死,就真的动容了呢。便也由着她去,但却不能由着她一人进去,而是紧随其后。

    夜深,朗月繁星,但迷踪林中,却是暗漆漆……

第四百五十六章:全部真相

    偶有星月的光芒透过这几乎能遮天蔽日的交错枝桠洒落下来,却也是如此微弱渺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这样的情况下寻路,更是使人寻不着方向。

    先前还好,两人只顾着低头看路,一直尽量循着只线走,也竟成功走到了树林中央,并未如惠妃事先料想的那般原地打转儿。但自从到了树林中央后,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出。无论他们走了多远,始终是在原地徘徊。

    如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寻路,渐渐夜尽天明……林中的黑暗退去,晨光熹微,晨露清新,可人的心,却是焦躁不已……

    自打记事儿时起,她的心从没有这样焦躁过,此时,却是恨不得自己有那毁天灭地的超凡武功,能够一掌便将这一片恼人的密林全部摧毁。

    但可惜,此时她只是一个已经提不起力气再去走路的弱女子,面对这困人的树林,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走不动了,惠妃便直接在林中跪下,打算就这么在林中静等着。

    杨景天紧跟在身后,叹了一声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只能看着这树林,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破解之法。

    惠妃在此跪着,杨景天也不敢走太远,只能在她身后原地踱步。时不时地用内力向里头喊几句话。有时候是对君紫夜的几句指责,有时候则是几句忽悠,有时候直接是几句恳求。但不管是什么法子,总之,一天一夜又过去了,到了第二日清晨,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娘娘,我看你这么跪着也无济于事。不如起来活动一下,我们继续寻进去的路。”杨景天劝道。

    其实心里想的是,要寻出去的路。担心惠妃会固执得不起来,这才有这么一说。

    惠妃点点头,手撑着草地,想要站起来。但用力起身之时,却是两眼一黑,腿上一软,直接向地面栽倒下去,瞬间没了直觉。

    “哎呦!”杨景天皱眉扶额,却是除了看着她晕过去之外,别无她法。

    没办法,只能道了声“冒犯”,将惠妃背起来,继续寻出路。

    也知道凭借自己,多半是寻不出去的。因而继续用内力向里头喊,希望君紫夜能再派了那条紫蟒来帮他。喊了几次,等了好一会儿,林中仍旧没有任何响动。直到他喊出,“我若出去了,定然劝说她们打道回宫,不再上山来烦你便是”,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了林中有窸窣的响动。

    合着如果他不喊出这句话,君紫夜的意思是……就把他困死在这里了?

    此时杨景天对于这个后生晚辈已是怨气颇大,已不是之前诸位掌门们诟病的“怪人”那么简单。在他心里,这君紫夜是一个十足的恶人、混账,暗叹道,“真是白费了你那么多名号,实乃江湖之耻辱,武林之败类!”

    但未免惹到了这败类,使得他和惠妃都出不去,这话,自然也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罢了。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是背住了惠妃,等着那条紫蟒过来将他甩出去。

    这条紫蟒慢悠悠儿地散步到了他面前,抬起身子,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忽地一用力,猛然将他给紧紧缠住了。这一次,可能是顾及着有女人在,并未直接缠住他的腰,而是将他全身都缠住了。这样一来,就免去了惠妃会被甩飞的危险。

    杨景天心内暗念道,“君紫夜这人不怎么样,养的东西倒是挺不错的。”

    还真没白费了他的这一番赞叹,紫蟒没有如同上一次那般蓄力将他甩出。而是蛇身直立着迅速旋转,一阵晕眩之后,他和惠妃已经平平稳稳地被放在了迷踪林外。紫蟒眨眼间便从他身上退下,迅速隐入到迷踪林中。一阵蛇身过草地的声响之后,消失不见。

    “蛇是好蛇,主人不是好主人……”杨景天叹了一声儿,只得背着惠妃,用轻功下了山。

    山下马车里,太后正掀着车帘,焦急地等着,以期能看到他们得胜而归。但看到的,却是惠妃晕倒了。便知道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

    杨景天和太后说了他们闯入迷踪林的事,太后听后,沉默半晌,叹道:“看来这位君阁主,虽说算不得什么恶人,但也的确没什么侠义之心,我们这样求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趁早另寻他路为妙。”

    “是啊,若是再耗下去,太后和惠妃娘娘的身子都受不住不说,结果,多半依旧不尽人意。莫不如省下些时间,再求别的法子。”

    太后叹了一声儿,看向面前这高耸入天际的紫云山,久久不语……

    马车缓缓而行,往风国方向去了。紫云山下的大片青葱原野中,复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无声。

    ……

    三日之后,未央宫。

    御书房里,皇上正脸色沉沉地看着跪在地上,戴着手镣脚镣的曲福城。

    “朕听太子说,你揭发宸王在外头大肆做生意,滥用私权谋财,可有这回事?”

    在牢房里,一听到皇上要亲自提审他,曲福城便隐隐觉得不妙。皇上总不可能是褒奖他揭发有功吧?一定是要当面核验一番。至于为何要当面问他……若心中对太子的话没有怀疑,岂有必要多此一举?

    但皇上却也只是怀疑而已,如果他硬着头皮强撑下去,也未必会露出什么破绽。

    事已至此,难道他还能将太子给供出来不成?若是如实招了,皇上非但不会说他认错态度好,反而会责怪他和太子沆瀣一气。觉得他在牢房中都不安分,还是趁早杀了为好……这等冒险之事,他是不会做的。

    为了能让自己多活一阵子,自然还是要站在太子这边。没办法,既然已经开始,便只能硬着头皮一错到底了。

    “回陛下,是有这么回事。”曲福城很“诚实”地说道。

    皇上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曲福城继续“诚实”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有负皇恩。在狱中思来想去,觉得这样的大事,罪臣既然已经知道了,以忠君之故,理应禀报给皇上。不然知而不报,又是一大罪。如此对圣上欺瞒,罪臣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说完,重重叩首于地,好像顷刻间就要老泪纵横似的。

    “如此说来,曲卿的意思是,如此做,倒是为了不辜负圣恩了?”

    曲福城叩在地上的头点了点。

    “不负圣恩?曲福城,朕看你是死不知悔改!”皇上的声音陡然大了些,语气中,已满是奴意。

    曲福城惶恐地跪在地上,额头紧挨着地面,大气儿不敢出。身子却是被皇上这满是怒意的陡然高声给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也不和他多啰嗦,直接道:“曲福城,你在牢里还这般不安分,为的不过是谋一个活命……你没有想过,贪污之罪,朕只是判了你一人的斩首之刑,和你家人并无关联;但若欺君之罪,只要朕一个念头儿,便可抄斩你满门。一人死,和让你全家跟着你陪葬,哪一个更合你所愿?”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罪臣糊涂,望陛下开恩哪!都是罪臣一人犯下的错,和罪臣家人无关,还望陛下明鉴哪……”曲福城吓得慌忙地在地上叩头,一下下儿的落地闻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招来。从三淮的事,一直到近来的揭发一事,都细细招来。若你说得属实,便不是欺君之罪,朕自然会开恩饶过你全家。胆凡你有任何隐瞒和胡诌,朕今日便送你和你全家一起去见阎王。”皇上沉声道。

    “是……是。”曲福城哆哆嗦嗦地应了这一声儿。

    已是心内一沉,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又能如何?

    自己死和拉着全家一起陪葬,他自然还是愿意自己死。

    “从……从……从三淮时说起……”曲福城声音颤抖,额头上冷汗之流,“太子和宸王两位殿下刚到三淮之时,是住在淮安府蔡大人家里的。但因蔡大人和宸王殿下交好,太子殿下便心有不满,许是觉得那不是他的人,留在淮安对他多有不利。因而便有在三淮培植自己势力之意……”

    “罪臣先前和镇国公府多有往来,得知三淮盐道有空缺,便向镇国公府求官,希望能得到三淮盐道一职。镇国公府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如此一来,自然是罪臣和太子殿下更近一些。再加上罪臣的一番着意讨好,太子殿下便迁到了淮滨府,在微臣家安顿……”

    皇上听他说得废话太多,却也没有阻拦。知道他是心内紧张,边说边想呢,便也由着他啰嗦,只要慢慢讲到有用之处便好。

    曲福城说了一些太子在他府中的事,说了和三淮富贾的往来,说了太子利用青萝给宸王找麻烦的事情之后,便说到:“至于蔡大人的事情……的确是罪臣和太子殿下做的一个局,故意加害蔡大人。蔡大人最初看到的图纸,的确是错的。后来那些工匠便被微臣下令迁移了,以便让他们保守秘密。后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犯人齐聚

    “后来罪臣正值被杜大人弹劾之时,就听说那些工匠都被灭门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想来是太子殿下因着罪臣被弹劾,为求自保,就没和罪臣联系,自己暗中派人做的。但太子殿下没和罪臣明着说过这件事,罪臣也不敢确定。只是之后在牢中的事情,罪臣倒是肯定的,可以细说一二。”曲福城继续诚惶诚恐的说道。

    其实蔡升的事,孰是孰非,皇上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刚好借此听听曲福城交代的是否老实罢了,对这事倒是并不在意。皇上现在想要知道的,是曲福城进京之后,太子都做了哪些举动。刚好曲福城说到了这里,皇上便点头道:“你细细说来。”

    “罪臣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中时,太子殿下曾派人到牢房中给罪臣送信儿,让罪臣务必自己把事情扛下来,千万不要牵扯到他。但是过了一阵子却又让人来传信儿给罪臣,说是让罪臣咬死了他,有的没的都说,说得越夸张越好。直到前几天,又让罪臣咬宸王殿下。罪臣一心想要求个活命,太子殿下说,只要罪臣事情办得好,就能活命,罪臣便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听他的吩咐……”

    皇上没心思听曲福城说这些缘由,打断了他的啰嗦,问道:“这三次过来传话的人,都是谁?”

    “有两次是大理寺的狱卒,好像叫什么常发的……前几天来传信儿的,是赵大人。罪臣之前不认识这位赵大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刑部行走。”

    “赵康……”皇上嘀咕了一声儿。

    “罪臣不知,只是听人叫他赵大人罢了。赵大人是巡牢房的时候,将字条给罪臣的,所以罪臣便知道,赵大人应该是刑部行走之职。”

    皇上点点头,心中已经有数了。又问道:“之前你所说的,咬准了太子的那些事情,几分真几分假?”

    “回陛下……都是真的,只是故意说得严重一些罢了。故意夸大了三成,仅此而已。”

    皇上主要想问的就是这三件事,是否有太子的授意、谁给他传的信儿、他之前的咬准几分真几分假。但如今都问完了,却也没有让他退下,而只是吩咐他到一边儿等着去。

    叫了李忠贵进来,让李忠贵去传赵康和那个叫“常发”的狱卒。

    曲福城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儿,在墙边儿上跪着。心里已经猜到了皇上要做什么了。找赵大人和狱卒同他对质,以确认真假,这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和太子的对质卤。只怕皇上要让他三人和太子当场对质呢。

    这下他是这没有活路了。

    皇上这边,明摆着是要杀了他,就算他招供了,也不可能放过他。原本还想着,到时候若有机会见到太子,便来一个死不承认。或许太子还有什么事情要他办,碍于事情紧急,也就相信了他。如此或许还能从太子这边谋求一个活命。

    但现在看来,这是没可能了。

    不免有些暗暗后悔,心想刚刚不如胆大一些,直接和皇上提要求。应该让皇上承诺放他性命,这才说的。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莫不如拼一把。皇上想要知道真相,同他这个小喽啰比起来,皇上在意的,自然是他儿子的正邪,一定会答应。或许真的会君无戏言,事后放了他也不一定。

    可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只得在心中暗恨,一心顾及着家人的性命,竟是被皇上给吓唬住了。

    半个时辰后,赵康是先到的。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忠贵才带着那狱卒到了御书房,看来是费了一番周张才将人找到的。

    赵康先到的这半个时辰,皇上一句话也没问。看到这狱卒来了,皇上才从一对奏折中抬起头来。将奏折放在一边,先问那狱卒:“你叫什么名字?”

    时狱卒已经叩头请过了安,皇上没说让他起身,他自然不敢起来。跪在地上规矩道:“回陛下,小吏姓戚,名常发。”

    一进屋,见着了曲福城,他就觉得事情不妙了。但是看到除了曲福城之外,还有行走赵大人,又觉得有些发懵。觉得或许不是那件事情。毕竟他之前可没见赵大人和那件事情有什么牵扯。

    “曲福城说,之前你替太子传过信儿给他?”皇上直接问道。

    戚常发心内一颤。听了皇上这一声问,自然知道,曲福城是招了。但是当时,他是把东西放在馒头里送进去的,两次都是。刚好是他派饭的时候,他只是照常派饭而已,能抓住什么把柄?他就只说不知道那馒头里有东西便罢了。他只是个派饭的,饭又不是他做的。

    从那馒头出锅,再到他将饭派到曲福城手里,中间要经过多少人呢。皇上要是愿意查,一一去查呗。到时候大家乱糟糟的混在一起,皇上更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他若是招供了,饭碗不保不说,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因而铁了心的嘴硬道:“回陛下,小吏就只是照常给曲大人派饭而已,尽到自己的本分,并不知道什么传信儿之事啊!”

    皇上点点头,看来是相信了似的。

    但戚常发偷偷看到皇上的反应,心里反而发慌。心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可能连问他都没问,就相信了他的话啊。倒像是他的回答不重要似的。可若不重要,皇上叫他过来干嘛?

    “忠贵……”皇上向窗外喊了一声儿,吩咐了李忠贵进来。

    “脱下去,乱棍打死。到大理寺那边将他的底细调出来,家小一并收押,明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皇上简单吩咐了这一句。语气平平,好像只是在和李忠贵聊家常似的,半分怒气也无。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便出去给侍立在御书房前的侍卫传话去了。

    随即,两个御前带刀侍卫进了屋,不由分说地就一人抓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拎了起来。

    戚常发这才回过神儿来,确定了皇上说的人的确是他。而且是来真的,绝对不可能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却是拼死了地在地上拖着,不让这两个侍卫将他拖走。

    可是他的力气,哪能和这些精壮的御前侍卫比呢?说话间,就已经被人拖到了门口儿!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都招……都招……”戚常发用脚死死的勾着门槛儿,杀猪似的大喊道。

    “嚷嚷什么呢?这是御书房,若是冲撞了陛下圣耳,只怕你一家老小被杀头都不够的,得凌迟才行哪!”李忠贵趁机吓唬他。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戚常发已是吓得浑身颤抖,眼泪鼻涕一大把,而且……尿了。

    但是他自己都没感觉到,只是拼死地用脚面勾着门槛儿,不让自己被拖出去。

    两个侍卫一直在外头听着,自然知道皇上的真正用意。因而看到他这么拼死挣扎着,便也不用力拽他,给他这个挣扎的机会。

    “行了,人带进来吧……戚常发,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还敢和朕耍小聪明,朕绝不轻饶。再有一次,可就不是乱棍打死这么容易了。就按李公公说的办,将你和你全家一起凌迟处死。”皇上听着他这刺耳的叫喊,已是不耐烦了,也没什么多吓唬他的心思。

    随着皇上的话,戚常发被拖到了赵康身边。两个侍卫像是扔一滩烂泥一样,将他扔在地上。向皇上施了一礼,便要告退。

    “你们两个就在屋里等着,等下朕还有吩咐。”

    “是。”两人同时应了一声儿,退到门口儿去等着。

    皇上靠在龙椅上,说道:“戚常发,你如实招来。”

    戚常发已是吓得浑身瘫软,勉强挣扎了几下,才撑着身子爬起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儿:“是……是。”

    “说。”皇上声音很沉。

    戚常发吓得心肝儿都要撞出来了。哆嗦道:“是……是小的给、给……曲大人传的信儿。小的将字条放在馒头里,给曲大人提了个醒儿,想来、想来曲大人应该都能看到。一共……一共有两次,都是放在馒头里的。”

    “谁让你做的?”皇上沉声问。

    “是……是太子殿下……应该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是太子府里的小厮张福海来给小的传话。第二次,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直接到小的家里去了。小的见她亮出了太子府的腰牌,而且瞧着的确眼熟,便也没多想,便将字条儿接了过来。”

    “女扮男装的女人,长什么样儿?”皇上并没有放过这个可疑之处,细问道。

    曲福城听皇上这么问,便知道,其实皇上还是很护着太子的。这是怕有人冒充太子府的人嫁祸太子呢,因而问得这么仔细。

    “长得……长得挺漂亮的……”戚常发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能说出她具体长什么样儿?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第四百五十八章:诸多牵扯

    “之前你可见过这女人?不是瞧着眼熟么?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她在太子府里是做什么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皇上道。

    虽说之前的传信一事和之后指使曲福城揭发老三一事都是真的,但却也不能确定中间就没有其他人插手。或许是在中间,有人做了什么,逼迫得太子不得不做接下来的事。

    现如今看来,这事儿是太子在以害自己的方式来加害老三。那么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是老三用害自己的方式来害太子?若是如此,老三的心机可要比他想得还要深。他这两个儿子,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是……是……”戚常发很害怕地仔细想着……

    生怕自己想不出来,皇上会以为他在包庇,又要让那两个侍卫将他给拖下去了。因而拼命的想,只求能想出个差不多的人,暂且化解了眼前危机才是,也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了。只是把他见过的太子府的女人都想了一遍。

    可他一个小小狱卒,虽然是在为镇国公府做事,对太子府格外关注一些。但是却也只知道太子府里的一些常在街上走的小厮和采买丫头罢了。可那天的那女人,长得极其漂亮,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最低下的小厮丫头……

    除了这些人之外,他见过的,也就只是太子本人,和太子妃还有太子妃身边儿的丫鬟了。太子常去天香楼和淑女坊这种地方喝花酒,百姓们常见到太子,他 自然也不例外,对太子的样子自然再清楚不过。而且那明明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啊,不可能是太子。

    之前在太子妃还是太子府里的慧美人的时候,他曾有几次看过太子妃带着她的婢女去集市上……婢女……婢女……太子妃!太子妃!

    那人是太子妃!

    “回陛下,那人是太子妃!是太子妃!”戚常发很是激动,好像在为自己不用死而欢呼似的。

    皇上眉头一簇,道:“你可确定?”

    “确定确定!小的……”戚常发还沉浸在想到那人身份的惊喜中,刚要说“小的很确定”,可是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在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模糊了。哪里敢说“确定”?

    在现如今的处境下,凡事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想出了一个可能,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想,不是故意包庇。但是若说“确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能说得如此板上钉钉呢?

    因而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小的觉得很像。但是事情实在过去太久了,小的也记不太清楚。除非小的再看到这个人……若是让小的再看到,小的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说完,提心吊胆地等着。未免皇上觉得他是在敷衍,还特意说了这样一句肯定的话。如果皇上真的把太子妃叫过来了,那么太子妃身旁的婢女也一定会跟过来,到底谁是那天的人,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

    反正那么漂亮的女人,绝对不是太子府里的普通丫鬟。不是太子妃,就是太子妃身边儿的小婢女,这点他可以确定。

    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也没犯下什么大罪。如果表现得好,或许皇上不会杀他……

    对,或许皇上不会杀他。他不能慌,得仔细一些。

    这么仔细回想了一番,反而使得戚常发的脑子清醒了些,也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只是一心想着为自己谋生路,一心想着自己能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脸上的鼻涕眼泪。虽然还是提心吊胆的,但至少比先前好得多。身上不哆嗦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李忠贵开门而入,从他身旁走过去,到皇上身边儿去。

    并未听到皇上叫李忠贵,估计是皇上直接向窗外示意了下。

    “去到宗人府里,将太子妃的画像取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听得皇上这声吩咐,戚常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皇上并未责怪他胡诌,反而很有些相信他,这就好办了。

    或许他还能活……还能活……

    在李忠贵去取太子妃画像的时候,皇上也没有趁着这功夫问赵康什么,而是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看来是打算一个个的处理,可见对这次事情的重视。

    赵康已然知道了皇上叫他到御书房里来的用意,曲福城将他和这个狱卒都招了出来,皇上是来问他的罪的。

    因而此时,已经早没有刚被李忠贵传唤之时的惊喜之心了,心里,已经全然变成了担忧。

    李忠贵来传话之时,他还以为皇上忽然想起他了,好生欢喜。一腔期待地进了宫,待到见到曲福城,又见皇上是这样的态度,便瞬间跌到了山崖下。但是这般大起大落的落差,他已经无暇顾及了。此时只是在想,他怎么才能把自己摘清……

    这狱卒之前嘴硬的辩解,其实是可取的。就只说他是在做分内的事,饭菜里的东西,又与他何干?

    当然,他不能以饭菜为由头儿,他又不是派饭的。而且既然曲福城已经招供了,他再说什么没给曲福城传字条的话,显然是不可信的。皇上虽说不至于像对待这个狱卒一样,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但是也一定会动怒。

    所以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他不能做,手段太低了些。要先让皇上相信了他的话,这样他才能把自己摘清出去。先将的确给曲福城传字条的事承认下来,皇上便会觉得他的确诚恳,认罪态度好。等皇上对他有了初步的认可,他再开始为自己辩解。

    承认做过传字条的事情,可以,但是他并不知道那字条里是什么啊,其他的,让他如何承认?只是你太子让他帮忙传个东西给曲福城,他身为臣下、身为太子的连襟,理应帮这个忙。他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而已,至于这字条中的内容,又与他何干?

    细想了一番,便确定了要用这个法子。只不过到用的时候,还要格外谨慎一些。言谈上可不能有半点儿纰漏。

    李忠贵自宗人府里取了太子妃的画像来,皇上自然不是要自己看,而是吩咐道:“亮给戚常发看看。”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

    背对着皇上,将手中的画像打开了,亮在戚常发面前,让他仔细瞧。

    “既然是皇上的吩咐,你就只管仔细看,莫要躲躲闪闪。”看到戚常发目光躲闪,不太敢看的样子,李忠贵说道。

    “是。”戚常发这才敢盯着画像上的脸仔细看。

    一看之下,便睁大了眼睛,激动道:“是她!就是她!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皇上点点头,一摆手,对李忠贵道:“将画像送回去吧。”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卷起了画像。

    戚常发未免自己判断有误,在李忠贵卷起画像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但越是看着,便越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确定这人就是太子妃。

    戚常发肯定的神色,皇上全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必要问他是否能确定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皇上的心,不免沉了又沉。

    麟儿啊,你可知,就在刚刚,父皇还在为你开脱,抓住一丝可能便揪着不放,可你也太让人失望!

    因着心内的这一起落,皇上对太子的怒气,未免更深了些。

    李忠贵退下后,皇上继续审问戚常发:“太子为什么会找上你?谁把你安排进大理寺的?之前你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事?”

    皇上的声音很沉,戚常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里做得不对,未免又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回陛下,小的之前没为太子殿下做过什么。是镇国公府的大国舅将小的安排进大理寺的,小的前几年为大国舅传过几次话,除此之外,真的没做过什么。”

    “但是大国舅那边有让小的着意留心太子府里的人,让小的人认一认太子殿下身边儿的人,说是以后许是会用得到。因而张福海过来找小的,小的便痛快照办了……”

    “陛下恕罪啊……”戚常发重重叩首,道,“小的糊涂,小的不懂大人们的事,只以为大国舅给了小的差事做,让小的能养家糊口,便一心想着报答大国舅。以为只是帮忙传些东西,没什么要紧的。小的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啊……如今陛下将小的叫到御前,这般动怒,小的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戚常发叩头如捣蒜,求饶道:“小的真不是有意的,求陛下开恩哪……求陛下开恩,饶小的一命吧……”

    皇上哪有心思听他的啰嗦?只是道:“除了你之外,周青山还安排了什么人?都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戚常发仔细想了想,“小的曾经无意间看到,国舅老爷身边儿的随从和乙字牢房的李谢说过话儿,想来李谢应该也是国舅老爷安排进去的。除此之外,小的就不知道什么了。小的这样的人,在国舅老爷眼里,不过是蚂蚁一般。大老爷怎会让小的知道他的事情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铁证如山

    皇上也知他说的话不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只是负责听命做事而已,周青山不可能让他了解到太多。看来,大理寺的几个牢房里,都有镇国公府的人。还不仅仅是大理寺呢,刑部牢房里只怕也有。至于六部里的一些虽不起眼儿但却紧要的一些职位上,镇国公府的人,自是不必说了。细算起来,一定数不胜数。

    “忠贵……你去大理寺,传一个叫李谢的狱卒过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着去办了。

    皇上不再审问戚常发,而是把他晾在一边儿,将目光落在赵康身上:“康儿,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赵康也是一直跪着不敢起身,听皇上这么问,连一句挣扎都没有,直接重重叩首道:“微臣有罪,罪无可恕,恳请殿下重重责罚!”

    “说说,怎么个罪无可恕?”皇上沉声道

    “微臣糊涂……”赵康的额头贴着地面,没抬起来,十分懊悔地说着,“微臣一时短了思量,只以人情世故来衡量事情,险些酿成大错!微臣没什么可狡辩的的,就是做错了事,以至于无意间害了宸王殿下。微臣有负圣恩,有负父亲苦心教导,唯有一死,方能谢罪!”

    赵康说着,已是声音哽咽,好像很不得直接横刀自尽似的。

    “糊涂做错了事?”皇上道。

    赵康听得皇上并未怒而直接责罚,反而是这么问了一句,便知道自己的法子管用了。忙说道:“微臣糊涂!当时太子妃娘娘让微臣帮忙传个字条给曲福城,微臣想着,曲大人先前和太子殿下也算是交好一场,虽说后来冤枉太子殿下,但想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觉得一定是太子殿下念及和曲大人往日的情意,不忍心放着他在刑部牢房里不管不问、不忍心让他带着怨恨孤独等死,因而传了什么安抚的话进来。所以便是想都没想,就应了娘娘的话,接了字条,给曲大人送去了。后来从魏大人口中听说,曲大人嚷嚷着要见太子,直到那时,微臣还没反应过来呢……”

    “微臣还以为是曲大人见了太子殿下的宽和,心内愧疚,打算要向太子殿下赔罪呢!再后来,直到微臣从魏大人口中听说,说曲大人要见太子,是为了状告宸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可却也没想太多,糊里糊涂地便过去了,直到今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里来,在此细想一番,才明白过来。”

    赵康言辞恳切的一口气儿说完,直接痛哭流涕道:“微臣糊涂!不成想只是一个不谨慎,竟然因此而险些害了宸王殿下……父亲常常教导微臣,只管踏踏实实地忠君报国,千万不要管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可微臣一时糊涂,还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中,被卷进了是非中来!微臣对不住父亲的教导……”

    皇上被他吵嚷得头疼,皱眉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有什么用?错已铸成,唯有用心补救才行。朕问你,除此之外,你还给太子做过什么事?”

    赵康细想想,道:“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因着微臣夫人之故,微臣和太子妃娘娘的确私下见过几次,却并未私下见过太子殿下。娘娘念及微臣俸禄少,给过微臣一些银两,前后加起来,有两百两……”

    “太子妃见你做什么?”

    “回陛下,娘娘她关心自己家姐,担心家姐在微臣府里过得不好。但因微臣夫人并非是个大度的人,很嫉妒太子妃,私下里拒绝和太子妃往来,娘娘便只好通过微臣,来关心家姐的近况了。后来见微臣对夫人的确不错,很能包容她的臭脾气,娘娘便也放了心,没再多做往来。但微臣还是因着这些往来,而对太子妃这边放松了警惕,娘娘让微臣做事,微臣便短了思量。”

    “行了,朕知道了。”皇上见他声泪俱下地啰里啰嗦,已很是不耐烦。

    叫他过来,一是为了确认一下他是否为太子传了陷害宸王的信儿,二是看看他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但是此时听他啰嗦不停,便也没心思细细追究。

    他是赵太师的儿子,若是在此事上把他拉下水,对大局来说没什么好处。所以即便知道了他之前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事儿,也起不到什么要紧的用处,总不能放在明面儿上来处罚不是?所以只要确定了他的确为太子传信,确定曲福城所言非虚也就罢了。在他这边,没必要细究。

    赵康见皇上又不耐烦的意思,忙住了口,不敢在说下去。面上是一脸担忧害怕的样子,但这颗心,却已经完全落下了。皇上既然能表现出不耐烦来,显然是不想要细追究他,不然还不追根刨底儿的问?

    看来皇上对他本人并无什么怒意,叫他来,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曲福城说的话是否属实。

    确定了他的确给曲福城传信儿后,这些家长里短、女人间的事情,皇上是没心思听的。

    而且他还牵扯到魏东启,几次提到魏东启,皇上的心思早就不在他一人儿身上了。

    魏大人哪,对不住啦,为求自保,少不了要将您老人家给亮出来。但是无凭无据的,皇上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责罚,只是能想到你是太子那边的人罢了。

    至于曲福城要陷害宸王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秦颖月让他做这事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为的,是让他能因这事是对付宸王的,而尽心去办。

    但是从长远看来,秦颖月这女人还是有用处的,暂且不能放,所以还是要将她给维护好了。

    这女人手腕儿很深,没有太子,还有宸王不是?

    现如今的局势是,这皇位,最终不是太子的,便是宸王的。先前他只想着一心攀附太子,以求日后位极人臣。但经过今日的事情,他忽然发现,太子的确不是个很能靠得住的主子。他都意识到这一点了,秦颖月那聪明至极的女人,岂能意识不到?估计早就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了吧?

    所以他决定改变策略,不是借助秦颖月攀附太子,而就是跟准了秦颖月这个人别看她是个臭*,但是心计和胆色,要比一般男人强得多。最主要的是,正因为她是个臭*,才能在太子和宸王面前都站住脚,换做别人,可做不到。

    等了快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李忠贵才带着一个小个子的精健狱卒急匆匆地来到御书房。

    皇上让御膳房的人简单送来两道小菜儿,就在御书房中用了午膳。李谢来了,皇上也没急着问,而是用完午膳,让李忠贵将东西收拾下去了,漱了口擦了手,这才问道:“你为周青山做事多久了?”

    李谢楞了一下,再看了眼睛戚常发,便知道一定是戚常发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在此之前,他虽然不知道戚常发也是为镇国公府做事的,但毕竟同是大理寺的狱卒,彼此都混个脸熟,偶尔也会打个招呼。刚刚一进门,见戚常发跪在地上,虽是一瞬诧异,但转瞬便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一会儿皇上这么问,自然知道,仓是藏不住的。先前他不知道戚常发的身份,但戚常发却知道他的。

    因而倒也痛快道;“回陛下,小的认识国舅爷有五年了。是国舅爷给小的找的这份差事,小的对国舅爷很是感激。但小的做的是风国的小吏,自然是为王法办事,是为陛下办事,却不能说是为国舅老爷做事吧?”

    皇上被他这巧舌如簧给逗笑了,道:“朕这个大舅哥儿很会选人哪,虾兵蟹将都很有脑子。”

    李谢知道皇上这话自然不是夸他,但也并没有什么怒气。因而只是垂着头不说话,适时地保持安静。

    皇上问道:“你都为周青山做过些什么?”

    “也就是传传字条儿什么的”,李谢道,“国舅老爷给了小的这份差事,让小的能养家糊口,小的认国舅老爷为大恩人。大恩人让小的帮些小忙,小的自然会去做。”

    “呵……”皇上真被这两人没有事先商量,却如出一辙的话给逗笑了,笑道,“这话朕刚听过了。你就别给朕说这些为自己开脱的话了,只说你都做过些什么,老实交代。或许朕看你老实,就饶你一命。但若你不老实……朕让你活不到下个时辰。”

    “是是是……”李谢忙叩首道。

    皇上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谢抬起头,看着地面,说道:“四年前,小的给关押在乙字牢房的吴军办传过两次字条,后来……后来吴军办就在牢房里自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的传的字条有关,反正小的至今仍心有愧疚呢,还梦到过吴军办来索命呢……”

    皇上笑道:“又不是你杀的他,他来找你索命做什么?”

    “可是小的是帮凶啊!小的总觉得,要不是小的那字条儿,或许他就不会自尽。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小的刚送完晚饭,还没过一个时辰呢,他就一头撞死在牢房里了。可是小的也不敢和别人说,更不敢去问国舅老爷。所幸国舅老爷之后没有再找过小的,小的觉得,这样也算是报了他的恩。”

第四百六十章:小雨淅沥

    “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可还知道有什么人在为周青山做事?”皇上并未细究吴军办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年吴军办在军需冬衣上动手脚,贪污大量银钱后被人揭发,时镇国公以军需之事事关国本、不可疏忽为由,主动请命要处理这事,他便也应了下来。

    那时忙着壮大国力,并无多余的心思处置镇国公府。即便知道这件事情和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周焱去处置了。只是最后抄了吴军办的家,能把银子都补回来就行了。

    但这已经是旧日的事情,时隔多年,没有必要去追究,也无从追究起。只有这狱卒一句叫不准的言语,并不能作为证据。想要动周炎,暂且是没法子的。但是动周青山,只需戚常发和李谢两人的指认就可以了。

    在大理寺安插眼线,这等叵测居心,足够他被发配边疆的。

    现周青山领着从二品光禄大夫之职,虽说是个散文官,手中无甚实权,但因品阶高,再加上他的国舅身份,以至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整个周家门楣的光耀上,都是举足轻重的。

    镇国公府的势力在风国根深蒂固,想要一朝铲除自然不易。只能先铲除了他的膀臂,再以求断他的咽喉。

    李谢仔细想了半晌,是真想要想出个可能的人来。估计戚常发就是这么把他给供出来的。这样至少也算在皇上面前立了个小功,或许会被无罪放了。

    但想了半晌,却也想不出个可能的人来。他能确定,除了他之外,大理寺牢房里一定还有周青山的人,但却从未发现任何端倪、查不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只能道:“回陛下,小的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了……但是小的觉得,一定还有其他人,许是这甲乙丙丁几个牢房里,都有国舅爷的人。”

    皇上记得他在刚进御书房的时候,见到戚常发的惊讶神色,便也知道他没说假话,应是的确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人。

    “忠贵,去叫了太子和周青山还有大理寺卿一并过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又急匆匆地去办了。

    看来这一日,御书房里是消停不了了。太子和光禄大夫来了,一定又是好一番争执辩解,绝不会那么乖乖认罪。

    今日的事情后,这风国的风向,应是就此定了。

    从皇上让他去取太子妃画像这事儿上可见,皇上对太子还是有些相信的,并未因一两件事情,就将他一竿子打死了。只要皇上心中对太子还留有父子情意在,所做的处置,就一定是留有余地的。即便在戚常发确定了那画像中的人之后,皇上心内一定怒极,但等会儿做处置的时候,心里的这一团怒火,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毕竟抛却父子情意不说,太子之位关乎国之根本,岂能轻易动摇?

    只是这次不动,却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动。如果太子没有短时间内翻身的本事,再加上宸王那边弄一些添油加醋的动作,太子这阵风,是吹不起来了。

    李忠贵边匆匆往宫门外赶,边在心内分析着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局势,不免长叹了一声儿。

    局势愈发的明朗,他的处境就愈发的不妙。再想要这么不偏不倚地含混下去可是不行,总有一些时候,是让他不得不表态的。虽说不至于直接站队,但偶尔总要对哪一方有些偏帮。如何拿捏好尺度,在这场纷争中尽量做到独善己身,实是个大难事。

    太子正在琳琅的屋子里看她跳舞,得了李忠贵亲自来传,也并未多想。算着日子,估计是净尘司的人回来了,还以为父皇是要叫他进宫去,说对老三的处置呢。

    因而换了一身儿衣裳,忙吩咐了张福海备车进宫去。

    从内室里出来,见李忠贵没等在外头,这才问道:“李忠贵呢?”

    “公公说他还有别的差事,忙着去办了。”张福海道。

    “别的差事……”太子皱眉,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但这时候,也没个询问的人,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

    北宫门外,刚好看到一辆马车在太子府的马车之后停下了。看去,竟是镇国公府的马车。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竟然是他大舅舅!

    太子皱眉,问道:“大舅舅怎么来了?是父皇让人传来的?还是大舅舅进宫求见父皇有事?”

    得了李忠贵的通传,周青山就问李忠贵到底是什么事儿。李忠贵却只是笑笑,说了声儿,“奴才还有其他差事在身,不能耽搁”,便忙着退下了,他也不好拦着。这会儿见到太子,更觉得事情不妙了。也皱眉道:“李忠贵通传的。”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担忧的神色。

    结伴走在永巷中,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都是沉默,谁也没开口。

    虽说猜不到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想来,应该和宸王那件事有关。

    北宫门外,一辆马车匆匆赶来。停下了,魏东启自马车上跳了下来,见太子和镇国公府的马车都停在前头儿,忙问了下车夫:“人呢?”

    镇国公府的车夫道:“大少爷和太子殿下进宫去了。”

    魏东启忙冲到北宫门口儿,却已经见不到太子和周青山的踪影了,想要喊住都来不及。

    宫门口儿一个守卫问道:“大人可要进去?”

    “啊……没,没什么事儿。就是家里老母亲病了,想要向周大人借一味药。既然周大人有事,我也不方便叨扰,还是赶紧去琳琅阁转转吧,许是能寻得到呢!”魏东启故作轻松地笑道。

    实际却并非胡诌,有一半儿是真的。今儿下了早朝,家里家丁急匆匆来拦他,说他老母亲在家里忽地咳血晕倒了,他急得忙回去看,也没工夫到衙门里点卯去。忙活了一上午,家里大夫刚把老母亲给救醒了,他服侍着母亲服了药,这才急着去衙门里。原本也就是觉着不去看看心里慌,并未想到真会有什么事情。

    哪知到了衙门,才听底下人急着来报,说曲福城被宫里的人带走了。忽地觉得事情不妙,忙赶去较近些的太子府去报信儿,却听人说太子刚出去了。又忙去镇国公府求见周青山,却听家丁说,方才宫里的李公公来传,大少爷进宫去了。

    便只能上了马车一路往未央宫方向赶,想着尽快追上。

    今日这天阴测测的,阴了半日也没见一滴雨滴,却在午后忽下起了小雨儿。弄得街上行人忙着躲雨,一时混乱不已。马夫一路嚷嚷着开路,好半天才挤出了闹市。随后一路疾驰,却也还是晚了。

    没办法,事已至此,他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若是进宫去追赶太子和周青山,被有心之人看到了,他可脱不了干系。皇上同时叫了太子和周青山进去,只怕这两人是凶多吉少。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若还是要搀和进去,那不是傻么?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太子和周青山自求多福了。事后若是他们问起来,他大可以请镇国公府和太子府的马夫作证,说他的确赶来了。其他的,若是镇国公府和太子那边非要责怪,他也没办法。

    毕竟百善孝为先,没有什么事情能是比自己母亲的性命更重要的。

    刚要上马车离开,便见李忠贵和大理寺卿左越下了马车,心内暗叹自己倒霉。心想怎么能被李忠贵给堵了个正着呢?今儿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但这时候,想要上车躲起来是不行的,只能笑道:“公公和左大人怎么一道儿回宫了?二位这是出去喝酒去了?”

    李忠贵笑道:“哪有这福气啊?皇上勤于政务,咱们不也得跟着伺候着不是?大人这是……”

    “哎……我是追着周大人的马车来的。家里老母亲病了,急着要一味药,我记得先前听周大人提起过,说是府里有来着,便想要求了来,给老母亲用上。也是心急了,竟然失了分寸,跟到宫门口儿来了。所幸到了北宫门,忽地清醒过来,觉得大人进宫定然是陛下有要紧事要吩咐,我岂能给耽搁了?”

    魏东启叹了一声儿,一摆手,愁苦道:“不说啦,我这就去别处寻寻。”

    “大人慢走。”李忠贵并未多问,只是一抱拳,笑道。

    魏东启也向李忠贵和左越一抱拳,算作道别,一脸愁容地上了马车。

    见李忠贵这样的反应,魏东启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心想刚才是害怕什么呢?怎么没想到李忠贵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岂能多管闲事?

    若不是皇上问起,他是不会主动到皇上面前卖弄什么去的。这时候,皇上哪有心思想到他呢?太子的事情都不够皇上愁的呢!

    这一次,太子和镇国公府的祸患,只怕不小啊……

    天阴沉得厉害,看来是要有一场大雨的样子。但过了这么久,却始终还是淅沥沥的小雨,没个痛快的。压得人好生难受,恍似心放在文火儿上慢煎似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绵延不停

    太子和周青山进了御书房,见御书房里今日好生热闹,赵康和曲福城都在,还有两个狱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太子并不认得这两个狱卒都是谁,之前只是听过戚常发的名字,并未见过,但却知道,这两个狱卒,一定都是和镇国公府有关系的。

    顿时觉得事情不妙,但人已经来了,难道还能中途逃回去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装做没事儿人似的给皇上请安:“父皇。”

    周青山也随着请了安:“陛下。”

    皇上点点头,并没有给他二人赐坐,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看手中的一份奏折。还不紧不慢地写了批阅。待到左越来了,皇上刚好批完了这奏折,放下手中的笔,这才问道:“青山,可知为何叫你和左越同时过来?”

    “微臣不知。”周青山回答得很是诚恳。

    皇上一笑,指了下地上跪着的那两人,问道:“你二人可认得这位大人?”

    戚常发和李谢都怯怯地看了周青山一眼,点点头。

    “说出来!”皇上忽然高了些音调,吓得这两人都慌忙叩头,哆嗦道:“认得,认得!”

    见这架势,周青山和太子都是心内一颤,但却面色不改。左越的膝盖动了下,但最终却也没有跪下去,也是稳稳站着,面色如常。

    皇上沉声问道:“你二人说说,怎么认识光禄大夫的?”

    这二人不敢含混着,李谢胆子稍微大一些,便他家里遭急需银子,周青山身旁的随从怎么找上了他,帮他度了难关,怎么带他去见周青山、周青山怎么吩咐他的,都仔细说了;随即便是戚常发,虽然事隔多年,但都是这种事情岂能忘记?也说得很是仔细。

    皇上并未嫌他们啰嗦,而是耐心听完,方看向周青山,问道:“周卿,他们说得可属实?”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周青山并未直接回答皇上的话,而是指着李谢和戚常发道,“本官是何等身份?你二人是何等身份?本官岂能和你们这两个小小狱卒有什么牵扯?”

    “若是以你二人之言,先前你二人都只是生计都成问题的升斗小民,本官又不是如来佛祖知晓世间万事万物,岂能知道你们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一派胡言!荒唐至极!说!是谁让你们这么说来诬陷本官的?”

    周家势大,又仰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周家人在皇上面前,不似其他大臣那么唯唯诺诺,甚至于比太子和宸王这些个皇子们,腰杆子还硬一些。

    若是放在平时,周青山的这番不顾皇上在场的训斥,也是没什么错处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

    他也是吃准了平日的应对,在此情况下,也不好变了章法,只能用平日里的法子,表明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但今日皇上岂能似往日里那般宽和?趁着他这不分场合的咆哮之言,直接抄起一本奏折,怒而摔在他的脸上:“周青山!你好大的胆子!”

    周青山忙跪地叩首道:“微臣被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冤枉,一时心急,只想求一个真相,以至乱了分寸。在陛下面前大声喧哗,冲撞了陛下圣耳,还望陛下恕罪!”

    皇上的反应,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就知道他今日若是在皇上面前训斥这两人,一定会引来皇上的怒火,但却仍旧着意为之。见这架势还不清楚么?皇上是有备而来,只怕心里早就定了处置的法子。他就算好一番唯唯诺诺地辩解,皇上也是不会相信的。更会抓住他这和往日里不同的态度,再做一番文章。

    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自己个儿痛快一些,而且也不至于给皇上再抓住什么把柄。

    “恕罪?周青山,你让朕恕你哪一个罪?”皇上沉声道。

    “微臣御前失仪,冲撞了圣颜,望殿下恕罪。”周青山稍有些惶恐地说道。

    “呵呵……除此之外呢?”皇上反而被气笑了似的,靠在龙椅上,缓缓问道。

    周青山一脸不解:“除此之外……微臣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罪。”

    皇上笑了一声,不看周青山,而是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说,你大舅他应该认下的,是什么罪。”

    太子看了那两个狱卒一眼,施礼道:“回父皇,若是这两人所言为真,光禄大夫认的,应是居心叵测之罪。若这两人说的不是真的,光禄大夫认的,也不仅是御前失仪之罪,还有为官不慎之罪。若非是得罪了什么人,岂会遭到这番诬陷?”

    未免让皇上觉得他是向着他大舅说话,又忙道:“所以儿臣以为,现如今,应该查清楚这两个狱卒的底细,以确认他们这一番话的真假。若是真的,那么光禄大夫如此藐视王法、滥用权力以壮自己官威的做法,绝不能轻饶。”

    这番话,听起来是毫无私心地让皇上重重责罚他大舅,但实际上,却依旧是在为他大舅开脱。这两个狱卒说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周青山用他们做眼线和刀斧,做那些欺瞒皇上的事,说是有谋逆之心也不为过。但他却只是用了一个轻描淡写的“以壮官威”来说此事。

    可除此之外,他又能怎么说呢?难道还能直接说,镇国公府在朝廷的各司各衙门都安插了眼线,为的就是实际掌权?再蠢笨、再想要摘清自己,他也不至于这样做。

    父皇只是叫了大舅一人过来,并未叫了他外公和二舅一道过来,且这两个狱卒供出来的,也只是他大舅一人而已,没牵扯到旁人。所以今日之事,最严重的后果,也只不过是对他大舅一人的处置,和整个镇国公府并无关联。

    他若现在就过河拆桥,日后指不定会让自己面临腹背受敌的状况呢。

    皇上听出了太子的囫囵话,沉声道:“太子,朕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皇上这话说得,可是相当重。

    吓得太子慌忙跪地,重重叩首,却也不敢说什么。

    心内是既忐忑,又糊涂。他的话虽说有帮着他大舅开脱之意,但却也并不是全然偏帮着啊。他一口一个“光禄大夫”的叫着,难道父皇还听不出他的疏远之意?且也说了,若这事为真,可一定要重重责罚。算起来,应是哪一边都不得罪,父皇何出此言?

    太子刚到御书房,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却也没想到皇上心里的怒意到底有多少。哪里能想到,这时候只要他不认罪、不指认他外祖家,在皇上眼里,就已经是大罪了呢?更何况他现在还两方都不得罪地说囫囵话,更是让皇上厌恶到了极点。

    “左越,朕问你,你是我风国的官,是朕的臣子,还是周家的官、周家的臣子?”皇上没追问太子,转而去问大理寺卿左越。话问得,仍旧相当之重。

    听得皇上这接连很重的问话,太子但觉脊背发凉。知道今天这一关,是不好过了。岂止是不好过?而应是……过不去了。

    左越也吓得慌忙跪地,并未说什么表忠心的无用之言,而是直接叩首道:“陛下明鉴哪!向来挑选狱卒的事情,都是由两位佐卿定下来的,微臣从不会亲自过问这事儿啊!这等小事,它也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内啊。微臣又很少亲自去巡牢房,这两个狱卒,微臣是见也没见过啊!”

    这时候不把自己迅速摘干净,更待何时?等会儿皇上发起火儿来,他可是想摘也摘不净了。

    皇上沉色看着左越,见他还算个聪明人,便也没细追究他的罪。只是吩咐道:“回去你将大理寺甲乙丙丁四个牢房的牢头和狱卒全部更换,这一次,由你亲自挑选。还有大理寺佐卿……朕记得,周佐卿和梁佐卿都是去岁刚到大理寺任职的,想来梁佐卿应是没什么问题,但周佐卿……绝对不能再留。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家思过去。梁佐卿也别疏忽了,你帮朕对他好好儿警告一番。”

    “是!微臣领命!”见皇上只是做了这般处置,并没有深究他的意思,左越紧忙应道。

    皇上自然不是真的相信了左越的辩解,真的以为左越和周青山没什么联系。就算他不知道这安插狱卒一事,但若周青山平日里和他关系不好,又怎能把儿子放到大理寺去历练?又怎能这么放手去做?周青山的世情,左越就算不掺和,却也一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若是深究起来,朝廷中,和镇国公府有牵连的大臣数不胜数,难道还能一个个的都革职查办?所以只能给他们个警告,让他们明白了局势,日后主动和镇国公府划清界限。

    “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皇上道。

    “是!微臣告退!”左越蒙了大赦,重重叩了一个头。感恩戴德地离去了,看都没看周青山和太子一眼。

    人心凉薄,不过如是。凑在一株利益树上的猢狲们,一旦树倒了,顷刻散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暴雨将至

    太子心内一声冷笑,心想左越这厮,仅仅是个开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等父皇处置了大舅,那些人看清楚了风向,更是要纷纷逃窜了。抓不住,留不下。

    皇上揉揉额头,很是疲累。李忠贵在窗外看着,忙吩咐了徒弟沏壶热茶去。窗户开着,皇上身边儿茶壶里的茶,过了这一会儿,怕是早就凉了。

    皇上先将周青山晾下了,有些倦意地指了下曲福城和赵康那边:“你二人,把所做之事一一交代了。帮着太子回想一下,免得他忘了。”

    “是。”两人几乎同时低声应道。

    曲福城自知死定,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想着能保住家人性命便好。因而先开口,将先前和皇上交代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皇上没怎么听,闭目养神。

    李忠贵送了热茶进来,将桌子上刚冷的茶换了,从窗子里给徒弟递了出去。皇上喝完一杯热茶,赵康的交代也说完了。

    “戚常发,你说。”皇上示意李忠贵再倒一杯茶。

    戚常发忙将张福海和太子妃去找他的事情都说了。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只顾着喝茶,没再问什么。皇上不说话,太子也不敢先开口。只能在心底里想着辩解之言。

    窗外的小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着,以至于屋子里即便开着窗子,却还是如此沉闷。再加上此时的安静无声,直叫人憋得透不过气来。头脑,便也不似往日那么灵光了。

    空气沉闷、心内惶急,太子呼吸沉重,手心脚心、额头上,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因害怕而出的冷汗,还是因闷热而起的热汗。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后背都是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难受,更加重了心里的烦闷。恨不得将衣领扯开、外袍脱了,好好儿地畅快呼吸。仿似呼吸畅快了,脑子便也能随之通透了。

    可现在是在御书房,是在父皇面前,他不能这么做。一时更觉得这皇家压人、皇权迫人,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太子,你可知罪?”皇上饮完了这杯茶,将茶盏递给李忠贵,这才缓缓开口。

    皇上的话,如同一记警钟一般,重重在太子耳边敲响。使得太子心里的诸多喧嚣,忽地一瞬安静下来,再没有任何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声响。瞬间,只觉得头脑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只能慌乱地在叩首于地,身上一阵微微颤抖,大气儿不敢出。

    “如此,你是认罪了?”皇上沉声道。

    太子自然不想认罪,可一时,却也说不出有力的辩解来。

    只能很无底气地低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冤枉。”

    皇上看出了他的慌乱没底气,笑道:“哦?冤枉?何处冤枉?”

    “儿臣……儿臣并没有指使曲大人这么说……至于太子妃到底有没有去找赵大人,儿臣便不得而知了。儿臣只知道,是曲大人嚷嚷着要见儿臣,儿臣请示了父皇,得到父皇的准允,便去见了曲大人。这些事情,父皇都知道的,应知道儿臣绝无半句虚言。”

    太子边说着,边平缓了心绪,渐渐也就把自己做这事之前留好的退路,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那就是——将一切都推给秦颖月。

    戚常发不也认定了,那后一个给他字条的人是秦颖月么?随即,是赵康将字条传给了曲福城,曲福城便在牢房里嚷嚷着要见他。在此过程中,他可曾露面过?

    至于曲福城招供的,他在刑部衙门后堂里交代的事,谁能作证?没人能作证。

    但他也不用太过反驳,只说一句话以作辩解,父皇自然就明白了。只说,“是秦颖月和老三情缘未尽,合起伙儿来算计他”。

    只要父皇愿意明白,就一定能明白。只怕,父皇不愿意。

    如今的情况,很显然,父皇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叫他过来,就只是想让他当场认罪、当场给他下责罚罢了。

    但无论有多铁证如山,他都不能认罪。就像上次的事,他拒不认罪,最后父皇给出的说辞,不也只是他管教下人不利么?若是认罪了,纵然结果与不认罪是一样的,但对于后事的影响,可是大不相同。

    只要不认罪,但凡抓住了合适的契机,他就能翻盘,彻底扭转了之前的这些败局。而若认罪……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再想要收回来,可是不容易。

    皇上沉色看着太子,半晌,似笑非笑地问道:“哦?如此说来,这些事情,你倒是不知情了。一切皆是你的太子妃做的?是太子妃擅自找了赵康、擅传了你的意思?”

    “正是。”太子听出了皇上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但却也无暇多想了。此时,他在意的已经不是皇上是否能相信他的辩解,而只是他的辩解能不能说出口。

    皇上更是笑了,笑道:“那么曲福城所言,你在刑部衙门后堂里对他的交代,又作何解释?”

    “这件事,儿臣先前也想不通。可刚刚一个念头儿闪过,忽地就想通了”,太子平平稳稳地说道,“原来并非是秦颖月和三弟有仇而想要害三弟,相反,反而是秦颖月和三弟还有情,在帮三弟呢。他们设了一个局,看似是在害三弟,实则,就是为了把儿臣装入其中,一切的扭转,就在曲福城殿前应对。”

    太子叹了一声儿:“说起来,老三为了扳倒儿臣,也真是下了血本了。想来是这些年捞银子捞够了,觉得那些产业,反而是烫手的山芋,便想要都扔掉。当然,也不能白白扔了。就算扔个大石头到水里,也要见着水花儿、听着声响不是?”

    太子深恶痛绝,又要在皇上面前刻意收敛着似的。面上厌恶已极,却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儿,苦笑道:“只怪儿臣倒霉,好端端的,凭白落入圈套。让他眼瞧着就能看到水花、听到声响了……”

    “只望父皇明鉴!莫要让儿臣蒙受这不白之冤,而让那真正居心叵测之人暗处偷乐!”

    太子说完,又是重重叩首于地,十分恳切。

    皇上看着太子,嘴角含笑,眸光,却是很沉……很沉……

    太子听得皇上久久不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皇上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原本应该认为,皇上是在仔细想着他的话,在心里衡量着到底是他有理、还是老三有理;可为什么此时他的心底里,却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忐忑呢。好像是明知道有一场暴雨落下,此时,只是在等着它降落似的。

    豆大的雨点、电闪雷鸣、他赤着身子在外头,避无可避,只能被浇死、冻死、劈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楚。

    天,阴得更重了一些。

    恍似漫天的浓云正在向下压,奔着这未央宫城而来……慢慢的、一点点的,不断地向下……待到一声巨雷响起,便忽地坠落下来,将这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未央宫城,顷刻压垮。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起身,缓缓向太子面前走来。

    太子看到,皇上明黄色的九龙朝靴停在他面前。屋内,明明同外面的天色一样暗沉,他却觉得,这明黄色太晃眼,晃得人眼前一阵纷乱。

    忽地,这明黄色的朝靴抬起……

    “孽障!”皇上猛地一脚出踹在太子的肩头!

    太子猝不及防,被皇上踹得飞出去有两步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皇上指着太子,气得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吓得不轻,也是身上颤抖,忙变坐为跪,一下下地叩首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已是声泪俱下。

    肩膀和身上的疼痛他已经无暇顾及了,心内无尽地恐慌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他只能不断地叩头,断断续续地说着“父皇息怒”。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除此之外想不出任何应对来。

    “你这个逆子……”皇上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自小儿学的礼义之道全忘了吗?怎地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满口的卑鄙胡言!满心的肮脏算计!我皇家怎么能出了你这种孽障!”

    “父皇息怒啊……儿臣知罪了……父皇息怒啊……还望父皇务要以龙体为重啊……”太子涕泪聚下地叩首哭道。

    “知罪?你可知你罪在哪儿?你倒是给朕说说!朕到想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巧舌如簧的辩解来!”皇上气得在来回踱步,狠狠指着太子。

    屋里的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出,将头埋得沉之又沉,就连李忠贵都有些被吓到了。

    自打从伺候皇上时起,他还从未见皇上发过这么大的火儿。一时也不敢上前去劝说,只能站在书桌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

    看来他之前的料想,怕是错了……这一次,太子这太子之位是否能保得住,还真不好说了。

    若太子没有那一番辩解,倒还好一些。有了那番辩解,皇上更是对太子的品性恨到了极点。在此情况下,只怕真的会直接……

    李忠贵不再想下去。反正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情罢了,无需太过惊讶。

    周青山叩头在地,脸颊上的汗,已是一条条儿地流下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东宫倾颓

    见皇上这样气愤,太子哪里还敢再说些什么?而且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笨,也能听得出来,父皇让他说辩解,根本就只是冷眼旁观的意思,根本不可能把他的辩解听进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好像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似的。如此情况下,他除了闭口不言之外,任何行为都是在找死。

    太子不敢说话,只是叩首在地,身子颤抖地跪着;皇上也不言语,只是沉脸看着太子……

    忽地窗外一阵狂风吹来,吹得原本安静敞开的窗子“吱呀”了一声,猛地关上了。

    原本沉闷的小雨天,忽地狂风大作。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地一声儿响雷,紧接着便是翻滚着的几声闷雷。看来这一场早该来的暴雨,终于要落下了。

    外头的小太监忙关严了窗子,将天地间的喧嚣隔绝在窗外。李忠贵悄悄儿快步出去,低声吩咐他的徒弟们和御前侍卫们到一旁小屋内躲雨去。

    小太监和侍卫们退下之后,外头空荡荡的。只剩下呼啸的狂风,和铿锵落下的暴雨。狂风暴雨拍打着门窗,惊得人心内一阵猛颤。

    太子忽地觉得,原本已经有些听天由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道是心里的一个念头儿闪过,他的心才悬起来;还是因心悬起来了、害怕了,所以才闪过了这个念头儿……

    此时,侍卫们不在,屋里就只有两个狱卒、赵康、曲福城、李忠贵、和他大舅……父皇,距离他不过三步远……如果父皇死了,他是太子,理应继位。

    这一可怕的念头儿,吓得太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只剩下“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儿重过一声儿的心跳……

    “忠贵,拟旨……”皇上的声音响起,吓得太子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这一阵害怕之后,心,倒也随之静了下来。那个可怕的念头儿虽然还在,但他已不敢从心底里提起了。略直了些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长子风北麟,身染顽疾,自以无力胜任太子之位,向朕请辞。万事身为重,朕准其奏请,即日起封其为庸王。太子府改为庸王府,使其享太子俸禄不变,日后无需上朝,只管自在逍遥,安心养病,以享长命千岁之夫福。”皇上缓缓说着,语气平静。

    李忠贵快写着,亦是面色平静。屋里的所有人,除了太子之外,包括那两个狱卒在内,都是平平静静的。就好像在听的,不是废太子的诏书,而只是一道改宫里哪一处亭台楼阁的名字的诏书似的。

    唯有太子,皱眉、闭目、狠狠咬牙……但,虽是面色不静、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什么。

    李忠贵写完了,放下了笔,缓缓将明黄色的圣旨上的墨迹吹干……

    “晓谕天下。”皇上沉沉缓缓地说了这四个字。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双手举着圣旨,垂首站在皇上身后。

    “尔等退下。”皇上一挥手,打发了所有人。连一句话的功夫都没给太子,也没再看太子一眼。

    太子狠狠咬牙,很想要说一句“儿臣告退”,但是努力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满是对皇上的恨。

    但奇怪的是,即便恨到如此,那个可怕的念头儿,却再也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心里提起。

    皇上吩咐完了这一句,便拿起一本奏折来看,好像屋里的这些人已经不存在了似的。

    李忠贵低声道:“劳烦赵大人带上两个侍卫,将曲大人押回刑部去?”

    赵康点点头,应下了。

    李忠贵将圣旨端放在桌子上,顶着暴雨快步出去,叫了两个侍卫过来。赵康押着曲福城先退下了。

    两个狱卒见自己不用死了,且也有人先退下了,便忙趁机跟了出去。见皇上在看奏折,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施了一礼,悄没声儿地走了。

    周青山拉了下太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离开。

    太子冷眼看了他一下,甩开了他的手。自己痛快起身,阔步而出,也没向皇上施礼。

    周青山在心内“嘿”了一声儿,心想你跟我耍什么臭脾气?

    但在皇上面前,自然不好发作出来。只是向皇上施了一礼,安静地退下。

    太子是后出门儿的,但却是三两步就走到了赵康和曲福城前头去。腰杆儿笔直,负手阔步走着,若没有这狂风暴雨的拍打,光是从这背影上看来,倒是好一副意气风发的傲然模样。

    只是此时,在这阴沉如暗夜的天幕下,在这翻卷着的狂风、恣意的暴雨之中,他这毫无遮盖的身子,显得如此可怜、可悲、可叹……

    看着太子的背影,赵康和曲福城的步子不由得都慢了些。

    好歹为他卖命一场,没等到他成王,却亲眼见他成了败寇。心里,自是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

    周青山一路小跑儿追了上去,低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怎地连向皇上施礼告退的规矩都忘了,就这么走了?若是皇上日后想起来,觉得你不懂规矩,岂不是更不待见你了?你还想不想翻身了?输了一时,你是一世都不想赢了是不是?”

    太子心里本就不舒服,满腔的怒气不知道像何处撒。这时候周青山自己送上门来,太子哪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忽地停住脚步,猛地一回身,揪住了周青山的衣领。指着他,狠狠警告道:“以后对本宫说话,嘴巴放干净一些!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看母后的面子上,敬你一声大舅,你还真把本宫当外甥了?你也配?”

    说完,很轻蔑地、狠狠地甩开了他大舅。

    “嘿……你……”周青山完全被太子的反应给弄懵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来气了。愣愣地看了太子半晌,忽地冷笑道:“还本宫呢?现在只是个王爷了,连亲王都不是。没有我们周家,我看你怎么翻身!好好儿的一个事儿被你给弄砸了,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敢和我翻脸……真是作死没救儿!”

    风雨很大,太子没听到周青山的话,却也能感觉得到,此时他大舅一定在嘲笑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呢,等下回到太子府里,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嘲笑。走在街上,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嘲笑。见着朝中大臣们,嘲笑自是免不了。日后,他就是这天地间的一个最大的笑话……

    笑去吧,笑去吧……就让你们嘲笑着去,难道本宫还能少一块肉?

    只要本宫不死,总有翻身的机会。到最后,本宫倒要看看,笑的是你们,还是本宫!

    原本,太子是有些丧气之感的。只觉这颗心沉之又沉、重之又重,恍似没走一步,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但因他不能在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面前示弱,便只能快步走着、傲然地走着,用尽自己的全力,来强撑着这最后的脸面。

    但被他大舅这么一激,心里的丧气反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满满的斗志。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次惨败罢了。一辈子这么长,难道他还能永远败下去?父皇虽说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但不也没有封老三做太子么?就算父皇封了老三做太子,他还有机会把老三拉下来不是?

    不过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次我唱罢暂歇,下一次便是我把你赶下戏台子。

    只要他一朝得手,抓准了时机,还是有机会能登上皇位的。

    只是……这时机,却并不取决于他。所谓“时机”,就是他刚刚复位,父皇便死了。可是父皇哪有那么恰好就死了呢?除非……

    太子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回身。

    此时,他已是只身一人走在空荡荡的永巷中。那些个小喽啰,许是找地方躲雨去了吧?一群没用的东西!

    太子缓缓看向御书房的方向,想着那个在御书房里的人。想着他给自己的这个可笑的封号。呵呵……庸?

    是让他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还是在嘲讽他是个庸人呢?

    只怕两者都有吧?而且后者更重一些。

    一个父亲,竟然会这样嘲讽自己的儿子。冷漠得,甚至于还不如一个外人。就好像他并不是他亲生的,他一直只是站在皇帝的高位上,以一种看笑话的方式,看着他脚下的这些蝼蚁。

    他、怡儿、豫王,这些不受他待见的孩子,都是他脚下的蝼蚁。高兴了便留着它看乐呵,不高兴了,便一脚踩死。踩死了,心里头是连一点儿难过都没有的,反而要急忙擦一擦自己的鞋,可别让这些蝼蚁的碎尸给弄脏了。

    只有老三、凝儿,或者还连带着借老三光儿的老四,才是被他当做自己的骨血来对待的……

    雨水如注般落在风北麟的身上,遮挡了他的视线,浑身湿透,身上冰冷、头脑也随之晕沉起来……但他却觉得,没有比此刻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了。 在他眼前,那个正坐在御书房里的人的丑恶嘴脸,无比的清晰……

第四百六十四章:美梦破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北麟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雨水朦胧的缝隙里,有一抹极其狠辣的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心里,那可怕的念头儿再一次提起,这次,却是如此坚决坚定。仿佛提起了,便永不会落下。他不想要让其落下,也没什么理由可让其落下。

    是你不仁在先,便别怪我不义。

    风北麟决然转身,继续顶着狂风暴雨,只身往北宫门外走去。奇怪的是,心里头被这可怕的念头儿拥挤着,却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沉重。反而像是放下了某种包袱,脚步越发轻快了些。

    在皇家,从无什么亲情可言,他早该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这一点。如若早些狠下心来,他也不会遭到今日这样的羞辱。

    然而事已至此,无从更改。往事不可追,他只能将目光放在前头,向前看。在皇家里、乃至整个天下间,只有手段最狠辣的,才能成为真正的赢家。他,就要做那个最狠辣的人。

    要么狠狠地踩着他人的白骨,走到皇位上去。要么,就成为他踩在脚下的,用以走上皇位的白骨。他不怕成为一抔白骨,但是他怕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他不能再心软了……

    任由狂风暴雨拍打着,太子觉得,纵然视线模糊、纵然身上冰冷,纵然这风雨之声太过混乱扰人,但是他此刻,真的很清醒。他这一生行至今日,没有哪一刻,能是比此刻更清醒的。

    此时,他是可怜的,他知道。而且不仅仅是此时,回头儿被废的旨意传到家里,那写有太子府三个字的匾额被换成庸王府,他更可怜。

    他不想逃避,不想欺骗自己。相反的,他要牢牢记住此番羞辱,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风大、雨疾,太子的脚步,却反而非常沉稳。

    这天地间的风雨何曾止歇?每个人,都是连日奔波在风雨里,拼的,就是谁走得更稳、更准、更狠。

    抛却了那些早该抛却的亲情道义的束缚,他认为,他有这个本事……

    任凭风大雨疾,最终他将操控这一切。让这天地间的风雨,在他的手中,由着他翻覆。

    ……

    傍晚,雨停了。

    皇上的圣旨也由李忠贵传到了太子府。随着李忠贵的离开,几个小太监将太子府的匾额摘下,换一个新的匾额。漆面儿未干,看来是在这一两个时辰里赶工出来的。

    朱红色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庸王府。

    秦颖月站在院儿内,看到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抬着这匾额,那庸王府三个字金漆大字,在破云而出的、却仍旧混合着些许乌云的晚霞下,分外刺眼。

    小太监将匾额翻转过来,她便看不到这刺眼的三个大字了,只能看到这匾额朱红色的背面。

    几个太监折腾了一会儿,最终将匾额挂正了。下了梯子,向站在院儿内的秦颖月施了一礼,转身里去。

    太子府……不对,此时是庸王府了。庸王府外,静悄悄的……晚霞一点微弱的光洒落在门前,看在秦颖月眼里却仿似鲜血一样刺眼。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太子妃,而是“庸王妃”。

    她费尽心力、抛却了自己的所爱、苦苦挣扎想要的,不是这些。

    不是此时孤零零地站在这落寞的庸王府里,顶着这可笑至极的庸王妃的名号。她要的,是做太子妃、做皇后……

    领过圣旨,太子府的所有主子们都各回各处了,只有秦颖月自己,还站在门前空旷宽阔的大院子中。不太明亮的晚霞,却也将她的身影,在这半明半暗的天幕下,拉得很长很长……

    ……

    一场暴雨过后,崇阳山上分外清新。

    容菀汐推开窗子,晚霞的柔光照进他们的房中。

    午后,见着天色阴得厉害,宸王许是料到一场大雨将至,可能是担心她会害怕,便叫了几个师兄师姐到房中来打牌。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自外头传来的雷雨声,便也因此而小了些。再加上又不是夜晚,即便今日的天色格外暗沉,但心里的惧怕还是很少的。只是稍稍有些心慌罢了。

    在这样的暴雨下,占据她心里的,不是恐惧感,而是……翎王。

    不由得想起他曾在狼牙下救过她的性命,不由得想起,他此时危在旦夕。

    便是不出于往日的情意,而只是出于道义,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此时,她是在做什么呢?没有拼尽了全力去救他,反而在这里和宸王腻在一处,每日欢笑。

    且不说对不对得起往日的情意,就是只说在自己的良心上,她过得去么?

    “小师妹,你看什么哪?”小屁孩儿八师兄用剑鞘捅了她的背一下,“快走啊!我们去大师兄房中吃酒去!阴了一天啦,身上潮乎乎的,几杯热酒下肚驱驱寒气,最惬意啦!”

    “哪来这些老头子养生的说道儿?和二师兄学的吧?”容菀汐笑笑,跟上了他们。

    不知道太后和惠妃那边怎么样了,想来,应是顺利的吧……

    只是,求到了解药,翎王的伤,就一定能好么?一日没到翎王伤好的那天,容菀汐就不能放下心来。

    “大师兄,回头儿那去剑十三式,你再给我好好儿比划一下,我总是找不着精髓!”宸王跟在萧河身后,忙着求师呢。

    “好说好说!直到你学会为止。”萧河笑道。

    容菀汐心里有事儿,跟在众人身后儿,也没注意到宸王和其他人一样,只穿了单衣出来了。

    直到到了萧河房中,这才注意到。但人已经到了,屋子里暖和,便也没多说什么。

    谁知道在等着小奴婢们摆饭的时候,宸王又和萧河出去浪了。在雨后的院内舞剑,好不惬意。看他玩儿得如此畅快,容菀汐便也没拦着。只是在心里计算着,师父轻功快,若是求药顺利,算上他在路上玩儿的功夫,今日也该回来了。如此想着,不免又担忧起来……

    抓住一个小奴婢,低声吩咐道:“劳烦你去告诉山下守山的师弟们,就说一旦看到师父回来,快些来告诉我。”

    “是。”小奴婢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菜品上齐了,师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酒划拳。容菀汐心不在焉的,输了好几次。宸王怕她喝醉了,帮她挡了几次。师兄师姐们却是不能轻易准许这坏规矩的行为说是如果小师弟要为他娘子挡酒,得喝两杯才行。

    宸王有量人胆大,多喝一杯完全不是事儿,痛快地应下了。容菀汐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宸王到底为她挡了多少酒。反正到最后,她就只剩下玩儿了。随意出拳,连自己的输赢都不知道。

    忽的,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儿,像是有人开了个小缝儿。

    小弟子正要敲门,容菀汐忙做了个手势止住了他。宸王玩儿得正开心呢,容菀汐不想打扰他。师兄师姐们也都乐呵着没有注意到房门口儿这一小小声响。

    容菀汐悄悄出了门,听得守山小弟子低声道:“九师姐,师父回来了。”

    容菀汐点点头,道了声“多谢”,让他退下了。

    回身看到屋里玩闹正酣,不想打断了他们,便没有告诉宸王,而是自己往山顶崇阳堂去了。

    近日来,因着容菀汐的忧心忡忡,宸王的心里就没舒坦过。今日他这般只穿着单衣出门儿,菀汐也没叫住他。他就索性赌气一般,由着自己自在,也就不管自己这副身子的好坏了。只是心里头的不舒坦,少不了要更重了些。

    菀汐定是因着这暴雨,更想起了二哥,心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看她心不在焉的划拳,一次次的输,他就一杯接一杯地替她挡酒,觉得自己犯贱,却是贱得痛快。就喝在他自己肚子里,畅快的不是他自己吗?一醉解千愁,懒得看她那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表情。

    其实酒量这事儿吧,它因人而异,也是因时机而异。即便是酒量好的人,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也是很容易醉的。此时的宸王,因着心里有事儿,酒喝得又快又猛,还没到他平时酒量的一半儿呢,就已经醉了。完全没注意到容菀汐的离开。

    直到玩儿了好几轮,发现他都没有喝酒的机会,这才诧异道:“哎?菀汐,你怎么赢了?心里不想事儿了?”

    大家也都往容菀汐的位置上看,这才发现容菀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酒桌上了。

    坐在容菀汐身旁的老八说道:“出恭去了吧?估计是坏肚子了,好半天了都没回来。”

    宸王糊里糊涂的,便也没细想。招呼道:“来来来,咱们接着玩儿。”

    屋子里又乐呵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家都玩儿累了,这才各自回房。

    走到门口儿,宸王见容菀汐没跟上,这才反应过来。四下看看,没见到容菀汐的踪影。

    一时心急,又被开门的冷风一吹,酒已经醒了大半儿!

    “小师弟,你急什么啊?”小屁孩儿看到宸王忽地往院外跑去,在他身后喊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相知不知

    “回家找我娘子去!她许是先回去了!”宸王应了一声儿,脚步不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引得身后的师兄师姐们一阵哄笑。也分不清楚是谁的嘲笑了,只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道,“还真是片刻也离不开老婆啊”、“如胶似漆哪”……

    宸王听在耳中,心里极不舒服。心想我哪里是离不开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离不开的?

    我是怕她忽然背着我跑了,到边疆去给我扣绿帽子呢!头顶发绿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

    容菀汐从崇阳堂出来,脚步沉重。

    师父的话,句句在她耳畔……师父说,太后和惠妃荆钗布裙的上山去,不吃不喝地在外头等了三天三夜,强闯的法子也用了,都行不通,就是见不到君紫夜的人。

    他们,没求到解药……

    太后和惠妃只能先回宫中,再做商讨。

    可这样一来,来来回回的,已经又耽搁了十几日。翎哥哥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若是再想出来的法子还行不通,可如何是好?

    容菀汐只觉得,心内很沉,很沉……脚步却是飘飘忽忽的,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一颗心,都已经飞到了边疆去。满满的愧疚,已经快要将她淹没。

    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问问自己,容菀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为什么由着宸王拴住了你?为什么不执意追上去?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自己也要尽到力才行!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狼心狗肺么?为了一点点自私的情爱,就连救命之恩都忘了吗?

    她很厌恶现在的自己。很厌恶,很厌恶……

    在宸王身上陷得越深,她就越瞧不起自己。

    她不能由着自己这样沉沦下去。不能让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小了、小到只能看得到宸王、只能恋着他的情他的心。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亲自去试一试。靠着惠妃、靠着太后、靠着师父、深知是靠着宸王,那都不是她自己给翎王的报答。

    她可以不爱翎王,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不能强求她自己。但她却绝不能无情,无情无义,非人之所为。

    容菀汐心事重重地回到半山腰上他们的院子,就见宸王正站在院门口儿四下寻她呢。见她回来了,倒也没因她的不告离开而恼,只是平静问道:“你去哪儿了?”

    “师父回来了。”容菀汐道。

    “怎么说?”宸王的语气是很焦急的。

    容菀汐摇摇头,叹了一声儿。

    “君紫夜不给?”宸王觉得头很重很沉,身上阵阵发冷。但却不愿意在容菀汐面前表露出来。也是真的担心翎王,急着问道。

    “是连面儿都没见到。太后和惠妃在外等了三天三夜,等得人都晕了,却还是见不到君紫夜晚一面。”

    宸王皱眉,随着容菀汐进屋。心里想着,没想到君紫夜能冰冷到这种程度,竟然连慈母之心都不能打动他!看来要好好谋划一番,多做一些功夫,从紫云阁或是君紫夜本身入手,找到能牵制他的东西,用以交换才行。只是君子之为的直接去以礼求人,是行不通的。

    既然是你不近人情在先,也就怪不得我对你不礼敬在后了。

    宸王摸了下茶壶里的茶,发现是小奴婢们刚换的热茶,忙给自己倒了一杯,以驱身上的寒冷。

    边埋头儿喝茶,边想着具体该从哪一处着手……抬头之时,忽见……

    “你这是做什么?”宸王见容菀汐在收拾包袱,心内一沉,问道。声音,不由得也沉了些。

    “我去紫云阁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进去的机会。”容菀汐平静道。

    “我说过,如果皇祖母和姨母那边不成,我会将这事儿接下来。”宸王的声音,更沉了。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痛心道:“菀汐,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他已经说了他会尽力去救人,但是在菀汐得知未央宫那边失败之时,她想到的,不是和他商量对策,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是亲自为之。难道他在她心里,就这么靠不住么?她对他,就一点儿依赖也没有么?

    容菀汐正在系包袱的手顿了下。的确,宸王是对蔡妃承诺过,如果未央宫那边不行,他一定亲自出手。可是她一心只想着亲力亲为,忘记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一起过去。你快收拾收拾东西……还是我帮你收拾?”容菀汐很轻松地问道。

    但宸王却是轻松不起来。她越是这么说,就越说明,她原本已经忘了。但他也不想追究太多,毕竟她对他还是在意的,还知道补救一番。

    “我是要过去,但不是现在。我们这么横冲直撞不是办法,还是得从长计议,做足了准备才行。回头儿我到师父那里、小燕那里,详细打听一下紫云阁和君紫夜的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软肋,抓住了,我再去。事情交给我,你就只管放心在崇阳山等着,我一定会要回解药来。”宸王也尽量平静理智地说道。

    “也好……只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容菀汐坚决道。

    宸王原本已经和缓的神色冷了下来……

    容菀汐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身体中的寒毒已经发了似的。

    一时心内担忧,但眸光,却依旧坚决。

    “你不相信我?”宸王沉声问道。

    并没有等容菀汐回答,猛地起身,步步走到容菀汐面前来。眸光沉沉地盯着她:“你是怕我自己去,对二哥不尽心?要看着我,是么?还是你心里仍旧放不下他,即便听到他已经得救也不能放心,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好起来才行?嗯?”

    容菀汐的嘴巴动了动,没想到宸王会这么恼。

    也没想到宸王居然会这么说。

    她对他的情意,他感觉不到么?她对他的信任,他感觉不到么?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很信任了,已经很亲很近了,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赌咒发誓了。她以为她的以为,他都懂。

    可是原来,这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们纵然日日相伴,却还是未能真正走进彼此的心里。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懂得、不过是毫无根基的过眼昙花。

    到底,是她会错了意么……

    “这样吧,我先过去,到那边看看情况。如果能进去自然是好,如果进不去,我在紫云山下等你。你准备好了就赶过来,我们争取一举成功。”容菀汐愣了半晌,深深地看了他半晌,却是平静地回身、平静地说道。

    她不想要和他吵,也不想因此而责怪他什么。

    毕竟她心里的那些想法,一直都只是她心里的想法罢了。她从没有拿到明面儿上和他交流过,他不懂得,这不能怪他。

    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于自己心底里的矫情,而给他带来什么烦恼。

    只是有些失落罢了,还不至于让这失落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不懂得不要紧,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相互了解,慢慢磨合。她也没能完全了解、完全懂得他,不是么?

    只要确定她是爱他的,只要确定她愿意留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很奇怪,现在在心底里承认爱他,容菀汐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样。过程,她自己都不想去深究。

    “我再说一遍,我自己去,你乖乖在崇阳山上等着。药,我一定拿到。若拿不到,大不了以命换命。总归绝不会让二哥死了。”宸王沉声道。

    他也是压抑了好久,才得以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争执,是很没气度的事。他不想和她争执什么,也不想指责她什么,只是想要让她放心。只是想让她知道,你该信我。

    只要她愿意相信他,这就足够了。此生漫长,至于她心底里对二哥的余情,一年放不下,他便等一年,两年放不下,他便等两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前提是,她愿意努力放弃。愿意信他认定他。

    容菀汐听了,却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便迅速系好了包袱,搭在自己的肩膀。回身,深深地看着他……

    “到底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呢?”容菀汐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苦笑着。

    绕过了他,直接往门口儿去。

    “你一定要去?可想好了?”宸王的声音很粗重、很沉。

    容菀汐的停在门口儿,半晌……

    回应宸王的,只有一声“吱呀”的关门声。

    其实容菀汐犹豫的,从来都不是她去不去的问题。而是担心宸王的身子。宸王那苍白的脸色、发紫的薄唇,明显是冻着了。

    但如果此时不走……此时背对着他的时候,不能狠下心来离开的话,她真担心自己便就此走不了。

    若是因着这番耽搁,而错过了什么救翎王的时机,她这辈子都无颜面对她自己,又何谈好好儿面对宸王?

    容菀汐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到了崇阳堂,将宸王的情况和杨景天说了,让杨景天务必妥善照顾着。这才问杨景天要了一匹快马,于夜色中,向紫云阁方向狂奔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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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介绍:
她容貌倾城聪慧过人,被誉为京都第一才女,曾当众拒绝太子爷求亲,只为心头所爱。 他风流倜傥邪魅妖孽,被誉为京都最极品的男人,却对喜欢的女人求而不得。 他们之间没有爱,联婚只因利益牵绊,他说,菀汐,除了这颗心,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后来他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深中她的毒,噬心腐骨,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