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哪有你想的那般。”陆苒笑道:“没有的事,只不过,暂时不合适罢了。”
南悠还想询问,东篱立即上前堵住了她的嘴,瞪了她一眼。
深吸了口气,她道:“殿下,您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东篱。”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帮您守住这个孩子。”
“奴婢也是。”南悠挣脱了东篱道。
夜里,飞鸽从东宫离开,一路远去。
没过几日,身在太原的裴瑾琰面前落下了只鸽子。
太过突然的消息让他怔愣了许久,随后,轻轻一笑。
“我的孩子啊,真是意外呢!”不过,很高兴就是了。
走出房门,他来到自家母亲所待的佛堂里,“母亲安好。”
正在念经的妇人睁开眼,看向他,“怎么了,今儿个有空来我这里?”
“是,儿子有事想与母亲商量,不知母亲可有空?”
“怎会没有,”裴老夫人神色温和,“走吧,出去走走。”
裴瑾琰上前扶起她。
园子里,两人在亭内坐下,丫鬟们上了茶后便退下了。
裴瑾琰亲手奉上茶,面上带着笑意,又有些羞涩。
裴老夫人眼尖地看到自家儿子耳朵都红了,不禁笑道:“你瞧瞧你,脸上的喜意都遮不住了,快说说,是个什么事儿啊?”
裴家升官她都没见着自家儿子有多高兴,可这会儿却是连笑意都遮不住了。
“是……”裴瑾琰张了张口,道:“是您要做祖母了。”
“哦!”裴老夫人点点头,遂又立即顿住,“你说什么?我要做祖母了?”
她惊讶地看着自家儿子。
“是,苒她,已经有了身孕,快两个月了。”
“你说谁?”方才喜意被压下,裴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人是,皇太女?”
“是,我与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裴老夫人两眼发黑,颤抖着道:“修之啊,你,你这是要害死自己吗?那是谁,皇太女呀,她……”
“母亲,苒她是皇太女没错,可她也是陆苒,我会娶她。”
“皇帝不会同意的,大兴一直都在防备着我们,前朝旧臣,你看看还有哪几个留下的?”
身为前朝皇后的姐姐,前朝太子和皇后虽然不是死于陆家之手,可她还是有些膈应。
况且现在的大兴太过危险,裴家现在要做的是低调。
裴瑾琰明白自家母亲的顾虑,“母亲的心思儿子都知道,但是,裴家的血脉,难道就让他不明不白地落在外头吗?”
“她是皇太女,会有法子的。”裴老夫人狠了狠心。
“母亲,”裴瑾琰起身跪在他面前,“苒她心不在朝廷,又与我两情相悦,儿子这些年别无所求,唯有这点还望母亲成全。”
咚……
裴老夫人看着磕下头去的裴瑾琰,抿紧了双唇。
她复杂地看着他,半晌,回过神来闭了闭眼。
“是我愧对于你,逼你做了那么多不喜的事。罢了,你若想,那就做吧,无论裴家如何,母亲都会支持你。”
裴瑾琰松了口气,弯起唇角,“谢母亲成全。”
很快,京都便来了消息,一时间震惊朝野。
平王求娶当朝皇太女,连聘礼都送到京都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皇帝非但没有生气,还命人收了。
朝臣得知后,不敢再多言,这一切恐怕反应最大的就是太后了。
她亲自带着人来到了东宫,看到的就是卧在寝殿窗子下的闲散身影。
上前,太后淡淡地扫了眼其他人,惊得伺候的宫娥立即退了下去。
陆苒听到动静,这才起身,行礼道:“苒给太后请安,未曾相迎,还请太后恕罪。”
“你不打算给祖母一个解释吗?比如平王?”
“祖母想要什么解释?”她目光闪了闪,为她的自称有些失神。
太后吸了口气,坐到铺着锦垫的高椅上,“这段日子,太医频繁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可不曾听说,你哪里受伤,或是病了。”
陆苒看了眼跟着太后过来的老嬷嬷,笑了笑,“祖母不是已经猜到了,还问什么。”
太后闻言,面色一变,吩咐道:“兰嬷嬷,给她检查。”
“这……是!”被称作兰嬷嬷的人犹豫了下,还是上前行礼道:“殿下,奴婢得罪了。”
“无妨!”陆苒在榻上坐下,任由嬷嬷检查。
过了会儿,兰嬷嬷冒出冷汗,躬身退到太后跟前,“禀太后,殿下已经有了至少两个月的身孕。”
“你可检查清楚了?”
“奴婢不敢妄言。”
“退下吧!”太后揉了揉眉心,朝着身边的文老使了个眼色,令他退下。
陆苒就这么坐在榻上,也不打算说什么,眉色温和,嘴角含着笑意。
太后恍惚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移开眼去,“你早就决定了,为什么,难道这天下还比不上一个男人么?有了天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有了天下可以有很多男人,但是,他却只有一个。”
“所以,为了他一个,你甘愿放弃天下?”
“祖母,您错了,”陆苒看着她,“这天下是父亲的天下,而并非是我的。”
“你父亲百年之后还不是你的。”
“可父亲现在还正值壮年,我相信大兴在他的带领下能够繁荣昌盛,四方来贺。”
太后冷笑,“你就不行了?我花了这么多精力教导你,栽培你,甚至为你铲除绊脚石,我原以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说不失望是假的,自己的儿子和寄托了自己宏愿的孙女联合起来欺骗了她隐瞒着她。
真是让人失望啊!
她像老了十岁,那双锐利的眸子不再像从前一般,隐隐有些雾气。
陆苒看了不太好受。
她说的没错,太后的确是对她倾注了太多,寄托了太多。
可以说那是一种执念了。
但她终究负了这份寄托。
“对不起……”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我不能放弃他,更不想放弃,只是辜负了您的教导,苒愧对您。”
太后摇头,“你不是愧对我,是愧对你自己,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情爱于江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第512章
“请祖母相信苒的选择!”她无意再争执下去。
太后也看出了这点,原本准备了许多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心里。
终是失望而归。
陆苒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更改。
这期间,东宫的防守也越来越严,织云将这里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可以说六月过后,陆苒便再没出现在朝臣的面前,与此同时,裴瑾琰也到了京都。
正在东宫看着边境传来的消息的陆苒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这不是她宫里任何一个人的。
抬头,不期然地,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身穿蟒服,头戴金冠,鬓发如裁眉若墨画的人就这么立在门口,身上带着细碎的柔光,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陆苒稍稍眯起了眼,隐去湿润,“来得还算早!”
“我怕你等急了。”来人跨了进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跟我走吧!”
陆苒轻笑,搭上了他的手心。
“好……”
大兴三年七月,皇帝嫁女,整个京都飘洒了三日的金箔,红妆十里绵延不断。
帝后站在城楼上送走了皇太女,直到看不见尾才回宫。
而令百官惊讶的并不是这规格之高的送嫁,而是第二日,皇帝便大手一挥,将山西包括在内的邻三省划分给了陆苒做封地。
朝堂百官震惊,甚至是有人上奏要废太女,另择储君。
身为皇帝的陆镇元坐在龙椅上淡淡地看着争论不休的百官们,他目光掠过目不斜视安静如初的苏文楚与镇国公等人。
“够了!”
这一声令得百官回过神来,伏在地上。
“朕要不要废太女择太子是朕的事,朕说储君是谁就是谁,难道说,众位爱卿觉得有谁能比太女更合适储君之位?”
“可皇太女殿下已下嫁平王,等同放弃储君身份,皇上膝下又有嫡长子在侧,按礼制当立为太子。”
“储君已立,岂有废黜之理,按大兴制度,长幼有序,贤德在先,宝康的储君之位不会变。朕正值壮年,日后也可再立太孙。”
太孙?
众人一时愣住,原来皇上起的是这个心思么!
皇太孙,不是不可以。
况且皇帝说的对,此时的他正值壮年,何愁再养不出一个储君来。
渐渐地,议论声小了,言官之首的第一大棒槌冉令此时也知道自己起初是想的太简单了。
就算陆苒将来不会继承皇位,也可以是她的孩子,最让他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放着嫡子不顾,连太孙的位置都拿了出来。
试问,如今大皇子才**岁的年纪,就是拍马也不及陆苒了。
失算,失算。
想到这,冉令不由地苦笑。
……
七月里的天依旧燥热的很,卧在宽敞的马车里,即使放了冰盆,也免不了一身汗。
“再多放两个吧!”陆苒盯着冰盆说道,一边用帕子抹着领口的汗渍。
织云盛了碗酸梅汁奉上,笑道:“不可以哟,殿下,您现在可是双身子,马虎不得。”
“可这天实在是热……”
正说着,接过了酸梅汁,一口下去,虽不大冰,却舒爽得很。
“再来一碗吧!”她喝完了一碗眼巴巴地看着罐子。
织云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挺身微笑:“殿下,一会儿该用午膳了,不可贪多。”
陆苒鼓起嘴,赌气般地躺倒在软和的垫子上,“不吃了,我要歇息。”
织云摇摇头,取了薄锦给她搭上,遂退出了马车。
外头,东篱与南悠各自放眼望着四周,脸上带着笑意。
见她出来,南悠掩唇笑道:“织云姐姐也出来了,方才我还同东篱说你能待多久呢!”
“我们呀,半个时辰是顶顶了,也只有王爷才有本事管得了主子。”
织云叹气道,“王爷呢?去说一声吧,咱们殿下又闹脾气了。”
自打有了身孕,陆苒的脾气也是一天天见长。
她们这些人压根儿管不住,也只有裴瑾琰才有这个本事,能治住她了。
“王爷带人去巡查四周了,以免有不长眼的惊了殿下。”东篱说道:“这天着实太热,殿下躁了些也是应当,中午是走不了了,不若将车帘换成轻纱,这样也让殿下舒服些。”
“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安排。”南悠自告奋勇地跑了。
东篱笑着摇摇头,这样的天儿,也就她还精力如此充沛了。
没过一会儿,巡视完回来的裴瑾琰听说了陆苒闹脾气的事,好笑地摇摇头进了马车。
“怎么,又是谁惹着你了?”他靠在她身后虚虚地揽住她,让她不至于太热。
陆苒翻过身,她摸着已经三个月的肚子,皱起秀眉,“我觉着近日愈发控制不住脾气了,便是平日里一些小事儿,也会委屈上好一会儿。”
裴瑾琰轻笑,“刘太医说过,这是常事,双身子的人大多都如此,你不必在意。”
陆苒听了他的话,也弯起了嘴角,“以我们这样的速度,等到了太原,恐怕已经是八月了吧?”
到时候,她的肚子就四个月了,是不是会再大一圈儿?
再然后,或许是五个月,他就会踢她了。
想到这里,陆苒笑出声来,“你喜欢哥儿还是姐儿呢?”
“于我来说都一样,不过,还是希望是个哥儿吧,毕竟他也有他的责任,日后也能照顾弟弟妹妹们。”
裴瑾琰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的肚子,大掌覆了上去。
这里面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陆苒却有些愧疚,“对不起,我这样私自决定了他的路,不过,我相信他,既然是你我的孩子,就注定不凡。”
裴瑾琰笑了笑,为她理好鬓发,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相反,我该谢谢他,是他让你回到了我身边。”
一个月后,送亲的队伍进了太原,嫁妆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平王府。
陆苒也穿着正红的龙凤呈祥纹广袖喜服,戴着衔珠凤冠与裴瑾琰执手而来,腰间环佩叮当,步步留香。
红色的地毯两边跪满了人,就连在正门迎接的裴老王妃也不例外。
漫天金箔花雨,璀璨夺目,陆苒侧首看了眼身边与她执着手的男人,珠帘下,眉目低垂,红唇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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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终了
“老身拜见殿下……”
“母妃快快请起!”陆苒亲自扶起裴老王妃后,又行了一礼,“儿媳苒,日后劳母妃多多费心了。”
裴老王妃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过神后,便亲切地拉着她看了看裴瑾琰又看了看她。
“费心谈不上,就是委屈殿下了,”老王妃笑道:“吉时已到,准备拜堂吧!”
“是……”
“多谢母亲!”
裴瑾琰牵着陆苒的手朝正堂走去,心中略松了口气。
跟在他们身后,众人才陆续起身,一时间王府又恢复了热闹。
正堂里,礼官高唱着:“新人一拜天地……”
陆苒与裴瑾琰双双拜向天地,再起身,又拜高堂。
按礼制来说,陆苒这般已经是给了平王府最大的颜面了。
原本以她的身份,拜的是皇帝才对,更别说还给老王妃行礼了。
由此可见,她也是真心想嫁入裴家。
这点让老王妃很是满意,投桃报李,即便身份在哪儿,她对这个媳妇儿也会多份真心。
礼官高唱结束后,陆苒留在宴席上,先由众人敬完了酒才离开。
她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人一直在注视着她,目光缱绻眷恋,绝望而又平静。
离开时,她脚步微微一顿,朝着人群中扫了一眼。
突然有些不大舒服,陆苒轻掩住嘴,便没再注意身后。
织云扶着她,“殿下可是不舒服了?快含个酸梅会好些。”
已经到了房里,打发了喜娘,没了外人自然也就没再顾及。
陆苒含了个酸梅在嘴里,道:“不必担心,方才吃的都是茶水,不碍事的。”
“是,可您累了这些天,还是早些歇下吧!”
“王爷那儿……”
“王爷那儿东篱跟南悠会安排,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也好,”陆苒没再拒绝,她是双身子的人,以往在军营里一夜不睡也不会感觉多疲惫,可现在的确有些坚持不住了。
卸了妆容,散去钗环发髻,陆苒很快便入睡了。
待到稍晚些裴瑾琰回来,瞧见的便是睡在大床上的身影。
正红的底色将她衬得更为白皙,眉目如画。
裴瑾琰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抬手吩咐了声,去耳房梳洗。
平王府熄了灯,有人却在高处一直站到了黎明才离去。
太原城外,寺里钟声悠悠荡开,彭希瑞一袭白衣沾着晨露,缓缓拾级而上。
大殿内,须发皆白的老主持捻着佛珠,睁开双眼。
“施主为何而来?”
彭希瑞跪下,闭上眼虔诚道:“为赎罪而来,望大师收留。”
老主持叹了口气,“我佛慈悲,既然施主尘缘已了,老衲就遵循天命吧!”
挥了挥手,有小沙弥端来了剃度用物,蒲团上跪着的人并未睁开眼。
老主持起身,亲自来到他身后,“落了发就是我佛门弟子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彭希瑞睁开眼,动了动唇:“愿卿一世安好!”
随着他的话落下的是一缕发丝。
所有的记忆,就像这三千烦恼丝般,一点点落尽。
到了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彭希瑞起身,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多谢主持大师。”
他低头,眼帘处滑落了晶莹。
老主持没说什么,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最后看了眼来时的路,彭希瑞跟着小沙弥转身离开。
平王府内,陆苒与裴瑾琰敬完茶回到正房,后者的嘴角就没平过,惹得屋里伺候的丫鬟们也调笑连连。
织云扶着陆苒坐下,与东篱几人领头跪下,道:“奴婢恭祝殿下、王爷缔结良缘,自此琴瑟和鸣,同德同心,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瑾琰颔首,道:“赏!”
“奴婢谢王爷,谢殿下……”
众人陆续起身退下领赏,只留了织云在跟前伺候着。
陆苒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手撑着脑袋,“边境给我来信了,你猜猜说的什么?”
“边境?塔塔尔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裴瑾琰不以为意,只盯着她的肚子瞧。
“倒不是,只不过之前我送的那份大礼,他们已经收到了。”
“哦?”从她的肚子上收回目光,他道:“哈布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陆苒点点头,“草原那一大片地方寸草不生,他们也只能一退再退,这一场仗,无论从近从远来看,都是我大兴完胜。”
“如此,你可安心了?”裴瑾琰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指腹间的薄茧让得她微痒,却不忍心离开。
“以父皇的手段,我自然是安心的。”陆苒说道。
算算日子,她大概是正月里临盆吧!
真好,以后会是个太平盛世。
……
仲秋时,宫里来了赏赐,帝后的,太后的,以及让陆苒没想到的陆婉清也送了东西。
再有就是陆泓文,陆峰等人。
陆苒皆一一回了礼,到得陆婉清时,她看着那封随礼一块儿到的信,良久不语。
她与陆婉清可以说比之后者与陆子媚亲近,可也就是因陆子媚的事,她们之间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当初的事,她从不后悔,便是再来一次,她相信自己也还是会那么做。
可这信,她又该如何回呢?
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的人抽走了信,淡淡道:“不知怎么回就莫回了吧,韩霖将她护得很好。”
不然,又怎会有这封信的出现。
陆苒摇头,目光看向窗子外的花树,八月里,正是桂香满园。
“我不是担心,只是不想伤她的心罢了,她只怕从不知晓,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而她下意识地,也将许多事都避开了她。
身上落了件披风,她抬头,只见那双低垂的目光里,满是她的影子。
恍惚了下,听他道:“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无论怎样,你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吗?
陆苒轻笑,靠在了他的肩头。
最终,陆婉清没等到她的回信,但却等到了一尊木雕。
那尊木雕是两个坐在秋千上牵着手的稚嫩孩童。
收到木雕时,陆婉清泪如雨下,抱了一整夜。
日子转眼即逝,入冬后,陆苒的肚子更为明显了,京都也是半月一封来信,直到过了年正月里,她的肚子在十六那日有了动静。
王府上上下下忙碌不堪,正房的西厢里也是太医云集,稳婆大汗淋漓。
离陆苒发作已经过了一个白日,此时的她因为阵痛没了什么力气,偏偏这个时候,肚里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她感受着身体连骨头都被分开的痛楚,却含泪弯起了嘴角。
这是她的孩子啊!
“殿下,再使点儿力,已经看到头了。”稳婆在她耳边激动地说道。
陆苒听到了,她也确实使力了,在月上柳梢时分,一阵哇哇哭声让得众人惊喜起来。
一直在隔壁安静待着的裴瑾琰几乎是同时就冲了出去,也不管西厢里收没收拾好就进了里头。
血腥味儿让他皱了皱眉头,快步来到床前,他想,那大概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丝毫的模样。
面色苍白却满是温柔的女人揽着小小红红的一团正朝着他虚弱地笑道,“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裴瑾琰紧盯着她,在床前蹲下,“你怎么样,好不好?”
他的手还有些发颤,抚上她的脸颊,细心地为她抹去汗水。
再看向哼哼唧唧哭着的孩子,眼眶微红。
“我很好,就是有点累,怕是要睡一会儿了,你且帮我看着孩子,旁人我不大放心。”
“好,你安心歇息,我们父子就在这儿守着你。”
陆苒得到回应,安心地闭上了眼歇息。
一日下来,她着实没什么精力了。
平王府大喜,裴老王妃连夜就派了人赶往京都报喜,被京都派来守着陆苒的太医稳婆们也大松了口气。
皇太女母子平安,也就代表着他们平安了。
翌日,陆苒醒来就看到床边靠着的人,以及眼下一团小小的孩子。
“醒了?”裴瑾琰轻声道,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褐,瞧着是一宿未眠。
陆苒点点头,又皱起眉头,昨夜不觉着,可这会儿醒来就不大舒服了。
“别乱动,我让稳婆跟丫鬟来给你收拾收拾,孩子我先抱去给母亲看看。”他按住了想要动的陆苒。
唤来了人,便抱着孩子退去了东厢里候着,陆苒自然没有阻止。
裴老王妃这时才见到自己的孙子,激动道:“真是上天保佑,这孩子可真精神。”
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的团子,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又嘬嘬嘴闭上了。
裴瑾琰看得心头一阵发软,“母亲进去帮我看看苒吧,我怕下人粗手粗脚的,弄疼了她。”
“好好好,我这就去,正好早上熬了粥,想必她也饿了。”
裴老王妃再看了眼孙子,便出了房门。
洗三宴那日,王府门口连摆了三日的流水席,比起前两日,陆苒今日也好多了。
她正坐在床头,抱着小小的一团子逗弄着。
“我来吧!”裴瑾琰进来,净了手就将孩子接了过来,“太医说了,月子里得好生养着身子,不可累着。”
“我不过才抱了一会儿,哪有累着了。”陆苒微笑,“给哥儿起好名字了吗?”
“京都那边不起吗?”
“父皇说了,他取小字就好,这名还得父母来定。”
裴瑾琰眸子一亮,将早已准备好的名说出,“暄字如何,文暄?”
陆苒想了想,点头,目光里满是暖色。
“那就叫这个名儿吧!”
她看向睡得正香的小团子。
屋外飘飘然的雪花落下,与温暖如春的屋内相衬。
窗外,山茶开得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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