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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缕相思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txt下载     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六章:解药毒药

    一旦这药有问题,今日的蒙山,注定大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了那谋事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皇上自然也知道这药一旦服用下去,所得的后果可能是什么。但若不服用下去,又实在冒不得这个风险。孙清风说的事,无法从任何地方得到查证,而且也没有查证的时间。若这真的是一件歹事,对方抓住的,正是他这谨慎于自己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

    只要孙清风此言一出,他就已经被对方给抓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没有人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宁可因谨慎而死,也不愿意去求那太不靠不住的一线生机。

    即便已经给皇上试了毒,在李忠贵将水端和药粉递给皇上的时候,皇贵妃的心却仍旧悬了起来。完全吃不准,在皇上服下这药粉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此时,屋里的三人人人都是提心吊胆,但却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言语。屋子里很是安静,安静得皇上接过水杯之时,那杯中水晃动的声音,都如此明显。皇上接过水杯,丝毫犹豫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无,就好像将要服下的,只是一口治风寒的药粉似的。皇上将这药粉仰头服下了,又很从容的用水杯中的水咽了下去。

    皇上将水杯递给李忠贵,李忠贵也很从容地将水杯接了过来。一应都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李忠贵将水杯放回原处,又端了一杯漱口的清茶来,服侍着皇上漱了口。

    随后,屋里便又是一丝声音也无。

    静候了片刻,厨房那边派人来询问,问是否需要摆饭。小太监的声音传来,问道:“公公,厨房差人来问,是否要摆晚膳?”

    李忠贵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点点头,李忠贵便向门外扬声道:“传……”

    小太监吩咐了厨房的人摆晚膳,便借此由头儿再劝了周炎一番:“国公大人,这眼瞧着已经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大人还不回去用晚膳去?若是陛下得空,晚膳后定然会传唤大人。若是陛下不得空,大人就是在这儿等到明儿早晨,也没什么用啊。”

    “公公不必再劝,哪怕跪上几天几夜,老朽也定要见到皇上。”周炎哪里能听进去这些劝?没到时候呢,就是皇上亲自出来赶他走,他也不可能离开。

    小太监见他这般不识趣儿,也就不再劝说。反正他现在只是跪在这里而已,不吵了,影响不到皇上什么。

    不多时,厨房的人进来摆晚膳。门开之时,周炎却又趁机大喊道:“求陛下彻查此事……求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公道……”

    “哎呦,周大人哎……”吓得小太监忙上前来拦在了他身前,生怕他不知轻重地借着开门之时冲击去。

    好在周炎并无这个打算,仍旧只是跪在门前而已。扯着脖子继续喊道:“求陛下彻查宸王侮辱兄嫂一事……求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说法儿……”

    他岂能不知道冲进去的后果?一旦冲进去,门口儿那些侍卫就有将他赶走的由头儿了。他的目的就只是在这儿耗着,可不是真的要促成此事。

    李忠贵低声道:“陛下,周大人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万一一会儿有用到孙太医的时候,有周大人在门口儿门神似的看着,多有不便哪!”

    皇上冷哼一声,道:“周炎这个老匹夫,故意要将事情闹大,怕是想要图个名正言顺呢。今日的事儿,多半和他们祖孙二人脱不了干系。但让他在这儿等着也好,他故意看着朕、拖延着朕,朕也拖延着他。”

    承天阁内有密道,如果周炎真的能在这儿耗上一晚上,那明摆着就是在看着他了。生怕还没等他们行事,就让他给先逃跑了。哪里能想到,即便他堵在门口儿,也没什么用处呢?

    周炎认为他还在承天阁内,他们今晚就必定会有行动。到时候他们直奔承天阁,扑了个空,也好利于他的御林军动手。

    皇上正在心中思量着今晚的事儿,边往饭桌旁走。虽是身上有伤,但一生刚强惯了,即便在这时候,也还是昂首直身,丝毫不受身上伤口的影响。

    然而刚走到桌边,却是忽然一阵全身颤抖!腿上一软,一个踉跄便向饭桌前扑去!同时,嘴里“哇”地一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陛下!”

    皇贵妃和李忠贵同时一声惊呼,同时上前去扶住了皇上,这才免于皇上磕到桌角。

    “公公,快去叫孙太医!”皇贵妃急道。

    被皇上猛然喷出的那口鲜血给吓着了,皇贵妃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早就把种种危险顾忌给抛到了脑后儿。李忠贵一时候也慌了神儿,应了一声,就忙往门外跑。

    跑到门口儿,见了跪在门口儿的周炎,这才反应过来。可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吩咐小太监道:“快去,叫了孙太医过来!”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

    如果孙太医那药粉有毒,皇上早就该毒发了,怎么还会等了快半个时辰才有反应?就算这药是那种服下多长时间之后才会有反应的,皇贵妃也是先于皇上服下的,怎么在皇上之前,却是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

    所以细细一想,便知道这很有可能不是孙太医那药粉的问题,反而是因为孙太医的猜测都是对的。这时候刚好是皇上中箭之后的三个时辰,那毒发了,和皇上服下的解药相冲撞,有了反应。

    小太监应了一声儿,忙跑着往孙太医的住处去。

    李忠贵对周炎道:“大人还在这儿跪着干什么哪?没瞧着皇上的确不舒服吗?哪儿有功夫召见大人哪?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儿等皇上好了再说也来得及啊!”

    周炎一脸关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箭伤很严重?”

    刚刚听到屋里的动静可不小,而且明显有吐血的声音。周炎心内暗喜,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得对皇上相当关心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李忠贵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静下了神色来,平静劝道,“只是陛下今儿真的没工夫见大人,大人若一直在这儿等着,跪坏了身子,回头儿可别埋怨上陛下就是了。”

    “做臣子的岂敢埋怨陛下?”周炎捋着那山羊胡须,一双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笑着起身,道,“只是既然陛下身子的确不舒服,本官若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恐是扰乱了陛下的安歇。若陛下因着本官在此而再有什么不舒坦的,本官可是要自责不已啊……”

    周炎说完,悠悠然地转身离去了。

    看样子,皇上的确毒发了。若是不马上离开,等下皇上死了,皇贵妃和李忠贵若是反应过什么来,他还不得被这些御前侍卫当场拿下吗?

    他虽然准备得当,但现在却是一只羊在狼群之中,岂能不谨慎着些?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啊。眼瞧着他就要赢了,岂能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因而不用李忠贵再多催促什么走得那是相当快。

    李忠贵见他这快步离去的背影,更觉得有猫腻儿了。

    屋里,皇上干呕的声音还在传来……

    李忠贵忙开门儿进屋,之间皇贵妃已经扶着皇上就近坐在凳子上,着急地帮皇上轻抚着后背。此时的皇上,面色青紫、浑身颤抖,瞧着样子很吓人。但很明显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且从不断地干呕上也可听出,皇上的声音相当有力,并无什么毒发将死之感。只是不断地呕出黑色的污迹血来……

    皇上就像吃坏了东西一般,不断地干呕,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过了好半晌,脸上的阴翳才退下了些,浑身的颤抖也减弱了些。那无法控制的干呕之感,此时也没了。只剩下头晕脑沉、四肢无力。

    皇贵妃急得眼泪儿都流出来,瞧着皇上平静了些,也知道刚刚那不是毒发之症,反而是解药的反应,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稍稍落下了。轻声道:“妾身扶着陛下去床上躺一会儿?”

    此时皇上头沉得很,身体里的疼痛仍旧是有、恶心之感也仍旧是有,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不至于浑身颤抖、不至于不断干呕罢了。皇贵妃问了这一句,皇上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拼尽了全力地强撑着起来。

    李忠贵和皇贵妃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皇上,扶着皇上缓慢地往床榻那边走。

    皇贵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皇上的身子,仍旧是轻微颤抖着的。且他的身子很沉很沉,真好像将死之人那般让人拖拽不动似的。若非是他的颤抖提醒着她,她还真要以为,他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记忆里,皇上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痛苦羸弱的时候?皇贵妃但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只愿这些痛楚都在自己身上,能让皇上好受一些。

    其实此时,除了身体上的疼痛,皇上最痛的,还是心吧?因为那一箭,很有可能是他的哪一个儿子射出来的。他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贵妃和李忠贵扶着皇上到床边,刚走到床边,皇上的腿便已经没了力气。好在还有理智在,用那全身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向前面床上扑去,而不是让自己窝囊地瘫软在地上。

    李忠贵和皇贵妃都急得眼泪直流,但是谁也不敢说话。只能一人扶着头、一人扶着脚,将皇上的身子正了过来,让他如同平日里那般好端端的平躺着。

    平躺在床上,有意的平缓呼吸,皇上的身子倒也渐渐好受了些。面色也由先前的青紫,变成了惨白。额头上、身上,都是冷汗淋漓,看起来,就好像是正在发汗的重风寒病人似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长痛短痛

    若是平时,看到皇上这个样子,皇贵妃一定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此时看到皇上这副模样,皇贵妃的心却反而安定下来。李忠贵自然也是如此,看到皇上已经脸色惨败、且不断的发汗,这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了。

    不多时,门口儿响起小太监的声音:“公公,孙太医来了。”

    “传进来。”李忠贵道。

    孙清风背着药匣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寝房里来,忙施礼请安。

    皇上无力地一抬手,示意他起来。

    孙清风也不敢耽搁着,忙起身给皇上把脉。渐渐,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看到孙清风紧锁的眉心,屋里这三人的心,自然也都悬了起来。还是皇上最为沉稳,只是淡淡问道:“孙卿可是觉得情况不妙?”

    刚好此时孙太医也把完了脉,忙跪地叩头道:“微臣有罪……”

    “大人此言何意?难不成那解药不管用不是?可刚刚陛下明明都已经吐出了污血来……”皇贵妃有些着急地说道。

    孙清风连连摇头、又紧忙点了点头。这反应,弄得屋里的三人都有些诧异。还是皇上虚弱开口,道:“既然解药管用,孙卿请罪是为何意?”

    “回……回……回陛下,微臣……微臣的药……药……药是有用,可是却,却无法根治,清毒不全啊……”孙太医的声音和人一样,都是颤抖着的。说完,一下下的叩头,顿时涕泪聚下:“微臣有罪,求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李忠贵皱眉提醒道:“大人切莫太过慌张,陛下向来宽和,岂会治你重罪?只是现在陛下的情况,到底怎样,还望大人清楚说来。不然陛下心里也没个底儿不是?你这般请罪,倒像是吓唬人呢。”

    “是,是……公公说的是。”孙清风忙直起了身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抹了下自己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抹掉了。

    勉强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这才道:“看来陛下的确中了浓云遮月无疑。也幸而在三个时辰之内服下了解药,这才没了性命之忧。”

    一听皇上没有性命之忧,皇贵妃便也平静下来。未免孙太医因着太过害怕,而把事情说不清楚,便给了他一个鼓励。道:“多亏了孙大人察觉及时,如若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大人之功奇大,回头儿陛下定有重赏。”

    “不不不……”孙太医却连连摆手。原本那已经稍稍抬起来的头,此时又重重垂了下去。那刚擦过汗的额头,此时却又已经满布汗水,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此药虽然能暂且抑制住了这‘浓云遮月’,使得陛下不至于毒发,但却……但却……”孙太医重重叩头于地,道,“这方子是微臣祖上传下来的,因着没有人再中过这浓云遮月,微臣自然也从没有用过。不知道这解药原来是个半吊子,这毒虽然解了,但可能是这毒太过猛烈、可能是两药相撞……”

    “微臣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是从脉象上看来,陛下身上的毒的确解了,可是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且……且……且很严重啊……”

    孙太医又是连连叩头,惶恐道:“微臣一心想要救陛下,并不知道会有这般后果,都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的错……只是微臣真的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真的不知道除了这祖传下来的法子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可解……还望陛下看在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的份儿上,饶了微臣一命啊……”

    皇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即便他从未听过此毒,经过这番折腾,也能知道此毒的强劲。如此奇毒,解了,对身子造成些许损害,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孙清风一再请求活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能将次毒解了,救他一命,已经算是大功一件。就算有什么不周全之处,也最不至死。只是身为臣子,不敢和君上明着谈这些条件罢了。

    且也不必怀疑孙清风的解药有问题。若这解药并非是解药,而就是造成他刚刚那一番折腾的毒药,瑶敏也服下了,为何没有反应?可见孙清风所料不虚,那箭上的确淬了毒,且他送来的解药,也的确有效果。既然如此,纵然有不周到之处,他也仍旧是功臣,岂有苛责的道理?

    “孙卿多虑”,皇上的声音有些虚弱,“此番朕能化险为夷,全靠孙卿机敏。待回到京都,朕必将重重赏你……你且不必害怕,且给朕好好儿说说,朕现在的情况,如何?”

    虽然听得皇上如此说,孙清风的害怕却仍旧没有消减。只是经过了刚刚那一番太过害怕的折腾,此时大惊之后,反而清醒起来。

    皇上龙体的损伤相当严重,其实虽说不至于因着那毒速死,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从脉象上看来,皇上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毒性侵蚀得千疮百孔,根本没有调理复原的可能。只能是苟延残喘,拖延一些时日罢了。

    可这些话,他如果现在说给皇上听,皇上可就不能像刚才那么好脾气了,必定会骂他是庸医。而且,事关性命,一定不是责怪一番那么简单,或许会直接一怒之下处死他。

    他可不想死得这么早啊!

    更何况他给皇上用这解药,的确是出于一番赤胆忠心,的确只是想要救皇上的性命!怪只怪,祖上的功夫不到家,竟然研究出了这么一个半吊子解药来。这不是等于将长痛变成了短痛,将一下儿就死、变成了慢慢儿熬死吗?这算哪门子解药啊!

    可是这些话,他怎么和皇上说?搞不好皇上不仅仅只杀他一人,直接连他家祖坟都给挖了!他为谋生计,入宫做事,已经是对不起自家祖宗八代了,如今又要因此儿让祖宗遭祸,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不得安生啊!

    在脑海中迅速思量了这一番,便打定了主意,铁了心的不说真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回陛下,如今陛下的损伤……很严重。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毒性的侵蚀,从脉象上看,怕是最多也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恢复原样儿啊……”

    孙清风却也不敢说什么事儿也没有,反而像是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似的,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皇上听了孙清风的话,反而更放心了些。对这些太医的品性他并不了解,此时孙清风这么说,他只以为孙清风是个耿直的人,不敢故意说轻病情罢了。也便宽和笑道:“既然能调养好,便不是什么难事,细心调养着不就行了?对孙卿的医术,朕信得过。”

    “可……可……到底是因为微臣的解药不到家,才使得陛下受到这番损伤。这三五年里,尤其是这一阵子,陛下的身子定然难受得紧哪……都是微臣的过错,恳请陛下责罚……只是……只是还望陛下能留微臣一条命,让微臣将陛下的身子调理好。不然微臣心里惦记着陛下,怕是难以瞑目啊……”

    在床上平躺了这一会儿,皇上的身子已经好受了些。虽说体内还有隐隐疼痛,但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翻涌着的剧痛,全然在可以忍受的程度内。因而听了孙清风的话,态度便更加宽和,笑道:“孙卿不必惶恐,朕必将赏赐于你,岂有责罚之说?你且退下,尽快给朕调配一些治疗的药来。”

    “是!”孙清风重重叩首,道,“微臣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

    皇上没力气和他说太多,只是虚弱地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孙清风也不多留,好像急着为皇上配药似的,匆匆退下。

    孙清风退下后,皇上却是眉头紧锁。以此时的情况,想要连夜回京都城去,只怕并不容易。苦痛倒不要紧,就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他可便成了虎口里的羔羊。

    细想来,周炎今日的举动,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找动手的由头,定然也是在看着他这边的情况。在他毒发之后,周炎便离开了承天阁门前,不再继续跪着,这不是太明显不过?

    所以光是从周炎这一件事儿上,就能看出到底是谁在林中动的手。一定是庸王那边。

    既然如此,莫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一次,不能糊里糊涂地训斥他一番了事,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他乱来。这一次,麟儿可是犯下了杀头的大罪。若不让他当场认下此罪,只怕后患无穷。

    且这毕竟是弑父的大罪,如果不让他当场承认了之后再定罪,一旦定错了罪,可是无法挽回。

    必须要像个能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法子、让庸王狡辩不了的法子来才行。而且这法子想出的,还一定要快。

    ……

    秋风凉,庸王的屋子门窗紧闭。屋内,只有围坐在桌旁的周炎和庸王这祖孙二人。周炎和庸王低声言说了一番,庸王听罢,大惊失色。

    险些要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庸王,见了周炎那有些嘲笑的神色,便即刻平复了心绪。只是依旧端坐着,正色道:“外公可确认了父皇真的毒发?”

    “这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在那儿跪着,就只为了给咱们行事找一个由头儿?这才是最重要的。”周炎道。

    再事出有因,到底也还是逃不出“谋反”二字。虽然他并不在意是否有“谋反”这俩字儿的帽子,但却不愿意真的用这中计。放着上计不用,谁能非要用这更差一等的呢?

    一旦皇上死了,他们直接出兵围剿宸王,那该有多好呢?杀个宸王措手不及,痛痛快快、妥妥当当地了结了此事。皇上死了、宸王死了,且皇上还是被宸王给害死的,那么谁有资格当皇帝?自然就只有庸王。

    待到庸王登上皇位之后,他自然有法子控制庸王。周家,便可长盛不衰。甚至于,只要庸王这边儿控制得当,他还可以更进一步。但凡事不可强求,只要庸王不出幺蛾子,能让他们周家始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

第六百一十八章:曾为父子

    “等下你去求见皇上,如果李忠贵和皇贵妃不让你见,那么皇上必定已经出事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想办法硬闯进去,看到皇上死了,你就立刻动手去捉拿宸王。”周炎沉声吩咐道。

    对周炎这样命令的语气,庸王感到很不满。低声冷笑道:“本王心中自有打算,劳烦外祖父费心了。”

    周炎看出了庸王的不满,但这一次,却不能再由着庸王嚣张着。要知道,这可是最后行事的关头,如果庸王不安分,不按他的打算去办,闹出了什么祸事,可是没法子挽回。

    因而郑重道:“若没有我早为你筹谋,早在箭上下了毒,现下你的计谋就败了,还谈什么谋大事?能保住小命儿已是万幸。你以为我愿意为你费心?只是若没有为为你费心,我们整个周家,都得和你陪葬!”

    周炎这话,庸王可是不能认同。什么叫你们周家给我陪葬?明明是你们周家连累了我,逼得我不得不做这弑君弑父的大恶之举,你倒装无起无辜来?这下可好啊,眼见着要行事了,你倒是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而且,是我让你在箭上下毒的?是我让你杀了我父亲的?合着你毒杀了我父亲,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是?

    但此时,庸王已经没有和周炎多做计较的心思了。一心只惦记着他父皇是死是活。因而只是冷哼一声,道:“事成才是要紧,本王向来以大局为计。”

    意思是,本王以大局为计,不愿意和你一般计较。

    周炎听了,却是觉得好笑。心想你若真的以大局为计,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只怕早就登上皇位了。就是因你不识时务地顾及着父子之情,优柔寡断的,以至于落得了今日的下场。

    庸王静等了一会儿,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并不着急,想要等着周炎催促他去看情况的时候再去。但一想到此时承天阁里,父皇可能已经命在旦夕,就觉得再也坐不住。

    他还有好多的话没有问父皇,他还没和父皇说个清楚呢,还没当面责问父皇呢,怎么能让父皇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不见?

    但如果他急着过去,周炎必定会嘲笑他。嘲笑他,人家都不把你当儿子,你却这般在意人家的性命做什么?嘲笑他,你父皇相见的,可不是你,而是他最爱的儿子,宸王。嘲笑他,你去了,哪怕他是在弥留之际,也不可能给你好脸色看……

    对,他的父皇就是如此无情。或者说,他的父皇只有对他,才是如此无情。对沈瑶敏的那两个孩子,可是好生慈父。外祖父若真是这么嘲笑,倒也没什么错处,因为事情本就如此。他根本就不应该去看父皇!父皇对他如此狠心,他为何还要凑上去找父皇的羞辱?

    他就应该狠下心来,由着他这么孤零零的死了。甚至于,在知道他死了的时候,他应该是大笑着的。因为他和父皇之间,不是父皇死,就是他死。只有父皇死了,他才能登上皇位,他才能不必在有朝一日被父皇赐死、在有朝一日被三弟赐死。

    人就应该为了让自己活着,而不择手段,不是吗?

    在这皇家里,人人都是这么做的。父皇是这么做的、三弟是这么做的,他,也应该这么做。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儿,还有什么可怜悯的呢?

    可是……那终究是他的父亲啊!

    他记得,在小时候,他也曾用心询问他的功课、他也曾真心地夸赞过他,他也曾说过,“麟儿真乖”。他记得,即便在对峙的时候,他的眼中,真的出现过沉痛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那抹沉痛,并不是君王读不听话的臣子的痛心,而是父亲对儿子的失望……

    其实,父皇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吧?

    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母后,只是因为觉得他的性子并不像他,所以这才对他不似对老三那般疼爱。可是父皇对老五,不是更过分吗?

    父皇再怎么不喜欢他和母后,不也没有废掉母后的皇后之位、不也还是让他做了太子吗?就算这些都是因为当时对周家的忌惮,可是当皇权稳固、国力强盛之后,当父皇已经开始对付周家,并且颇有成效之后,父皇不也没有马上去掉他的太子之位吗?甚至于直到现在,父皇仍旧保有着母后的皇后之位……

    可这些,或许,也只是因为父皇不想要把事情做的太难看吧?

    庸王的心内很混乱,一会儿想着的都是父皇的好,一会儿想着的,又是父皇的不好。一会儿觉得父皇对他和对母后还是稍微有些情意的,一会儿又觉得,父皇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这样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想到记忆中的一个场景之时,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是小时候,但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自己多少岁的时候了。记得那时候还是在皇子监里,他爬到树上玩儿,刚好看到父皇在院墙外的不远处,正往这边来。他就站在树上向父皇招手,喊道:“父皇……”

    父皇看着他,笑得开怀。满是慈爱的指着他笑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调皮……”

    他记得那时父皇仰头看着他的样子,他记得父皇那时宠溺的语气。

    只是皇家里的事情太多太杂,无情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的心,不得不渐渐冷了下来。渐渐,彼时彼刻的温暖,早就被他着意抛到了脑后儿。

    可是如今想来,他真的有这个记忆,父皇真的这么慈爱的看过他、这的这么宠溺地对他说过话……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那么耀眼,父皇就好像一个温和的天神一般,给了他最温暖的关怀。他记得,他真的记得,那天,父皇怕他摔着,在他要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父皇忙过来抱着他,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父皇真的给过他身为父亲该给子女的关怀,虽然少之又少,但此时回想起来,这些关怀,在他的记忆里,竟然如此深刻。其实父皇给别人的,有何曾更多一些呢?除了老三之外,只怕靖王、豫王,都不如他得到的多吧?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和老三比呢?

    身为男人,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子嗣,与那些随随便便哪一个侍妾所生的孩子,可是大不相同的。对这些孩子,真的无法像是同那因爱而出的孩子相提并论。父皇对他不够疼爱,其实这和他本身并不无关系啊,只是因为他的母后,并不是父皇心爱的女人罢了。

    “外公,你可确定,父皇一定中了毒,且毒发了?”庸王再次确认道。

    周炎捋着山羊胡须,也是认真想了好半晌,这才道:“那箭尖上的毒,是我亲自淬上去的,定然不会有错。而且这毒是从风元山庄而来,之前我已经找家丁试用过,毒性的确很强。所以在这毒上,一定不会出错。至于是否毒发……这毒名为‘浓云遮月’,便是以为它不易被人察觉……”

    “这毒,因着已经绝迹很久,即便是在江湖中使用,都未必能有人察觉,更何况是在宫里?即便用银针试毒,都试不出来。再加上我的确听到了屋里有一番猛烈折腾的声响,想来应该不差。”

    周炎也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说一定不差,却也说不出口。毕竟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都是,不到最后结果出来之时,绝不说肯定之言。

    庸王听了,心,可是沉了又沉……

    一听到周炎说,屋里有一番猛烈的折腾,心就紧紧揪着。想到父皇此时可能还在承天阁中受着这剧毒的折磨,可能已经经过了一番疼痛无比的折磨后奄奄一息了,或者可能已经……死了。便是一刻也等不了。

    只能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焦急,起身平静道:“如此便好。想来这时候也该有个结果了,承天阁那边一定混乱着,我现在过去,想要冲进去应该方便些。”

    周炎一心想着皇上此时是否已经死了,其实也着急知道结果。哪有心思察觉到庸王心里的担忧,更想不到他心里的那一番纠结。点点头,道:“也好。务必小心一些。”

    “放心。”庸王因着心里担忧着父皇,想要忽悠周炎,倒是便得好说话起来。

    出了房门,庸王稳步走了片刻,确定了周围没有人跟着,便一路狂奔起来……

    他恨不得马上扑到父皇床前去,恨不得马上对父皇说,“父皇,我错了……”

    虽然对父皇认错,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可他觉得,只要能让父皇瞑目,就是天大的委屈,他也受得了。如果能让父皇活着,就算让他放弃这帝位,他也甘愿。

    父皇……父皇……到底是父在先,皇在后啊!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父亲的生死漠不关心?他怎么可以有了弑父的念头儿?他可真是个混蛋!

    他想要告诉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有那弑父的念头儿……他想要告诉父皇,可是儿臣并没有真的想要动手啊!儿臣并不想让你死啊父皇!

    他想要告诉父皇,真的不是儿臣害死了你,你莫要恨儿臣,你莫要不认儿臣。是儿臣糊涂,九泉之下,儿臣会向您赔罪,任凭你打骂,儿臣绝不会还手,但您可千万不能不认儿臣这个儿子啊……

    如果父皇死了,他,一定要为父皇报仇!他要让父皇知道,真的不是你的儿子害死了你……

    庸王一路狂奔,恍似与父皇的所有隔阂,都随着这一路狂奔消失殆尽。待到站在承天阁门前之时,他的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愧疚、满满的担忧。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罪人!

    但,到底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在。毕竟不能确定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能让人察觉出他早就知道父皇已经出事了。便站在门口儿平静了一会儿,方对小太监道:“你去通传,本王要求见父皇。”

    小太监想也没想地便施礼回道:“殿下恕罪,陛下身子不舒坦,吩咐了,不论谁来,一概不见。”

第六百一十九章:装死蒙骗

    听了这话,庸王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父皇的箭伤并不重,若是只因箭伤之故,没必要做这样的吩咐。因着父皇受了箭伤,本就人心浮动,这时候,即便真有什么极不舒服的,只要还能见人,父皇也一定会召见求见之人,以便稳定人心。

    因着对他和外祖父所提之事的反感,不见倒还情有可原,可没理由直接吩咐了不管是谁,一概不见啊!除非这召见的情况,要比不召见的情况更糟糕,召见了,才会让人心更慌、局势更乱……

    庸王但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虽然房门距离他只是一步之遥,但他,却没有勇气推开。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只能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向里头喊了一声儿。

    屋里,皇贵妃和李忠贵各自侍立在床头床尾,同时看向皇上。此时的皇上,面色惨白得一丝血色也无。闭着眼睛平躺在薄被里,呼吸长进短出,若是不经意地一眼看去,当真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听得庸王的声音,皇上缓缓睁开眼睛,静想片刻,便给皇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附耳过来。皇上吩咐了皇贵妃一番,又看向侍立在床尾的李忠贵,略一抬手,示意他也过来。

    李忠贵凑到近前来,听了皇上的吩咐,有些犹豫地低声劝道:“陛下,这……不吉利吧?”

    “无妨,你且去办。”皇上低声道。

    刚出了事,庸王就过来了,这事儿真是让他想不怀疑都难。而且心底里,他不认为老三能对他下如此狠手。虽然这毒来自于江湖,看起来的确是和江湖多有往来的老三更可疑一些,但老三向来不是一个心急的人,如今的局势,可是对他最为有利,他不可能急着这么做。所以下狠手的人……十有**就是门外的庸王。

    李忠贵见皇上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办。

    李忠贵转身往门外走时,皇贵妃便跪在了皇上的床前,拿出自己的帕子,做出拭泪的模样来,伴着低低的啜泣之声。

    “父皇,儿臣有要紧事情求见。儿臣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庸王还在门口儿喊道。

    已经接连喊了好几遍,里头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若是往常,父皇即便原本并不想见,听了他这般不知分寸的吵嚷,也一定会让李忠贵叫他进去,好好训斥他一番。

    正想着,只见房门开了。李忠贵开了房门后,很是谨慎地关上了房门,这才施了礼,轻声道:“殿下,陛下龙体不适,已经早早儿歇息了,殿下这般吵嚷,恐怕会吵着了陛下好眠。殿下有什么事儿,还是明日再说吧。”

    “这才什么时辰,父皇怎么这么早就歇息了?本王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和父皇说,还望公公再去通传一声儿。”庸王可是难得和李忠贵这么客气。

    可是李忠贵却是想都没想便道:“殿下,陛下真的已经睡着了。若是奴才帮殿下去通传,岂不是吵醒了陛下?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奴才和殿下谁都逃不了啊……”

    听了这话,庸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已经没心思和他做表面功夫了。只是盯着房门,再次喊道:“父皇,儿臣真的有要紧事情,还望父皇赐见!”

    如此百般谨慎,并非是为了要给自己留后路,而是打心底里期望父皇没事。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听了小太监的话,再看李忠贵这想都不用想的便回答的态度,便知道父皇一定出事了。

    话音落下,里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庸王是一刻也等不了,直奔门口儿便冲了进去。

    “哎哎……殿下,切不可莽撞啊殿下!”李忠贵忙拦了上来。

    边喊道:“护驾……”

    但因着并不是真心拦着,故意晚了一些,给了庸王冲进去的时间。

    门口儿的侍卫们听得李忠贵喊“护驾”,而且还很着急地用了手势,示意他们快点儿。侍卫们也不敢怠慢,忙冲了上来。

    李忠贵还很着急地补充道:“快!快拦住了庸王!别让殿下冲撞了皇上!”

    虽然庸王是有些莽撞,但李忠贵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烈了些,侍卫们心中都很疑惑。但却也没有什么发问的权力和余地,只得急忙上前去拦着庸王。

    “快!”侍卫们都已经到了门口儿,李忠贵还在催促着。

    此时,庸王刚刚冲进门槛儿,正在往寝房里冲。侍卫们都听到庸王相当焦急的喊了一声儿:“父皇!”且声音里,还很有些悲痛之感,倒像是过来奔丧似的。

    听到侍卫们都觉得很糊涂,但李忠贵的催促仍在传来,侍卫们也不敢怠慢,都冲上前来拦住了庸王。

    李忠贵适时的上前来,直接不顾礼数地推着庸王往外走,边道:“陛下早有命令,擅入者斩!难道殿下不要命了吗?”

    侍卫们见李忠贵说得如此严重,更是不敢怠慢着,只得随着李忠贵一齐往外推庸王。六个御前侍卫组成一道人墙,手中长刀横着,完全是对付乱臣贼子的架势。

    庸王在太学里学的武功有限,就是再怎么挣扎,也推不开这堵人墙。只能抻着脖子往寝房里看。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心就已经凉了大半截儿。这时候再挣扎着仔细看去,看到皇贵妃跪在皇上床前低低啜泣着,而父皇脸色惨白,一丝呼吸也无,但觉一股子悲痛涌上来,眼泪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只顾着一声声悲痛地大喊道:“父皇……父皇……”

    因着心中悲痛,也没心思多做抗争,不多时,便由着侍卫们将他推了出去。李忠贵着急地“嘭”地一声儿关上了房门,心有余悸似的,勉强平复了心绪,施礼道:“殿下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一会儿陛下醒来恼了,要治殿下的罪呢……”

    “公公,父皇他……父皇……”说话间,庸王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竟然就这么滑落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擦了眼泪,咽下了哽咽。只是站在门口儿,怔怔地看着房门里。好像能透过这紧紧关闭着的房门看到什么似的。

    李忠贵给了庸王一个很有暗意的回答,道:“陛下不希望别人打扰。今日蒙山上秋风冷,恐冻着了人心,怕是不好收场呢。”

    一旁侍卫和小太监们都听得糊里糊涂,但是对李忠贵的话,谁敢说一个不是?谁又敢胡乱插嘴?因而都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侍卫们听得糊涂,但已经认定了皇上已死的庸王,心内则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知道了父皇已死,知道自己来晚了……庸王怔怔转身,嘴里低估道:“本王明白了……明白了……”

    父皇好狠的心,终究是连最后一面也不留给他……

    没走出几步儿,忽地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辛亏李忠贵眼疾手快地冲了上来,拉住了他。

    庸王顺着李忠贵的搀扶直起了身子,自嘲地苦笑笑。

    李忠贵见此,想起皇上的意思,又给了庸王一个更为有指引意思的话:“殿下,事已至此,只有稳定了局势才是要紧啊。”

    庸王此时满心悲痛,听得李忠贵此言,心内的悲痛,则是成了愤怒。心想,谁来稳定局势?还不是让宸王来做?你这阉人好生不识时务,全听凭那后宫妇人老的拆迁。要不是本王早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你们在这儿扶着宸王上皇位之时,本王还蒙在鼓里呢!

    “殿下,身子要紧啊……”李忠贵见庸王的确很悲痛,心内不免也起了些许恻隐之心。但对皇上的担忧,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庸王弯着腰,双手撑着腿,深深一个呼吸,平静了半晌……脸上悲痛的神情,渐渐淡去了。

    起身,推开了李忠贵,对他的关心根本不领情,冷哼一声,正了正袍子,阔步往意阑居去了。

    庸王这悲痛来得快收得也快,弄得李忠贵一怔,完全蒙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明明刚才庸王的反应,就已经顺着皇上的意思去了,他也便按着皇上的吩咐给了庸王一些暗示,并没什么错处啊。

    看到庸王昂首阔步的背影,李忠贵诧异地“啧”了一声儿,摇摇头,回承天阁复命去了。

    庸王阔步走着,看似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眼眶,却仍旧是不受控制地红着。父皇,父皇……

    没想到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终究没有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他还有很多话没有问清楚呢……父皇就这么走了……是他,害死了父皇。

    不,父皇不是他害死的,他没想要杀了父皇。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个可怜的人、只是不想死,他只是为了能好好活着,不得已地去争夺那皇位而已。他只是想要皇位,他并不想要父皇的性命!

    甚至于最初,他根本不想要谋反……都是周炎那老匹夫撺掇的!

    周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背着本王,用如此卑鄙狠辣的手段害死了本王的父皇,还指望本王日后能给你好日子过?

    他外公可不是个糊涂的人,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父子连心,他和父皇再怎么成仇反目,可也比他这个外姓人要强得多。想必周炎早就料到了,一旦事成,他必定要为父皇报仇。所以周炎的心里,只怕也做好了应对他报仇的准备……

    想到这里,庸王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不由得回身向承天阁的方向看去……

    周炎对付父皇的手段如此狠辣,而且事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他是一点儿察觉也无。这老匹夫,当真可怕得很呢……

    如果有一天这老匹夫决心要杀了他,他是不是也会如同父皇这般,在毫无察觉中就一命呜呼了,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上?

    想到日后,不免一阵脊背发寒……

第六百二十章:窝里先反

    等到外公对他下手之时,他可还有还手的余地?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以为他可以和这老匹夫一较高低,可父皇的尸首,就那么躺在承天阁中,再清楚不过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匹夫的对手。

    如果等到外公对他下手……庸王简直不敢想这后果儿,他不要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不能,绝对不能。所以他必须要掌握先机。

    现在,对庸王来说,宸王已经不是最大的敌人了,那已经死了的父皇,更不是。最大的敌人,是那个让他只要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老头儿、他的外公。

    一想到那老头儿狡诈的鹰眼,庸王便觉得一阵汗毛倒数,甚至于腿都软了些,几乎不敢回去面对他。

    那老头儿,杀了他的父皇……那老头儿早晚有一天也会杀了他!

    如果不早点儿将这个祸害除掉,只怕过不多久,他们风国的江山,就要落入这老头儿的手中了,就要姓周了!

    一想到江山易姓,庸王那原本已经有些软了的腿,没来由地又起了一阵劲力。但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觉得为了风氏皇族的千秋万代,便没什么可怕的!

    这老头儿再狠辣,不也还是要靠着他的名分才能行事吗?至少在目前为止,这老头儿还不敢和他撕破脸皮、不能对他下手。而且此时他们正在谋事,周炎就算对他有什么防范之心,也绝对不可能想到他会动了杀心。此时周炎估计正在洋洋得意,以为他这个外孙子,离开了他便不能成事儿呢。

    周炎,且让你得意着……且不说未来如何,单只说这杀父之仇,便不公戴天!

    亲眼所见,对皇上的死,庸王便是一点儿怀疑也没有。初丧父的悲痛,使得他对周炎的恨意,已经到了顶点!

    一切都是这老匹夫给害的!正因为他的权欲之心,才使得母后在宫里不受宠,正因为他的权欲之心,才连累了他不受父皇待见!此时他的权欲之心,竟然已经到了弑君的地步!因着老匹夫那滔天的权欲,竟然害得他成为了一个弑君谋逆的罪人!

    周炎,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庸王双拳紧握,狠狠咬牙……回身,看向意阑居的方向,狠狠念道:“周炎……”

    先下手为强,这可是你教给本王的!

    外公,你不是说过吗?当所有人都觉得你该动手的时候,你再动手,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在别人认为你在此局势中还不至于出手之时,你即刻出手,便可以攻其不备。周炎,你说本王如果学以致用,是不是也算对得起你对本王的教诲了?

    庸王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便快步往意阑居走去。

    瞧着皇贵妃跪在床前哭泣的样子,父皇应该刚刚去了不久,如若不然,那女人不得早就筹谋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痛哭呢?他去闹了一番,那女人必定也紧张起来,只怕现在已经开始和李忠贵筹谋着如何把宸王扶上皇位了。估计李忠贵现在已经去汇贤居找老三去了!

    他如果不快点儿动手,待到老三那边有了应对之时他再出手,可是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这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快”字。好在他这边已经准备得当,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一个行事的由头儿。父皇死了,是被靖王的箭刺死的,这就是最好的行事由头儿。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这边马上就可以行动起来。但是老三那边呢?

    老三手上没有可调用的军队,他再怎么受父皇的宠信,也只不过是个亲王,没资格调用御林军,想要用父皇的兵符调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一番运作下来,怎样也要比他这边慢上片刻。所以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已经占了先机。

    只要把自己这边处置得当,大事定成。

    他自己这边,最先要处置的,便是周炎那个老匹夫。

    入林中狩猎,腰间都要带着匕首,以便遇着猛兽,近身搏斗之用。幸而回来之后一切匆忙,他还没把腰间的匕首拿出去呢,这时候,可是刚好能派上用场。

    庸王摸了下腰间的匕首,眼中,露出极其狠辣的寒光来。

    周炎,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不管是为了给父皇报仇,还是为了将来的安稳,他都必须除掉周炎。而且,在此时除掉周炎,其实并不算匆忙,反而是最好的时机。之前的一应准备,周炎都已经为他做好了,此时父皇已死,无论是行事的由头儿还是行事的时机,都有了。狡兔死走狗烹,既然走狗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又何必再留着这个走狗?

    杀了周炎,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全凭他的指挥,再不会有人指手画脚,而且也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插刀。外公,该做的事情你都做了,为了孙儿的前程,你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留着你,不是等于给自己留了一个祸害。本王在前边冲锋陷阵,你却在后边儿给本王找麻烦,这情况可不太妙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意阑居门口儿。庸王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狠辣收敛下去,皇上了一脸的忧愁。开门儿,皱眉进了屋。见周炎正坐在桌边悠然地喝茶,恍似对他带来的结果漠不关心似的。

    周炎抬眼瞟了他一眼,笑道:“看来皇上已经死了。”

    庸王点点头,道:“刚刚的事儿,为进去的时候,皇贵妃正跪在父皇床前哭呢。”

    见庸王神情悲切,周炎只是一声嘲笑,便不再多言。亲自给庸王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去,道:“悲喜不过心,这才是成大事之人。”

    庸王扯起嘴角,苦笑着接过了这杯已经凉了的茶。在周炎面前坐下了,缓缓饮了一口茶,好像着意让自己平复一会儿似的。待到两三口茶咽尽了,这才道:“我看我们必须快些动手,不然等皇贵妃那边告知了宸王,宸王那边必有应对。”

    “怕什么?”周炎悠然一笑,“宸王那边的应对,是慌乱之举。可我们这边的应对,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说着,那双鹰眼上的淡眉一挑,笑道:“麟儿,你觉得如今的局面,与咱们事先商量好的行事之法比起来,如何?”

    平心而论,自然是现在的局面更好些。若是按着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来行事,不过是让周炎打着匡扶嫡出正统的旗号逼宫罢了,且不说到底能有几分一定事成的把握,且说事成之后的说法儿,也是不好听。

    若以之前定好的计谋行事,最终事成的把握,不过七成。可现在,父皇已经死了,他们又这般事先准备,把握,少说也有九成。哪一个法子更好一些,自然一目了然。

    但庸王却不可能给周炎什么好脸色,而是正色道:“不管这法子是好是坏,外公你在行事之前,都该和本王商量一下才是,而不是把本王蒙在鼓里。但事已至此,本王为了接下来的事,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再不可如此了,外公可明白?”

    周炎笑笑,道:“事先和你商量?又如何能有此时大胜的局面呢……”

    但却也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只是想要提点庸王一下,想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糊涂,想让他在接下来的行事中安分一些、听话一些。因而忙笑道:“不过你说的是,外公做这些,毕竟都是为了你好。原本就是为你做事,想要怎么做,理应事先告诉你。”

    庸王心里有着另一番算计,自然没有心思和他在言语上做计较。听了周岩的和解之言,便也不深追究,直接道:“外公叫了几个统领过来吧,我们好商量行事。”

    “呵呵……剩下的事情,还是不劳你操心,我这边全都安排妥当便是”,周炎的鹰眼里,迸发出一丝期待的光来,“你只需吩咐我们何时行事。”

    庸王看向周炎,眼中,也有颇有些激进的光彩,笑道:“即刻!”

    “哈哈……”周炎那干哑的声音畅快道,“好!痛快!”

    “如此……”周炎起身,向庸王施礼,道,“老臣这就去办。陛下,只等着臣的好消息吧!”

    庸王也起身,却是笑不出来,颇有些担忧的嘱咐道:“外公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老三诡计多端,怕是没那么容易抓到。一旦抓到了老三,不要给他辩解的机会,就地正法。此事,必须要快。结果了老三……”

    说到这里,庸王的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笑道:“本王今晚,就该当在父皇的灵前继位。明日一早儿,咱们便扶着父皇的灵柩回朝,该怎么下葬,便怎么风光着办……”

    “是,陛下。”周炎尽可能地忽悠他。只要他不非要插手进动手的事情中来,别说是说些忽悠他的话了,就是做些谄媚的事儿,也没什么要紧。要紧的事,将此事办成了。他和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呢?身为祖父,哄孩子玩儿,倒也是理所应当。

    不是因为护着庸王才不让他出头,而是因为,他不可能让庸王接触到周家的势力、不可能让庸王有直接命令周家势力的机会。除掉了皇上,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们周家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保存好自己的势力,才能始终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皇上对周家的清剿之意早已有之,为什么始终这么不温不火的进行着?还不是忌惮着那些周家在朝野中暗藏着的势力?皇上如此英明之人,都无法将他们周家痛快铲除,更何况庸王这么个半吊子呢?

    新皇的外公、太后的生父,多少个尊荣称号,也抵不过手中握有可供自家差遣的军队、抵不过藏在暗地里的势力。

    周炎转身阔步离去,生怕庸王再叫住他磨叽什么。庸王却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周炎:“外公!”

    “什么事儿?”周炎不明所以地转身回头。

第六百二十一章:学以致用

    “还有一件事儿,外公可别忘了……”庸王一脸担忧之色的走上前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什么事?”周炎觉得庸王问这话很是蹊跷,怎么好像反而由着他放手去做呢?

    “外公……”此时,庸王已经站在了周炎的身后,很亲近地拍了拍周炎的后背,笑道,“外公可别忘了,有本王在你身后,你们周家势力的行事,便是捉拿弑父奸孽;但若没有本王站在你身后,周家去宸王的汇贤居抓人,可就是谋逆了。”

    周炎呵呵一笑,明白了庸王的意思,心里对他更是瞧不上。他早就知道,他这个外孙,是个只会瞎咋呼,到了真招儿的时候就大气儿不敢喘的人。庸王是担心自己被他们周家给甩了,担心周家直接把他也给扔了,自己在这蒙山别苑里,谋一个改朝换代呢。

    以现在的局势看来,若他真想要这么做,并不难。但事有万一,万一事败,那可是找人当替罪羊的机会都没有。一旦事败,只能粉身碎骨。凡事急不得,哪有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事儿?且行军打仗之中,最忌讳的还是临阵换战术呢,更何况是谋如此大事?

    之前怎么定的,就怎么来,变换不得。庸王的这番担忧,实属多余。但也的确符合他这外孙的性子。

    “麟儿,你放心,外公说了为你谋事,便会全心全意的帮你,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周炎笑道。

    事情到了这时候,多说无益。此时的情况看来,不管庸王听不听话,他都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因为他没本事。

    “外公啊,其实算起来,你可是本王的杀父仇人了啊……”庸王搂住了周炎的肩膀,笑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周炎但觉的,从庸王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子冰冷的寒意。心里清楚,庸王再怎么嘴上说恨皇上,对皇上还是很有些父子之情的。如今皇上死了,他定然心内悲痛。但是这弑君的黑锅,可不能全都由他们周家背着。

    冷笑道:“麟儿你这话的意思,外公可是听不明白了?箭是你下令射出去的,事情也是你要办的。若说非要找个杀父仇人出来,你自己就是。”

    周炎回身,笑道:“眼见着要办事儿了,咱们可不能窝里反。”

    周炎看着庸王,语重心长地叹道:“我是你的外公,岂能害你和你的母亲?就算你非要把外公当做的杀父仇人,但你想想,没了你外公,你和你母后都要死。在外公的立场上,君王的性命和自己女儿、外孙的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更重要些。”

    他这外孙很糊涂,眼见着要行事,还是安抚他一下为好。但偏偏这糊涂之人,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儿。一旦细心筹谋起来,没准儿还真要被他给算计了去。日后还是要多小心些。但那都是日后的事儿了,眼下,箭在弦上,务必要把这箭射好。射准。

    他大儿子的性命、他周家满门的荣耀,全系于今日此举了。

    见庸王的神色缓和了些,周炎便放下心来,道:“我这就去安排,可千万不能让宸王抢了先。”

    三五句的耽搁倒不要紧,但若再耽搁下去,可是要坏了事儿。

    “外公,别急啊,本王还有话没说完呢。”庸王叫住了刚转身的周炎。

    周炎急着去办事儿,被他这么啰嗦着,已经有些没了耐心。回身刚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还没等开口呢,就见庸王的眼中,忽地蹦出狠辣的光来,笑得也很是诡异……

    还没等反应过来事情不妙,一把匕首,就已经迅速插入到他的腹部!周炎的一声痛呼还没有出口,就已经被庸王狠狠捂住了嘴巴。同时,庸王手中的匕首,又狠狠捅了几下儿!

    周炎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庸王,疼痛已经完全不能涌入到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此时就只剩下震惊,全部都是震惊……甚至于连愤怒和恨意都没有。

    庸王的眼中,却满是喷薄着的恨意,如同火焰一般,仿佛能将面前这个因疼痛而扭曲了身子的老者,烧得皮肉不剩。

    周炎的身子渐渐向下坠落,但那双鹰眼,仍在震惊地看着庸王……

    感觉到周炎已经奄奄一息,庸王心里的紧张才缓和了些,眼中那喷薄着的愤怒,也因心神的放松而渐渐缓和……他这才注意到周炎的眼神儿。看到他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庸王的心,猛地一阵抽痛。

    但随即,却像是扔垃圾一样,将周炎扔到了的地上,沉声道:“外公,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攻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外公,该你办的事情你都办完了,也该功成身退了。”

    听了庸王这话,周炎那已经有些涣散的眼中,这才现出些许愤怒来。嘴巴动了动,但最终,除了两声儿干哑的“呃”、“呃”之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拼着愤怒地看着庸王,却是脖子一歪,头落在地上,没了气息。那双往日里犀利的鹰眼,此时,仍旧睁得老大。震惊、愤怒、不甘……交杂其中。

    庸王看了躺在地上的周炎半晌,忽的,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安静的屋内,当啷的一声儿响。庸王恍似被这一声儿响给吓着了似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连连后退。想要抓住身后的桌子来稳住自己,却是先撞上了凳子,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坐在地。腰磕在了凳子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是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呼吸急促,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杀的,竟是他的外祖父……

    庸王的额头上、后背上、手心儿里,满是冷汗,但觉得口干舌燥,几次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却都没有力气。心内着急,急着去办事儿呢,但是无论怎么挣扎这双腿就是不听使唤,完全站不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反复了多少次,那扑通扑通跳着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手脚上也稍稍有了些力气。终于勉强撑着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承天阁内,皇上叫来了几个御林军里的心腹统领,细细一番吩咐后,便交代了他们退下。几个统领退下之时,有一人,却是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交代完了别苑这边的防范部署,皇上便强撑着起身,吩咐李忠贵道:“准备一下,一旦动起手来,我们去密道中躲一躲。”

    以他现在的身子状况,想要连夜赶回京都城是不行了,只能暂且找个地方躲避一番。

    皇贵妃眉头紧锁,心内担忧。但担忧的却不仅仅是皇上的身子,还有她的儿子。

    皇上的意思,显然没打算叫上宸儿一起入密道中躲避。虽说宸儿那边早就查出了庸王的谋逆准备,但毕竟交手起来刀剑无眼,若是在混中伤着了……

    且如果乱军想要擒贼擒王,却找不到皇上,岂不是要把这“擒王”之举放到宸儿身上?皇上此举,无异于把宸儿当做替死鬼啊!虽然皇上未必会真的这么想,但事情,却的确如此。

    经历了刚刚的一番生死挣扎,皇贵妃不愿意把皇上想得无情得太过。想想,还是轻声道:“陛下……事到如今,陛下还不能断定那要作乱之人是谁吗?”

    皇上沉默不语。

    他是觉得,庸王更有可能些。毕竟事发之后,老三到现在都没来,庸王却像试探似的,真的冲进了房中。但之后庸王的那一声声痛呼,却不似假意。那一声声痛呼的“父皇”,真的触动到了他。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殡天,有子女们的这般痛苦哭喊,倒也欣慰。

    皇上叹了一声儿,用力抬起手,拉住了皇贵妃的手,轻声道:“不管是哪一个要作乱,朕都不愿意相信。但哪一个人绝对不会作乱,朕,却也不能下定论……瑶敏,朕当然愿意相信老三,可你要知道……这是皇家……想来,你自己也清楚,老三……城府很深。”

    听得皇上这么说,皇贵妃的心,反而觉得轻松了些。皇上因不确定作乱之人是谁,而让宸儿留在外面,是对两个儿子对等的试探。但若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作乱之人是谁,却还是让宸儿留在外面,便真是把自己的儿子当替死鬼了。

    不信任,总好过明知道他没有做错事,却还是让他去送死,要好得多吧?

    “瑶敏……朕能向你保证的,只能是……如果作乱之人真是老三,朕……会饶他一命。”皇上道。

    皇贵妃知道,君无戏言。皇上这话说出来,的确给了宸儿和她,以最大的宽和包容。弑君之罪已是天大,再加上弑父这一条,更是罪无可赦,怕是凌迟都不为过。但皇上到底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

    虽然心底里知道,那谋逆之人一定不是她的儿子,但听到皇上如此说,还是感激得红了眼眶。此时,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虽然即便在知道是庸王作乱之后,皇上也未必会杀了庸王。但事到临头的恻隐之心,和早就准备好的不杀,又是不一样的。她知道,皇上给宸儿的这事先准备好的宽恕,多半还是冲着她。因为这是她的儿子,是他和她的儿子,所以他不忍心下处死的命令。

    既然皇上是因为不信任,这才留了宸儿在外面,且又有了这番保证,皇贵妃就是再担心自己的儿子,却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等皇上缓和了些,便扶着皇上起身,想要尽早到密道去。

    这事是庸王做的无疑。如今庸王已经看到皇上“已死”,为了抢占先机,必定会马上动手,多耽搁下去,只怕皇上可真要被那些乱军给害了。

    李忠贵早已经收拾好了两床厚褥子和一床厚棉被,并着装有温水的茶壶,和一些好咀嚼的精细糕点。见皇贵妃已经扶着皇上起身,便忙将拿了斗篷给皇上披上了,免得皇上在入密道的时候受凉。一应准备得当,皇贵妃和李忠贵便按照皇上的指引,到了小书房西面的墙壁前……

第六百二十二章:鸠占鹊巢

    意阑居里,庸王手撑着凳子缓缓起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时,他那惊恐的、慌乱的眼神儿,已经全然不见了。此时他的样子,反而清醒精明得很。呼吸也早已经恢复如常,颇有些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模样。

    庸王站直了身子,回身看了躺在地上的、仍旧睁大双目的周炎一眼。很从容地将摔倒的凳子扶了起来,将桌子上被撞到的茶杯茶盏正了正。然后到周炎身边儿去,拖着周炎,将他拖到了内室寝房里、抬到了床上,将床幔拉上了。除非是神仙,不然谁也无法看出里头躺着一个死人。

    庸王确定了这番布置无差,便又到床幔里去,将周炎腰间的令牌拿了下来。周炎的令牌很是独特,是罕见的紫玉制成,婴孩巴掌大的一小块儿,上面雕刻着一个鹰头,鹰的眼睛里,雕刻着一个“周”字。做工之精妙,便是放在未央宫的珍宝阁里也不为过。

    周炎的令牌,可谓世上独一无二,想要仿造几乎无可能。所以周家人和周家的势力认的,就只是这令牌。若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周炎站在一起,甚至于那没拿令牌的人看起来更像真的,但所有人听的,一定是那个拿着令牌之人的命令。

    平日里周炎对他的令牌宝贝得什么似的,天天放在腰间带着,即便是睡觉的时候,都会压在床底下,不给任何人触碰这令牌的机会。

    有了这令牌,他想要调令周炎的势力,可是再轻松不过。

    庸王拿了令牌,开门儿叫一旁小屋里的张福海进来。周炎是个行事相当谨慎的人,和他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哪怕是他身边儿最为得力的奴才,他都信不过,必要打发了才行。

    张福海听了庸王的传唤,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跑了过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庸王招招手,示意他进屋来说。张福海随着庸王进了屋,见庸王拿出了一小块儿罕见的紫色玉佩,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令牌,去找我说的这几个人来……步军营副都尉黄敬德、殿前副都尉属官季鸿生、长升门总都尉于海成、巡防营管带张启林。让他们到意阑居来,记着,务必要悄悄儿的给他们看,悄悄儿的和他们说。”

    张福海接了庸王递来的玉佩,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玉佩原来是一块令牌,而且还是周家的令牌。低头之时,见地上有血迹,忙问道:“殿下,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庸王冷笑道,“外公老了,很多事情都办不利索,还是要本王出手才妥当些。你快去办,记着,可千万不要被人给发现了。”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忙退下办差去了。

    其实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即便让人发现是他在找这些人,也无妨。有心之人也不过是把他叫了这些人的事情,去告诉给父皇或是老三。

    父皇那边,是再不可能听到、再不可能有任何应对。而老三那边呢,即便不知道他要动手,也一定已经在做对付他的准备了。估摸着此时,老三和皇贵妃那老贱人,正在承天阁里商量对策呢。现在比的,就是谁的动作更快些。或者更直接的,就是直接两军对峙,强者胜。

    张福海走后,庸王收拾了地上的血迹,又将自己身上那沾染着血迹的衣裳换掉了。又等了片刻,便听到有人停在了门口儿。随即,便是一阵低低的敲门:“大人。”

    一听,来的就是周家的人。如若不然,先有的称呼就是“殿下”。

    这四个能借派上大用场的统领里,有两人是周家的心腹,要么受过外公大恩,要么就是祖上世代追随周家。总之,他们有今日的地位全靠着周家,因而对周家相当忠心。另外有两个则是他们抓着了把柄控制着,使其不得不效力。

    周家那两人是黄敬德和张启林,那两个后控制住的,是原本就和他关系不错的季鸿生和于海成。

    听得来人的声音稳重老成,应该是步军营副都尉黄敬德。这老头儿可是个精明角色,是这四个人里最不好糊弄的。

    “进来。”庸王坐在桌边喝茶,做出相当悠然的样子来。

    黄敬德推门进了屋,见只有庸王在,并未先给庸王请安,而是四下看了看,明显是在寻找周炎。看了一圈儿没看见周炎,这才施礼道:“下官给殿下请安。”

    庸王笑道:“黄伯伯快快请起,与本王无需多礼。”

    黄敬德起身,见庸王神色如常,不免有些诧异道:“是……殿下叫下官过来的?”

    庸王模糊道:“是,也不是。是外公的意思,不然本王岂敢劳烦黄伯伯呀?”

    “殿下言重了。”黄敬德忙施礼道。

    庸王笑道:“等下还有几个人要来,外公的吩咐,等人来了,本王一并说给你们听。接下来的事情,少不了要黄伯伯帮忙啊。”

    “国公交代的事,便是下官该尽的本分。只是……”黄敬德又四下看了看,问道,“国公呢?”

    “外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庸王很谨慎地起身,开门向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房内的几个窗户,确定了门窗紧闭,这才走到黄敬德面前去,低声道,“父皇……已经驾崩了。”

    “啊?”黄敬德一声低呼,显然很是惊讶。

    庸王见这一法子奏效,便继续道:“是刚刚的事儿。父皇驾崩的时候,皇贵妃就在父皇身侧……至于父皇到底是怎么没的,这个咱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会儿,老三那边一定已经知道了消息,一定已经准备要对付咱们了。一旦让老三得手,本王和外公,都回不去京都城……”

    庸王的语气相当郑重,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所以现在要比的,就是谁的准备更充分、就是谁行事更快。本王和外公,已经两个人拆成了四个人来用,可却也未必能筹谋过老三那边。所以黄伯伯,你们几个,对本王和外公的生死存亡,对皇后、对整个周家的存亡,可是至关重要……”

    言罢,叹了一声儿,拍了拍黄敬德的肩膀。事还未成,便已经开始感念起来:“本王常听外祖父夸赞黄伯伯的忠心,刚刚祖父还说,这些人里,最能靠得住的,也就是黄伯伯了。所以啊,黄伯伯您身上的担子,可是重得很哪……”

    “为国公和殿下做事,乃是下官的本分。下官不怕担子重,只盼能为国公和殿下尽一份力。”黄敬德忙抱拳道。

    庸王叹道:“有黄伯伯此言,本王就放心多了。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人哪!黄伯伯,一旦事起,你既要帮本王和外公对付宸王那边,又要帮本王盯着咱们这边的人,着实辛苦了你。且也要提起万分的谨慎才行,事关重大啊!”

    庸王又拍了拍黄敬德的肩膀,道:“这也是为什么外祖父再三交代了,一定要先叫黄伯伯过来,先把情况和黄伯伯交代一番。”

    黄敬德忙施了一个臣子大礼,道:“承蒙国公和殿下器重,下官定当全力为之,不辱使命!”

    庸王随意笑道:“好了好了,无需多礼。外公信得过黄伯伯,本王自然也信得过。估摸着其他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黄伯伯,且坐下等一会儿吧。”

    “多谢殿下赐坐,只是下官不敢僭越,还是站着候着更自在些。”黄敬德道。

    庸王笑笑,道:“那好,本王也不为难你。”

    这老家伙年近五十,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军人那些豪放痛快的性子在他身上不多见,但朝堂老朽们迂腐谨慎的做派,在他身上倒是随处可寻。

    老家伙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多亏着周家提携,才得以在五年前调任回京,一路升至步军营副都尉。每日里被那二十出头儿的步军营总都尉张羡林差遣着,倒也不觉得屈辱,反而怡然自得。是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主儿。一肚子的鬼心思,都用在了自保上。

    身上唯一可取之处,也就是对周家的忠心了。而且他对周家的忠心,当真到了令人敬佩的程度。这般很会精明权衡、只顾着自保的人,若是遇到周家的事儿,那“自保”二字便被抛到了脑后儿去,不管自己的生死,听凭周家差遣。就连外公那样苛刻的人,都对他的忠心颇为赞许。

    这也是外公那老狐狸早年筹谋得当,不得不说,外公的远见,非常人所能及。当年外公还是周家少爷的时候,只身一人外出游历,见着一个被一群乞丐围着欺负的小孩儿。小孩儿不过七八岁,面对一群壮年乞丐的毒打,虽说连连求饶,百般认怂,但无论如何,就是不把怀里那一块鸡腿交出来,死死的护着……

    外公心内诧异,便用些银钱驱散了那些毒打他的乞丐,倒也并未多问什么,白做了一个好人似的,放他走了。随后跟上了这小乞丐,只见小乞丐护着这鸡腿,回到了郊外一处破房子中,将鸡腿给了躺在破床上的、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老妇人却舍不得吃,推搡着非要让小乞丐吃……

    那一情景光是听着,都让人心内恻然。

    外公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小孩儿又出去乞讨了,便追了上去,细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那老妇人是小孩儿的祖母,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父亲上山砍柴,被狼给吃了,母亲嫌弃家贫,仗着有几分姿色,跟着一个游商走了,再没回来过。小孩儿自幼和祖母相依为命,如今祖母病重,他们不仅看不起病,就连饭都吃不上了,没法子,这才只能出去乞讨。却因年纪小,常常被这一代的乞丐欺凌。

    外公听了,便动了恻隐之心。当时没说什么,但趁着小孩儿出去乞讨之时,请了大夫来给老妇人医治。但无奈那老妇人已经病入膏肓,请了几个大夫,都表示无力回天……

第六百二十三章:为子之道

    没法子,外公只得请大夫用些方子,不求能把人救活,只望能让老妇的苦痛减轻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且外公觉得这小孩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若着意拉拢培养,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因而在老妇病逝的前几日里,外公始终帮小孩儿一起照顾老妇人。堂堂一个镇国公府大公子,也做起了劈柴生火的事儿。

    如此在小孩儿家照看了十几日,老妇人最后还是死了。但因着孙儿始终陪伴身边,且衣食上又有人照顾着,走得还算安详。外公见小孩儿孤苦无依,又将小孩儿送给了一个无子的老兵抚养,让他长大成人,一路扶持他在军队中立足、高升。

    小孩儿自是对外公感激不已,将外公视作性命一般。甚至于要比历代来追随周家的人还要忠心。

    当年那小孩儿,便是此时的黄敬德。

    所以能糊弄住黄敬德,至关重要。只要他相信了,并且愿意效劳,就算外公不露面,张启林和军队里那些暗中效命于周家的小兵小将,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所幸黄敬德是先过来的,不然他这一番忽悠,还不能得以好好发挥呢。不免暗恨自己还是太疏忽了些,刚刚就应该提醒卓酒,让卓酒先叫了黄敬德过来。不过好在此时有惊无险,有了方才那一番吓唬,真把黄敬德给唬住了。看来这一次,是天在助他。

    此事,注定能成!

    庸王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把这险些铸成大错的事,反而变成一个好兆头。其实他自己心底里也明白,他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可那又能如何?大事当前,生死存亡在此一搏,他就不信,老三那边就能够平心静气得一如往日。

    如果现在面对面的较量,他们两人完全可以谈笑风生,但其实,每个人都只是装出来的表面沉稳罢了。谁的心都是悬着的,谁也比谁强到哪里去。

    汇贤居里,宸王和靖王正在下棋。靖王已经快要被宸王给围死了,但却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仍在垂死挣扎。宸王看着他那眉头紧锁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他也怪可怜的,笑道:“要不要为兄让你一子?”

    “不用!”靖王却是不领情,豪气道,“男子汉大丈夫,玩儿得起输得起,让什么让?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输了?这不是还有地方落呢吗?”

    “那你倒是落下啊!”宸王催促道。

    但靖王却是捏着手里的那颗黑子,都快把棋给搓碎了,却还是没有落下的意思。理直气壮道:“我还不想落呢!深思熟虑么,哪像你下棋那么莽撞?”

    “我用一个念头儿就能想明白的,你要想一个时辰。到底是我莽撞,还是你笨?”宸王摇头笑笑,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而且也不指望他四弟的这颗棋子能尽快落下了,已经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端起茶杯来,悠然地喝着茶。

    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殿下?”

    “进来。”

    卓酒进了屋,谨慎地关上房门。在宸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宸王皱眉,看着老四手中的那颗棋子……

    在靖王正在诧异之时,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把这颗棋子落在了白子包围的一处。

    “三哥,你干嘛啊?我不要落在这儿!落在这儿可是一步废棋!不算不算,我得重来。”原本诧异的靖王,此时已经一心在他的棋局上了。

    宸王吩咐了卓酒退下,按住了靖王拿起棋子的手,笑道:“这盘棋你注定赢不了,何苦再挣扎?”

    “那可不一定,不到最后关头,谁能说得准?”靖王打开了他的手,将这颗黑子落在了他想要落在的地方。

    宸王摇头笑笑,拿起一颗白子,看似很随意地落下。但是……

    靖王看着,已经瞠目结舌……

    不是吧?先前他怎么没注意到这里呢?哎呀呀……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哎……”靖王叹了一声儿,开始收棋子,埋怨道,“我就不应该和你玩儿,我说我没兴致,你非要拉着我下棋。好歹也是我陪你消磨时间啊,你怎么也不让着我?”

    宸王笑道:“是你棋艺太差,期间我都让着你好几次了,你非但没看出来,反而自己紧赶着往死路上走!怪得了谁?”

    靖王收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想起卓酒进来的事儿。神色有些郑重,问道:“三哥,什么情况?”

    宸王眉心微蹙,摇摇头,道:“大哥那边动手了……他这可是真的往死路上撞呢……只是你说得倒也没错,不到最后关头,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准。”

    “那是说棋”,庸王笑道,“在这件事上,我们一定赢!”

    宸王也笑笑,道:“但愿吧……走吧,别玩儿了,我们去承天阁求见。”

    “三哥,你要去找父皇告发大哥?”靖王担心道,“这时候去,无凭无据的,不妥当吧?卓酒打探到什么了?可有什么能被我们抓到手里的真凭实据?”

    “这种事情怎么抓在手里?”宸王道,“只要大哥一刻没动手,我们的话,就很有可能成为诬告。只有等大哥动手了,那才叫真凭实据。”

    “可那时候就晚了啊!”靖王道。

    宸王边收拾着棋子,边道:“只要能确保父皇性命无忧、确保你我性命无忧,哪怕在大哥动手的几句话之前做应对,也不算晚。你以为父皇的御林军是吃素的?对抗个一日两日,不成问题。”

    “三哥,你的意思是说……你早有准备了?一日两日之后,会有援兵到来?”靖王问道。

    宸王点点头,道:“没错。如果大哥真敢动手,两日后,便会有援兵到来。但也不排除大哥那边兵力强大,我们这边连两日都支撑不到的可能。”

    “啊?那……”靖王有些糊涂,“那怎么办?若我们这边支撑不到两日,三哥这边可有应对?”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那就只能生死听天由命了!”宸王道。

    听了宸王这话,靖王是更糊涂了。心想三哥既然早就知道大哥那边的动静,理应做万全的准备才是,怎么可能做这么冒险的打算?

    “三哥,你没和我开玩笑吧?”靖王道。

    “自然是和你开玩笑了!”宸王笑道。

    “好啦,走吧,我们去求见父皇。这时候让父皇做应对,还来得及。”宸王道。

    靖王更是糊涂了,拽住他三哥,道:“三哥,可是我们无凭无据的,父皇不会相信啊!”

    “我们无需让父皇相信,只需保住父皇的性命就是了。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御林军那边,撑上两日绝对没问题。”宸王给靖王吃定心丸。

    靖王挠挠头,一时不解他三哥到底做什么安排,也只能先跟着他三哥去承天阁。看到三哥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一定筹备得当,只是和他卖关子呢。

    其实宸王筹备得当倒是真的,但却并不是卖关子。是因着心急去救父皇,没时间和老四细细解释而已。而且,事有万一,他实在不能先给老四吃定心丸。若是这颗定心丸吃下去,老四疏忽了防备,要是被大哥的人钻空子给害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汇贤居的地下,已经被他的人挖出了一条密道。这条密道通往琳琅阁,一旦事发,他可以让老四和父皇从密道先走。但是他,却必须留在这里。因为御林军里有他的人。不管怎样,他既然已经暗中安排了这事儿,就不能在临阵之时做缩头乌龟。但只要保住老四和父皇、母妃的性命,他的安慰,便不足挂齿。

    如果最终他死在蒙山,父皇一定会善待母妃、善待老四。且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父皇一定会把皇位传给老四。老四继位,定然会尊母妃为太后,且一定会给凝儿找一个好归宿。父皇、母妃、老四、凝儿、沈家,这些该由他保全的人,他都保全住了。

    所以细算起来,只要父皇能活着回京都,此战最坏的结果也不能算得上“输”。

    只是他还舍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这些周全。因为他知道,他死了,就没办法与她相伴一生了。她还在家里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若她等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她该有多伤心呢。他想要护她一生,他不能做不到。

    但张羡林、陈广瀚他们,都是他的人。这些人追随他,肯听他的吩咐暗中准备,虽然多半也是出于利益权衡,但却也不排除“热血”二字。若他临阵脱逃,即便最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最终援军到了、他们仍能获胜,日后,他该如何面对这些一心追随他的人?

    他选人和大哥不同,他挑选的都是品性好的人。他敬重这些同僚的人品,就像这些投靠他的同僚、站在他的阵营中甘愿与他共担风险的同僚,也敬重他的人品一样。

    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失了人心,便是有一日真的登上皇位,谁又肯帮他一起共治这大好山河?若只是在这皇位上做一个无所作为的昏君,他宁愿不登上这皇位。

    为了对得起这些追随他的人、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他要留下。但是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死。他信得过这些人,也信得过自己。

    他要许她一世长安,而不能让她一生颠沛孤独。

    他坚信,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让她幸福快活的本事。

    承天阁外,小太监依旧说:“陛下龙体不适,交代了不见任何人。”

    “本王有要紧事情求见。”宸王道。

    “殿下……陛下真的有吩咐。”

    “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儿,或是让李公公出来见本王。”宸王道。

    李忠贵刚从密道里出来,听到门口儿响起宸王的声音,一时心内纠结不已。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出去见宸王。宸王该不会也弄出个和庸王一样的硬闯来吧?

    陛下还在怀疑宸王呢,万一宸王也是过来打探陛下情况的,见陛下不在屋子里,这事儿岂不是乱了套?

第六百二十四章:君父信任

    可若不出去见宸王,难道宸王就能这么走了?

    宸王过来找陛下,到底是要对陛下不利,还是因为察觉到了庸王那边的举动,过来提醒陛下的?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在这场双龙夺嫡中,他不想站队,但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却越是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到底是选择宸王还是选择庸王?以他这一阵子的观察来看,自然是该选择宸王……但是能不冒险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做冒险的事。能拖延到最后一刻,便绝不能早一刻站出来。

    还是像原先一样,因着庸王和宸王给他的态度不同,而对这两人给予不同的回应,只是稍稍偏向宸王这边一点儿。

    李忠贵开了门出去,向宸王施了一礼,笑道:“奴才给殿下请安。不知殿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明儿说可好?殿下也瞧见了,屋里已经熄了灯,陛下已经歇息了。”

    宸王只是道:“本王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想要亲自向父皇说。”

    其实这时候,拼的,还是父皇的信任。自然不能先和父皇说父皇大哥要谋反,而是要以别的由头儿将父皇叫到汇贤居去。想来想去,只能说,君紫夜到蒙山来拜访他,卓酒刚将君紫夜接到了汇贤居,希望父皇能移驾去汇贤居让君紫夜给瞧瞧病。

    父皇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君紫夜的事儿,但若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深意、且愿意冒险信任他,这是极好的。虽然明知道这种可能并不大,但却还是想要试一试。

    李忠贵为难了半晌,道:“殿下,真的不方便啊。不知道殿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若殿下信得过奴才,不如让奴才代为通传?”

    宸王见李忠贵态度坚决,自然知道,这不是李忠贵的态度,而是父皇的态度。看来父皇现在仍旧谁都不信,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父皇谁都不会见。只怕父皇和他一样,都在等结果。估计父皇是早就料到了今晚会有动静吧?

    宸王静想了片刻,觉得在这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父皇是个有胆色的人,他用那种说法请父皇去汇贤居,父皇即便心中对他不信任,其实也还是会和他过去,只是会暗中做足准备罢了。他想要面见父皇,是因为,只有见到父皇才能看出父皇做出此决定,到底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虽然他很想要看一看父皇对他是否信任,但明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为什么要做徒劳无功的挣扎?他为的,只是要确保父皇的安全,只要能把父皇叫到汇贤居去,不就行了?确保父皇的安全,是他做儿子的本分。不管父皇对他是否信任,他都必须这么做。

    既然父皇的态度并不影响他对父皇尽本分,为何非要去看父皇的态度?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忠贵对父皇绝对忠心,此人可信。所以若是由他把话传给父皇,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要让李忠贵将意思传明白了,还是要把如今的局势告诉他,更为稳妥一些。

    “公公借一步说话?”宸王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和宸王走到一旁的树林边儿上。施礼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奴才说,奴才必定一字儿不落下的禀报给陛下。”

    宸王低声道:“公公此言差矣,这一次,本王还就是要让公公瞒着父皇一些。只把本王让公公说的,和父皇说了便是。”

    “这……”李忠贵有些为难,但却还是道,“殿下请吩咐,只要是奴才能办的,奴才都尽力去办。”

    宸王点点头,见周围只有把风儿的靖王,便低声道:“局势不妙,本王得到消息,大哥那边已经准备动手了,怕就是这一时片刻的事儿。可毕竟那边还没有真的行动,本王若现在去和父皇说,父皇信不信倒是一说,万一大哥那边有什么变故,怕本王会落得个诬陷大哥的罪名……”

    “这倒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待到大哥那边真的动手之时,父皇这边再没个准备。所以此时没有真凭实据,本王还是不和父皇说这事儿为妙。但为了确保父皇的无性命之忧,本王必须要将父皇送入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去。不瞒公公,本王已经在汇贤居下挖了密道,直通京都城的琳琅阁……”

    “本王想要先把父皇骗到汇贤居去,待到外头打斗声起,父皇自然就明白了本王的用意,自然会从汇贤居离开……公公,本王说事儿,公公可能明白?”

    宸王说庸王要谋反的事儿,李忠贵并不诧异。因为他也觉得,此事更有可能是庸王做的。但宸王说汇贤居里有密道的事儿,的确让他大为惊讶。这也就是说,宸王早在早些时候,就开始准备着了?宸王早就知道庸王要谋反?

    “不瞒公公,除了那密道之外,本王在其他方面也做了准备。只要御林军这边能坚持两日,本王的援兵便到了。只不过……”

    宸王有些抱歉:“若大哥那边没行动,本王这么做,轻则是诓骗父皇,重则,是谋逆未成。到时候公公是替本王传话的人,只怕脱不了干系。所以公公可以三思一番,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帮本王传这个话儿。”

    李忠贵自然是在三思,并未因为宸王这番坦诚而就此相信了宸王。会不会,这正是宸王的计谋之一呢?宸王要将陛下叫到汇贤居去,就是要控制了陛下,以便谋乱?

    但却还是问道:“不知殿下想要让奴才以什么由头儿叫皇上去汇贤居?”

    “公公只说,本王的一个叫君紫夜的朋友来蒙山找本王了,此时正在汇贤居中。此人医术高明,若父皇能移驾到汇贤居去让他瞧瞧,伤势或许会好得快一些。公公也不妨提醒父皇一声儿,就说看起来,本王像是还有别的意思,不方便说似的。”

    君紫夜的医术和脾气父皇都是清楚的,李忠贵自然也清楚。所以只要把该怎么说,和李忠贵交代一番便罢,其他的不用多说。

    李忠贵犹豫了一番,心中,自然是百般衡量。

    今晚的蒙山注定不太平,过了今晚,或许一切都将有定论。到底是宸王、还是庸王……皇上心中吃不准,是因为这两人都是他的儿子,皇上当局者迷。但是在他这边看来,谋逆之人,定然不是宸王。

    因为宸王聪明。

    以宸王的谋略,即便不用谋逆的法子,只要他想要尽早登上皇位,就一定能做到。何苦来非要落得个被人诟病的名声?

    但是事有万一……万一宸王真的是那谋逆之人,他岂不是害了陛下?

    若他现在就和宸王交了实底儿,可是等于在拿陛下的江山社稷开玩笑啊!深思不要紧,但是这罪名,他担待不起。所以哪怕只是万一,他也不能去冒这个风险,不能将皇上那边的情况告诉给宸王。因而只能道:“劳烦殿下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帮殿下通传。”

    “还望公公务必要促成此事。”宸王道。

    李忠贵施了一礼,没再说什么,而是快步往承天阁走回。

    心里想着,若宸王殿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殿下这般坦诚,当真是抬举了他,也是对他足够信任。想到此,心里不免对宸王生出好一番感念来。

    “三哥……”靖王有些着急,低声道,“用这法子,能让父皇去汇贤居吗?”

    “父皇多疑”,宸王道,“若是我直接到父皇面前去说大哥要谋逆,父皇反而更不会听咱们的。倒是这样,让父皇自己去衡量为好。父皇的胆色,你我还是都清楚的。”

    靖王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他三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自己这边,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稳妥的法子来。

    李忠贵进了密道。密道里,皇上躺在两床厚褥子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周围放着茶壶和点心,两旁亮着油灯。皇贵妃跪坐在皇上身旁,安安静静的。此情此景,让人瞧着,未免觉得有些心酸落魄。

    但皇上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坐得了高高在上的黄金龙座、也躲得了狭窄阴暗的密道。此时皇上平躺在就放在地面的褥子上,面色却是泰然自若、极其地平静。皇贵妃亦是如此,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听得密道的门开了,皇上也没觉得有什么紧张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地问道:“外头什么情况了?”

    他不认为乱军有本事找到这密道里来,也不认为李忠贵会卖了他投靠乱军。

    李忠贵施了一礼,道:“回陛下,宸王和靖王二位殿下来求见。奴才和殿下说了,说陛下已经歇息,让殿下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或是告诉给奴才,让奴才来转达。不想宸王殿下和奴才说了好多话。”

    “说什么了?”皇上的声音仍旧很平静。

    李忠贵将宸王在树林边和他说的话,都和皇上说了,尽量说得快一些,以免耽误了回去回禀宸王。

    这样一来,就等于把问题推给了皇上,看看皇上到底相信谁。

    “汇贤居……”皇上嘀咕了一声儿,道,“宸儿的话,听起来倒是颇为恳切,且很是他行事的做派。”

    如果宸儿先知道了麟儿要谋反,在他大哥动手之前,他绝对不会透露半分。甚至于,会做一些促使他大哥谋反的事。当然,这只是猜测。到底宸儿会不会做这些促使的事,他现在还不能就此认定了。而且即便宸儿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 错处。送到手的皇位,哪有不要的道理?

    李忠贵说的这些,听起来倒是更靠谱一些。宸儿很聪明,即便真的有了谋逆的念头儿,却也绝对不会自己去做,反而会让别人动手。

    麟儿、宸儿……他到底该相信谁。

    皇上静静思量了片刻,并未过太长时间,便对李忠贵道:“你去,传了宸王和靖王进来。”

    听得这声吩咐,李忠贵的心内,竟是猛的一阵惊喜。

    皇贵妃心中的欣慰,更是不用说了。静静握住了皇上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个儿子比较了一番,他最终还是相信了宸儿……

第六百二十五章:龙栖于泥

    “三哥,我这心怎么突突突地直跳呢!”树林中,靖王四下看着,很是担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宸王笑道:“不跳才出大事儿了,不跳人不是死了?”

    “三哥,你说大哥那边……他不会真的动了要杀父皇的心吧?我细细想着,总觉得不至于如此啊……”靖王心内很是纠结,一时觉得以他大哥那样糊涂又狠辣的性子,真的会这么做。但一时又觉得,毕竟父子血脉相连,怎样也不至于弑父吧?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还是人吗?

    可是……关于父皇的一些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听过,据说父皇当年……

    大哥到底会不会做出弑父之举,宸王也吃不准,所以实在无法给靖王回答。正在安静之时,见李忠贵疾步往这边走来。宸王料到了李忠贵不会去太久,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见李忠贵施了一礼,道:“二位殿下,陛下请二位殿下进承天阁去说话儿。”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宸王点点头,道:“好吧。”

    其实现在时间紧迫本没有时间进承天阁去耽搁。大哥那边现在已经筹谋起来,最迟子时,一定会行动。但那时最迟。越是夜深,守卫才越森严,这点大哥也不是不知道,而每晚戌时和亥时之交,是守卫们换班、防守最松散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戌时六刻。如果大哥在换班时动手,他们在承天阁里耽搁一会儿再出来,可反而会使得父皇陷入危机。

    但父皇既然让他们进去,他们总不能说不去见,只能快些面见了父皇,再做定夺。

    宸王和靖王快步进了承天阁,此时承天阁里,仍旧没有挑灯,只凭借着月光才能看到里头的情况。一轮朦胧的弯月挂在天上,便是在外头,都没有什么格外通亮之感,又何况是在屋里呢?

    宸王看到床幔垂着,刚要给皇上请安,便听得紧随后进来的李忠贵道:“殿下请随奴才这边来。”

    李忠贵说着,已经先走到小书房去,向宸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小书房里并没有人。

    李忠贵很谨慎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见窗外没人,这才到西墙壁的置物柜子旁,转动了一个一排四个琉璃瓶中的第二个,随即,那柜子后,便有了一声轻轻的响动。透过柜子的镂空处可见,里头,白色的墙壁已经变成了一个暗门,且门已经开了。

    见此,宸王和靖王还有不明白的?自然知道,父皇是早有准备,已经躲到密室里去了。之所以外边这么无所表露,怕就是想要看看今晚到底会有什么动静。想要看看,这几个儿子,到底是谁要谋反。

    随着李忠贵进了密道,见密道里面,两面墙壁上亮着油灯,映得里面的情况清晰可见。只见父皇只躺在一床褥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惨白。听得门开的声音也并未睁眼,而是等他们走近了,才睁眼看向他们。

    一看到密道内的情况,宸王和靖王都受到了震撼,都是脚步沉重而缓慢,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父皇身边儿去的。

    “父皇……”完全是出于本能,宸王怔怔地跪了下来,哽咽道,“父皇受苦了……”

    明明他和老四离开的时候,父皇还好好儿的,怎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样儿?父皇的面色,惨白得吓人,且整个人看去,竟是一丝生气也无。就像是即将要燃尽了的油灯一般,油尽灯枯。竟然……透出垂死的气息来。

    靖王也随着宸王跪下,哽咽而沉重地说道:“明明儿臣们离开之时,父皇还好好儿的,怎的那箭伤严重到这种程度?”

    借着油灯的光亮,皇上明显看到两个儿子的眼中,都有眼泪在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儿子,自然都是这世上再刚强不过的汉子。可是此时,老三和老四的眼中,泪光如此明显。

    见此,皇上的心总算有了些许慰藉。

    宸王和靖王见父皇落到如此境地,但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不想让父皇觉得他们太过感情用事,但是面前落魄至此的,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啊!而且还是那向来高高在上的君王。自打有记忆起,还从没有哪一次看到过父皇如此憔悴的样子、从没有哪一次,看到父皇落入过如此境地。

    到底是何原因,使得父皇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竟然落魄至此?如果不是看到父皇睁开眼睛,在走过来之时,他们都还以为,父皇已经……驾崩了……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到父皇如此情状,一时宸王也忘了要着急离开之事,只顾着关心父皇的情况。

    皇贵妃哽咽道:“那箭尖上有毒,三个时辰才发出来。幸而孙太医早看出了此毒,先给陛下服下了解药,才使得陛下不至于……不至于……”

    皇贵妃不敢说下去了,在自己儿子面前,强撑着的理智和坚强已经全然崩塌,哽咽得更厉害了。

    李忠贵也知道时间紧迫,忙接着说道:“但孙太医的解药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陛下的脏腑都受了损伤,竟然到了如此境地。以孙太医的说法儿,总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好呢……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怎么能经受得住车马奔波?没法子,只能在这密道中屈尊静养片刻罢了。”

    说着,李忠贵未免也哽咽起来。

    听得他们情绪如此失控,宸王反而清醒起来。这时候,自然人人心内都不好好受,但若人人都这般沉浸在悲痛之中,事情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真要让大哥那边得逞了?

    宸王极力收起了悲痛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父皇这儿,可也知道了大哥的打算?”

    即便尽力平稳着声音,但却仍旧免不了带着些许哽咽之音。

    密道里闭塞,谁的声音都是低低的,但正是这种低低的悲痛,才使得氛围更是凄然。明明国还在、山河还在,此情此景,竟有一种国破山河碎之感。明明只是风国皇室的家里内斗,竟有种被外敌侵略、战败被逼迫到一隅之感。

    家和,万事才能兴,这话说得果然没错。此情此景,宸王甚至于有些后悔和大哥争斗了。大哥要什么,给他便是!原本弟弟就应该敬着兄长,这本没什么错处。他为什么要同大哥争、为什么要同大哥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局势所迫?

    父皇既然已经立了大哥做太子,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大哥?为什么还要扶持他对付周家、牵制大哥?既然已经有了扶持他之意,又为什么不能给大哥个痛快的?为什么不能直接立他做太子,彻底断了大哥复起的念想儿?

    大哥是臣、是子,为什么又要忤逆父皇?为什么要胳膊肘儿向外拐的跟着外祖父家?这些,都是为什么……

    答案是很明了,只因两个字——皇家。

    这两个字,是世间之最荣耀,却也是世间之最无情。

    皇上虚弱地、沉痛的声音响起:“朕……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下这般毒手,他这是想让朕死啊……朕岂能不尽早防范着?”

    皇上的声音极其沉重……

    “若今晚,你大哥真的有什么大动作,朕与他的父子之情,也便尽了。”

    其实早在大哥命人向父皇射出这毒箭的时候,大哥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就已经尽了。可是直到此刻,父皇还是留有希望、还是在给大哥机会……父皇,并不是不在于他们这些儿子啊!只是不曾细腻地表达过罢了。

    是不是于父子之情上,他们一直都错怪了父皇?

    “父皇,时间紧迫,儿臣不便在此多留。若今晚风平浪静,自然是好,若今晚真有什么事儿……儿臣的汇贤居的寝床下,有一条密道,通往京都城里的琳琅阁。只是密道狭窄,不似父皇的这条密道宽阔。但若这条密道不便,父皇千万要从汇贤居里的密道离开。千万千万……”

    宸王嘱咐了一声儿,起身,向皇上和皇贵妃深深施了一礼,沉痛道:“秋夜风紧,父皇和母妃便在此处安歇,切莫担忧外面的风声。有儿臣和老四在,我们定然会拼尽全力,博得个风平浪静。”

    皇贵妃抹着眼泪儿,猛地起身,紧紧攥住了宸王的手,道:“我儿……你也不要出去,你不要出去……你父皇已经交代下去了,外头有御林军应付着,不会有事儿的。”

    宸王又何尝不想留下?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只留父皇和母妃在这里,他不放心。可他却不能留下!抛却人心不说,若事起之时,别苑里没有一个能主事儿的主子,势必要弄得人心惶惶,只怕要不战而败了。

    他不想妄自菲薄,他知道,他、老四、老五,这三人中,只有他的威望最高。如果父皇不在,只有他在外面运筹,才能使得人心安稳。老四和老五的威望,并不具备稳定人心的能力。而且除了大哥之外,他们三人中,他是兄长。做兄长的,岂有让弟弟去返险的道理?

    宸王轻轻挣脱了母妃的手,道:“母妃放心,既然有御林军在外面,儿臣不会有事儿的。只是御林军那儿,务必要有个主子坐镇,他们才不会慌乱,儿臣不能不去。”

    宸王回身,对靖王道:“老四,你留下照看父皇母妃。一旦这密道有什么危险,父皇和母妃的安危,可就全靠你了。”

    故意将责任说得相当重大,是为了让老四应下来。可是老四却还是想都没想便坚决道:“三哥,我跟着你!密道这边不会有事儿的。如此隐蔽的密道,谁能找过来?更何况这密道原本就闭塞,我留在这里,不是更给父皇和母妃添乱吗?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靖王说着,便向父皇和皇贵妃施了一礼,郑重道:“父皇,娘娘……务必珍重。”

    说完,便拉着他三哥往密道外走……

第六百二十六章:蒙山惊变

    千言万语,也不过汇聚成一句“珍重”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唯愿在此番动荡中,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甚至于……包括他大哥。

    他知道三哥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躲避的,任何劝说都是白费口舌,还不如同他三哥痛快离开为好。三哥想要让他留在这里、想要确保他无性命之忧,可他怎么可能做缩头乌龟?怎么可能让三哥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不论生死、对错,他都会始终站在三哥身边。

    他不知道三哥在大哥的谋逆之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他不能保证三哥就只是做了应对的准备,而没有做暗地里的推动。他只知道,哪怕是错的,他也要站在三哥这边。

    宸王知道靖王态度坚决,再劝也没有用。时间本就紧促,再在这注定不能成的事情上多做劝说,也是无意。因而便由着靖王拉扯,由李忠贵扭动了密道的暗门,和靖王出了密道。

    出了密道后,宸王和靖王便往汇贤居走。刚走到汇贤居门口儿,就听到了一阵兵器相接之声。绝非是一两个人的闲来比斗,而是很多人在交手。还伴随着一声声鼓舞士气的吆喝:“殿下有令,诛杀弑父之贼,匡扶大风江山!活捉宸亲王者,赏白金、赐千户侯!提宸亲王首级者,赏千金,赐万户侯……”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靖王眼中颇有悲痛震惊,但宸王的眼眸中,却是平静无波。

    “三哥,大哥何以出此言?”事到如今,靖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进屋说。”宸王的声音相当平静。

    “何以出此言……”进了屋,关上房门,宸王方道,“在大哥偷了你的箭、并且在箭尖上淬毒之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嫁祸给我的准备。可能他以为,此时父皇应驾崩了,以为承天阁那边只是秘而不发而已。”

    说来奇怪,大哥怎么能这么肯定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哥下的命令。杀了他、要比活捉他的封赏高。大哥……你与我之仇,真的到了这种不共戴天的程度么?你真的想要我的性命?看来在你心中,你我,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三哥,听着声音,怕是不远了,也不知道御林军那边能不能支撑得住?三哥,我看你还是到密道里躲一躲,好汉不吃眼前亏啊!”靖王很是担忧宸王的安危。

    “不必”,宸王道,“他们杀不过来。既然他们以此为由头儿起兵,父皇那边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红口白牙的说瞎话。等下父皇那边想必定有交代。一旦他们起兵的由头儿站不住脚儿,军心必定大乱。我们只要在这时候做好防守,再以合理的理由拖延,应能撑上一两日。”

    大哥绝对不想要摊上谋逆的罪名,一定要图个名正言顺。之前和底下这些效忠之人想必也说得冠冕堂皇。一旦他起兵的由头儿站不住脚,军心大乱,他必定要忙着安抚军心,没工夫做进一步的进攻。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哥会把此战继续下去,只不过还要重新找一个合理些的由头儿罢了。

    这次起兵,其实大哥那边和他们这边的势力是相当的。大哥那边,几乎已经掌控了御林军的半数,他们这边掌控的,自然是剩下的半数。在蒙山上,除了御林军之外,便再无其他军队。且他们同处在蒙山别苑之中,连攻进宫门的力气都省了,直接就已经在行宫内了。

    现在两方所进行的打斗,其实和肉搏无异。他们那边的攻击,完全是步兵短枪短箭,而自己这边的防守,除了那些举着的盾牌之外,全然是人肉屏障。

    现在蒙山别苑以承天阁为界,西面为大哥已经占领之所,东面则为他们的防守之处。这一仗说白了,其实就只是随行的一千五百御林军之间的较量,看起来倒像是过家家一样。但输了,却是后果相当严重。

    如果说他们这边还有什么利于防守的天然屏障的话,便是承天阁西面的假山和密林了。只要他的人能够成功退到假山之后,对庸王那边的防守就会更有利些。

    为什么一定要撑上两日?因为若是先将他的势力调过来,一旦庸王这边不动手,转而诬陷他勾结江湖势力要谋反,他可是一点儿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的势力即便有足够的时间在大哥行事之前到达蒙山,却也绝对不能在蒙山附近活动,甚至于连肃城都不能进,只能在两座城池以外的怀州小兴山内驻扎。

    只要大哥这边动手,雷停便即刻去通知他们。但如此距离,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到达。而大哥这边的行动,不可能只是在蒙山别苑里而已。一旦大哥决定行动,蒙山下,他自然也会派重兵把守,免得有援兵上来。

    大哥不笨,在行宫内起兵,只有瓮中捉鳖这法子最为稳妥。如果他不用,反而被对方给用了,那么翁中捉的,可就是他了。大哥自然不想要被人圈死了活捉。所以此时蒙山外,一定有大哥的人扼住了上山通道。他的人想要攻上蒙山,快,则两三个时辰,慢,只怕一日两日都有可能。

    喧嚷之声愈发大了,兵器相接之声愈发震天。室内的安静,反而被外头的喧闹震得更重一些……

    “咚咚……殿下。”是雷停的声音。

    “进来。”宸王吩咐了一声儿。

    “你速速去调人。”宸王将令牌给了雷停,让他速速去办。又吩咐道:“派蒹葭回京都,与程大志一起,保护好府里。”

    “是。”雷停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儿,火速去办。

    雷停刚迈出房门,卓酒便过来了。见房门开着,并未做那些多余的施礼,直接进来禀报道:“果然如殿下所料,北山下已经被团团包围,而且是庸王从外头调来的兵,并不是咱们山上的御林军。他们人数看起来并不多,但一个个儿看起来都颇有些身手,且部署相当得当。明着的山下、暗着的林中,都有人守着……”

    “且奴才躲在地底听他们讲,他们手里好像还有什么迷毒,使人闻之便浑身酸软无力,只能任凭他们宰割。如今他们在山上的这些,的确都在咱们的埋伏范围内,但是在树林里这些,却已经超出了咱们的埋伏范围。这些人每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夜里躲在林间,不易被人发现。”

    宸王皱眉,道:“这些没有埋伏到的地方倒不要紧,只是那迷毒……”

    看来不能等援兵上来再动手了,只能先下手为强。至少得先折损大哥的一半儿兵力,才能让他的人攻上来之时保住了实力,不至于损伤太过。

    “步兵统领张羡林现在何处?”宸王问。

    “张大人身先士卒,带兵于假山上布防,正在与庸王的人厮杀。”卓酒回道。

    宸王点点头,问道:“对方那边的人,除了黄敬德、季鸿生、于海成之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巡防营管带张启林。”

    “张启林……”宸王嘀咕一声儿,道,“果然有他……大哥的人可攻过了假山?”

    “不曾,张大人部防得当,此时正僵持在假山下。殿下,奴才瞧着,巡防营里有不少人都对此举动破为犹豫,找着了机会就后退,一点儿不尽心力。只是黄敬德和季鸿生的人干劲儿颇足,不知道是怎么调动的士气。”

    宸王点头,道:“这不足为奇……你去叫承天阁前的殿前总都尉许平鸥,让他即刻到汇贤居来听命。”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忙退下去办。

    黄敬德的人都是周家心腹,且不知是何原因,都很忠心。此时豁出了性命去厮杀,不足为奇。季鸿生受到了大哥的要挟,包括他手下的兵将,多数都受到了大哥的恩惠或要挟。至于巡防营那边,一共有两伙儿人,一伙儿是于海成统领的京都四城门守卫将士们,一伙儿是张启林统领的京都巡防兵。

    但因着四城门还需要如常防守,由于海成统领着带到蒙山上来护卫的,不过是京都四城门编制里的所有侍卫的两成,其实起不到什么大用处。大哥那边之所以收买他,是想要让他做一双战场上的眼耳,紧盯着周家的人。

    想来于海成自己只是出于无奈,不得已才效忠大哥,底下的人更不可能对大哥有多少忠心。那一伙儿不尽心力的,便是于海成这边的人。只要有人心不定之处,就好突破些。

    其实大哥的筹谋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不应该为求行事方便,而在别苑内用这些御林军的人,而应该在别苑内用他自己的人。

    他自己的人不是朝廷内的,杀伐起来自然无所顾忌。可是现下这些人呢,对峙的双方平日里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打?即便迫于没有退路而不得不拼命为之,但心里,只怕就连那些对周家誓死效忠的人,都颇有反感和怨言。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终究不轻松。谁都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做谋逆之人被处死、要么做功臣一世高居。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为庸王做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

    ……

    承天阁里,李忠贵快步进了暗门里。禀报道:“陛下,外头打起来了……是……是庸王殿下的人。说的是,讨伐弑父之贼。活捉宸王殿下者,赏百金,赐侯千户;提宸王殿下首级者,赏赐千金,赐万户侯。”

    皇上紧闭的眼眸微微睁开,神色还算平静。静了片刻,将腰间的龙符解下,递给李忠贵:“给宸王送去,蒙山上所有兵将,听凭宸王调遣。”

    “是。”李忠贵郑重接了龙符,急着往汇贤居去。

    李忠贵刚出了承天阁,就见许平鸥正往汇贤居方向快步走,觉得不方便,便没追上去。果然,见许平鸥进了汇贤居。片刻后,从汇贤居里走出,身后跟着宸王的贴身小厮卓酒……

第六百二十七章:乌龙事件

    未免打个照面儿让许平鸥和宸王难堪,李忠贵躲在屋后,等许平鸥走远了些,这才敲门道:“殿下,陛下有话让奴才传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公公请进。”屋里传来宸王相当平静的声音。

    李忠贵听了,不免心内暗叹。皇上说宸王最像他,果然不差。即便在如此关头,假山外喊杀之声震天,讨伐之声不息,宸王殿下却仍旧这般沉稳。就如皇上在得知自己的长子谋反之后,一丝激动的情绪也无。

    李忠贵进了屋,将皇上的赤金龙符双手抬起,道:“陛下让奴才将龙符给殿下,蒙山上的所有兵将,听凭殿下调遣。”

    看着李忠贵手中的赤金龙符,宸王叹了一声儿,跪地举起双手,接了龙符。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信任,定当不辱使命。”

    李忠贵听得宸王叹了一声儿,在宸王起身之后,低声问道:“殿下,不知现如今情况如何?”

    “只要不攻入假山,就还守得住。只是大哥起兵的由头儿,是说本王杀了父皇,本王若拿了这龙符去调人,岂不更让人觉得,是本王杀了父皇,才得到了这龙符?本王瞧着,大哥那边人心不稳,若有法子能证明父皇还活着,事情会好办些。”宸王道。

    李忠贵忙应道:“殿下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

    “有劳公公。”宸王笑道。

    李忠贵施了一礼退下,宸王看着手中的赤金龙符,摇摇头,又是叹了一声儿。举起手中的龙符问道:“老四,你可知,父皇为何要在这时候把龙符给我?”

    靖王道:“想来是信任三哥,知道此时的局面,只有三哥才能稳住。但实际上,即便没有父皇的这番信任,只以三哥的应对,也足以稳住局面。”

    宸王摇摇头,道:“重要的不是把龙符给我,而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在我入密道去见他之时,就把这龙符给我呢?何以让李忠贵多此一举?幸亏御林军那边应对得当,不然父皇岂不是连把龙符给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哥的意思是……”靖王已经隐约料到了些,且这也的确更符合他父皇多疑的性子。只是心底里,不愿意相信父皇的多疑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即便在让咱们进密道之时,父皇仍旧没有全然相信咱们。直到大哥那边起兵,父皇确定了要谋反的人是大哥而不是咱们,这才能把龙符交出……”

    “而且父皇此举,怕是已经料到了,即便他不交出龙符,他手下的这些御林军,也已经听从了我的调遣。他是担心我直接杀了他,继而名正言顺的登基。但他此时,除了仰仗我之外,却又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以赠龙符之信任来感化我,以求我能念着父子之情。”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这的确很符合父皇一贯的行事作风……除了权力之外,他什么也不信。”

    一时两人都看着宸王手中的龙符,静默不语。

    ……

    宸王府,昭德院里。初夏伸了个懒腰从茅厕出来,忽然听得“喵儿”的一声儿。

    这么晚了哪来的猫?糟糕!可别让它把小姐腌的秋鱼干儿给吃了!这可是小姐要给殿下献殷勤的!小姐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容易吗!

    初夏细细听,这声音果然是在后门那边儿。不止是一只,而是三只。刚刚那一只野猫的叫喊,想来是召唤它的同伴,告诉他们这边没有人,可以大胆的进来了。

    “好啊你们……胆敢来我昭德院里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活捉了做猫汤!”初夏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儿,又觉得实在太残忍了,忙改口道:“算了算了,还是活捉了你们圈养起来比较好!让你们收一收性子,免得再出去祸害人,也能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啊!”

    可是手中并没有什么能用来做武器的东西,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蓝冰玉手串儿算是硬一些的东西,但是她怎么舍得呢?

    看了眼手中的灯笼,将灯笼杆儿拿下来,打算用这个做武器。

    眼见着那三只野猫进了他们的小厨房,初夏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小厨房的门儿被三只猫推出了一个缝隙,初夏从缝隙向里头看去,只见它们果然奔着小姐腌酱鱼的坛子去了。这还了得?岂能让你们坏了小姐的心血?初夏瞄准了其中一只猫的后背,抄起灯笼杆儿就冲了上去!

    这提灯笼的杆儿,可是铸铁做的,结实着呢。只要打着一下,准保能把那只大花猫给打晕。等把这几只猫打晕了,找个笼子装起来,明儿一早让小姐瞧个新鲜!这三只野猫,长得倒还挺肥!

    “啪”地一下拍过去,那只猫躲得却是极快!

    “喵呜”的一声儿,铁杆儿只砸到了它的尾巴!

    被砸到了尾巴的野猫被激起了怒火,“喵呜”的一声儿,竟然回身向初夏扑来!

    “妈呀!”吓得初夏慌忙用铁杆儿去遮挡,胡乱扑棱着。

    挥舞之时,蓝冰玉在暗沉的屋子里发出很明显的光芒来,惊得那野猫忙往后退了一下儿。

    初夏见那三只野猫都弓起了身子,一看就是要和她大战一场儿的模样,立刻犯了怂。她怎么可能是这些野猫的对手啊?这也太凶狠了啊!

    “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别过来啊……”初夏举着棍子步步后退,想要退出厨房去。算了吧,这些家伙可真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是几坛子酱鱼而已,它们要吃,还是让它们吃去吧!反正如果让小姐选择,在向殿下献殷勤和她的安危之间,小姐一定会选择她的安危。总不忍心让她被挠个大花脸儿啊!

    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只见最中间的那个、被她打了尾巴的大花猫,“嗷呜”一声儿冲了上来!

    “妈呀!”初夏一声惊呼,忙用拿着铁棍子的手去遮挡。

    不知道遮挡的有没有用处,反正倒是逃出了一劫。因为她的脚绊到了门槛儿,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手中的铁棍子也当啷啷地掉落在地。

    “喵……”原本已经扑空落地的那肥猫,一声大叫,又向她扑了过来!

    “妈呀!”初夏吓得一声惊呼!忙伸出手去遮挡。

    “啊……”一声儿痛呼,是那肥猫的两只爪子挠到了她的手腕上。

    随即,便是一连串儿的珠翠落地之声……

    “初夏?这是怎么啦?”

    容菀汐听得院子里的响动,猛然惊醒。拿了宸王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拽了衣服披上,快步走到门口儿,将门开了个小缝向外看,见竟然是初夏摔在小厨房门外,忙开门问道。

    “小姐……”初夏听得了容菀汐的声音,大哭起来。

    那肥猫原本还想要再攻击,但是看到有人出来,可能是被吓着了。喵呜一声儿,叼起了掉在地上的手串儿就往院外跑。其他两只野猫也跟了上去,一起往院外跑。

    “站住!我的手串儿!”初夏大惊,急着往外跑。

    “我的手串儿……”初夏已经开门跑出了院子。

    容菀汐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但见初夏如此着急,也忙着跟了出去只见初夏往后门儿那边去了,刚巧前面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守卫过来。容菀汐忙喊道:“快!拦住那只花猫!嘴里叼着手串儿的那个!蓝冰玉手串儿!”

    追着初夏跑出来,容菀汐便已经明白了初夏为什么这么着急。如果是普通手串儿,初夏不可能急着跑出去、也不可能不顾夜深人静的这般大喊,一定是靖王送给她的那蓝冰玉手串儿!

    “快!去调人!务必抓住那只猫!就算出了城也要把它给抓回来!”容菀汐急着对守卫们吩咐道。

    初夏忙道:“对对对!手串儿!我要它吊着的那个手串儿!务必要帮我抢回来啊!”

    守卫们被弄得稀里糊涂的,但是王妃娘娘何曾有这么着急吩咐的时候?哪里敢怠慢着?虽然只是让他们追一只猫却也都极尽全力。持锣的那守卫,竟然直接敲打起有刺客有危险才会敲打起的锣鼓来!大喊道:“来人哪……来人哪……”

    “哎呦呦……”初夏这才意识到事儿闹大了,一跺脚,道,“晚了,我是闯了大祸了。”

    容菀汐跟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动静闹得大一点儿也不要紧,只要把东西要回来就值得。那可是极重要的东西,该得闹这么大。”

    “抓猫啊……快……快去抓猫……”这边儿的侍卫们边瞧着锣鼓边大喊道,“叼着蓝手串儿的猫……切不可让它逃出府去……”

    弄得倒像是抓刺客似的。

    动静闹得太大,一时后宅里的屋子都亮起了灯。顿时整个宸王府都在这后半夜苏醒过来,真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似的。

    宸王府的后院墙处,贴着院墙拐角处站着的一个黑衣人,听了这声音,忙跳上院墙去,细看宸王府里的情况。只见王府后宅里已经都亮起了灯,守卫们举着火把奔走大喊:“快……抓猫……别让它逃了……务必将它叼着的手串儿抢回来……”

    黑衣人眉心一簇,忙轻功落地,飞快地往郊外的庸王别苑跑去。

    明显这是一个行动的暗号,看来宸王府这边不安分了,得快点儿告诉织星统领,别错了行事。

    ……

    王府里闹腾了一阵儿,总算有一个轻功好的侍卫追上了那只在府里乱窜的大肥猫。一掌将它打死了,带到站在后宅边儿上正着急着的初夏和容菀汐面前。

    这只大肥猫也真是够贪心的,临死,嘴里还紧紧叼着那蓝冰玉手串儿呢。因着手串儿有一端有个结儿,挡住了珠子的掉落,那没系结儿的一端,刚好由肥猫叼着,倒是使得上头的珠子完好无损。数了下,应该只是掉在昭德院内几颗而已。

    守卫用力将野猫的嘴巴掰开,将手串儿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容菀汐。容菀汐也不嫌手串儿被野猫叼过了脏,直接了过来,用手心儿攥着。吩咐了侍卫们退下,宸王府的闹嚷声才渐渐平息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重兵围府

    事情闹得这么大,初夏觉得有些难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愧疚道:“小姐,事情闹得这么大,怕是被人诟病呢。”

    “无妨”,容菀汐道,“谁的重要东西丢了能不找?只是刚好是在晚上罢了。”

    “只是这时候……殿下和小姐之间正别扭着呢,可别让有心之人算计了去。等殿下回来,怕是有人要向殿下嚼舌根呢……都是奴婢不好,一时糊涂,竟然惹出这样的乱子来。”初夏越想越觉得愧疚,但觉自己真是太不懂事儿了,在这时候居然还要给小姐惹麻烦。

    “你啊……”容菀汐拍了拍她,笑道,“你就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有人要去殿下面前嚼什么,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何曾见殿下对女人之间的算计多上心了?”

    容菀汐将手串儿递给初夏,道:“快点儿回去,把院子里剩下的珠子都捡起来,看看有没有丢到外头去的,这才是正事儿。”

    初夏只好点点头,接了手串儿,不再说什么。

    已经后半夜儿了,闹成这样,怕是整个府里都知道,小姐为了给她找东西,而折腾得整个王府不安宁。其实若单只是有人到殿下面前去嚼一嚼,反而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只怕这事儿传出去,若是传到宫里,未免让宫里对小姐多有诟病。毕竟原本小姐在边疆陪翎王的事儿,已经引得宫里对小姐颇有不满了。

    可糊涂事儿已经做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除了暗骂自己几句之外,别无他法。

    后宅边上的一个小院儿里,冬雪在外头看了半晌,回屋对薄馨兰道:“咱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是初夏的一个手串儿被猫叼去了。这么芝麻大的小事儿,王妃娘娘竟然动用了夜巡的守卫,可真是有些过了。别说只是一个小丫鬟的手串儿,就是娘娘自己的,如此夜深,也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

    薄馨兰带着睡音道:“可别小瞧了那小蹄子的手串儿,那可是蓝冰玉的。那小蹄子每天在袖子里藏着,生怕人看见似的。先前我隐约瞧见一回,还不大相信,但从今晚的事儿看来,怕是不差。”

    “蓝冰玉……”冬雪忙道,“对对对!刚才奴婢还听王妃娘娘喊了一句呢!”

    薄馨兰冷笑道:“她们这是愈发不背着人儿了,还真把那贱蹄子当做了为过门儿的庸王妃不成?天生下贱的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也想攀高枝儿做主子,哪有那么容易呢……回头可别乐极生悲,不好收场呢。”

    冬雪听着薄馨兰这番话,但觉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薄馨兰却也不是明着说她,倒也没必要太过多想。只是道:“上次升平院的事儿,都是初夏给搅和的。如果不是她,咱们的事情定然成了,岂能让主子受到殿下责问?奴婢也觉着,这贱蹄子总是自作聪明,怕是逍遥不久了。”

    薄馨兰冷笑一声儿,拉上辈子躺下,不再说什么。

    若是让初夏嫁给了靖王,容菀汐的势力可不是更大了?出了什么事儿,更有人偏帮着她了。更何况还有冬雪说的这件事儿呢?当是若没有这贱蹄子冲出来,她的事儿定然成了。这贱蹄子坏了她的事,使她疏忽间便一点儿胜算也无。若有机会,这笔账她可一定要算。

    她本不是一个爱找麻烦的人,一直都觉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样最好。大家伙儿自己过自己的,谁也被犯着谁,谁也别妨着谁。可有些事情,却是避让不得。

    薄馨兰轻拍了拍躺在身旁熟睡的兴儿……到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外头闹成这样,他却依旧睡得香甜。身为她的母亲,她必须要为他谋一个一世周全。单反是有一点儿对他不利的事,她都要尽力筹谋避免。但凡是一点对他有利的事,她都要去争取。

    只是什么时候能出手、该出手,什么时候不能出手、不该出手,她务必要算计好,可不能着急糊涂地做了错事。

    ……

    容菀汐和初夏、知秋,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捡蓝冰玉珠子,被惊醒的雪绒跟在拖她们脚边大转儿。虽是夜深,却也有些安闲自在之感。

    “姐姐,还是少了一个啊……”知秋数着手里的珠子,说道。

    “少就少吧,原本我也觉得这手串儿穿得太紧密了,不好看。少了一个正好,有点儿缝隙能松缓一些。”初夏道。

    如此深夜,总不能再满府去找。初夏便推着容菀汐和知秋进屋去,道:“我们还是快点儿把找到的这些串上吧,可别再掉了。”

    容菀汐觉得,如此深夜去找,即便灯笼的光芒再亮,却也不如白日里找的方便。而且若是再闹下去,未免使得初夏日后在府里难做。便只好道:“也好,我们先去把这些串上了,明早我们早早出去找。晚上没人走动,应该不会有什么损伤。”

    初夏忙说道:“是啊,而且这东西很特别,如果有人看见了,一定会送过来的。”

    三人一起进屋里串手串儿,折腾了这一会儿,早就都没了困意。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夜深乏累。

    将手串儿穿好了,容菀汐正让初夏和知秋回房去休息,忽听得院内一阵疾跑的脚步声儿。雪绒被惊着了,在院里“汪汪”大叫起来。

    刚才进来得急,一心想着要找珠子,忘了关院门。如此深夜,忽然有了这么急的脚步声,且声音相当有力,三人不免都提起了警惕来。正在相视之时,互听得门口儿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娘娘,出事儿了……”

    听得这声音是故意放和缓的,容菀汐反而觉得不妙。隔着门问道:“什么事儿?”

    “一群穿着铠甲的官兵,将我们王府团团围住了,好大的阵仗。大志哥去问何事,为首之人说,说……说……”

    “你别急,不管什么事儿,和缓说来便是。”容菀汐道。

    “他们说,殿下在蒙山别院谋反,杀了陛下。如今咱们王府是重罪之地,任何人不可出去。”

    “什么?”初夏和知秋同时一声惊呼。

    容菀汐却是平静。静了半晌,道:“你去叫程大志来。且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他们爱围着,就让他们围着去。”

    “是。”来人应了一声儿,快跑着去办。

    容菀汐到寝房换好了一身儿衣裳,由初夏将头发简单盘了个发髻,不至于太失了体统。刚好一应完事儿之后,程大志到了门口儿。容菀汐让知秋将床幔落下了,让初夏去开门。

    程大志进了屋,施了一礼,已经难掩一脸急色。借着屋内的光亮,容菀汐看到,房门口儿还站着一个人。便问道:“门口儿是谁?怎么不一并进来?”

    “回娘娘,是刚从蒙山赶回来的蒹葭。没得娘娘的吩咐,便在外头等着了。”

    “快让她一并进来,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容菀汐道。

    初夏开门请了蒹葭进来。相比于程大志,蒹葭可是平静得多。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平静道:“属下给娘娘请安。”

    “蒙山那边什么情况了?”容菀汐问道。

    就好像只是询问她,今天吃的怎么样、睡得可好一般,一点儿没有着急之感。

    看到容菀汐如此平静沉稳,程大志的情绪也稳定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惶急。蒹葭则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波,平静地回道:“庸王谋反,现下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打的旗号是,诛弑父乱贼,说殿下杀了皇上。”

    “总不能平白无故便有此说法儿,白天狩猎之时,可有什么蹊跷没有?”容菀汐问。

    “白天在林中,陛下受了箭伤,那刺伤陛下的箭,上面刻着的是一个‘靖’字。且陛下派人差了一番,的确是靖王的箭。但却也并未因此而认定就是靖王做的,且陛下的箭伤也不重。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事儿。”蒹葭道。

    容菀汐道:“看来庸王是早在上蒙山之前,便将一切都谋划好了。既然已经嫁祸给靖王,便必然有接下来的细致打算。事已至此,咱们不便深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且说陛下是否真的……”

    蒹葭摇摇头,道:“雷停说,不曾。陛下尚且建在。”

    “殿下那边如何?”容菀汐又问道。

    “殿下那边部署得当,请娘娘莫要担心。殿下让属下回来,就是担心庸王很可能对咱们王府不利,让属下务必要保护好娘娘。属下回来之时,刚巧看到大队人马从庸王的别苑那边往咱们王府进发。可那些人,穿着的却还是御林军服制。御林军怎么会驻扎在庸王的别院里?属下觉得,这些人大有蹊跷。”蒹葭道。

    容菀汐听得宸王那边居然早有部署,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免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他说没事,她竟然就信了。

    他早知道蒙山那边会有乱子,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随他一起犯险,这才编造了一番说庸王绝对不会在此时动手的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信了他了?当时但凡她不被秦颖月的事情所影响,但凡她细想想,也不可能由着他只带着秦颖月去蒙山,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过去啊!

    但此时,却也不是自责追究的时候,还是着重于眼前的情况要紧。

    “这些人决计不可能是御林军,应该是庸王或是周家在暗中养的兵,擅做了御林军的铠甲,穿着来糊弄人。庸王是想要来个釜底抽薪,让京都这边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宸王害死的,以让殿下回不来……只是殿下能不能回得来,却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容菀汐道。

    在那守卫来禀报之前,容菀汐完全没想过蒙山那边会出乱子、没想过这终局之战,会这么早便到来。但此时确定了大战已起,却反而觉得,像是一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

第六百二十九章:妇人之巧

    这一战,早晚会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既然来了,妥善应对便是。其实早来,比晚来要好得多。这一战罢了,不管是赢是输,一切总算会有定论。

    无论成败、生死,她都跟着他、随着他……如此,还有什么可怕呢?

    可是他为何要瞒着她?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他是确保她能活。可是他到底不懂她。

    但此时,不管他懂她也好、不懂也罢,爱她也好、不爱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要奔赴于他,与他生死与共。

    对她而言,这便是结局。

    在她知道她愿意和他一起死的时候,她这一生,便已经有了定数。

    “程大哥,你和外面那些人对峙这一番,可看出了他们是什么路子?”容菀汐问道。

    “决计不是军中之人,言谈举止相当不规矩。”程大志道。

    容菀汐点头,道:“吩咐咱们的人,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他们愿意堵在门口儿,就让他们堵着。咱们这边非但不和他们冲突,反而要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

    容菀汐和回头吩咐初夏:“初夏,去将靳嬷嬷叫来。”

    初夏应了一声儿快步出了门儿。

    容菀汐继续问程大志:“此时在咱们府里当值的府兵有多少人?”

    “回娘娘,殿下吩咐了,蒙山狩猎这几日不轮休,此时三百府兵都在府里。”程大志道。

    “娘娘……”蒹葭忽然开口,明言道:“殿下让属下看着娘娘,不许娘娘踏出昭德院。”

    容菀汐看向她,却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这一句话似的,问道:“我曾听殿下吩咐卓酒,说让他走密道去传你们,密道在哪儿?通向何处?”

    蒹葭垂头不语,也装作没有听到容菀汐的话。

    容菀汐也没继续问,而是和程大志分析道:“我们只有三百府兵,为了不让外头看着我们的人有所怀疑,这三百府兵自然不能全用上,怎样也要留下一百人,以保证府里众夫人的安全,以让外头那些人自以为看住了我们。但这两百人,若到蒙山上去强攻,起不到任何作用,完全失去送死。所以我们只能以巧劲取胜。”

    没等程大志开口,蒹葭又提醒道:“娘娘,殿下那边早有安排。殿下的意思,娘娘只管放心在府中等着便可。娘娘,咱们这边,可别胡乱行事。万一坏了殿下的谋划,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蒹葭向来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是怎么回事她就怎么说。对蒹葭的耿直脾气,容菀汐和程大志都很了解。所以此时听得她说这么冒犯的话,除了知秋之外,屋子里没人惊讶。

    知秋气道:“娘娘这也是为殿下好,你怎么能说娘娘添乱呢?”

    容菀汐一抬手,止住了知秋的话。其实蒹葭这么说正好,她正苦于没有机会从蒹葭嘴里套话儿呢。

    因而笑道:“蒹葭,我知道你一心听从殿下的命令,对殿下的吩咐,便是拼了命,也要去完成。我敬重你对殿下的忠心,但这一次,却绝对不能听你的……”

    “被困在蒙山上被人讨伐的,可是我的夫君,我岂能不着急?我岂能真的由着你们的安排,乖乖在府里等结果?若等来的结果是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等来的结果不妙,谁赔一个夫君给我?”

    容菀汐的语调不高,但眼神和语气都很坚决:“蒹葭,我不妨告诉你,若殿下不幸遇难,我定然不会独活。可我今年才刚十八,我还不想死。既然如此,我便要为自己谋一个活路来。你让我乖乖等在府里,无异于让我将自己的生死、我夫君的生死,都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我绝对做不到……”

    “但我也绝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想我们相处这么久,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能将蒙山上的情况和殿下的部署细细告诉我,我觉得殿下一定能赢,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蒹葭性子直,所以有些时候,真的不那么聪明。譬如此时,她就真的没有听出容菀汐是在套她的话儿。且殿下也没有吩咐不让她说他的谋划,因而便痛快道:殿下叫了江湖上的朋友过来,崇阳阁那边、还有霍家庄,杨阁主和霍庄主一齐出面,又请了青云山庄来帮忙……“

    “三方徒众虽然不多,不过八百余人,但这些江湖中的兄弟,岂能与咱们朝中那些中规中矩的将士们相提并论?不说以一敌十,一个敌三五个,总不是什么难事。现下三派驻扎在小兴山,雷停已经去带他们往蒙山进发了,估计攻上蒙山,不过半日的功夫。所以娘娘放心,殿下那边真的不会出什么乱子。”

    容菀汐笑道:“殿下那边到底会不会有差池,殿下自己都说不准,你的保证是不可信的。我且问你,一旦咱们这边败了,殿下可有何打算?难道会由着自己被人生擒不成?即便殿下肯豁出自己命去,母妃那边呢?父皇那边呢?殿下可有什么稳妥的应对?”

    蒹葭许是和容菀汐赌气,一时气没收回来,直接道:“殿下自有安排,一旦力不能敌,他们可以从汇贤居的密道直通琳琅阁,半点儿闪失都不会有!娘娘若是乱跑乱窜,被庸王的人给抓去了做要挟,不是坏了殿下的大事?”

    容菀汐嫣然一笑,道:“这可是个有用的消息。”

    蒹葭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却也收不回来。而且细细回想一下,觉得殿下并未交代她不许将密道的事情告诉给王妃。且殿下让她看住了王妃不出昭德院,她只要看住了王妃就行。王妃出不去昭德院,自然不会乱跑出去犯险。

    容菀汐了解了宸王这边的部署,却并未放下心来。事有万一,一旦这个万一出现,他们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嫌弃准备得太充分、没有人会嫌弃势力强大。所以即便宸王这边有了一手儿准备,她这边,却也不能真的乖乖在府里等着。她愿意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但绝对不是在距离他这么远的地方。至少,她要在他身边,这才叫生死与共。

    “蒙山上情况如何?庸王那边有何部署?”容菀汐又问道。

    此时蒹葭虽然已经听出了容菀汐是在故意激她以套话儿,但一想,殿下的确没有交代她有什么不能和娘娘说的。既然如此,反正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如都说了吧。娘娘很聪明,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帮到殿下的好法子呢。只要不让娘娘去犯险,她就算没有辜负殿下的嘱托。

    因而痛快道:“属下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庸王那边都有什么部署,只能知道庸王那边动手的都是哪些人。领军的有四人,步兵副都尉黄敬德、长升门统领于海成、巡防营管带张启林、殿前副都尉季鸿生。他们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部署,就是在行宫内,直接打过去讨伐殿下。行宫里战势打得倒是不大……”

    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但在属下回来之时,咱们这边并没占上风。”

    容菀汐轻叹道:“战事不大,却很危急。庸王直接在行宫里动手,可是连攻城这一步都省了,直接杀进宫里来,能有什么战火滔天的大动静?他那边是省了大力气,可是咱们这边呢?便是被人直接攻宫墙内,连驱赶的余地都没有……”

    还有一句话,容菀汐自己咽进了肚子里。古之争战,但凡被敌军杀入宫墙内的,都注定是败局,国破家亡,不过转眼间的事儿。但那毕竟是两国之争,而他们此时,只是家斗。更何况宸王早有防范,后果应该不至于如此。

    “行宫里的兵力只是一部分,想必在蒙山下,庸王还布了防守,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咱们的人冲上去,少不了要和他们大战一番,且不说成不成,单只是浪费的这些时间和折损,就不太划算。战之最高境界,不是战,而是不战。不战而胜,这才是最好的退敌之法。”

    蒹葭和程大志听得都有些糊涂。程大志诧异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是有个法子,如果能成,咱们这边和三派的势力便能来一个里应外合,必胜无疑。但能不能成,取决于蒹葭。”最后一句,容菀汐看向蒹葭,神色郑重。

    蒹葭不解,但却也没有问什么的意思,只是重复道:“殿下让属下看住了娘娘,不可让娘娘出昭德院。”

    容菀汐笑道:“我不出去……这事儿,我出去也没用啊。但却要你告诉我密道之所在……”

    时间紧迫,容菀汐可没时间和她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这四个领头的将领可有家人?都是京官儿,家眷自然都在京都城内,我们只要找到了他们四人的府里去,将他们的家人抓了,把他们的家人带到他们面前去,看他们可有继续动手的胆子没有?”

    听了容菀汐的话,程大志和蒹葭都是大喜。程大志先道:“娘娘,妙啊!妙哉啊!”

    容菀汐听得他拽文词儿,还真是浑身不舒坦。笑道:“既然觉得是妙计,咱们便就此办起来,切不可耽搁。大志、蒹葭,你们从密道出去,去找京兆尹岳槐。亮明了是宸王府里的人,他自然会告诉你们这四人的府邸。你们出去的时候直接带上人,随即立刻去这些人的府里抓人……”

    说到去府里抓人,容菀汐忽然想到什么,忙回身吩咐知秋:“你快去找鞠大夫,告诉他,我们需要醉梦长,让他把所有的都给我们拿来。”

    “是,小姐。”知秋应了一声儿,快跑着去办了。

    容菀汐对蒹葭和程大志解释道:“我不知道这四人是因何原因效忠庸王,但以庸王的性子,定然不会对他们放心,我担心,此时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的人控制了……”

第六百三十章:生死与共

    “若你们到他们的府宅中,遇着了庸王的人,最好不要大打出手,毕竟是在京都城内,还是别闹出大动静为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们等一下再过去,等了知秋拿了东西来。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抓走了,则定是在庸王的别苑中,这东西,便更能派得上用场。咱们这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们再出去,务求天亮之前办成此事。”

    程大志和蒹葭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没有人会放着一个眼瞧着能成的计谋不用,因而此时,蒹葭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便安静的等着。程大志更是不用说,因着和容菀汐一起出行过,知道容菀汐看似温婉、实则却是一个相当有谋略有魄力的人,其实一开始,就想要听听娘娘这边有什么好法子。

    女人看事情,很多时候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很有一股巧劲儿。有时候,仅仅用一个巧劲儿,便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小姐,靳嬷嬷来了。”初夏在门外道。

    “快进来。”容菀汐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进了屋,有些着急地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娘娘……”

    想来也是因为外面重兵围府,弄得有些心慌。但却也只是稍有着急之色而已,并未有什么惊恐慌乱之感。

    容菀汐道:“劳烦嬷嬷吩咐到后宅每一院儿,让她们切莫听信那些假御林军的诬陷之言,殿下不会做弑父谋反的事儿,是庸王诬陷殿下……”

    “直接告诉她们,此时是最后关头,愿与殿下生死与共者,必有后福;心不定者,大可出逃。只是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便不是我宸王府的人,若被假兵乱刀砍死,乱葬岗弃之……”

    “选择留下之人,王府内,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从此时起,至殿下归来之时,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愿意投降者,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皆自行了断。”

    靳嬷嬷仔细听着,光是听着,就已经冷汗淋漓,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仔细听罢,却只是平静恭谨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已经清楚看到了靳嬷嬷额头上的冷汗,听得她应得如此平稳,不免对她的赞许又多了些。

    “对了”,靳嬷嬷转身之时,容菀汐叫住她又吩咐了一件事,“从明天早晨起,只要乱军没攻进来,我们王府就供他们一日三餐,每天白面馒头清汤热水儿的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靳嬷嬷并未有什么不解之感,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这些人如此诟病殿下,京都城里的百姓和没去蒙山的官员们弄不清楚情况,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殿下弑父谋反。可宸王府不这些乱军计较,由着他们围在府外、不仅如此,还供他们一日三餐,有心之人,定然在心中有一番思量。孰是孰非、孰忠孰奸,自然能分辨得出。

    靳嬷嬷退下后不久,知秋便飞快地跑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一大包药粉递给容菀汐。容菀汐递给了程大志,吩咐他们去办刚才定好的事儿。

    程大志飞快地向侍卫房那边赶回,去叫在府里待命的几个得力手下。护卫在王府院墙内的侍卫们是绝对不能叫的,不然不是打草惊蛇?不是等于在告诉外头那些乱军,说我们要有所行动了?

    蒹葭原本不想跟着程大志去,但又觉得,王妃说的主意的确很妙,自然是要尽全力地将此事办成了。只是程大志一人带着些属下过去,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恐怕每个帮衬应对。因而犹豫一番,还是跟上了程大志。也就是说,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已经不打算看着容菀汐了。

    容菀汐看出了蒹葭的意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能把蒹葭这个只知道“忠心”二字的小顽固给忽悠通了,这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啊。有了蒹葭这个表示,容菀汐对接下来的行事也就放心多了。

    叫住了蒹葭,再三确认道:“抓住了人,切不可耽搁。一定要直接从密道送到殿下那里去,以免夜场梦多。”

    意思是,你就不用再回府里来了。

    蒹葭一脸不情愿,但却也还是应了一声:“是。”

    而且从停顿的时间上看来,还是相当痛快的。容菀汐看到蒹葭这副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蒹葭虽然愚忠,但却也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便会痛快去做,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也不会出尔反尔。她确定了她想要什么、便也做好了为得到这些而付出代价的准备。

    此时蒹葭确定的,便是——让她的主子赢、让她的主子能活着。

    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让此事适得其反。

    蒹葭要冒着她被人抓去以要挟宸王的危险、要冒着她乱走乱窜被人杀死的危险、要冒着此事事败的危险。

    但是她却依旧能这么痛快的应下来,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丝毫怨言。这也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女子啊。

    蒹葭出了院门儿之后,容菀汐便迅速回房中,换上了之前和宸王出去玩儿的时候穿的男子衣服。让初夏穿上自己的衣服,尽量多在房中待着,只是每天在院子里、或是在府里走动个一次便罢,以免被外头那些乱军发现她逃了。

    一旦发现宸王府里有异动,那些人一定会动手围剿,届时宸王府生灵涂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姐,还是让奴婢一起去吧?”初夏不放心容菀汐一个人儿出去。

    “怕什么?反正是走密道啊。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我?放心吧!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两个才惹人注意呢。”容菀汐利落地戴好束发冠,此时已经完全是一个俊俏公子模样了。

    “可是……”初夏还是有些担忧。

    容菀汐郑重道:“初夏,便是死,我也甘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说,我是和他死在一起好呢?还是在这儿知道了噩耗,在孤零零地追上他更好些?自然是前者,是不是?”

    “呸呸呸!”初夏忙吐了几口唾沫,道:“小姐这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小姐和殿下都是吉人天相,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些缜密的准备,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幸?这一次殿下定然赢了,咱们王府,是要步步高升呢!”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我……”初夏被容菀汐给噎住了。

    知秋道:“小姐,可是……可是刀剑无眼啊……就小姐刚学会的那点儿功夫,怎么是乱军的对手呢?万一小姐跑错了路或是怎么着……”

    “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儿”,容菀汐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这么笨?”

    容菀汐笑道:“好了好了,时间紧迫,等下我可看不到蒹葭他们往哪里走了。”

    说得轻松,但实际上,结果到底如何、到底是生、还是死,她真的吃不准。事有万一,她努力去规避这个万一,努力让一切都往赢的方向走,但却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容菀汐看着两个丫头,一手一个地拉住了她们两个的手。其实不想要弄得这么郑重,是想要笑着交代一番。但话一出口,却笑不出来了,还是郑重起来:“如果我回不来、如果乱军攻进来,我屋里的金银细软,你们两个都拿着,务必要逃得活命。出去之后,你们两个也要相互照应着,各自找个好人家,扶持相伴着过完此生,明白吗?”

    “小姐……”俩丫头登时红了眼眶,同时唤了一声儿。

    容菀汐笑道:“好啦,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哭什么?不该为我高兴吗?更何况你家小姐怎么舍得扔下你们两个不管啊?我自己也没活够啊,一定没什么的。走啦,你们两个可谨慎着些,别让别人发现我逃出去了。”

    未免俩丫头继续感伤,容菀汐吩咐初夏:“可千万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明白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小姐,奴婢不会被人发现的。”初夏只能收起了感伤,急着给容菀汐吃定心丸。不能让小姐担忧着走啊。

    容菀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我和宸王死在蒙山,务必要将我们带回来合葬。

    但一想,这话说出来,俩丫头一定连哭带嚎的,她是走不了了。而且即便不说,一旦她和宸王真的回不来,她们两个也会这么做。

    下玄弯月皎洁如水,繁星闪烁,夜色静谧。这天地间的风景,从不因人世的悲悲喜而转换。如此月夜,即便无法安眠,也应该惬意地对月浅酌。谁承想,这本应安逸的夜,却处处透着杀戮的气息。

    走在这静谧夜空下的并不安静的王府里,容菀汐听得后宅里不知道是哪一个院子中,传来靳嬷嬷的声音:“王妃娘娘有谕……”

    “此刻起,自殿下归府之时,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自行了断……”

    这一声声言语,使得这静谧夜色里的不安和杀气,更重了些。

    容菀汐记得宸王说过,密道在后花园。程大志叫了人过来必定要经过后花园边儿上的假山,她只要在假山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跟着他们找到密道,他们约莫着已经在密道里走远了,她再出去。

    雷停他们住在郊外,其实走密道的话,一条直线儿过去,并不算远。到了郊外,再折返回琳琅阁,从密道去找宸王。那密道直通宸王的屋子,岂不方便?

    蒹葭既然已经是这个态度,哪怕发现她跟在身后,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程大志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向织星拆穿她。

    容菀汐就用这法子,半个时候之后,已经顺利走在了假山下的密道中。远来这密道,就在假山里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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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860/ 第一时间欣赏步步倾城:噬心皇后最新章节! 作者:一缕相思所写的《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为转载作品,步步倾城:噬心皇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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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倾城:噬心皇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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