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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喝水的犀牛     大明少皇txt下载     大明少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莽夫(2)

    猎猎招展的军旗下,朱由校身着卫队将官军服,会见了参与训练的各军将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面积不大的山坡上,一时将星云集,令人有烨烨生辉之感。朱由校相当敬重这些史书上的英雄,不管这些将领现在是名声在外,还是默默无闻。

    因为历史时空的阴差阳错,这些原本只能在后世缅怀的人物,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而且他们即将在自己的率领下,在一条未知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跟随自己乘风破浪…

    内心激荡的朱由校,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扫视,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好在将领们行伍出身本也不拘小节:大军阵前,举止镇定步履沉着,吾皇真天子也…

    作为一个披着皇帝外衣的不入流穿越者。朱由校很想成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玛丽苏,可现实是有不少人随时都想要了他的脑袋。至于虎躯一震就有猛将如云来投,王八之气侧漏自有谋士如雨相助,这只是一个美丽而虚无的梦…

    其他人穿越后,不仅秒懂当时社会规矩混得如鱼得水,各种身份的切换更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谈笑间翻云覆雨,举手处左右乾坤,一旦抬头便是天空巨响闪亮登场,只要低首就如狂风大作众星捧月。可谓智商在手天下我有,一切尽在掌握,…

    朱由校不懂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只能依靠办公室经验,在摸索中艰难前行。他只是个禀性难移的普通人,所以穿越后,他依然顽固坚持着内心强大的惯性习惯。

    看见美女明明欢喜的不得了,脑子里却会强行出现老婆的身影,内心进而充满了负罪感;看见老者会叫爷爷,那怕这人是首辅之尊,心里也没有感觉有一丝违和。幸好,他还知道不能用史书描写的东西去看人做事,这是取死之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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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官员里,当然有骄横跋扈喜欢显摆的,比如张居正。但更多人既不会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聪明,也很少在同僚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更多时候,如同一根沉在水里的木头,少言寡语不起波澜。而有一种生物在水里看起来也很像木头,鳄鱼。

    朱由校以一己之热情,在大明这个混水里奋力翻动,那些木头很聪明地躲在一边,好奇地观察着这个貌似强大而又陌生的搅局者,静候最佳时间,并快速计算着下嘴的角度和力度。当他们的血盆巨口正要张开之时,却懊恼地发现,皇上竟然不顾一切地溜了。

    朱由校借助林丹汗叩边一事,完全脱离了京城,暂时摆脱了朝臣的掌控。但朝臣们认为没关系,他们向来很有耐心。本着三年不开口,开口吃三年的一贯作风,他们又缓缓沉入了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中,只留下几个水泡证明自己的存在…

    为了活命,朱由校终于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那个莽撞的穿越者,也终于开始真正认识自己所处的陌生社会。他也终于明白,皇帝这个头衔,在大明没有鸟用;一个没有钱的皇上,在大明鸟用没有;而一个既没钱又没人还没地盘的三无皇上,在大明不如个鸟。

    虽然手里只有几杆破枪,真正能用的人手不到一千五百人,但朱由校已经很满足。当年曹阿瞒费尽心思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自己再不济,还有皇上这个头衔暂时可以用来自欺欺人,已经很不错了。老天总算还没忘记,给自己留了一个小小的外挂

    既然没法斗智商比资源,那咱就拼见识和勇气。你们谁知道可乐500ml卖多少钱?知道的就说出来,我加他微信;

    你们谁愿意和老奴不顾一切地血战,而放弃自己应有的利益?没有吧。不好意思,俺原意。劳资从穿越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乃吾辈穿越者之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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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看着孙传庭,心里暗暗点头:果然仪表堂堂,堪称儒将典范。三十二岁,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但这么傲娇地站在一边,眼睛斜上四十五度,摆明了与同僚拉开距离的做法是不对的。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要相互关心友爱,不然以后鬼才会帮你…

    再看看卢象升,二十五岁。肤白面秀眉宇坚毅,身材雄伟尽显猛将之姿,可谓南人北相。短髯硬挺精致,脑后白巾飘飘,观之又有名士风流。这就是天赋秉异之人啊…除了打仗太过勇敢,其余没毛病。但你总看着猛如虎干嘛,想揍他?嗯,这必须支持…

    金国凤,三十岁。身材不高壮实精悍,浓眉大眼口鼻方正,不禁让人暗叹好一个忠臣良将。就是脸上抑郁之色厚重,这是为何?那两个长得和嘎子差不多的粗壮少年,应该是他的儿子。他父子三人之间,怎么相隔甚远…看来是有故事的人。

    秦良玉,五十一岁,巾帼英雄。身材高大挺拔,颇有男儿之风。坚定而从容的眉眼之间,虽尽显岁月沧桑,却不改豪杰本色,国之良将当如此也。身后那个独目银铠小将,应该就是马祥麟。时人称其勇悍绝伦,能文能武,乃当世之‘小马超’…

    那个肚子无论怎么憋气都收不回去的,是田尔耕吧,哎,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法阻止猥琐之气泄露,獐头鼠脑的不看也罢。他身边的亲卫倒是不错…

    皇上就这么面带笑意地来回打量几人,也不说话。诸位将领心里不由纳闷:可是我等军容不整?还是谁早上吃饭没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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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轻咳一声,走到朱由校身边小声说:“哥,时候不早了。各位将军也准备就绪,您看是不是开始训练。”皇上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这崇拜名人的毛病,以后得改…

    朱由校向前走了两步站定,按下佩剑沉声说道:“今日操演,时间紧迫。待训练结束后再与诸位把酒言欢。诸位,看见你们左侧山坡上的围栏没有,金兵就在围栏之中。这次训练,按从右到左顺序轮流进行。每军各出一百人,由将领带头,攻克围栏夺取将旗者为胜。”

    田尔耕一惊,急声说道:“皇上,末将也要去?”

    朱由校咧嘴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田尔耕听完忽然觉得一阵尿急,两条腿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劳资都几十年没摸刀了,这一上阵就要和女真人打?吾命休矣…

    秦良玉看了看那隐藏在冠木之中,高达两丈的围栏,沉思片刻后问:“皇上,金兵可有武器?”文臣武将闻言,皆一起看向皇上。

    朱由校摇摇头说:“金兵没有武器,但他们可以从你们手里夺取。另外,那些金兵被抓到此处后,就一直关押在围栏中当野兽养着。到今天一个没死,还算饲养的不错。诸位,他们可是怨气冲天,务必小心应对。额,刚才忘记说了,你们的武器是训练用的木质刀枪棍棒。”

    在场的文臣武将听罢,齐齐把目光对准了面色惨白的田尔耕,随后又齐齐摇了摇头,暗叹:这可好,京营的蠢货打头阵,女真人可以顺利夺取武器了。猪队友啊…

    田尔耕自然明白这些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可他毕竟出身将门,还有那么一丝血勇尚存。士可杀不可辱!!!劳资还有一百老兵!!!他脸色通红地朝众人一拱手,冷哼道:“诸位,且看我京营的手段。”说罢,向皇上致敬后,便大踏步地离开前去召集士兵。

    这时,朱由校一拍脑袋说:“都督且慢,朕还有件事要说。待会儿怎么进攻,由在场的文官谋划,武将负责执行便是。从此刻起,整个训练场都是战场。包括朕在内,都有可能是金兵的目标。好了,都去准备吧。”

    皇上话音落地,文官惊呆了,武将傻眼了。文武眼光交汇处,发出‘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都暗骂道:我累个去,猪队友啊…他们懂打仗?只一瞬间,所有对皇上的不满,立刻变成了文武之间的较量。谁有空搭理皇上啊…

    因此谁都没留意到,朱由校背身端着高腰茶杯,轻轻嘬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大明文官习惯高谈阔论瞎指挥,武将喜欢拉帮结派闹内讧,这必须狠狠整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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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尔耕集合队伍完毕,命家丁首领将部队带到围栏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自顾自地走进远处灌木里的大帐之中,脸色不善地向文官询问作战之法。

    左都督一进帐篷,鼻子差点没气歪:这都准备开始了,文官还在为争夺指挥权扯皮。其余将官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左都督这就怒了:“你们倒是给句话啊,应该怎么打!!!”

    朱由校摸出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什么也没说,把望远镜交给了刘招孙:“你先看看,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怎样攻下此地。额,这玩意儿叫望远镜。以后卫队所有军官都会有一个。朕有事,先离开一下。”刘招孙连声谢过后,便把玩着望远镜爱不释手。

    在猛如虎的带领下,转过一个山坡后,朱由校来到了一颗大树下,曹文昭、曹变蛟和黄龙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曹文昭,二十五岁。五官坚毅身材壮硕,满脸胡子如钢针般根根耸立。犀利的眼神之中自有傲视山林之神色,双眉之间又有不动如山之沉稳。

    曹文昭,十六岁。身材不高倒也结实,虽容貌尚显幼稚,但却令人隐隐有幼虎初成之感,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员疆场征伐的猛将。

    黄龙,三十岁。生得粗手大脚膀大腰粗,却偏偏一副忠厚的老农模样。身上浓烈的杀气令人遍体生寒,就连猛如虎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紧紧护住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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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三员将领的第一眼印象,让朱由校很满意,频频点头。但光有满意还不行,他们必须拿出真本事,才能让自己信服。

    君臣寒暄两句后,朱由校道:“三位将军一定很想知道,朕为何让你们一路游山玩水而来。到了卫队以后,既不诏见也不安排你们具体军职。就连这次训练也是与你们偷偷见面。”

    三人急忙齐齐拱手道:“皇上心思,末将不敢妄自揣摩。还请皇上明示。”

    朱由校负手笑道:“道理很简单,朕不希望你们引起别人注意。因为,朕不久之后,将会组建‘皇家第一游骑营’。游骑兵,乃专用火器之骑兵,大明骑兵中的精锐。既然是精锐,必定交由猛将统领。”

    见三人面露欣喜之色,朱由校又道:“你们先别忙着高兴,想要担任游骑兵的军官,必须拿出真本事才行。现在,机会就在你们眼前。”

    三人‘轰然’一声单膝跪地高声道:“末将绝不负皇上重托。”

    朱由校淡淡笑道:“都起来吧。能不能得到这个重托,全靠你们自己。这次来参加训练的都是各军精锐,战法必定各不相同,手段也会各有千秋。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出他们的破绽,想出破解和应对之法。

    而且,朕也明确告诉你们,游骑兵成立后,将会成为全军公敌。因为能在训练中打败游骑兵的军队,将会获得丰厚奖赏。当然,如果游骑兵能击败挑战的各军,就能获得他们五个月的军饷作为回报。”

    朱由校顿了顿,继续说:“其余将领挑战你们失败了,最多被士兵痛骂一顿。可你们要是失败了,现有职位就会被击败你们的将领所取代,然后到卫队从小兵做起。怎样,可敢一试?”

    三人紧紧抿了抿嘴唇,想都没想便铿锵有力地回答道:“皇上放心。末将绝对不辱使命。”说罢,三人看着远处的其余将领,眼睛里放射出火热的目光。

    朱由校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很满意,命猛如虎将三幅望远镜交给他们后,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远方:恢复明军的野战能力非一日之功,把模拟敌军的重任,交给这三个在辽东的猛将在合适不过。精钢百锻,铁军千锤!!!

第十四章 莽夫(3)

    (很尴尬的告诉各位,我昨天才发现,第一卷的第四章及九十四章,两篇起到承上启下重要作用的章节,被关了禁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两章对于人物性格,及事情是如何被推动的,起到了重要作用。我抠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什么原因,现在正在申诉中。如果说文中涉及到了部分不可描述的事情,那我只好双手画圈,诅咒某些不可描述的人。我这个描写连小巫都算不上。如果因为不可描述的原因,被不可描述的继续封闭,我也会申诉。对于带给各位的麻烦,深表歉意。)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不知私下达成了多少协议后,东林代表高攀龙作为第一阵指挥,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地图前。他其实根本不懂排兵布阵,也不知道怎么进攻撤退。用笔杆子指点江山他是内行,抡刀砍人那是纯粹的专业不对口。

    但张铨告诉他,皇上如今已经隐隐开始掌控朝政。所以这次训练,就是皇上测试人心的手段。你没有真本事不要紧,但必须得忠于皇上。皇上向东,咱不能向西。东林如今势微,更要抓住机会,以图东山再起。那阉货魏忠贤就是例子,人家现在可是东厂厂督了…

    帐中所挂还是明军的老式地图,敌军位置画一个圈了事,正南方划几道水流,表示周围有江河,但实际那条运河距此还有三十里地。正西的石景山,地图上不过一尺之遥,但根本就在训练场之外。至于正北和正东的森林和平原,地图上也仅仅是标注了名字而已。

    高攀龙看着这份地图若有所思:这它不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为之奈何?边上自然有人递上点子:兵书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着那帮金兵不知道我们虚实,以雷霆之势奔袭正门,方可一鼓而下。高攀龙频频点头,不错,兵贵神速,此法甚妙…

    田尔耕一听就火了:“雷霆之势?集结地距离围栏大门,还有将近一里地,真当那些金兵是傻子?你们再看清楚了,劳资率领的是步卒,不是飞骑!!要不你去试试,怎么个雷霆法!!”

    负责记录的傅山轻咳一声道:“左都督,皇上有令。文官布阵,武将听命。左都督执行便是,休要多言。”

    田尔耕一把摘下头盔怒道:“傅山,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布阵也得讲究方法吧,前中后三军,各自布置多少人。进攻之时,何军为主,何军为客。万一败退,何军殿后。这些总得告诉我吧。就这么领军冲击?打仗不是这么来的!!!”

    高攀龙面色尴尬,只好轻咳数声遮掩,但又抹不下面子去向武将求教。于是,几个东林人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后,高攀龙走到地图前,左臂甩袖背负身后,右手指着地图朗声道:“左都督,前军40人强攻,都督指挥中军30人居中调度,后军30人负责策应。开始吧。”

    田尔耕闻言几乎昏厥,这是玩小孩过家家啊。强攻?是稳扎稳打拆门而入,还是集中兵力破门强袭?劳资居中调度没错,后军策应也没错。可三军相隔多少为宜,各种号令又是如何?总得告诉我啊…“高侍郎,高老大人,你我有隙不假,可你不能公报私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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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有言,文人相轻。见高攀龙被田尔耕揪着衣领破口大骂,文臣自然给予了强烈的精神支持,心里却乐开了花:哎呀呀,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不懂就问嘛,绷着面子给谁看呢?

    武将吹胡子瞪眼,恨得牙痒痒。孙传庭和卢象升,尽力控制自己不要恼羞成怒。文臣之中名将不少,比如蹇达和孙承宗,武将都心服口服。可眼前这几位算什么?不如个鸟…

    这边还在为如何进攻扯皮时,几个骑兵疾速靠近围栏,在大门处停留了片刻,又迅疾离去。微风吹过,大门发出令人头皮一紧的怪响,开了。

    田尔耕的家丁首领,正百无聊赖地嚼着草根,笑看都督跳着脚骂人。怪声响过,他仅仅斜着眼一瞄,心中立刻警觉,额头拧出了深深的沟壑。虽未见人,但多年的杀伐生涯,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身边的老兵也个个打起精神,紧张地盯着门口。

    片刻之后,围栏里发出孤狼啸月般的凄厉嘶吼声,听的人头皮阵阵发麻。原本‘嗡嗡’作响的明军军阵,瞬间陷入了宁静。老兵严肃,新兵不安。就连距离更远的战马,都烦躁地喷着响鼻四蹄乱腾,惊起团团尘雾,骑兵急忙附耳安慰。

    田尔耕指着大门对高攀龙喝道:“我的老大人看见没有,围栏门都打开了,快点想出应对之法。难不成第一仗就让皇上看了笑话?”话音刚落,田尔耕又猛地回头看向围栏处,倒吸一口冷气:嘶…这门,怎么开了?皇上,是要我们野战?

    朱由校环抱双臂,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朱由检悄声道:“哥,那围栏里关的是人是兽?听起来怪人的。”说罢,信王重重咽了口唾沫。虽然有些紧张,但一双眼睛却兴奋到发亮。

    朱由校头也不回地说:“金兵关在里面大半年了,每日只能吃个半饱。据观察哨说,为了争夺食物和饮水,他们分成了两大派,各自占据一边,几乎天天打架。很好的保持了野性和战斗力。用他们来测试目前军队的战斗力,最好不过。”

    “哥,照你这么说,我有点担心啊,这次训练可能真的会死人。”

    “死人?他们是军人,不是平民。收起你的圣母心,好好看训练。”

    “嗯?圣母心?哥,这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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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栏大门处,几个拎着大木棒衣衫褴褛的金兵,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们似乎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匆匆看了几眼后,就迅速退回了大门之内。接着便有粗野的喝令声响起,显然已经在准备应对明军的进攻。

    没等田尔耕下令,其亲卫首领高举右臂向下一压,手下老兵迅疾排成三列平行军阵,居中一队人数较少,两翼人数较多。随着士卒齐齐一声断喝响彻荒野,队列成型严阵以待。

    朱由校在掩体之中见到,心中暗赞:令行禁止张弛有度,田尔耕手下的这些老兵,果然是悍卒。

    这时却听刘招孙和刘招弟双双“咦”了一声,就见两人从隐蔽处翻身而出,奔到高地,拿出单筒望远镜细细看着什么。朱由校察觉有异,也跟了出去。

    “两位,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朱由校问道。

    兄弟二人闻声,急忙收起望远镜。刘招孙拱手道:“皇上,左都督麾下士兵所列军阵名为荷包阵,因形似螃蟹,又被称为螃蟹阵。倘若敌军拥有大量火器、弓弩,此阵断不能用。但如果敌军没有,此阵进可攻退可守,威力无穷。”

    “原来如此。朕为何没见过军中使用此阵?”朱由校又问。

    刘招孙叹口气说:“末将义父刘,征讨西南叛乱时,因当地山高林密大军行动不便,而叛军虽缺少火枪弓弩但却善于偷袭。于是义父便结合‘本朝八阵’(注1)中的牡阵也就是锥形阵,自创螃蟹阵而成。

    此阵本就灵活,又能根据敌情变化。敌兵左强,则本阵兵力偏左。反之,本阵兵力偏右。若敌军中路突袭,则以中军迎敌,两翼钳之。如敌分多队冲阵,则本阵也分多重迎击。更有以两翼一侧为小阵诱敌,其余幻化成大阵为伏兵的战法。但是…”

    “但是什么,说”朱由校继续问道,心中早已叹服不已,可惜,天妒刘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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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招孙惨然笑道:“当年萨尔浒之战,因朝廷催促甚急,义父仅率亲卫数百人前往迎敌。结果尽数战死辽东。而原留守四川的军队,在奢安之乱中也损失殆尽。所以现在除了末将与招弟,应该没有会使用此阵的将领才是。”

    说罢,刘招孙紧咬嘴唇,沉默地看了看围栏处的明军,继续说:“当年义父平灭西南叛军,因为战况激烈死伤甚多,士卒中多有逃兵。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现在使用此阵的明军及其将领,应该是当年的逃兵无疑。若如此,危矣。”

    “这是为何?”朱由校急切的话音刚落,就听周围传来低呼之声。只见围栏大门处,金兵列圆形阵出现。虽然相隔甚远,依然能明显感觉到,金兵阵中传来的浓烈杀气。

    刘招孙垂下脑袋,暗自神伤道:“皇上,螃蟹阵唯一的要害在于中军,非万人敌不可当主将。末将义父刘,自然当仁不让。但倘若中军乃普通将领,若遇悍敌强袭。则如以巨石砸背,军阵必破。因此眼前之螃蟹阵,徒有其形而已。恐怕…皇上,让他们撤退还得及。”

    刘招孙与刘一样,极为重情重义。虽然那军阵中的士兵,十有**是当年的逃兵。但刘招孙依然想救他们一条性命。因为义父的血海深仇,他誓言此生必报!!!

    虽然如今,当年义父麾下威震华夏的强兵,早已星散花落,他也很想将他们再次集合,那怕是逃兵也要。他要领军杀向辽东,血债血偿。天下无敌的刘家军,重临沙场之日,便是报仇雪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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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听出了刘招孙的话外之音,心中虽有触动,但依然冷漠而坚定地摇头说:“刘招孙,军人为国死难,乃最高荣耀。但大明军队只能有不死不休的信念,不可能为谁保留火种。你和刘招弟,都在这里好好呆着,不准乱动。违令,斩无赦!!”

    刘招孙自知理亏,颓然拱手道:“是,皇上,末将遵命。”说罢,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望远镜,迟疑了片刻,终于把眼睛凑了上去,他想再看昔日同僚一眼…

    金兵圆阵向前缓缓移动,明军军阵也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金兵头领高举木棒一挥,整个圆阵开始迅速向前。明军阵中也有军令发出,军阵两翼开始向外展开,如同一只怪兽,挥舞着钢牙铁爪,准备死死钳住金兵军阵,将其撕裂搅碎。

    两军士兵沉重的脚步声,似闷雷般远远传来。四周列阵的明军中,开始有轻微的助威声传来,最后慢慢汇集成震天动地的“杀,杀,杀”声。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手持青锋,冲入敌阵杀个三进三出。

    金兵圆形阵势不可挡,明军螃蟹阵刚猛无比。如天雷撞地火,高崖迎巨浪,震天的怒吼声中,两军凶狠地交缠在一起…

    刘招孙缓缓放下望远镜,头一低不忍再看,声音颤抖着说道:“皇上,他们败了,不知这些老兵还能活下来多少。末将斗胆,恳请皇上饶他们一命。这些老家伙,已经废了。”

    这番朴实的话语,此刻从这莽夫嘴里轻轻说出来,竟然如黄钟大吕,平地生雷,震得朱由校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看了看依然奋力搏杀的明军,低声嘱咐了张景岳几句,扭头便走。他准备移到前沿,细细观察。

    随着四周惊呼乍起,金兵圆阵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而落,硬生生将明军中阵砸开了口子。隐隐见到有一员明将,被金兵抛入空中狠狠落下,然后就湮没在无数的棍棒之中…紧接着,围观之人似乎清晰听到了‘喀拉’声,明军军阵从中裂开,瞬间崩溃…

    将明军逃兵驱离后,金兵冲着大队明军站立的方向,发出野兽般的胜利嘶吼声,向明军挑衅示威。在他们返回原地,即将对受伤明军下死手之际,两队重骑自左右呼啸而来。在强弩和火枪的威慑下,金兵带着伤员恨恨撤离,暂时退回了围栏之中。

    更令金兵感到意外的是,很快就有人将大量的肉食和金疮药,堆放在门口,居然还有酒。金兵大喜过望,抱起酒坛冲着抢救伤员的护士,哇哇怪叫。更把胸口擂得山响,指着明军肆意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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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据《武经总要.本朝八阵法》记载,北宋所谓的本朝八阵,系指方阵、圆阵、牝阵、牡阵、冲方阵、罘置阵、车轮阵、雁形阵共八阵。

    此八阵,为中原军队基本军阵。后经历朝演变,发展变化出更多军阵,但万变不离其宗。真正进入热兵器时代后,军阵消失。

第十五章 莽夫(4)

    日照当空,劲风又起,吹得军旗‘呼啦’作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了马匹偶尔的响鼻声,整个明军大阵死寂一片针落可闻。金兵肆无忌惮地笑骂声,狠狠抽在了每一个明军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都是军人出身,他们自然看得出来,田尔耕派出应战的百人队非京营可比,是真正的悍卒。但没想到,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竟然被金兵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回。愤怒,恐惧,迷茫,不安,各色表情在明军士兵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田尔耕像只被褪了毛的公鸡,再无之前的趾高气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仅仅一战,他当初费尽心血招募的亲卫,就变成了一堆伤兵。而自己也成了真正的光杆将军,焉能不痛…

    高攀龙面若白纸,双股颤栗,背上早已汗透衣衫。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遍地伤兵,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便是真正的战场?只谈笑间,几十人就这么没了,没了?…

    朱由校下令,将前沿掩体前移,搬到距离围栏仅一箭之地。若是换做真正的战场,金兵仅需一个冲锋就能到达近前。对于这个决定,文武都无一人反对。武将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文官犹豫片刻,虽战战兢兢,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金国凤、马祥麟等悍将脸色通红呼吸沉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就算隔着几丈远都能感受到灼热。他们紧紧压住佩剑,就等皇上再次下令。金兵悍勇?笑话,大明何时缺少无双猛将,陷阵强兵!!

    秦良玉轻轻抚了抚顿河马的鬃毛,从怀里掏出个香包,脸上就有恬淡的笑意漾开;孙传庭斜望天空,神情依旧倨傲,脸上不悲不喜,不知在想些什么;卢象升半眯双眼,细细打量着金兵所在,两道浓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气色如常。

    文臣虽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但帐内新挂上的卫队专用地图,让他们找到了些许安慰。草地平原方圆几何,河流沟壑深宽几尺,围栏形状大小尺寸,连周边小路大道都标识的一目了然明明白白。嗯,刚才肯定是地图问题,让我等没有掌握全局,重新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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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哨将金兵战报交到了朱由校手上,金兵十一人受伤,都不致命,这会儿正大吃大喝,一个个活蹦乱跳。张景岳也很快将明军战报报了上来,阵亡二十一人,其中包括那亲卫首领。另重伤三十余人,其余个个带伤。

    朱由校抿了抿嘴唇,手指在报告上不停敲击:金兵仅凭树枝木棒这等粗劣兵器,就能将田尔耕的亲卫队打残。这还是训练,如果是真在战场呢?他思虑片刻,又看了看沙漏,沉声道:“准备开始第二阵。”秦良玉领命而去,石柱白杆军早已待命多时。

    第二阵由浙党领袖湖广巡抚姚崇文谋划。其人面白须长文质彬彬,生得一副好皮囊。二品绯色锦鸡补子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堂堂官威。他趁此次赴京处理政务,与齐党和楚党达成了攻守同盟,除了全力对付田党,更誓言要把东林一系彻底赶回老家。

    作为历史上著名的抱大腿人物,他以给魏忠贤修了名为‘隆仁’的生词而享誉大明,但如今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这难不倒心眼活泛的姚大人。现在天下谁大腿最粗?皇上?靠边站。自然是左都督田尔耕田大人和东阁大学士顾秉谦顾大人。

    那么卖队友这种小事,也就顺理成章了。他早就和顾秉谦暗通曲款,将三党谋划方案献了上去,准备借机联手田党,将齐党、楚党及东林,通通赶出朝堂。节操这种东西,不用在意,要多少有多少,割了还会长。

    见田尔耕输了第一阵,姚崇文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豪言壮语。站在地图前,如同屹立易水之畔,视死如归的模样令人动容。

    他眼睛盯着地图,心里早就开始了盘算:这第二阵不能赢,不然田都督的面子搁哪儿?劳资以后还怎么混。当然也不能输,皇上就在边上看着呢。如果真输了,岂不是显得我无能?那就打成平手最好,谁也不得罪。好在白杆军悍勇无敌,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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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崇文借口要和秦良玉商量对策,得到皇上肯定的赞许后,便快速走到白杆军阵前。将秦良玉拉倒一边说:“老夫久仰秦将军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将军手下白杆军,果不负悍卒之名,阵容之雄壮,如昔年汉高祖手下的寅人大军,令人钦佩啊。”

    秦良玉出身西南,自然知道寅人的历史。汉高祖刘邦醉斩白蛇,于沛县大兴义兵,后关中称王,统帅巴、蜀及汉**计四十一县。其中寅人为刘邦平定三秦做出了巨大贡献。

    楚汉大战爆发后,刘邦领地内的寅人,从十六到六十岁的男子都拿起了武器。作为刘邦先锋军,寅人为汉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后世称勇猛善战的寅人为‘东方斯巴达’)

    天下大定后,刘邦本想留下寅人军队。但寅人首领范目拒不受封,坚持要求回到原领地。刘邦无奈只好同意,并随后给予了寅人世代减赋的优厚待遇。

    秦良玉世居土司高位,与明朝官员打的交道不可胜数,怎会不清楚这些人,向来话说一半点到即止。这些人要是和你拍桌子叫板倒没什么,真要对你奉上马屁或者称兄道弟,那就要小心了,他背后保准还有把刀子。当年自己的丈夫马千乘,就是因此死于云阳监狱。

    如今听到姚崇文突然提到寅人的过往,她打着哈哈谦虚几句,心里早有了警惕之意:此人来着不善。表面上是称赞白杆军,实际是在提醒自己,要认清当下形势,不要白日做梦。如果想要以后混得风生水起,最好听他的话。嗯,说两面话做两手事,老妇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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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良玉将儿子马祥麟叫来,引荐给姚崇文说:“姚巡抚,老妇如今年老体衰,无力冲锋陷阵。这是老妇不成器的儿子马祥麟,有些蛮力,也略懂用兵之道。年轻人恃勇好斗,劳烦巡抚大人耐心教导才是。翔麟,待会儿一切听姚巡抚布置,不得妄言推诿,知道了吗?”

    随后,秦良玉用土语低声说道:“皇上厚恩,咱家无以为报。记住,把金兵往死里打。”说罢,貌似很关切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母子连心,马祥麟自然知道母亲的用意,披风一甩,抱拳正色道:“是,母亲大人。孩儿定当听从姚巡抚安排。”

    姚崇文认为,作为母亲提醒儿子注意安全乃人之常情,当下也没多想,对于秦良玉的知情识趣,他也很满意。大明虽然严禁统兵大将与外臣结交,但如今叛军就在湖广一带转悠,劳资与秦良玉商量如何平灭奢安之乱,谁敢多嘴?

    姚崇文说了自己以强兵直接攻击,破敌中阵的谋划后,并没干涉白杆军的实际布阵,这事他不擅长。只是暗中提醒马祥麟:四川受困奢安之乱,早已无力提供本地驻军所需钱粮辎重,白杆军也被拖欠日久。他作为湖广巡抚,上受皇恩下安黎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如果此阵白杆军表现的过于强势,而日后又得了自己资助,难免授人以柄。所以,白杆军也莫要让他难办才是。比如,打成个平手就是不错的选择。如此一来,他便有借口调动粮饷。当然,具体怎么个打法,他相信白杆军上下自有选择。

    马祥麟拱手道:“石柱贫瘠,士卒苦久。有姚巡抚大义相助,定能早日平定奢安叛军。”激动不已的模样,让姚崇文很满意。但马祥麟可不像他老爹马千乘那般迂腐,这小子心眼活得很。对于卫队中流传已久的名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深以为然。

    见姚巡抚连连点头,一副提携后辈的口吻继续说教。马祥麟心里冷哼:白杆军现在是皇家第一突击营,吃皇粮的,只是皇上还没公布而已。要劳资听你的话,你算那根葱?皇上还坐在边上喝茶,你竟然可以如此无视。皇上说的对啊,有些人,确实胆儿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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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兵内部也在讨论此次突如其来的战斗。他们原本以为被押到南朝京城后,就会被砍了脑袋,结果却被人当狗一样养着。不仅住宿条件不错,而且吃得也可以,但就是得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抢。

    如今南朝军队明明囤积大军在门外,可以很轻松地将他们杀光。为何还安排百人队进行攻击?攻击一方还使用的是木质器械。这不是送死吗?那些老卒看起来勇悍,但估计已经十多年没打过仗了,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捏碎他们的喉结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几个金军哨兵,躲在门口临时拖来的几根木头后,一边用树枝剔牙缝,一边看着那几十个正在忙碌的护士。屁股圆胸口翘,一个个还长得水灵,如果不是那里还有几十个明军重骑守在周围,非得把这些娘们拖过来好好蹂躏一番,汉人女子的滋味,想想都流口水…

    一阵奇特而尖利的号声响起,又一队明军列成一个大方阵走了过来。这队明军个子矮小,衣着与其余明军迥异…用破衣烂衫来形容更加合适。八分裤下,一双双粗糙的大脚就这么踩在草地上,连草鞋都没有。手里还统一提着长木棒,这是准备去扎篱笆?

    几个年轻的金兵,指着明军叽叽喳喳,嘲笑明军连像样的人都派不出来。另几个上了年纪的金兵,看清对面明军后,脸上浮出了凝重之色,一丝惊恐慢慢在眼眸中出现。白杆军…当年惨烈的浑河血战,这几个年老金兵都是亲历者。那一幕血腥的画面至今难忘:

    白杆军号令森严死战不退,手中枪杆断掉,他们就抱住金兵,用石头砸用嘴巴咬,宁死不降。连大汗最精锐的正黄旗,都没能前进一步。如果不是最后李永芳重金收买明军投降炮手,用重炮将白杆军阵型打乱,浑河一战大金国必输无疑…

    白杆军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中,马祥麟脱掉银甲露出一身腱子肉,似一尊铁塔站在阵前。他手中木棒一挥直指金兵,厉声喝道:“记住了,当年,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兄弟,都死在金兵手上。今天,要让那帮畜生晓得,谁才是天下第一强军!!白杆军,听令,杀!!”

    “杀!杀!杀!”白杆军阵中发出震天怒吼,眼睛通红的士兵,在马祥麟的号令下,顷刻间就将方阵变成了锥形阵。这是大军陷敌死战之阵,此阵一出,只死不生!!

    朱由校匆匆爬上山坡,紧握双拳目视前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冷兵器时代的强兵。衣衫破烂武器简陋,又如何?白杆军那骇人的威慑力,岂是依靠这些俗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如酝酿中的惊涛骇浪,只待最后一击…

    几个金兵推开了门口的烂木头掩体,在白杆军的嘶吼中,在明军集体的注视中,金兵干脆利落地做出了选择,关上了大门…

    朱由校目瞪口呆了半响,冷笑着挥一挥手,示意鸣金收兵。白杆军野战称雄,攻坚可就不是强项了,没必要做无畏的牺牲。哼,满万不可敌?努尔哈赤,终有一天,朕会把这个牛皮,狠狠塞进你的嘴里…下一阵该金国凤了,朕要看看大同边军又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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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武的一片叹息和遗憾声中,有两个人长出了一口气。田尔耕看向了东阁大学士顾秉谦,老头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春秋笔法而已。那是因为田都督血战在前,让金兵知道了明军的厉害,因此白杆军才得以威退金兵…

    姚崇文原本揪着的心,也落了地: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既不得罪田都督,还能让秦良玉记得老夫,老夫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家丁忧了。京城这地儿待不下去了…

    一个善于抱大腿的人,不管其立场和人品如何,必然能够准确分辨朝廷的趋势。姚崇文对于皇上的所作所为,即看不明白也想不透彻,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对他而言,如何明哲保身,保证浙党不受大的波折,才符合自己的根本利益。

    叶向高和韩两人,通过皇明寺事件以进为退,淡出了皇上核心团体一事。早就被姚崇文琢磨了个透。连这两位都选择了退出,就说明日后的改革,必定疾风骤雨雷霆万钧,自己何必要呆在朝堂上?不仅要退出,还要干净彻底地退出!!如何做到这点?自污而已…

    出卖齐党楚党,把自己这把枪递到田尔耕手里,就等着用来垫背。给自己留下一个卑鄙小人的污名,好过给皇上留下无能官吏的印象。皇上唯才是举,到了时候,总会用自己的。老夫对江浙士绅的影响,皇上是知道的。帝王从来不在乎污名,只在乎能力…

    齐党楚党算什么东西,不但认不清形式,还想进一步参与朝政。如今的朝政是你们能左右的?可惜,他们不懂什么叫做以退为进,只能被人当做棋子。东林的人,更是把算盘打得精明。明明如今的领袖是温体仁,却让高攀龙出来承受风雨。呵呵,以为谁都看不明白?

    至于暗中示好秦良玉,这也是自己的一步棋而已。老夫就等着秦良玉把今日之事告诉皇上,皇上的斥责圣旨一到,就正好从漩涡中抽身。老夫一人名声何足道哉,保全浙党势力,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从南直隶撤出锦衣卫一事,怎么想都不对劲,老夫要回去从长计议…

    至于骂名,官员谁没有呢?这本就是官场的规矩而已,根本不影响老夫在江浙活得风生水起。京城这地儿,谁愿意待就待着吧,老夫去也。留下几本妙语,教导三五小儿,静待时机扭转,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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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朱由校下旨斥责姚崇文,不修官德,私下交好封疆大吏,令其即日辞官。姚崇文上表请归后,便悠闲地坐上马车回到了江浙。浙党一系,就此暂时退出了朝堂之争,开始全力经营南直隶,蛰伏待起。

    面对姚崇文的突然离开,田尔耕一派认为,定是其投靠自己一事泄露,引发齐党、楚党及东林联手。因此对于三党愈加厌恶和憎恨。原先有所缓和的朝堂关系,再次陷入冰点,一时剑拔弩张,相互掣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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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经过申诉,第一卷的第四章和第九十四章重见天日。对此,个人只有表示妥协。这点程度的描写,莫名其妙被扣了帽子,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白鹿原》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废都》获得了法国费米娜文学奖,大神作品写得火辣生动,小神作品写得一浪又一浪。嗯,都说,其中不可描述的内容,乃剧情需要。我的不可描述内容,就成了低….俗….描写。

    自此终于明白,鲁迅说街边有两棵树,是名言,我说街边有两棵树,被老师批为废话。作为扑街作者,就得有非人民币玩家的觉悟。这也提醒自己,努力提高写作水平和质量。早日晋升人民币玩家,好好拿到相关待遇才是正道。洗吧冷水脸,继续努力!!!)

第十六章 莽夫(5)

    四月的京城,和风暖阳风清气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得空暇,郊外找个草甸陷进去小憩片刻,头上一碧万里白云几朵,身旁草绿花红鸟语虫鸣,可谓怡然自得悠哉惬意。

    但坐立不安的文武百官,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训练场内的旖旎风光,个个眉头紧皱长吁短叹。文武之间分成两派正嘀嘀咕咕,站队可算泾渭分明。

    白杆军威慑金兵不战而胜,这让武将腰板挺得笔直,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生怕皇上没听见。文官听得直撇嘴,掏掏耳屎权当屁话。指鹿为马玩弄文字这种小事,与莽夫不足道哉。就连如丧考妣的田尔耕都满血复活,和顾秉谦一伙商量着,怎样颠倒黑白挽回劣势。

    朱由校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强烈的阳光自叶缝里透出,似给他披上一身金黄斑斓铠甲,晃得文武眼花缭乱,更看不见皇上脸色的阴晴。

    朱由校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刚刚发生战斗的地方,回想明军与金兵交手的每个细节。对于文武之间的相互拆台,他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没工夫理会这些破事。

    沉默片刻,朱由校转头说:“第三阵由金国凤的大同边军上场。现在已近晌午,吃过午饭休整以后,再行开始。”随即,辎重营将早已备好的馒头和稀饭,分发了下去。

    见金兵依然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文武很不理解。虽然这样的伙食难以下咽,但看着皇上抓起馒头就啃,一众高官也只好排队领餐。吃了一口,吐了,馒头是酸的…

    士兵们到不在乎,有馒头吃的日子,在他们的记忆里好像一只手就能数完…平日伙食最好的皇家卫队士兵,就更不在意。能过好日子,能吃苦中苦,向来就是卫队信条之一。

    朱由校筷子上串着两馒头,端着碗稀饭就着小碟咸菜,大口大口吃着,根本不理会一边如同嚼蜡的众人。朱由检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哥,这馒头…”。信王那受过这个苦。

    “酸的,我知道。我故意让辎重营做馒头的时候少放了碱,放心吃不死人。”朱由校说话间又咬了一大口:“在草原的时候,有酸馒头吃就不错了,那有挑拣的余地。我连馊馒头都吃过,不一样活蹦乱跳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朱由检一狠心也咬了一大口,翻着白眼使劲往下梗,喝了口稀饭后说:“哥,你就算要惩罚他们相互掣肘,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吧。这些都是老油条了,我估计你这招作用不大。”

    朱由校把咸菜往弟弟面前一推:“吃点这个,用辣椒面拌的,下饭。我做这事不是惩罚他们,是告诉我自己。要想以后吃香喝辣,现在就得吃苦受罪。也顺便告诉他们,混日子的时候结束了。有不愿意的,大可以现在走人,我不拦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朱由检点点头:哥哥这话在理,在四川广元救助灾荒的时候,他可没少见让人心酸的事。就是吃饭的时候说入厕有些恶心…信王梗下馒头,冲着伙头军喊道:“再拿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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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祥麟端着饭碗在一边转悠,似乎欲言又止。朱由校笑着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马祥麟,白杆军带得不错啊。那帮畜生看起来,对浑河一战还心有余悸。有什么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在那儿晃得朕眼晕。”武将耍心眼有时傻得可爱,那些文官可是真要人命…

    于是马祥麟上前,把之前湖广巡抚姚崇文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皇上,末将和母亲都觉得,这老倌不定想什么歪点子。还请皇上小心。”

    朱由校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他转头看了看不断朝这边打量的姚崇文,笑着说:“马祥麟,这事就此打住,切莫声张,朕自有主意。你这就带着白杆军回营,那儿早就备好了酒肉候着你们。快去吧,记住跟他们讲,都放开肚皮吃,莫说朕亏待英雄。”

    马祥麟喜滋滋地告辞而去,领着白杆军兴冲冲地奔向军营。朱由检搓着下巴上的一圈茸毛,咂了咂嘴说:“哥,这姚崇文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朱由校笑了笑,把碗里的饭粒吃干净放下筷子说:“由检,你说朝堂里有没有傻子?”

    朱由检似乎很喜欢加了辣椒面的咸菜,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结果脸色陡变,辣得满脸通红,急忙抱着稀饭喝了一大口说:“哥,你这说笑话呢,他们不想着法儿的骗人,别人就该万幸了。嘶…辣死我了。哥,你这辣椒面哪里来的,明天送我几马车。”

    朱由校哈哈一笑,把茶杯递给他说:“这是太傅史继偕给我带来的,本来也不多。你想要几马车是不可能了。明天去找汪文言,让他给你几袋。往这辣椒面里加点芝麻、山柰,用烧热的菜油一烫,做出来的辣椒油那叫一个香。今晚去科学院,哥给你做红油臊子面。”

    朱由检用很八卦的眼神,把哥哥打量了一下说:“哥,你怎么啥都知道?是不是又去找度娘了?哥,那王氏姐妹花昨晚给你送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了。哥,眼睛挺贼啊,一次抓俩儿。哎,我这个做弟弟的,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苦额。”

    哥哥有些话不说,朱由检也不会问。哥哥是皇上,很多事自有考虑,不需要自己去多嘴。这是从小以来就被灌输的,根深蒂固。

    朱由校咧嘴笑道:“有些事你以后就会明白了,眼见未必是事实的真相。”言语间,多了一丝苦涩。他不是只想着繁殖后代的牲口,一心只想着xxoo。来到明朝后,他也想有个人知冷知热,可是…一言难尽。

    “你想知道,姚崇文心里到底想什么不?”朱由校决定转移话题,不开心的事情,以后总有处理办法。现在还是教导弟弟比较重要,他手里可用之人实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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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是说姚崇文这老头心里鬼主意很多?”

    “嗯。由检,哥告诉你,看一个人行为和做事的时候,一定不要晃着下结论。三分看其心,三分看其行,三分看其利,就是他的利益所在,剩下一分看时势。这样就不容易被蒙蔽。”

    “额?哥,说来听听。”朱由检立刻坐得端正无比,像个刚读书的娃娃。他一拍脑袋,怎么忘了,急忙伸手从哥哥的腰包里掏了根烟卷出来,很狗腿地递了上去。这是哥哥的标志性动作,不能忘。

    朱由校点燃烟卷,舒服地吐了个眼圈说:“由检,以心为重者,其行为做事必然以自我为中心,只会为自己利益服务;以行为重者,做事有条不紊谋求一切按计划进行,难以被外界干扰;而以利为重者,忠奸难辨神鬼难分,最是难以捉摸也不可度量。

    这三个意思不同,含义不同。行为做事的时候,那个排在第一位起主导作用,就会对接下来的走势,产生完全不同的预估和判断结果。而时势,不过是引子而已。这点,你以后务必要牢牢记住。

    以心为重,不容自己利益受到一丝损害,因此其行为和利益所得,容易被外界干扰,意志不可能坚定,那怕时势只有一点变化,也会让其陷入困惑和迷茫之中。

    以行为重,做事之初就已经制定好计划,对自己的利益得失进行了详细判断,外界的干扰难以撼动其内心。他会想方设法推动计划的顺利实施。有时候,会过于冷酷。

    以利为重,这种人把个人的利益放在一边,其行为做事,都以团体为重。他心里没有大义或小利,只有团体的利益。一切有损其团体的人和事,都会被他视作生死仇敌。至于这姚崇文属于哪一种,你想好了后再告诉我。”

    朱由检吞了口唾沫,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对他而言还是有点太难了。因为他之前的接收的帝王教育中,似乎没有说的这么明白的。虽然看起来很显而易见,但要真正理解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比如,三者进行组合排列,就会得出很多种结果…

    朱由检不准备这么早告诉弟弟,姚崇文是典型的以利为重者,其行为做事完全以浙党利益为准。这从他甘于自污,保证了浙党根本利益不受损害就能看出来。当然,后世的光头除外,他根据蔡元培制定的清.党计划,干掉了67%的秃子党员,手笔之大,令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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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崇文宁愿自污也要退出朝堂之争,所代表的更深一层意思,朱由校也不打算告诉弟弟。因为这牵扯的人和事更多,还不是现在的朱由检能够彻底想明白的。弟弟脾气火爆,在四川的时候就敢和蜀王拍桌子。万一好心办错事,极可能给自己的计划带来灭顶之灾。

    朱由校现在无力掌握全局,手里也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他没有资格去讨厌甚至憎恨,朝中任何一派的力量。他还必须想尽办法把这些力量糅合在一起,否则大明看起来是个张牙舞爪的巨无霸,实际就是章鱼,用力一捅,就剩一张皮了。

    而后金高度集中化的政治与军事体系,恰恰是一把利刃,足以把大明切的粉碎。这与后金有多少人口根本毫无关系。大明只要铁石一块,后金连个泡儿都翻不起来。一块鹅卵石可以轻易洞穿一个土堆,却只能在岩石上砸个白点,就是这个道理。

    但朱由校,还是很失望,甚至很鄙视浙党的行为。在自己的改革即将全面推行之际,姚崇文为首的浙党选择了退出,却并代表他们就会放弃日后的争权夺利。在这一点上,如今的浙党,像极了后世所谓的民主党派。

    以姚崇文为首的浙党,面对困难习惯性的退缩,正是其惯于政治投机的最好表现,也是后世民主政党的弱点。有利时,奋不顾身甚至不惜出卖国家民族的利益;无利时,惜身如处子绝无可能拼死一战;看不清时,明哲保身隔岸观火乃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也是朱由校对后世所谓民主党派,一直很不感冒的原因。人家提着脑袋玩命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后来为何是大背头和秃子在重庆谈判,不是任何一个民主党派呢?任何根本利益的获得,必然付出巨大的代价。不付出,又想占据高位获得利益,你这是讲童话吗?

    他们后来不是没有获得提升自己地位的机会。结果,抗美援朝时,某些人提供劣质军备不算,还串通敌对势力,妄图在国内捣乱。后来在某些事情上,他们也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幸好是兔子,要是换成秃子,早就一把机枪‘突突突’了…

    你和一个在铁血中成长的政党玩这些?是活腻了吗?当初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一个个如同二大爷翘着脚说,此事不易啊。怎么被洋鬼子一忽悠,就脑袋充血摇身一变成荆轲了呢?

    某一个团体的根本属性,从其诞生之初就已经确立,朱由校深以为然。浙党既然选择退出,他不会阻拦,但以后若想平白无故分得好处,那就得看你付出什么代价了。全款购房和分期付款,区别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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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党重要人物吏科给事中赵兴邦,终于抢到机会出场献策。为此,他甚至私下找到兵部尚书去询问韬略。他很有信心让大同边军,在这一战中突破金兵防守将其一举擒获。顺便为齐党争一回脸面,在皇上面前露露光。不然,皇上都快忘了有齐党存在了…

    但他却看见,秦良玉、孙传庭和卢象升三人正和皇上说着什么。他顿感不妙,似乎刚才咬紧牙关给出的好处要打水漂了…

    朱由校听三人所献策略,实际很简单。秦良玉为火攻;卢象升为水攻;孙传庭更简单粗暴,断水断粮。因为皇上说了,只要把金兵抓住就行…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被那些人弄得来复杂无比。打仗需要的是简单直接,不是在那儿瞎白活半天…

    朱由校哈哈一笑,还算有明白人,于是果断下令,训练结束。但这批活着的金兵可不能浪费了,多好的训练靶子啊。于是,各军将领立刻跑到皇上跟前要人。个个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好好利用资源绝不浪费。朱由校大手一挥,吵什么吵,轮着来,一个个的上,不要停…

    皇家综合医院的医生,在以后的日子乐得眉开眼笑。在自己人身上下刀子,总觉得有心里障碍,但是金兵嘛…

    于是受了轻伤的金兵,会被踹上一脚骂一声‘滚’;重伤的,会受到特别照顾;缺胳膊断腿的,医生如获至宝;受了内伤的,会被竖起大拇指赞一个;就算是死人,也不会浪费,听说人体骨骼与各个器官都有其作用,这得实际研究研究…

    秦良玉三人见皇上下令撤出训练场后,相视一笑,有些话他们这个层面的就没必要多说了,心知肚明就行。皇上名为训练,实际为军队摆脱文官控制找机会。更为以后文武各行其道,做准备。他们都在等待着,皇上撕碎桎梏的那一天。龙,终究是要飞天的…

    再说金兵被白杆军破了胆,那里还需要大同边军上阵。还是给文官留点面子吧,如今形势下,文武还需合力才是,没必要弄成生死大敌。皇上这话只是没有明说而已,我们就当个好人吧。大明文武离心离德的日子,太久了…

第十七章 国事+家事

    皇上一力推行的实战训练,在虎头蛇尾中结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了田尔耕的京营和秦良玉的白杆军捞到了出场机会,其余各军只是充当了一次观众。随后几天,朝臣中除少数看不清形势者,还在激烈争论文、武统兵权归属问题,多数看明白的,已经在思考站队问题:

    这场实战训练根本就是皇上挖的坑,因为田尔耕和高攀龙的无能,让皇上终于有了控制军权的理由,这可一直是文臣武将的禁脔。铁杆保皇派之一的秦良玉,其麾下白杆军获封‘皇家第一突击营’,没人敢说个不字。皇上这记组合拳,招招打在群臣软肋上…

    是选择跟随皇上,还是继续维持现状?众人私下议论纷纷。但在惯性思维下,许多人还是选择了观望。皇上现在能给的好处不多,而众人的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相互纠缠。

    随后朝堂内疯传,湖广巡抚姚崇文私交边疆统兵大将,引发帝怒,众人愕然。都是朝堂老江湖,怎会不知姚崇文此举的真实目的。朝臣对于皇上随后举动的猜忌,瞬间达到了顶点。为了保证自己利益不受损害,朝中各种力量无意中扭成一根粗壮的绳索…

    随着皇上斥责旨意的下达,姚崇文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悠哉地回家颐养天年。走得如此潇洒,走得如此彻底,走得如此决绝,除了留下满朝骂名,连张银票都没留下。浙党成员也突然开始热衷公务寄情山水,回家后就关门闭户,再也不参与任何党争。

    东林最为兴奋,之前被皇上抓住了种种把柄,落到人见人欺的地步。就算从各种渠道得知,齐、楚、浙三党准备联手打击的消息,东林也只有当缩头乌龟。领袖温体仁为免树大招风,将高攀龙当弃子丢了出去,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天助我也…

    齐党和楚党最为尴尬,当初好容易达成的三角同盟,顷刻间灰飞烟灭。指责田尔耕一伙各种劣迹的奏本,刚刚交到皇上手里,浙党竟然溜了?!田尔耕现在正要找人开揍撒气;东林在一边阴笑着舔舐嘴唇;而浙党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连条裤衩都没剩下…

    田尔耕最为愤怒,他发现自己被当猴子耍了。为了回报浙党透露的消息和孝敬的银票,他前两天刚刚发动各种力量,将南直隶一带每年需缴纳的军资降低了两成,改为均摊到全国。姚崇文这招金蝉脱壳,不但走得干干净净,还捞足了好处。而自己却要面对朝中各种诘难…

    田尔耕对浙党的愤怒,东林对朝堂权力的窥觊,让两者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决定,先把碍眼的齐党和楚党赶出去,扫除后患再收拾浙党余孽。

    齐党、楚党受到重压之下,把目光放在了东厂厂督魏忠贤身上。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宣布东厂主要任务变更的奏本,就压在皇上手里,引而不发。

    魏公公完全没想到,离京之前天上会掉馅饼。自然狮子大开口,先把好处捞到手里再说。反正不久之后,老夫也要带领东厂巡视各地胥吏去也。不是老夫不帮忙,实在是皇命难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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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崇文的抽身而去,导致朝堂中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实在也出乎朱由校的意料。也许姚崇文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某只蝴蝶扇了下翅膀。但朱由校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况,原本铁板一块的朝堂,终于被自己慢慢撬开了一角。

    皇姑寺事件,让皇上两字的含金量又褪色了几分。群臣对此也是耸耸肩膀,不出所料而已。皇上以为靠着些许古怪想法,所谓拳拳爱国之心,就能控制朝政?弱鸡一只。皇上,您真的很傻很天真…不过,我们很喜欢这样的皇上,您请继续。

    也正是因为如此,群臣根本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也不认为皇上能想出什么高明计谋。这才给了自己可乘之机,让自己这个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的谋划,得以顺利实现最终目的。文官以后还想紧紧把持统兵权?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不服?找白杆军练练再说…

    因姚崇文致仕受到波及的朝臣,终于想起来,天下还有一个人可以主持公道,皇上。那么皇上为科学院谋取好处的措施,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就算落不了好在自己身上,也能有个好听的名声。不过这么想来,好像皇上才是这件事的大赢家,因为群臣又必须倚重皇上了…

    而朝堂上,对此看明白的都不说话,没看明白的还在叽叽喳喳,朱由校对此也心知肚明。他很想把这些隐藏在水底的鳄鱼都找出来,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对手。他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也许这些真正的大鳄,会知道一二…

    鳄鱼隐藏再深,总有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想逮住他们不急于一时。而此次朝堂的变化说明,有些事仅仅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柳暗花明,说不定还能获得意料之外的好处。所以,朱由校对于自己这次的谋划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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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有些人还会变成钢铁侠和变形金刚。朱由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小小的高兴一下还是可以的。不容易啊,这次终于轮到自己掌握了主动权。

    魏忠贤从南直隶带回来的几马车官员资料,杂乱无章地堆满了木工房。朱由校翻查了几页后惊讶地发现,连官员押妓的爱好和怪癖都有,果然很有魏公公话丑理不歪的做事风格。

    打虎亲兄弟,信王这小子对于官员的真面目了解的还是不够。那么整理官员第一手资料,怎么能少了他?当然,朱由校打死不会承认,自己直到现在认识繁体字还总觉累得慌。

    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什么都顺心。心情极好的朱由校在翻检资料时,嘴里不自觉哼出了80后的专属小曲儿:“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哼歌其实不代表着什么,就是一种习惯…

    信王朱由检秉承了中二年纪一贯的作风,他坚持认为,这首乡村气息浓厚的小曲儿,是皇上开始思春的表现。村里?一定是指皇姑寺,皇姑寺就建在西黄村。好看、善良、大眼睛,村里?不是皇后还有谁?额…原来哥哥对皇嫂的爱称是,小芳!?唉呀妈呀…

    原来哥哥之前说过的逻辑推理,应用起来竟然如此简单有效。朱由检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此时再看手里官员种种不法罪证时,未免显得索然无味,这哪有自己的重大发现有趣。朱由检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说:“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朱由校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好气地说道:“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还到处看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额,放屁去外面,这屋里不透风。”

    朱由检捧着肚子弯下腰,贼兮兮地说道:“嘿嘿,哥,想皇嫂了吧?”

    “皇后?你问这个干什么?”朱由校的手一抖,声音也有些发颤。张嫣是他到明朝后,第一个有好感的女子,与她的身份无关。虽然现在张嫣被软禁在皇姑寺,但每次入夜辗转难眠时,朱由校总会想起与她初见之时的砰然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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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这事做弟弟的本不该过问。但皇嫂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说不定这次她是真被人欺骗了呢?”

    朱由校轻叹一声,将手里的奏本扔到桌上:“由检,这事说来也怨我。当初离京的时候没想那么远,否则怎么也会布置一下。但皇后现在干政的证据确凿,我不能冒然将她释放,否则会落人口实。我…我也很难办。”

    朱由检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哥,您是皇上,怕什么啊。我才不信那帮家伙敢说什么屁话,这里罪证一大堆,随便找一个出来都够他们受的。”

    “由检,这是两回事…”

    “哥,你就一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起什么用?该发生的还不是一样发生。我就不明白了,凭啥害怕那些王八蛋。”

    “由检,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身不由己,必须考虑得更周全。”

    “哥,总不能因此把皇嫂牺牲了吧,我还等着当舅子呢。好啊,那你把王家姐妹一起娶了啊,可你还是不敢,又要说什么娶妻娶心的废话。”朱由检还是一贯的口直心快。

    朱由校顿了顿,终于没有出言反驳弟弟。这小子愣头青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感情,和他说等于对牛弹琴。而且说话做事向来莽撞不顾后果,是得有人管管了…

    孙传文书信中写的那个女子,虽年仅十二岁,但能在敌军重围之中,面不改色据理力争,这就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为。如此想来,这小女孩,也许能治治朱由检?劳资不信了,堂堂的大明亲王,还不如辽东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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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检,哥告诉你件事。很重要,你要听好。”

    “说吧,哥,我听着呢。”

    “今年三月末,承德分院根据上官毅的情报,以奇兵打劫了一支蒙古商队,斩获颇丰。现在正押着一件宝贝在来京的路上,估计明后天就能到。”

    “额,这种突袭的事听说孙传文很擅长,他都把蒙古人打出心理阴影了。不过蒙古商队有什么好打劫的,穷得来只剩牛羊了。难不成还能有啥稀世珍宝?”

    “你猜对了,这只蒙古商队护送的宝物很特殊,堪称价值连城,是被称作‘天降贵人’的草原明珠。我想了想,决定把这颗草原明珠送给你当镇宅之宝。你要不要?”

    “要要要,为啥不要,一听这名字就是宝贝。哥,您终于想起我了。哎,我穷啊,瞧瞧这衣服,还是离京时候穿的,线头都出来了。”朱由检嘎嘎笑道,故意把磨破的袖子亮了亮。

    “好,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哥就放心了。告诉你,这个宝贝的全名叫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她是蒙古科尔沁部塔布囊,博尔济吉特.布和之次女。原本准备嫁给皇太极当侧妃的,被孙传文半路打劫了。额,这个布木布泰的意思就是‘天降贵人’。”

    朱由检一跳八丈高,脸瞬间抽成了包子,倒吸一口冷气道:“哥,你准备给我找个蒙古老婆!?你之前说我长得有卖相就是为这事?不行,我坚决反对!!我…我…堂堂大明亲王,怎可娶一个外族女子当老婆?不行,我不答应。”

    朱由校自然不理会,一伸手就把弟弟脑袋紧紧夹在胳膊下,嘿嘿笑道:“小子,你先别激动。你是亲王,人家也是亲王之女,能不能看上你还两说呢。征服女人是个技术活,你懂吗?你有这个能耐吗?你还矫情上了。再说又不是给你当正妃,连黄道周都不敢说个不字。”

    中二年纪的通病,就是受不得别人讥讽,朱由检自然不例外。听哥哥这么一说,心里傲气就上来了,他使劲把脑袋拔出来:“我矫情?我没能耐?哥,你就这么小瞧我,认为我没办法彻底征服一个女人的心?”

    朱由校表情恶劣地白了弟弟一眼,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朱由检再次跳了起来:“哥,不就是个蒙古娘们嘛,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征服给你看。”

    朱由校走上前,紧紧搂住弟弟肩膀,低声说道:“由检,不是征服她的身体,是征服她的心,懂不。这个蒙古女人不简单。她背后代表的是整个科尔沁部。你想啊,咱把老奴的儿媳抢了,还把他儿子的嫁妆抢了,是不是会让老奴爽到极点?”

    朱由检一听,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等脑子转过弯来以后,眼珠子转了两圈,凑到哥哥耳边,笑得很阴险:“哥,我觉得此事还可以这么做。两父子如果都因为生理原因被退婚,是不是千古奇谈…”两兄弟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的模样,完美演绎了成语---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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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为啥你不愿意做这事?非得要我去做。这小女子你收了不更好?”

    “我?我都弱冠了,再干这种调教小姑娘的事,你不觉得羞耻和邪恶?再说了,有些利益还是掌握在自家兄弟手里好点。”朱由校说完,挤了挤眼睛。

    “额,还有好处?”朱由检一下来劲了,对于一个穷亲王来说,钱是很现实的问题。

    “过些时日,科学院需要大量的牛皮羊毛,但是马五还在和蒙古人抢地盘,没工夫弄这些。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这里面的利润有多丰厚,你别说不知道。”

    “嘿嘿,哥,早说啊。行了,这事我答应了。不过,那个叫布什么泰的,漂亮吗?”朱由检有点担心。哥说过,在咱大明朝颜值乃正义,他就是正义代表之一,我也算达到了标准线。要是找个丑八怪当婆娘,那不成了反正义?邪恶的代表...

    “应该..不丑吧。”朱由校这话有些没底气。反正看后世的画像上,孝庄老太太还算慈眉善目…

    “啊…”信王强烈预感到,自己好像跳坑里了…

第十八章 有女自远方来

    五月初始尚未立夏,京城已闻蝉鸣声声,日照更比往年毒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穿着薄衣在外多走两步,额头上都有连串汗珠渗出。环绕科学院的三条护城河,及其相关联的多个中小水库,对于缓解京城旱情起到了巨大作用。所有对皇上耗巨资大修水利的质疑声,在现实面前烟消云散。

    帝国西北久旱少雨,东南雨水渐增,均有成灾之势。为了预防即将到来的大旱与大涝,各地请求拨款赈灾济民的奏本,雪片般飞往京城。天启五年的大明朝,依然处处危机。但朝堂官员惊讶地发现,面对各地的报灾奏本,皇上显得十分从容淡定。

    这得益于朱由校的未雨绸缪,他很早就下令构建了多条独立的信息渠道,其中刘海的国土资源调查科与沈百五的商队,便是重中之重。刘海负责暗中监视官员及政令的执行情况,沈百五则负责对政令的具体效果进行评估和提出客观改进意见。

    在这次席卷全国的灾害中,刘海和沈百五,将各地的实际情况汇总上报到科学院秘书处。而秘书处汇合经验丰富的胥吏及工匠,据此按照轻重缓急与先后顺序,制定出救灾计划与费用物资预估。

    换作以往,在令人发指的极低工作效率下,等朝廷根据情报做出反应,将赈灾款拨付到位,地方灾情已基本进入尾声。于是,这笔救命钱又成了地方官嘴里的一块肥肉。每年如此循环,明面上做个为民请命的三年清知府,暗地里怎么着也得捞够十万雪花银。

    而这一次,官员会发现很多事都有改变。因为负责押送救灾物资的是锦衣卫,而督促当地官员按照计划执行救灾的,也是锦衣卫。关键这些还是有文化的锦衣卫,不好忽悠。

    当地灾情有变,计划需要更改?没关系,科学院派出了经验丰富的工匠随行。救灾材料不够,需要向外采购?没关系,皇商沈百五遍布各地的商队,会解决这个问题。

    官员渎职,企图贪赃枉法?查明事实,交由大理寺审核,然后由刑部决定砍头时间,夷三族;锦衣卫或者工匠被收买,伙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国土调查科将情况上报给皇上,证据落实后,立斩十族。

    如果某些不信邪的人,想以己之擅长进行技术型犯罪。那么这时候,魏公公的东厂就会出马。这批吃拿卡要的专业人才什么没见过,他们将会成为各地胥吏的噩梦。

    把胥吏脑袋都砍了,谁来替官员做事?魏公公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你,没关系,科学院专业培训的胥吏很快就会到位。皇上的人,您值得信赖额…

    朱由校爱死了明朝,在皇权依然占据天然优势的时代,有时候明晃晃的刀子比法律更起作用。至于后世白皮崇尚的圣母精神,以及所谓的罪犯也有人.权,朱由校根本不在乎。野蛮与文明本就相互依存,文明终将取代野蛮,而制度的文明却需要野蛮的手段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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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爆炸性消息在百姓中流传,来自蒙古科尔沁部的王女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即将前来觐见皇上,然后嫁给信王朱由检当侧妃,据说光随行的嫁妆都有几十马车。啧啧,咱这皇上牛啊,实力强大的科尔沁部都主动送女人来和亲了。

    蒙古在很多京城人眼里,就是野蛮与落后的代表。但王女是怎样的呢,是野性十足还是知书达礼?不少自诩才高八斗的京城男士想入非非。卓文君的故事,一直都是他们的最爱…

    京城的贵妇小姐起了比较心思,蒙古人?除了羊皮他们有衣服穿?或者如那昆仑奴般用布片遮体?蒙古王女有咱华夏女子美吗?家里老不死的敢多看一眼,就把他眼珠子抠了…

    五月初三午时,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中,承德科学分院卫队,护送一支庞大的车队抵达京城广安门外。车队正中,那辆巨大的蒙古包造型八乘马车,吸引了围观人群最多目光。

    不是京城人没有见过世面,而是这个马车上的蒙古包,竟然是精铁所造。其上如拳头大小的射击孔密集分布;在几个呈不规则排列的人头大小方框中,有黑黢黢的炮口伸出,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不少眼尖的人在心里惊呼:那是佛郎机啊…

    一支人数约千人的雄壮马队,分列蒙古包两侧。骑兵头戴尖针红缨盔,身着对襟软锁甲,背插黄色双背旗,旗上‘明’字在劲风中呼啦作响。整只部队虽然看似沉默,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不敢靠近,似一条银色巨龙蠢蠢欲动。围观市民无不拍手叫好,拇指高竖。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比起欢呼雀跃的市民,负责维护治安的京营将领,见到眼前骑兵的装备后,便放下望远镜各个窃窃私语,言语中颇多惊讶和不解。

    明军现行的装备与训练,按照永乐帝的要求,为五分习强弓,三分习眉尖刀,两分习火器。而这只科学分院的骑兵,统一身背长长火铳,眉尖刀不见踪影,强弓变成了劲弩。得胜钩上另挂着一种长条形刀鞘,对此利刃的用处,众人也猜测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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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头礼炮轰鸣响彻天际,雄浑号声连绵悠长不绝。守城将领令旗一挥,广安门缓缓打开。两队盔甲鲜明的骑兵,手持各色旌旗鱼贯而出,随后跟着五辆金碧辉煌的车辇,这是代表帝王出行的‘五辂’礼仪。如此规模巨大,规格隆重的礼仪,整个大明朝都不多见。

    ‘五辂’之后,两行力士高举华盖紧紧跟随。五彩华盖随风轻摇,似一条彩色行云绵延不尽。行云之下,文武百官分列道路两侧拱手屈身。一辆高一丈二尺宽八尺余,华丽到极致的大马辇,被顶盔掼甲的大汉将军环侍左右,在“吾皇万岁”声中缓缓而行…

    在那顶摇摇晃晃闷热难当的铁质蒙古包内,十二岁的布木布泰身着盛装,面色如常地端坐其中,身边站着满脸怒容的侍女苏沫儿。但咕噜乱转的眼珠子,表明她的内心并不安分。一路上她见识了大明的风土人情,对于眼前传说中的大明都城早就充满了好奇。

    承德分院的主将孙传文正透过射击孔,津津有味看着盛大的欢迎仪式,嘴里‘啧啧’有声:“布木布泰,本将是真没想到,皇上能为你安排这么大阵仗。”

    说完,孙传文便打开依靠轮轴为动力的换气扇,把油灯灭了。这么大热天呆在焖锅里,谁也受不了。也不知这两个裹得粽子样的小姑娘怎么熬过来的。

    布木布泰本就略通汉语,这一路上又不停与明军交涉,汉语水平提升得飞快。她淡定地说道:“我乃蒙古科尔沁塔布囊之女,如此礼仪难道不应该?也难为你们皇上了,听说他是出了名的死要钱…抠门。这次为了挑拨科尔沁和大金国的关系,竟然舍得下这血本。”

    孙传文将手中长刀放回刀鞘,嘿嘿笑道:“抠门?你知道这囚禁你的铁碉堡值多少钱不?一千两银子。这样的碉堡,在承德有上百个。谁要敢来试试,劳资保证让他生死两难。

    咱皇上是节约,但该花钱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对了,忘了告诉你,这碉堡就是咱皇上设计的。还有,没有大金国一说,按照皇上说法,那叫有组织犯罪团伙。”

    布木布泰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在承德看到的那些小土包,都是这种铁碉堡?但少女依然倔强地说道:“有组织犯罪团伙?这说法倒是有趣。额哲葛(父亲)说,大明的皇帝一个个嘴硬的不得了,看来是真的。被大金国打下了偌大的领地,竟然还说是有组织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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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王女说罢轻轻摇了摇头,满脑袋银饰也跟着荡来荡去,看得人眼花缭乱。微微翘起的嘴角,斜向上的傲娇眼神表明,她对明朝皇上的说法感到很好笑。

    但僵硬的表情配合闪烁的眼神,再加上十指紧扣双膝,已经再次将王女心里的恐慌出卖。孙传文看了心里好笑,却不准备揭穿。这是个坚强的小女孩,作为一个男人他很佩服。

    孙传文系好头盔,摇了摇铃铛,示意其余士兵最后检查一遍仪容。他回过头说道:“努尔哈赤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等到新军训练完毕,皇上就准备去辽东狩猎。到时候你还是告诉科尔沁部,安心放羊养牛,不要参与进来为好。对了,你说话别这么老气好不好?”

    布木布泰嘴角扬起一丝自负而轻蔑的笑容:“额?你们皇上有这等雄心壮志?之前倒是小看了他。但可惜,他以为强娶我为妃子,科尔沁就会对他俯首听命?用你们汉人的一句成语来说,到头来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作为草原明珠,她从来不缺乏自信和自傲。

    孙传文用看傻子的眼光打量了一下王女,然后很认真地说道:“你想什么好事呢?挑拨科尔沁和努尔哈赤关系不假,但皇上可没说要你,听说是要把你许配给信王为侧妃。你真以为谁都能配得上咱皇上?哎,小姑娘,美梦可以做,但及早醒来才是正理。”

    布木布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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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吱”一声,车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车队停了下来,换气扇也停止了工作,蒙古包内又瞬间陷入了闷热。孙传文打开顶盖慢慢爬了上去,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裹着风沙的新鲜空气。这里面的味道他实在受够了。

    侍女苏沫儿见此时没人注意她们,便急忙跑到一门佛郎机前左摸右搞。一路上她见过明军使用这些火炮,屠杀企图营救自己的族人。一炮下去,人马俱碎…

    对于操作步骤,她早就熟记于心。她相信只要开上一炮,就足以将明皇炸得粉碎。她记得有一个开关,一按下去就有火药和炮弹升上来的,但在哪儿呢…

    孙传文余光瞄到了苏沫儿的动作,见这个和王女一样倔强的女孩,正忙得满头大汗到处找供弹开关。嘴角向上一提,便不再理会。他从顶盖处翻身而下站在车前,如同一株劲松。

    皇上马上就要召见了,可不能马虎。碉堡设有专用的防爆供弹系统,这种高级知识就没必要告诉她了。皇上说过,要保密…

    猛如虎纵马来到蒙古包前,翻身下马行了个军礼,冲着站得笔挺的孙传文眨了下眼睛,沉声说道:“皇家卫队第一旗旗长猛如虎,奉命接管车营。”

    孙传文回了一个军礼,高声道:“皇家承德分院,车营游击孙传文,奉命将科尔沁塔布囊博尔济吉特之次女,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及其侍女苏沫儿安全带到。”

    说罢,孙传文将碉堡上的一扇铁门打开,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串巨大的钥匙交给了猛如虎,又冲着苏沫儿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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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庸长的欢迎仪式,让坐在大马辇内的朱由校昏昏欲睡。他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朱由检在车外小声道:“哥,该你了,别睡着了啊。”

    朱由校急忙轻轻拍了拍双脸,活动了几下麻木的下颌。轻咳一声道:“好了,准备开始吧。”他知道片刻之后,自己将会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保持良好的形象是必需的。这龙袍上满满的金丝和银线,往阳光下一站,妥妥得亮瞎人眼,想不成为焦点都不可能。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中,眼前的门帘被缓缓拉开,朱由校被强烈的光线刺得一眯眼:艹,太阳这么大,明朝又没墨镜…

    市民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声中,朱由校带着和煦的微笑站在了车榻上,浑身金光灿烂,像一个巨大的金元宝出现在众人眼前。许多少男少女不由感叹:这就是年少多金啊,想想吧,你的同龄人就这么抛弃了你…

    外面的喧嚣,丝毫没有干扰到布木布泰,她沉稳的对苏沫儿说:“把首饰都加上来。”苏沫儿明白小姐的意思,虽然当了俘虏,可也不能落了下风,于是把珠宝箱里的宝贝拿了出来。只是她有点担心,小姐身上光那一套银饰都有几十斤重,待会儿不会站不起来吧…

    两个太监将踏梯放在车前,尖声道:“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塔布囊次女,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觐见吾皇。”布木布泰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碉堡。草原女儿虽然坚强,但却像那路边野草一般,随波逐流不由自主。

    如果说皇上的出现,让众人看见了一个金元宝,那么布木布泰的出现,让众人看见了一座银山。光她脑袋后的那个光环型银饰,都得十几斤重。还别说她身上的其余银饰和宝石。让人恨不得捞上几个。

    朱由检使劲憋着小脸通红,心里乐得都花开几遍:布木布泰的含义是‘天降贵人’,哥没骗我,真的是天降贵人,这身银子可不又贵又重。要保持风度,不能翘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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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男人确实没出息,刚把眼睛从银子上挪开,就把目光放到了王女的脸上:这王女漂亮啊。不施粉黛丽质天成,不输给任何一个中原美女。眼珠子亮的像宝石,小脸红红嫩嫩的像颗苹果。虽然眉眼还未完全张开,但那股子英气,却是中原女子少见…

    女人鄙视了男人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在了王女的衣着上。头饰清逸秀丽,后帘颊侧均以珊瑚珠为坠;领口、大襟不锈花,辅以中原少见的多色长方形填充;领边、领座、大襟、垂襟和开衩衣边用黄色绸布进行镶边。这就是传说中的前朝宫廷服饰?确实华丽…

    布木布泰在太监引领下,来到了大马辇跟前,双手负在小腹款款欠身道:“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觐见明皇。”

    朱由校右手虚扶,朗声道:“不必多礼。朕特邀王女来我大明游览,一路奔波,想必辛苦。稍事休息后,朕会安排信王,陪同王女揽胜。”

    布木布泰躬身谢过,心里骂了一句,脸皮真厚…随即抬头直视朱由校,虽眼神冰冷,心里却叹了一句:这明皇像那月亮般漂亮,却少有脂粉之气,与传言的不同啊。旁边那只笑得惹人生厌的小公鸡,应该就是信王朱由检,却也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朱由校看着脸色通红的布木布泰,又看了看头上的烈日,心中暗道:这小萝莉穿戴如此厚重,又在碉堡里闷了不少时辰,这要是中暑了,可就要闹笑话了。

    这边还在想,那边的布木布泰忽觉脑子一沉,头晕目眩,浑身软软地就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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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史.王妃传》有载:蒙古科尔沁王女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初临京城,有感圣恩,以大礼叩谢…

第十九章 王女的疑问

    布木布泰做了一个梦:雄壮威武的额哲葛,带着她放马扎鲁特草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骏马风驰电掣般越过山坡、林地、海子,最后停在了安宁祥和的天鹅湖边。湛蓝到让人眼晕的湖水中,天鹅优雅地徜徉游动,像白色的精灵在宝石间飞舞;湖边绽放的山杏花,盛开十里如山如海…

    澄净清亮的天鹅湖,像少女纯真无暇的眼睛;红无边际的山杏花,像出嫁时鲜艳的玛瑙珠帘;天鹅留在湖中的浅浅水痕,恰似少女眼中那抹淡淡的忧伤…布木布泰贪婪呼吸着山杏花香,在草丛花海间肆意欢笑。

    额哲葛看着女儿,笑意中充满慈爱。他严肃而又深邃的目光,缓缓望向天鹅湖背后。他说过,当罕山的杜鹃花,开满十二个年头,他美丽的女儿就会远嫁他乡。今年,杜鹃花开放的更加浓烈艳丽,如天上太阳般火红,照亮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布木布泰忽然找不到父亲,惊慌失措之际,罕山之中,远远传来额哲葛吟唱的‘乌日图道’。高亢的声调中,有父亲淡淡地忧伤;舒缓的旋律里,充满了父亲的祝福…

    布木布泰泪流满面,在悠扬的歌声中,迎着天鹅湖的微风,慢慢闭上了眼睛:额哲葛,女儿要走了。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能回到这美丽的草原,可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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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清雅的杏花香味,伴着丝丝凉风,悄悄将安睡整夜的蒙古王女吹醒。布木布泰用拳头揉了揉眼睛,湛蓝澄净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缥缈的水雾在湖面流动,几只天鹅正骄傲地扬起头颅,密密麻麻的杨柳树间,红团似锦的杜鹃花正肆无忌惮地绽放…天鹅湖?

    很快,少女便笑着拍了拍脸颊,自己在大明京城。因为天鹅湖不可能看见窗户,而且用华丽的丝绸,制作两人高的落地窗帘,恐怕连科尔沁台吉都做不到。但这窗户…好生奇怪,怎么做这么巨大,这是门还是窗户?汉人晚上睡觉都不关门吗?这也太狂野了吧…

    再看看身上的长袍,已经换成了奇怪的汉人丝绸内衣,原本高耸的头发也被打散随意披在肩头。那苏沫儿正睡在床榻边,嘴边流了一大摊口水,想来这一路上累坏了,布木布泰会心地笑了笑,不准备惊扰她的美梦。

    身下软软的床垫,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就像厚厚的大草甸子;绣满各色花朵的薄被,被踢到了床边。抱过来细细一闻,除了自己的少女幽香,就是淡淡的杏花味道,没有额赫说的那种臭男人味道。布木布泰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布木布泰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陌生的四周,屋里稀奇古怪地用具,屋外可以看风景的巨大平台。这便是以后自己要生活的地方了吗?好像也不坏,就是有点像个巨大的鸟笼…

    睡了一夜,消除了不少旅途的疲乏,中暑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布木布泰慵懒地展开双臂,正要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却听见门外一个公鸭嗓音猛然响起:“不是木头,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受惊之下,一丝痛苦神色爬上了布木布泰的俏脸,两滴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小公鸡乱叫什么不是木头,我叫布木布泰…哎哟,腰拧了,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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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王女奇怪的扭腰造型,幸灾乐祸的朱由检笑得直打跌。信王极没形象地甩掉眼泪道:“不是木头,你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今天又把腰拧了。看来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布木布泰狠狠剜了朱由检一眼,撅着嘴巴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一遍,我叫布木布泰。蒙古人只相信长生天,看什么黄历。长生天会收拾乱说话的恶人。”美丽少女羞恼地模样,总是别有韵味。朱由检心神一动,不知怎的动了戏弄王女的念头。

    朱由检捋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装作城隍庙的算命老道模样说:“老夫以天眼观之,姑娘眉间有一团黑气环绕,当中分明写了一个‘衰’字”。说完,信王又笑得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布木布泰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意思,俏脸顿时黑如锅底。

    刚刚被吵醒的苏沫儿,见自家小姐被欺负,立刻火冒三丈。当即蹦了起来横身站在两人面前,嘴里飙了一连串话语。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信王立刻后退三尺,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听孙传文说,这叫苏沫儿的侍女,终年都不洗澡,身上那个味儿额…当初在碉堡内,就差点没把他熏死。如今一闻,信王对孙传文的遭遇感同身受,对其深表同情…

    找来医生推拿一番后,王女感觉背上松了许多。这时却忽然内急,王女想了想,便咬了咬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们汉人…那个…在那里方便。”

    朱由检心知肚明,却故意扣了扣耳朵说:“什么,你说大声点?”

    “我想入厕。”王女发飙了。两颗明亮的眼珠子里,都能看到火苗在燃烧。

    朱由检强忍着笑意,轻咳两声,带着王女来到里间道:“这个叫蹲厕,边上那个叫坐厕,自己觉着那个舒服用那个。方便完后,用手拉一拉绳子,就有清水冲洗。对了,那个圆筒里装着卷纸,用来擦…清洁用的,边上垃圾筐用来装废纸的。”

    信王正要出门,整人念头又起,他故意看着屋里的沐浴龙头,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个东西是用来忏悔的。把扳手往右掰,神灵就能听到你的忏悔,很灵验的。当然,你如果没有忏悔的事,就不要随意触碰。”说罢,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少女面面相觑。

    很快,守在门外的朱由检便听到一阵慌乱的尖叫声传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哥哥说过好奇害死猫,经过本王试验果然是真的。呀,刚才说错了,应该把扳手往左掰,往右掰是出热水,那可是今天早上才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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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儿被烫伤了,脸上两颗大水泡晶莹透亮。但她坚持不使用任何药物治疗,因为这是她自小便养成的习惯。她认为生病是长生天的惩罚,作为虔诚的教徒就应该坦然接受,任何使用药物的行为都是对长生天的不敬。但朱由检对这个说法深表怀疑。

    医官对拒不配合的苏沫儿毫无办法,只好把事情告诉了科学院的几个名医。结果,名医们纷纷出动,一路吵闹着来到了屋门前。这位自称不吃药也能痊愈的奇女子怎可放过,不扔进科学院里做实验…咳咳,进行药物治疗,岂不是暴殄天物?

    谁也没想到,苏沫儿竟然不知从哪儿找出一把刀子横在脖子上,坚决不从。就连布木布泰的规劝也不起作用。失望的名医们告辞而去,苏沫儿跑到一棵树下虔诚的祷告,请求长生天的原谅。留下一脸尴尬的朱由检和满脸愤怒的王女,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朱由检拖过两把躺椅放在阳台,把遮阳伞竖好,又命侍女将早餐放在桌上,便对布木布泰做了‘请’的动作说:“你先吃饭,看看这里的手艺正不正宗。我先休息会儿,昨晚和哥哥议事累坏了。”

    炸得金黄酥脆的子,飘香的羊肉馅包子,只咬上一口便满口生津回味无穷,再来上一块酸甜的酪蛋子,喝上一碗浓香酥油茶,布木布泰觉得好日子本该如此。要是没有身边的那个可恶的纨绔,日子就会更加美好。

    朱由检缩在躺椅之中,一只腿翘在扶手上上下晃荡,左手一杯果汁,右手拿着烟卷,正望着南海出神。丝毫没有关注吃得抚了抚肚子的王女。这倒让布木布泰有些不可理解,额赫说过的那些羞人之事,为何这个明朝亲王却好像丝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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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王,你平常的日子就是如此悠闲?”布木布泰问道。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公鸡,从侧面来看还是不错的。比起明皇来说,也就逊色了那么一点点。但如果真可以选择,她情愿嫁给明皇,这样对科尔沁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朱由检将烟卷摁灭,喝了一大口果汁,并没有回答王女的问题。他指了指两人所在的房屋说:“这间房屋是尊邸一号,是科学院修筑的大明最奢华的三十套别墅之一。原本是我哥的私人别墅,但现在他把屋子暂时让我们住。”

    朱由检不理会王女的眼中的疑问,示意她走上前来,然后指着丛间小径上,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道:“那个人叫朱鼐钧,原本贵为代王,封地在大同。后来阴谋发动叛乱,失败后被我哥丢在科学院当个花农。他一家子老老少少,如今都在这里自食其力。”

    布木布泰吃惊地瞪圆了双眼,这种事在蒙古根本不可能发生。他父亲就亲手砍下了自己三个弟弟的脑袋,还霸占了他们的妻女,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富。为何,明皇对叛变自己的人会如此宽容?

    朱由检不紧不慢地说:“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所以把你心里的那些权谋之术收拾起来,也不要妄想可以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当年我们两兄弟被李选侍虐待的时候,哥哥每次偷偷拿了吃食过来,都是紧着我先吃。现在,哥哥也从来没有把我摒弃在权力中心之外。汉人有句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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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木布泰表情尴尬,慢慢坐在了另一张躺椅上,细细品味着朱由检的一言一词。秀美的小脸上,写满了重重疑问。自己到底道行不够,被信王一眼看穿,但他怎会对皇权没有丝毫的窥觑,这不可能,没有一个男人会放弃对权力的渴望。

    朱由检看了看正在锄草松土的朱鼐钧,嘴角忽然荡起一丝笑容:“我知道,你们都以为哥哥是个傻子。可是我敢打赌,只有极少数人能看明白哥哥的举动。你们真以为哥哥,就只知道摆弄些新鲜玩意儿,卖弄些奇巧淫技?”

    布木布泰明白,接下来信王要说的话,肯定事关一些大明的宫廷内幕。作为王女,对这些内幕自然不会特别有兴趣,这种事在科尔沁见多了。她只是奇怪,信王为何一定要告诉她?

    朱由检看着满脸疑惑的布木布泰,收起刚才戏谑的笑容,正色道:“我知道你想问,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会掉脑袋,为何我会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我哥哥和皇嫂之间的悲剧。另外,你的身份特殊。我会明确告诉你一条红线,切莫越过!!!”

    布木布泰很清楚,女人在政治斗争中的弱势地位。蒙古族的皇女贵妇,那个没有让人难以启齿的往事?只是她没有想到,信王会如此开诚布公的告诉她,关于明朝皇室的秘闻。

    朱由检神情严肃地说:“你和我都是棋子,是我哥哥手里两枚重要的棋子,但我不介意。你我都知道,作为皇室子孙,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你之前不也差点被送到辽东喝西北风。我们既然得到了天下的荣耀,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哥哥为了大明朝的安稳爬冰卧雪,几次差点丧命;为了保持朝廷关系的稳定,狠下心把皇嫂关进了冷宫;为了彻底稳固大明民生,不惜降低姿态,做那许多人不屑之事。我作为大明亲王,怎能袖手旁观?怎能只求当个太平王爷?

    我承认对权力有很大的渴望,我不是傻子。但我绝对不会对哥哥有任何背叛之心。所以,这也是我对自己家人的要求,当然,你现在还不算。你只需要知道,切莫自持身份干预朝政。你肯定想问,我为何如此?那你得先知道我哥哥到底做了些什么。”

    朱由检双手一拍椅背站起身来,指着南海说道:“走吧,我们去划船,到湖里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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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乌日图道,也就是蒙古长调。

    额赫:古代蒙语母亲的意思,额吉也有母亲的意思,多用于现代

第二十章 红线

    水波浩渺的南海湖面金光粼粼,晨雾尚未散尽,阳光已迫不及待地撒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艘脚踏船摇摇晃晃地在水面摆动,不时传来少女的欢笑声。另有几艘小木船,远远地护在周围。

    布木布泰和苏沫儿咬牙切齿地踩着沉重的踏板,虽然累得小脸通红额头冒汗,倒是神情欢悦喜笑颜开,蒙古可没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而朱由检舒舒服服地斜靠在船舱里,懒洋洋地控制着船舵。这种初代脚踏船,踩踏起来极为费劲,本王身份尊贵,还是做点劳心的事就行了。哥哥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

    两个少女踩得乏了,便倚在椅背上,任由小船随波漂浮。两人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湖面不时响起出银铃般的笑声。

    信王随手撒了些饵料,湖中锦鲤顿时纷至而来,绕着小船上下浮沉。阳光过处,如一条金色光带闪烁煞是好看,惹得二女惊呼不已。

    不知不觉,小船已经飘到了湖心处。信王收起笑容,伸手在清澈的湖水中划了两圈,甩了甩水珠道:“布木布泰,这里好玩吗?”话语虽然轻松,但他脸上却凝重无比。

    布木布泰正玩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朱由检脸色的变化,只微笑着点点头:“这脚踏船着实有趣,听孙传文说,科学院里还有更多好玩的东西。”刚说完,她便指着湖边发出一声惊呼。

    晨雾袅袅的湖边小山之上,苍翠古树百花绽开之中,科学院费巨资修筑的,造型各异风格独特的三十座顶级别墅,如仙境宫廷般出现在眼前。别墅或白蓝相间,或遍体通红,或造型简洁,或繁复精美…布木布泰已经无法语言形容自己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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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故意轻轻晃了晃小船,惹得二女再次大惊小叫极为不满,尤其苏沫儿紧紧抓住船舷,脸色煞白目光紧张,生怕掉进水里。“信王,你为何如此?你明知苏沫儿从小怕水。”布木布泰皱着眉头抱怨道。

    朱由检撇撇嘴道:“放心,船翻不了,瞧瞧你们那样子。你们现在看见的这一切,都是我哥的手笔,怎么样?这还只是别墅区,科学院里会让你们目瞪口呆。”

    布木布泰心里气不过,故意出言讥讽道:“听说科学院是你们大明的宝贝疙瘩,会让外族人看?你们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信王看傻子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蒙古人见识确实不多,可也不是没进过城…

    朱由检‘切’了一声,两只胳膊搭在船舷上,眼睛望着湖面飞过的白鹭道:“你们?来京路上,你们在那个铁碉堡里呆了有一个月,里面佛郎机的工作原理搞懂了没有?你们可能都没发现,火炮射击的时候,根本不用火绳吧…

    铁碉堡一共分为三层,中间以铁架为骨,充以糯米、碎石和石灰用来隔音减震,外面就是一层铁皮,但恐怕你们以为是纯精铁锻造的吧…再告诉你们,就这样的铁架子可挡重炮轰击。再说了,就算你们知道了原理又如何?能造得出来?”

    布木布泰:“…”

    朱由检脸色一黑道:“你们和朝廷里的那些王八蛋一样,以为我哥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好玩,就是为了逃避朝堂之事。但你们又几人,真正用心了解过这些东西?有谁真正理解我哥的良苦用心?除了下绊子耍阴招,还会什么?

    你刚才问本王,为何要趁你们不注意摇晃小船。那是告诉你们。现在科学院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哥的心血,是真正可以改变大明命运的东西。要么和我们一条船,要么就自己早早地跳进湖里,游回岸边瑟瑟发抖。我不准任何一个人,去损害它。”

    布木布泰惊讶过后,很快恢复了常色。她本就心有七窍,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信王此举的用意:这是告诉她第一条红线,以后在明朝随便自己做什么都行,但切莫学习明朝皇室之前的某些人,肆意挑战皇上的尊严。更不要与宫内大臣有勾结,否则,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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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完脾气后,朱由检脸色恢复了几许红润,继续说道:“我哥平派我去四川之前,曾经安排了杨涟和左光斗,前去试探蜀王的口风。结果两人还在路上,就因为保皇还是立幼吵翻了。大明的某些人,一直想要把皇上控制在手里,甚至还把注意打到本王的身上。

    后来因为奢安之乱严峻,哥哥便派我负责押运平叛物资入蜀。这是朝廷早就准备好的,与救济当时四川灾情的物资根本是两回事。可是左光斗却借口说,我哥不顾四川百姓死活穷兵黩武,很干脆地拂袖而去,留下杨涟一人苦苦支撑。

    我经过西安的时候,已经听说一山之隔的广元发生了严重灾情。可当地的封王和地方官僚,竟然以各种理由阻拦我去视察灾情。后来我冲破阻碍,终于到了灾区。

    你知道吗,孩童被去头去脚,挖去五腹六脏做成风干肉,挂在架子上公然售卖;一斤大腿肉,售价只要十文;还有人背后插着草标,被当做牲口拴在木桩上,随吃随宰。”朱由检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膝,那惨烈景象带给他的,远非简单地冲击可言…

    布木布泰和苏沫儿死死捂住嘴巴,惊恐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信王:明朝不是衣食无忧富足无比吗?怎会发生如此之事?

    朱由检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缓缓说:“我也是那时才晓得,哥哥让我去四川,就是为了让我看清楚朝堂官员的真实模样,了解民间真正的疾苦。他想让我明白,身为皇室子孙,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不是和大臣忙着吵嘴,而是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再饿肚子!!

    这也是我后来在四川的时候,与蜀王和当地官员相处很不愉快的原因。我实在难以忍受他们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过回京后,我哥告诉我,他本来也没对那些人报什么希望。因为那些人,根本不配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说话,无非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布木布泰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那你为何甘愿成为棋子?皇上也看不上你?”

    朱由检气色如常地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哥。能成为棋子,说明他觉得你还有用,如果连棋子都不能做,那他根本懒得和你说话。”

    布木布泰捏了捏椅子,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如果棋子利用完毕呢?”在蒙古和她所了解的汉人历史中,兔死狗烹的事实在太多。明朝太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朱由检听完也不恼怒,而是认认真真地说道:“只要不窜通谋反,我哥不介意给棋子留一条好的出路。他说过,因时择人乃时势所驱,每一个人都有他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但,要记得给人家留一条后路,不能赶尽杀绝。

    利益的本质是合作,而不是独享。可惜,大明朝能了解通透的人太少,都恨不得把所有好处放包里。这也是我哥,对朝堂恼怒的真正原因。

    治理大明不能只依靠海瑞似的刚直不阿,还得依靠不同阶层地合作。每一个不同的阶段,利益不同,需要合作的方式也不同。动不动就卸磨杀驴,围绕身边的只会是关注利益得失的宵小之辈,没人会真正帮你。布木布泰,这番话,本王希望你好好领会。”

    布木布泰点点头,低头沉思不语:这是信王告诉他的第二条红线:撺掇谋反死罪不赦,更不要妄图借助蒙古势力,做某些不该做的事。但皇上并不禁止互利互惠的事,也就是说蒙古与明朝有化解恩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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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见布木布泰,已经完全被带进了自己主导的话语之中,心里感到很满意,便决定进行第三个步骤,威慑。

    这是哥哥昨晚告诉他的,与实力略逊的对手交谈时,一定要充分利用对手的畏惧,大棒与糖果都要给,目的就是让对手不经意间接受自己制定的规则。然后就必须亮肌肉,让对手明白,他们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想怎么拿捏都成。这便是阳谋的精髓,因势利导。

    “你想不想知道,为何这次我哥会把你请到京城游玩?”朱由检嘴角扬起一丝怪怪的笑容,这也是跟哥哥学的坏毛病之一…

    布木布泰虽然聪慧无比,从小也经历了很多宫廷阴谋。但毕竟年岁还小,很容易被人一激之下就热血上头。信王的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挑衅。她翻了翻白眼道:“游玩?你们无非就是想强娶我为妃子,挑拨科尔沁与大金的关系。卑鄙…”

    朱由检不急不慢地打开一扇小舱门,从食盒里的果盘中挑了颗奶糖扔嘴里,又把果盘递过去道:“来,你们俩尝尝,这是我哥亲手制作的牛奶糖。整个大明就只有我哥会做。”

    布木布泰和苏沫儿迟疑地拿起一颗奶糖,放在鼻尖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这…嘴里满满都是牛奶的醇厚与糖霜的甜蜜,这糖果怎能如此香甜浓郁?

    朱由检见两个少女的下手速度不自觉就快了许多。心里对哥哥的说法更为佩服:女人对于甜食的抵抗能力,基本为负。要是有小龙虾和啤酒的话,很多女人就愿意和你秉烛夜谈探讨人生…话说这小龙虾和啤酒又是什么鬼东西,我咋没见过呢…

    朱由检打开食盒第二层,里面有两兄弟今早上才弄的香脆炸鸡。往嘴里扔一块,嗯,嘎嘣脆:“此等雕虫小技,只是我哥神鬼莫测的手段之一。分裂你们和努尔哈赤的有组织犯罪团伙,才是我哥真正的大手笔。且听听本王细细道来。”

    信王带着得意的神色,闭着眼睛伸手往食盒里一捻,嗯,空的??睁眼一看,就见布木布泰已经抱着装满炸鸡的果盘,往嘴里猛塞,含糊不清地说道:“既然被你们抓来了,我也不会想着逃跑,说说吧。我洗耳恭听便是。苏沫儿来尝尝,好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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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摸了摸鼻子,对王女有了更深的认识,吃货一只…不知道是神经大条呢?还是真的临危不惧…他打开食盒第三层,在王女热切的眼神中,拿了杯冒着冷气的酸奶酪出来,用小勺子挖了一勺往嘴里一放,满脸惬意…哥做的冰激凌就是好吃,嘿嘿,馋死你们…

    朱由检舔了舔勺子,慢悠悠地说:“我哥分裂科尔沁和努尔哈赤,一共分三步走。第一,击败林丹汗后,皇兄只是让人守着承德进行防守。为的就是让科尔沁和努尔哈赤,因为争夺土地的问题心生间隙,这是必然发生的事,三方都能看明白;

    第二,利用互市,故意多给科尔沁一点点物资。但对于努尔哈赤,是进行全面封锁,片瓦不得出关。为的是让双方,因为物资分配心中裂隙加大,怨恨更深。听说,努尔哈赤以武力威逼,抢夺了你们不少的粮食和药材,精铁更是一张铁皮都没留给你们。

    第三,就是把你劫掠到大明。努尔哈赤生性多疑暴佞凶残,如今在重压之下,只会怀疑你们已经名正言顺地投靠了我大明。至于科尔沁为了把你们抢夺回去。损失了四五千兵马这种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科尔沁台吉,现在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布木布泰长久紧悬的心弦,“嘣”地一声断掉了。朱由检缓慢地话语,如同一把钝刀,将她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慢慢割去。她原本以为,明皇是借此来要挟科尔沁。自己怎么也算一枚重要棋子,至少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但谁知道在明皇的计谋里,自己的生死根本不重要,他根本不需要与科尔沁有什么实际联系。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一颗随风小草,可以任人蹂躏。她再也无法伪装坚强和镇定,连串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翻滚着落下,很快就连成了一条线…

    好容易想透了这一切的苏沫儿,不停安慰着痛哭的王女,愤怒地看着朱由检,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干巴巴地说到:“你们…明朝皇上…好残忍…卑鄙…和草原的狐狸一样,长生天会惩罚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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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大哭不止的王女,朱由检心里荡起一层涟漪,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他明白,自己其实和布木布泰一样,都是争斗的牺牲品。哥哥早就变了,心思之深,谋虑之远,用计之毒。那里还有以前的半点影子。

    朱由检有点害怕现在的哥哥,因为他似乎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并且全力推动这件事,往有利于大明的方向发展。而且往往采取看似毫不关联的手段,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等到最后一切水落石出,众人才明白原来如此,但一切已无力更改。怎能不令人胆寒…

    刚刚告诉布木布泰的三点理由,只是外人能够看到的,而更深层的谋虑,哥哥昨晚上也坦白地告诉了他:

    第一:安排自己迎娶布木布泰,是告诉天下不安分的部族,与明皇室和亲欢迎,要打奉陪。而且,这个打,将会用努尔哈赤的覆灭来证明,什么是亡族亡种!!!什么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第二:与科尔沁今后必然的紧密联系,会因为科学院的几件物品,而令全天下眼红。当所有人奔着草原而去的时候,会发现占据草原的不是皇上的军队,就是科尔沁的蒙古铁骑。只有河套地区还能插手,而这时,哥哥就正好利用利益为诱饵,全力开拓河套…

    第三:今后愿意跟随哥哥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个庞大的利益联合体需要一个保证。而自己迎娶布木布泰以后,就注定只能成为利益的参与者,而不能成为分配者。这给了所有明眼人一颗定心丸,自己应得的利益不会旁落,更不会被卸磨杀驴。

    虽然这些话从哥哥嘴里亲口说出来,让自己感到很不舒服。但在四川的遭遇让他深深明白,哥哥这么做的苦心。有什么事比大明的安危更重要呢?自己身为皇室一员,自然需要为这个目标而牺牲。他也很感谢哥哥,选择现在的苦口婆心,而不是在日后刀斧相加…

    自己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哥哥自然不会觉得理所当然。于是哥哥把一块很大的蛋糕切给了自己,那就是蒙古草原的牛皮、牛奶和羊毛…科学院早就开始制作相关产品了。如此想来,当个有钱的王爷也没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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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崩溃的布木布泰,认命似的捶手顿足,她知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蒙古草原的各种明争暗斗,女人总是最大的牺牲品,像个礼物般被送来送去。自己以后变成什么样?今天侍奉了信王,明天又会是谁?自己的孩子会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吗?…

    有时候,同病相怜的人总是容易同情心泛滥。朱由检知道是时候给颗甜枣了,否则这小女子真的会变成傻姑娘:“不是木头,哭什么呢。走,跟本王回屋里去,有话对你说。如此阳光灿烂的日子,别浪费了。”

    苏沫儿一惊,横在两人面前,带着哀求的口吻道:“信王…你…不要着急…小姐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我愿意…”

    朱由检诧异道:“这种事需要准备?你愿意又有什么用?劳资不稀罕。这事必须得和不是木头一起做。”

    布木布泰将忠心的侍女拉倒一边,这是她在明朝唯一的亲人,她不会让苏沫儿遭受无妄之灾。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信王,该我做的,我一定做到。只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说”,朱由检有些不耐烦了。他还等着知道科尔沁有多少牛羊呢,这可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

    “以后别把我送给别人,我只愿意侍奉信王一个人。”话到最后,布木布泰语气异常坚定。她决定了,如果信王不答应,就立刻跳湖明志…

    “为何要把你送给别人?你当我傻子啊,这么漂亮媳妇儿上哪儿找去。我今天是把你当成一家人,才给你说这些话。你乱想什么呢。”朱由检很诧异。随后一拍脑子笑道:“额,怪我刚才没把话说明白。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发财,顺便也给科尔沁莫大好处?”

    布木布泰小脸一红,羞死人了,原来信王根本不是那么个意思。但发财两个字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能带着科尔沁一起发财。她擦去眼角泪水道:“信王,您这话是真的?”

    朱由检站起来哈哈大笑,负手身后,用很认真很男人的口气说:“废话,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把外面的钱往家里搂,才是真手段。男人骗自己婆娘算什么本事。”

    布木布泰忽然觉得这个小公鸡…自己未来的丈夫,好像也不像开始那般惹人生厌了。顿时破涕为笑,赶忙转身抹掉鼻涕泡儿,让自家男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而苏沫儿则奇怪地发现,小姐的眼睛里,好像冒出了几朵桃花,见了鬼了…

    信王满脸堆笑,心中洋洋自得:哥说得对,作为皇室一员,我们也许无法选择自己的老婆是谁,但可以选择怎么重新追求自己的老婆。如何让老婆对自己死心塌地,这可是真正的技术活…看来本王还有点天赋,哈哈…

第二十一章 付出与得到

    当朱由检在小船上忽悠布木布泰时,尊邸一号背后山坡上的一间小木屋,强烈的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将屋内生生分成了光明与黑暗两部分,可谓泾渭分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由校躲在阴暗处,手里夹着烧了一半的烟卷,正望着南海出神,双眸中满是疲惫。缥缈的烟雾与灰尘,围绕着阳光上下翻滚,变幻出一个又一个奇妙又诡异的形态。

    朱由校发现,自己现在有点讨厌见到阳光,却很喜欢呆在阴暗狭小的环境中。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会安静下来,他才有心思去想问题。难道,每一个帝王都是这么炼成的?看似掌握天下,但天下之大,能容纳自己的,却只有这么一间小小的木屋…

    布木布泰以后再也不能成为历史上的孝庄太后,这个坚韧而又顾全大局的女子,以后将成为朱由检的贤内助。而朱由检,也被自己用利益交换的方法,顺利剥夺了皇位继承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开始真正在意,庙堂上那尊金碧辉煌的座椅…

    而这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朱由校不知道,他现在也不愿意知道。他现在只想呆在这阴暗狭小的房屋里,就这么静静地坐下去。

    累了,真的累了。整天算计这个,考虑那个。连无辜的小女孩,都能成为自己谋划中的一步,更别说自己的弟弟…

    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失去了权势,会遭到怎样的惩罚?那些与自己相关的人,又会有什么遭遇?刚有起色的大明朝,会再度陷入崩溃之中吗?…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皇上,末将孙传文。”

    朱由校把烟卷一扔,坐回阳光中,深吸了口气朗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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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年轻军官推开房门,“啪”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皇家承德科学分院,车营游击孙传文,觐见吾皇。”话语简短有力。

    朱由校右手虚扶道:“免礼。自己找个位置坐。”说罢,细细打量了一下:仅仅一年时间,那张原本白皙稚嫩的面庞,现在铺满了草原红和坚毅的胡渣,变得粗粝了不少。当初那个贫寒而又骄傲的少年,早已在风吹雨打中,蜕变成了一条真正的汉子。

    “皇上,这里有承德分院的费用开支,和…”孙传文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沉。话没说话,他粗糙的双手,便将一份简报递了上来。

    朱由校略过费用开支那部分,直接拿起《皇家承德分院---阵亡及伤残人员明细》。翻了十多页后,手指微微抖动起来。然后,放慢了速度,细细看着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枯燥的纸张翻动声终于停了下来。朱由校缓缓抬头,沉默注视着窗外的碧空万里,南海湖面上的如织游人。几只麻雀突然蹦入眼帘,在屋外花园中为了争抢虫子,正闹得不可开交,叽叽喳喳的声音,为静秀的花园平添了几分生动。

    “孙传文,当初朕留在承德分院的一共是九千人,如今只剩下了三千七百余人,其余的人都战死了?”朱由校颤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悲伤。

    孙传文犹豫了片刻,还是一拱手,轻声说道:“皇上,我军与蒙古部族大小交战三十余次,剿灭马匪七十余部,几乎天天都在打仗,伤亡不可避免。

    后来接到密令,深入草原抢夺科尔沁送亲车队,与科尔沁部大军发生激战。我军一战便伤亡五千余人。如果不是马金泉和马五,率领乌兰哈达的七千援军及时赶到,我军恐全军覆没。皇上,死了的和活下来的,都是咱皇家卫队的骄傲,他们没给皇上丢脸。”

    朱由校右手撑着额头,轻轻揉了揉,喃喃自语道:“朕,有何脸面去见这些死去的烈士英灵。到今天,朕都还没有掌控朝政。对了,马金泉和马五怎样了?”朱由校忽然感到有点紧张,很久没有收到乌兰哈达的密信了,日常公文不过是给朝廷诸公看的。

    “皇上,乌兰哈达的密信在这里。”孙传文指了指简报最后一封厚厚的书信:“末将,也是来京前才收到马金泉的来信。既然没有八百里传书,想也没什么大事。”

    朱由校淡淡一笑道:“也对,马金泉这人做事谨慎坚忍不拔。等到他用八百里传书,这事一定异常严峻。”随后,便展开书信。

    “末将马金泉禀报…救援孙传文部,折损四千余人,钱粮无数。因乌兰哈达空虚,贼入,守军一千余人,战殁七百余,乌兰哈达被贼焚之。末将率军驱贼后,正重整防区。我军可战之兵,仅余两千余人,暂时无力进攻,只可防守…”

    朱由校半响没说话,为了抓住两个蒙古女子完成自己的计划,大明一万铮铮男儿埋骨他乡…六千余蒙古士兵也因此丢掉了性命。手中两本薄薄的小册子,一下变得重若千斤。

    朱由校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眯着眼睛看向太阳:朱由校,这是用一万条人命换来的机会。切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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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合上了书信,朱由校揉了揉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挤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允许再有任何过分的表情。就算努尔哈赤已经杀到门外,他都不能有丝毫慌张,必须表示一切尽在掌握。只要有朕在,万事无忧…

    “孙传文,你这次来京后,先别忙着回去。科学院的一些武器装备,需要你提出改进意见。还有,朕想在皇家卫队中设立联合参谋(注1)总部,你要负责牵个头。如果朕没记错,你今年也二十岁了,也该成个家了,总这么一个人在外漂着也不是个事。”

    “末将遵命。皇上,那个联合参谋总部是做什么的?”孙传文问道。

    朱由校起身说道:“参谋的意思,就是收集战斗信息,以正式成文的方式,告知总兵等一线作战官员详尽的敌人资料,并提出相关建议,以辅佐作战将官进行作战。至于怎么操作,你可以看看朕写的大纲,具体需要添加什么内容,你还要结合实际详尽思考一下。”

    孙传文接过皇上递来的一本小册子,随后扣了扣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末将还有件事禀报。”

    “说。”

    “皇上,末将在乌兰哈达已经娶亲了,来京城时,内人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说完,孙传文咧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朱由校笑骂道:“咦,你小子打仗一把好手,这生孩子也不含糊啊。你小子不仗义,结婚这么大事,都不通知朕一声。这么着,这枚玉佩送给你孩子,朕保他一世平安荣华富贵。”最后一句话,朱由校特意加重了语气。

    孙传文楞了一下,皇上这是…胸口顿时起伏不定,重重地单膝跪地道:“皇上大恩,末将永世不忘。赴汤蹈…”

    朱由校把玉佩丢给孙传文,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那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劳资听着烦。对了,朕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说说。走吧,陪朕出去转转,这屋里呆久了,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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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假山林立鲜花团簇,虽无亭台楼榭之繁华,却另有一番曲径深幽之色。繁复处极尽奢华,简约处尽显工笔。明朝匠人的园艺水平,令人叹为观止。

    负责警戒的猛如虎,见皇上出了门,立刻紧紧跟上,顺便朝着孙传文挤眉弄眼。昨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这家伙可是答应,向皇上推举自己去承德率领军队。跟着皇上一年到头都砍不了几次人,手都生了…

    朱由校背着手走上一块巨石。此石名为听涛,距离南海很近。坐于巨石之上,听潮涨潮落,观浪涛起伏,实是妙事一件。

    看了会儿周边景色,谈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后,朱由校说道:“孙传文,你这次带回京的一千铁骑。朕准备交给曹文昭、曹变蛟叔侄及黄龙三人,组建并训练皇家游骑兵。你可愿意?”

    孙传文想都没想,立刻拱手说道:“一切听从皇上安排,末将没有异议。”当初皇上在科学院的教导,他至今铭记在心:军队,乃国之重器。其调遣、安置、组建,应以国家需要为准,任何人不得将其视作私军。皇家卫队更应起到领头示范之楷模作用。

    朱由校点点头道:“嗯,你能这么说,朕心甚慰。朕即将展开对辽东的军事行动,参与行动的军队人数,预计会达到三十万人,你领头的参谋部,要做好万全规划才是。切莫辜负了朕的期望。”

    孙传文喜出望外连声应诺,三十万人…这可是三十万人的大作战,以及收复辽东的壮举。他冲着身边的猛如虎眨眨眼睛:还去个屁的草原啊,皇上可给了天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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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冲着远处的弟弟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来,两兄弟还有要事相商。随后语气轻松地对孙传文说:“这第二件事,朕想想问问你。听说承德分院印刷的,关于辽东女真的各类宣传品,好像最近效果不是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孙传文揪了揪胡须,疑惑道:“末将觉得还行啊,至少在当地的大族中引起了比较大的震动。这个宣传品的作用,不正是用来争取他们的吗?”

    朱由校轻笑一声道:“这事啊,你们还真做得不够好。当初第一批宣传品,为何能在辽人中引起轰动,说白了,就是浅显易懂,荤腥不忌。老百姓能看得明白,知道什么意思。这造谣啊,也得看人下菜才行。”

    孙传文牙疼似的吸口气道:“皇上,那批宣传样本,末将看了后都脸红。这…这…末将觉得有辱天朝之威,上邦之仪。”

    朱由校轻轻一拍孙传文的肩膀,指着猛如虎道:“这家伙知道什么叫做‘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还是知道‘唯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他不知道。所以,怎么指望那群辽东不读书的野人知道。

    朕制作这批宣传品的用意,根本就在于分化女真,激化其内部矛盾,同时用以激励百姓。而那些辽东大族,根本不需要看这些,你太小看他们了。”

    孙传文似懂非懂地说道:“皇上,您的意思是。多尔衮乃五爪真龙,皇太极只是四爪之命,用意在于激化女真内部矛盾。那阿巴亥的肚子乃福地洞天,谁娶谁就旺谁,是怎么回事?”

    见皇上头疼似的地揉了揉太阳穴,猛如虎哈哈大笑两声,模样猥琐地说道:“你小子儿子都快有了,还特么装糊涂。努尔哈赤的二儿子代善,早年就和其妃子有染闹得鸡飞狗跳。如今这个阿巴亥深得努尔哈赤喜欢,你说这个传言要是能火起来,嘿嘿,他们家还能安稳?”

    孙传文一拳砸在手上:“额,末将明白了。这便是去敌必先乱其阵之法。可,末将并不擅长这个啊。”

    朱由校阴测测地笑道:“这几年,朝廷里的各种恶心传闻,有一多半都是女真人搞得鬼。既然他们想放火,朕就放一把大的,烧死他们。你不擅长不要紧,朕给你安排一个人。”

    “谁?”

    “高攀龙。他现在被东林一脚踢了出来,又不受其他人待见,正好为朕所用。朕有意让其远赴承德,监督这批宣传品的印制。其人诗词歌赋堪称一绝,写的白话小说更是引人入胜。用来编排女真人最好不过。女真人想和劳资比宣传手段,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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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那个虎大威为何不让来京接受培训呢?”孙传文决定问一下,这个傻大个可是常常念叨要来京城转一下。

    “虎大威?朕需要边境有一员猛将守卫。而这员猛将必须要在当地有威名才行。接下来,承德分院要进入整体的防御阶段。虎大威凶名在外,高攀龙负责内部营建,就足够了。朕需要一只善于打恶战的军队,朕以后还有大用。”朱由校把问题解释了个清楚,又问:

    “孙传文,你昨日说铁碉堡拆卸安装倒是很方便,但防爆供弹系统还有大问题,经常出现卡壳的情况。这事儿,我也和王徵说了说,他正在想办法解决。你明天陪朕一起找几个人,他们也许还有其他的解决之道。”

    “额,咱大明还有精通机械之人?”

    “当然有,他们在京城呆了快一个月了,明天就是检疫期满的日子。朕也想见见这些西夷人,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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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参谋,官名。唐后期节度使幕僚之一,掌参预谋画。南宋制置大使与督视军马属官、辽北面行军官行枢密院亦有此官。高攀龙编纂的《古今小说葛令公生遣弄珠儿》中有:“令公捧出告身一道,请申徒泰为参谋之职。”

第二十二章 交流不易

    (前几天遭遇了一场小车祸,在医院躺了几天,更新晚了,见谅!)

    朱由校与弟弟和布木布泰吃过晚饭,就带着人去了科学院,筹划与伽利略的见面准备,这事不能马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临走之前,朱由校暗示弟弟,一定要把情报套出来,这对于以后各项计划的推行极为重要。这是皇上和国家,交给他的一个艰巨任务…

    朱由检认为对付一个小丫头易如反掌。于是带着狼外婆的微笑告诉小萝莉:“你家牧场有多少牛羊啊?你放心,这纯粹是为了做生意,为了大明与蒙古的共同富裕和共同发展。

    本王外号铁齿金不换,诚实可靠小郎君,并非浪的虚名的,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那是人所共知的。”说完,朱由检将自己的笑容变得更加蔼可亲。

    从小生活在科尔沁贵族圈中的布木布泰,自然不像普通牧民那般淳朴憨厚,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将自己部族有多少牛羊告诉了外人,就等于将部族的一切秘密公之于众。明朝这个巨无霸,轻易就能置科尔沁于死地。本小萝莉也许不聪明,但不傻…

    于是,无论朱由检采用利益诱惑,或是暗示会把铁碉堡修到科尔沁的每一个丰美草场,小萝莉都用天真的眼神回应:伦家没读过书,算学不好,真不知道的啦。额哲葛说,牛羊上天给蒙古的礼物,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我家牧场,牛羊就像星星一样多…

    不过小萝莉再怎么狡猾,也不会想到,跟着朱由校混的就没几个好人。比如眼前的信王同学,早跟着哥哥学到了许多当代不应该出现的知识。现代统计学和简单数学推理的皮毛,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既然强攻不成,那就从迂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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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朱由检化身学霸,详尽阐述了以下三点1家畜病害统计、大型牲畜治疗小计、牲畜繁殖要点;2牛羊数量对于草原的影响;3牛羊数量对于草原部族兴衰的作用…

    这三点知识,分别来自阿尔斯楞擅长治疗牲畜的姐姐乌日娜、徐光启在皇家科学院内部的一次报告、哥哥昨晚给自己讲述一部分。这点小事,朱由检认为就没必要告诉小萝莉了…

    小萝莉完全听傻了。出于这个年龄段小女生,对学霸没来由的崇拜心理。不知不觉中透露了自家一块牧场的面积和牛羊数量。

    她觉得信王说得似乎有一点道理,自家牧场不知为何,黄沙荒地越来越多,牛羊体质也越来越差。要是能找到方法改变的话,牧民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朱由检嘴角依然带着皇家特有的和煦笑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用布木布泰完全看不懂的公式,飞速地将草场乘以牛羊数量,然后将数字记在心里:这个数字应该还有差异,哼哼,以后会让你说老实话的,且看本王的手段。小姑娘,不要低估本王的…咳咳科学的魅力…

    “不是木头,你知道一桶牛奶可以制作多少奶糖?一张牛皮可以制作多少皮包?一块上好毛纺织品需要多少羊毛不?这可是大生意,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这可是大明与蒙古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啊。”

    说罢,信王变戏法似的从书桌里弄出来奶糖,牛皮包和一小块毛织品(目前只能制作一小块),往桌上一放,死死盯着小萝莉的鼻梁,眼睛里透露出超乎寻常的专注和认真。哥哥说过,为了避免聪明人看出端倪,盯着她鼻子看最好…

    在信王说出了答案后,小萝莉陷入了沉默。信王这番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因为额哲葛说过,眼睛代表一个人的内心,而信王的眼睛里只有真诚和专注…她决定继续透露一点内容,看看信王接下来的反应如何。如果大明和蒙古能够避免刀兵再起,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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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露水还在滋养百花之时。信王终于按照科学院的格式,写出了一篇汇报文书。他轻轻吹干墨迹,看了眼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小萝莉和苏沫儿。急冲冲地跑出门外,叫上马车就奔科学院而去。

    虽然忙碌了整晚,信王却没有丝毫倦意。颠簸的马车中,就见他双眼贼亮得厉害,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科尔沁的牛羊据初步估算超过五十万头,一年所产牛皮超过两万张,羊毛高达二百四十万斤以上,羊奶超过一亿(注1)斤。

    要是按照基本价收购,再制成成品卖出去,除开成本,这中间的利润会达到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数字。这还只是科尔沁,整个草原加起来会有多少?哥没骗我,草原就是一个大金矿。哈哈,这婆娘娶得值啊…

    朱由检兴冲冲来到科学院西夷馆大门外时,正好看见哥哥也到了。匆匆见礼过后,朱由检冲着哥哥有力地往下压了压右臂,嘎嘎笑道:“哥,我得手了。”

    朱由校见弟弟眼冒桃花面色潮红,以为这家伙昨晚把小萝莉给骗上床了。心里叹道:这小子也真能下得去口,这花骨朵才十二岁啊,就被这小子给掐了…

    随后用语重心长地口吻说:“得手这个词不好,以后要改。哥再说一句,男人敢作敢当,这个责任你得承担才行。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朱由检乐得只见后槽牙:“哥,不是木头那小姑娘可不容易忽悠。我可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拿下。这个责任我肯定承担,咱可从来都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哥,看看这个,我写得行不行?昨晚上一宿没睡都在弄这个,累死我了。”

    朱由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想多了,哎,成年思维害死人啊…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说:“还行,就是有些地方的数据填写还不对。而且盈利预期这一栏,过于乐观和想当然了。这事我待会儿再跟你说,现在陪着我进去。”

    “哥,我不想去…”信王说话有点忸怩,眼睛还四处乱瞟,这心里没鬼才是怪事。

    “不行,你必须和我一起进去。之前把他们凉一边那么久,他们心里肯定有想法。但如果皇上和亲王亲自到访,他们的所有不满都会消失。这是大悲大喜的用人之道。你得从中琢磨出点道道出来。”

    “哥,我想去看看不是木头,她早饭还没吃…”信王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14岁的男孩子,有时候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比如看见一个小美女,就认定她是这辈子的老婆…

    “额,这样啊。本来想让你见识一下西夷人的手段。他们在甜品、皮具、毛纺品和机械制造上,都有很深的认识。你不想去就算了,记得代我问声好。”

    “哥,我觉得还是国家大事比较重要。吾乃亲王,更应以身作则。”信王很严肃地说。

    “呲,我还以为你昨晚初尝**食髓知味,做事不分轻重了呢。”朱由校戏谑地边说边走。

    信王一下蹦了起来,中二总是试图证明自己:“哥,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下手。哎,哥,你别走啊,相信我…昨晚真的是纯学术讨论,我对天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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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夷馆位于科学院靠近西苑的位置,环境清幽风景宜人。面积有一个村子大小,足可以容纳一千人。高大的栅栏内,修建了许多各式各样风格迥异的欧式房屋,还有许多碉楼和岗哨。如果放在彼时的欧洲,这里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城堡,拥有令人生畏的力量。

    好吧,实际整个西夷馆被一道高高的木质栅栏包围了起来,除了一条小道与外界相连,这里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想溜出去看风景?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会微笑着阻止你。这里还有上百只粗壮彪悍的川东猎犬(注2),忠诚地守护着一方平安…

    一间意式风格的小屋屋檐下,61岁的伽利略身着长袍,正在木桌上奋笔疾书。他美丽的小女儿利维亚,穿着可爱的蓬蓬裙站在一边,如往日般精心照料着父亲。

    伽利略写了几个字,手中鹅毛笔忽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了大门方向,眼神深邃:今天那些可怕的猎狗怎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门楼上的士兵怎么如临大敌?今天四周的侍卫也多了不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人物会到来?

    “父亲,您怎么不写了?”利维亚的声音甜美温柔,被教皇誉为‘被上帝亲吻过’,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治愈系。

    “亲爱的利维亚,我们今天可能会见到明朝的重要人物。”伽利略兴奋地捋了一把大胡子,原本略显苍老的声音变得年轻了不少。

    利维亚将领口整理了一下,又抚了抚蓬蓬裙,把胳膊支在桌面上看着大门口,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们在明朝的泉州下船后,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每天都有穿白大褂的人来给我们做各种登记。却从来没见过什么重要人物。天啊,就连日耳曼人都有没如此刻板。”

    伽利略咳嗽了一声,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另一只手掌道:“利维亚,别忘了亚平宁的谚语,国家越大,习俗也就随之增多。我们在法兰西的时候,不也是被那些奇怪的礼仪搞得筋疲力尽嘛。”

    利维亚湛蓝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哦,亲爱的父亲,我还以为你要说另一句谚语,要饭的那能挑肥拣瘦。”

    伽利略轻叹一口气,他没有被女儿的话语逗笑,反倒是用凄凉的声音说道:“利维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利维亚惊诧地说道:“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回不去哪儿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欧罗巴了,我们被教皇流放了。”伽利略轻轻说完后,低着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来到明朝的船队中,除了他和汤若望,没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其他人都以为自己是被教皇派往明朝进行传教和交流,很多人为此兴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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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维亚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起身看了看四周,尖着声音道:“父亲,这就是为何我们被当做囚犯对待的原因?您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说完,她懊恼地把手插进浓密的粟色头发中。对于父亲给出的答案,她显然极为不满。

    “父亲,乌尔邦八世不是您的好友吗?他为何要流放你?难道他在欧罗巴做得还不过分?上帝啊,这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利维亚愤怒地说完后,嘴里飙出了一连串国骂…

    伽利略站起身,轻轻扶住女儿的肩膀悄声道:“亲爱的利维亚,被流放一事我感到很抱歉,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但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我发现这里好像不是明朝的监狱,我们也不像是真正被流放了。”

    利维亚噘着嘴说:“父亲,您总是说世间万物需要仔细观察,并且认真思考,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结果呢,您被亚里士多德的信徒攻击,这次又被教皇出卖。您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科学并不代表真理。”

    伽利略尴尬地笑了笑,他这辈子一直坚持科学即真理,也做好了为此献身的那一天。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在那份认罪书上签了字,最后被教皇流放到了明朝。

    他无数次向上帝忏悔,希望上帝原谅自己的懦弱…虽然这很矛盾,但对他而言,科学家的职务是探索自然规律,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应该时刻向上帝请求宽恕,二者并不矛盾。

    伽利略拿起桌上的白糖罐子,轻轻朝女儿晃了晃说:“利维亚,你认为这个东西是囚犯可以得到的待遇?”

    利维亚接过罐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面包和熏肉,似乎想明白了一点什么,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问道:“父亲,您是说,明朝不打算把我们当做囚犯对待,而是另有所图?”

    伽利略点点头说:“明朝的想法是什么,我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所以我和汤若望商量以后,决定隐瞒被流放一事,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激怒了明朝。”

    利维亚耸耸肩膀,算是做了回应。自从被罗马宗教裁判所盯上了以后(1616年),父亲的研究工作就受到了严重阻碍,除了做出一台显微镜,几乎再无进步。而且父亲也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那个曾经为了理想坚持不懈的人,早已悄悄发生了改变…

    作为伽利略的女儿,她从十岁起就开始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如今虽然仅仅十八岁,却早就习惯了各种白眼和非议。来明朝以后,除了失去人身自由和必须做好个人卫生,还真没被刁难过。谚语说,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希望。感谢上帝,我们天天洗澡都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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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急促而怪异的军号声响起,西夷馆内的士兵全数出动,开始挨家挨户敲门,让所有人都出来,自带板凳前往城门的广场处。在一片不满的喧哗声中,三百多名来自欧洲的学者和工匠,极不情愿地集合在了一起。

    明军守将按照名册清点完毕后,冲着城门士兵挥了挥手。“吱吱呀呀”的声音中,一直紧紧关闭的城楼正门,打开了。一面五爪金龙旗,呼啦作响着出现在众人眼前。旗下,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身着传说中的明朝皇室衣饰,头上的帽子金光闪闪,眼神平和地看着众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周的明朝士兵高喝一声,齐齐单膝跪地,恭敬地迎接皇上的到来。伽利略等欧罗巴人一下手足无措,齐齐望向了汤若望,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明朝礼节的人。该死的,为什么不早说,天啊,我们还穿着睡衣…

    汤若望虽然在明朝做了个工部的小官,但他根本就没和皇上见过面,后来又因为教会安排回了趟欧洲。所以,拜见皇帝的业务从来就没开展过,更别说通晓其中关节。

    此时被众人推上了前台,他不免也有些心慌意乱,匆忙之中给皇上行了一个拜见上级的礼仪。在他的带领下,其余人都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同样的礼仪。呆在朱由校身边的信王,脸都黑了:这些蛮夷是找死吗?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用胳膊碰了碰信王,悄声道:“些许末节,不用在意。反正时间还长,慢慢调教便是。”

    信王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别扭:调教?为啥这词感觉那么邪恶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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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番领导接见外国来宾的庸长仪式后。主宾各自落座,朱由校轻咳两声说道:“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教皇乌尔邦八世将各位流放到了我大明,是接受改造和再教育的。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交流一下。”

    当通译把这话翻译出去,会场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出巨大的喧哗声。朱由校揉了揉眼睛,他发誓,看见了后世某些欧洲议会才会出现的场面,这帮高知居然内讧了…

    双方大打出手不说,还有人抡起了板凳,目标直指汤若望和另一个老者。而另一帮人,却显得十分淡定,离战场远远的,冷眼旁观。

    明军守卫急忙上前将人群隔开,猛如虎则把头破血流的汤若望,和那个老者及一个小姑娘救了回来。朱由校看了看喧嚣的人群,急忙问道:“汤若望,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汤若望按着飙血的额头,呲牙咧嘴地用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皇帝陛下,此事不能告诉他们。”

    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陛下,天主教教徒,如果被教皇流放,会被上帝诅咒的。所以…”

    “汤若望,朕,想听的不是这些。”朱由校不怒自威,言语中的压迫感,早已不是穿越之初可比。

    汤若望吓得一哆嗦,再一看信王脸如锅底,旁边那个粗野的军汉已经拔出了腰刀,急忙低着头说道:“陛下,这事事关…”

    “说真话!”朱由校少见的发怒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高知招聘会,如今变成了一锅粥,还特么是外国人煮的粥,这能喝?

    汤若望咽了口唾沫,指了指伽利略说:“陛下,乌尔邦八世接到您的书信后,就找到我和伽利略先生,就是这位,旁边是他女儿利维亚小姐。教皇希望借这次机会重整天主教,对抗东正教和新教。因此对外宣称,是受明皇邀请派人前往明朝布道传教。所以…”

    朱由校冷笑道:“朕懂了。教皇是打着我大明的招牌,唱大戏呢。乌尔邦这招妙啊,让朕替他背了黑锅,他自己却名利双收。”信王一听顿时火了,你们特么拿我大明当猴子玩啊…

    朱由校制止了信王想要打人的举动,指着汤若望和伽利略道:“你,还有你,还有那个利维亚,跟朕走一趟。”

    朱由校心里极怒:明朝的猴子上蹿下跳就算了,外国的白皮猴子也来凑热闹。都特么拿劳资当病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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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在古代中国文献《孙子算经》中记载:“凡大数之法,万万曰亿,万万亿曰兆,万万兆曰京,万万京曰垓,万万垓曰秭,万万秭曰穰,万万穰曰沟,万万沟曰涧,万万涧曰正,万万正曰载。”

    注2:川东猎犬又称邻水狗,起源于四川东部邻水周边地区、性格外向,勇敢有攻击性,这跟本身的猎犬背景吻合,对主人极度忠诚。属于中国猛犬。

第二十三章 各有惊喜

    西夷馆一间普通而隐秘的会客室内,朱由校与伽利略等人进行了第二次会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也趁这个时间,把汤若望和伽利略这两个历史名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汤若望一头金发约莫三十岁,留着一把典型的日耳曼人大络腮胡,都窜到耳垂了,看着就让人觉得扎手。虽然胡子太多,不容易看清脸上表情。但直挺的鼻梁和近乎垂直的瘦削脸颊,已经表明这个看似懦弱的家伙,根本就是一颗煮不烂捶不扁的铜豌豆。

    伽利略满头红发大约六十岁上下,明亮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之光。深深的皱纹布满了他硕大的额头与眼角,记录着这位学者沧桑的岁月。他没有典型意大利人如古罗马雕塑般的容貌,但精心修剪的漂亮山羊胡,倒是带给人爱琴海的浪漫气息。

    而地中海美女利维亚,五官轮廓分明,粟色头发与小麦色皮肤的搭配可谓相得益彰,充满着少女健康而青春的活力。那件略显修身的蓬蓬裙,将她火爆的身材衬托的更加凹凸有致。再加上火红的双唇迷人的电眼…嗯,看来欧洲人早熟是有传统的…

    信王作为一个极致的民族主义者,向来对于西夷没有好感。没等到朱由校问话,他便急急说道:“吾皇以诚待之,乌尔邦奈何如此?汝等视我大明如飞禽走兽,可恣意把玩乎?岂不闻上邦天国,亦有雷霆之怒!!”

    汤若望眨了眨眼睛迷惑地看着信王,又看了看朱由校:虽然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汉话,但咱用白话交流行不?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万万不能说出来。他熟知明朝官场规矩,上官提问千万别说自己不懂,否则上官会更加愤怒。此时装作聆听状最好…

    伽利略虽然不懂中文,但看到信王脸色不善,也猜到了此事大大不妙。他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应对之法,没想到脾气直爽的利维亚,牵着裙摆优雅地行了个标准的下蹲礼,说道:

    “亲爱的明皇,我们远渡大洋,为了科学和交流而来,并不是作为罪犯被流放的。当然,您与教皇之间有什么协议,我们并不知情也不想知道。作为学者,更不想参与其中。我们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回国。”本姑娘教皇都见过无数次,这点场面,小意思…

    汤若望心里松了口气,这话可以翻译,于是原原本本地把利维亚的话复述了一遍。朱由校正想说话,信王却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发抖地指着利维亚道:“你…你…怎可如此不知羞耻,这亲…的,是你能对吾皇说的?来人啊,拖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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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把双脚乱踢的信王抱了出去,利维亚也被父亲低声训斥了一番。朱由校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安静了一会儿,缓缓道:“这么着,朕就直话直说了。朕当初与教皇乌尔邦八世商定,以流放的名义将诸位请到大明来。为的就是让各位,以后能安心在大明生活与研究。

    朕尊敬每一个为科学真理献身的人,并愿意提供,最宽松的环境和最充裕的资金,去协助他们完成梦想。但是,朕从来没有说过,会帮助教皇对抗东正教与新教,朕更没有兴趣参与你们的内部纠纷,此事不容商议。接下来商量一下,你们流放期间的待遇问题。”

    听完汤若望的翻译后,利维亚不解地小声问着父亲:“明皇既然如此开明,为何不直接邀请我们来明朝,非要采取流放这种方式呢?明皇的愤怒没有道理啊。而且,没有教皇的判决书,他怎能如此粗鲁蛮横的就将我们定罪?”

    伽利略轻叹一声:“亲爱的利维亚,这是在明朝,皇帝说一不二。还有,你可能忘了一件事,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你说,欧罗巴大陆上正发生着什么大事?”

    利维亚想了想立刻捂住嘴巴,颤声说道:“父亲,您是说,战争?”

    伽利略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灰暗的色彩:“是啊,欧罗巴的新教、东正教和天主教,为了各自利益,划分成哈布斯堡王国与反哈布斯堡王国两大阵营,已经在德意志打成一团。教皇支持哈布斯堡国王,而汤若望想拯救德意志。而我们,只是协议的筹码而已。”

    利维亚摸了摸脸颊,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却从来没有想过政治上的事。如今听父亲这么一说,她感到越来越糊涂。不过有一点她非常确定,她相信父亲也一定明白。明皇与教皇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这种拿学者做挡箭牌的事,在欧罗巴早就不新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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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正在和汤若望就翻译问题进行交流,伽利略瞅了眼继续低声说道:“明皇很聪明,他知道,如果直接从教皇那里邀请我们来到明朝,难免给人以明朝支持哈布斯堡国王的印象。这对于他的国家以后在欧罗巴开展交流十分不利,甚至会带来极大的阻碍。

    但是用流放的形式就不一样。他并没有支持任何一方,只是用接收囚犯来表明与欧罗巴交好的愿望。因为天主教可以流放囚犯去明朝,那么新教、东正教都可以。但明皇为何会挑选我们,而不是那些王公贵族进行流放,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在欧罗巴陷入全面战争之际,明皇选择了相对稳妥的方式来表达善意,我虽然不能接受这种表达善意的方式,但可以理解明皇的难处。可惜,教皇还是沉不住气,把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他希望借此为本方助威,却没有考虑到明皇的感受。明皇的愤怒确实有理由。”

    利维亚皱着眉头,咬了咬盈润的嘴唇道:“父亲,这就是说,明皇本来只是想和欧罗巴进行正常交流,并不想介入战争之中。但乌尔邦那个蠢货,却想借此把明朝拖下水,作为哈布斯堡国王的后援。明皇因此被彻底激怒,害得我们真正成为了被流放之人。”

    伽利略尴尬地点点头道:“亲爱的利维亚,虽然你说的很正确,但教皇乌尔邦是我的好友,你不能用‘蠢货’这样粗鲁的字眼来形容他,教皇应该也有他的考虑和难处。”

    利维亚气呼呼地说:“哼,谚语常说,心眼小的人,通常舌头都比较大。我看,明皇就是太傻太天真,居然会相信教皇这个贪财吝啬鬼说的大话。教廷自身难保,那有能力和明朝进行什么交流。为了得到好处,教皇把你们当货物给卖了!!他们也就只会欺负父亲这样的人…”

    伽利略:“…”(满头瀑布汗:不要用‘卖’这个词好不好,我们是学者,是来交流的…)

    父女俩不知道,这批欧洲学者工匠,是朱由校用《死海古卷》交换而来。并且存心用这本古卷继续挑拨欧洲内乱,整个欧洲打得支离破碎倒退一百年最好。当然,如果基督教和***世界,因为这本古卷,再次发生什么十字军东征一类的大混战,朱由校会很开心…

    (远在欧罗巴的教皇,此时打了个喷嚏,看向了遥远的东方:等收到《死海古卷》的详细地址和部分残本,正式的流放文书也可以交给明皇了。不知明皇对于本皇安排的小插曲,是否满意?想得到好处又想置身事外,生意不是这么做滴…

    至于欧罗巴,打吧,就这么打下去吧,越混乱越好。世间若无黑暗横行,愚人怎会期待光明到来。本皇的理想,可不只是打赢这么一场战争,本皇还需要强大的外力。主啊,欧罗巴应该恢复到一个教皇一个皇帝,那个光荣、辉煌而骄傲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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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当然是愤怒的,但不是针对教皇,而是对自己的思虑不周。因为当初的疏忽,自己并没有要求教皇将流放判决书一起带过来,而是等着拿《死海古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相信教皇没有理由拒绝,谁会为了几个本就被定罪之人,而得罪一个东方超级帝国呢?

    可朱由校却忘了,彼时的欧洲人,属于典型的认理(拳头)不认人思维。有了教皇的流放判决书在手,这批人能轻易的为自己所用。可如果没有,这帮人是否能真心效力,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这件事上教皇有了充足的可操作空间不说,自己还吃了闷亏只能背黑锅…

    现在的明朝,没有人比朱由校更清楚,欧洲人的思维与做事方式。盎格鲁撒克逊人,这个看似用规则定义一切行为的种族。其狡猾的心思和欺骗的手段,历经数千年战火与发展的磨砺,早已炉火纯青。即便是当今的华夏,许多人也被骗得晕头转向。

    欧洲人确实讲信用,前提是你的拳头比他大;欧洲人确实做事认真,前提是你也能做得足够好;欧洲人实诚?看看某些人利用这种心理,编造的青岛德国良心下水道,忽悠了多少人;欧洲人喜欢帮助弱者?被残酷的灭族的原住民,表示有话要说。

    不少思维混乱之人,言之凿凿地说,欧洲人做事不讲谋略只讲道理…说这种话不仅侮辱听众的智商,更是小看了内斗几千年的萨克逊人。这种满清奴隶主狂妄自大而又极为可笑的小富即安思维,至今仍然在华夏流毒,祸害甚众!!!

    必须承认,德国在打造其海外殖民地之一中国青岛的时候,确实是用了心的;燕京大学建立的时候,欧美人也是下了血本的;****的日本人,打造伪满洲国的时候,更是倾举国之力。可以上那件事,是真正为你华夏族的发展和壮大,而量身打造的?

    欧洲不仅仅有海盗掠夺传统,更有全力建设桥头堡的习惯。从1099年霸占耶路撒冷开始,一直延续了上千年。德国建设青岛也罢,欧美建立燕京大学也好,都是延续了撒克逊人杀人诛心的传承而已。撒克逊人能在蓝星站稳脚跟,可不止有两把刷子…

    撒克逊人不但善于杀人诛心,更善于学习模仿。而且这个种族还有一项天赋技能满点,制造杀人武器。撒克逊人每一次挨了揍,都会老老实实当一段时间孙子,然后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拿出更厉害的武器打回去,骑在人脖子上当老子。

    正是对欧洲人这项天赋技能的忌惮,朱由校心里十分矛盾:没有拿到教皇的流放判决书,他不敢放心使用奉强为尊的欧洲人。可等拿到判决书,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但现在要是就这么不加限制地使用他们,朱由校确定南美印第安的人的悲剧,一定会在明朝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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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听着汤若望解释中西谈判中容易造成误解的地方,脑子里想到的是自己木工房中,那批超越时代的先进武器和机械设备模型。明朝的科研力量到底还是薄弱了些,很多地方确实需要这批欧罗巴学者。这该如何抉择??用,还是不用??…

    正在与父亲交谈的利维亚,忽然脸颊红了起来:明皇的眼睛怎么一直在看我的…她有些害羞的用手将胸部遮掩了起来。明皇皱着眉头是何意?天啊,他这是暗示吗?这…利维亚有些恼怒,眉眼间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神色。

    此时的欧罗巴,男女交往还比较传统保守。与明朝一样,正经人家的女孩,那怕是一个村姑,都很青睐擅长诗词歌赋的文艺青年。太过直接的表白,被认为是没有教养和粗鲁的行为,为主流社会所不喜。当然有个地方,很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交流,妓.院。

    伽利略何许人,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女儿神色异常的缘由。在他的认识中,欧洲贵族就没有一个不好色的。他们信誓旦旦地宣称,偶只有一个老婆,这才是真爱。可私底下的情妇,能从比萨斜塔排到安第斯山脉。至于贵妇的情夫,能从安第斯山脉排回比萨斜塔…

    但伽利略可没有利用女儿博得明皇开心的心思,只是在心里暗暗叫苦:要是明皇看上了利维亚,可是真正的大麻烦。以后我做任何事情,都会被人指责是利用女儿的美貌换来的。这,如何是好?

    朱由校确实盯着利维亚惊人的胸部,但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既然有些事是与生俱来,无法轻易改变。我何不尝试着换一种方法呢?曹阿瞒可以不拘一格降人才,我难道连这点胸怀都没有?

    大明现在的科学水平比起欧洲,基本在同一起跑线,并没有出现明显代差。趁着欧洲三十年战争才刚刚开始,我用欧罗巴的母鸡,来孵化明朝的科技工业,何尝不可?既然无法实现明显领先,那成为世界科技工业的中心地带,这也做不到?饭,一口一口地吃…

    咦?前方两团白花花圆鼓鼓的东西是何物?利维亚和伽利略,为何用防贼似的眼光看着朕?汤若望眼睛里,为何流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色?额,那是利维亚的…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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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轻咳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虽然皇帝好色没人敢说什么,但劳资没有骑大洋马的重口味。他起身推开房门,示意伽利略等人一起出来。

    朱由校指了指西夷馆,又指向大门说:“朕现在还有很多要事,无意计较教皇对大明的无礼行为。教皇乌尔邦的流放判决书,现在就在朕的手里。如果,你们能做成一件事,朕不介意烧了这判决书,还你们清白。如果不能,朕到时候会加倍处罚。”

    反正到了明朝后,谎话说了一箩筐,也没人敢真正和皇上计较。朱由校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天然优势。再说算算时间,等计划完成以后,乌尔邦的判决书也应该到了手里…

    伽利略看了看大门口,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明皇有什么想法?”

    朱由校负手身后,看向了科学院方向,缓缓说道:“西夷馆和这片山林,朕会赏赐给你们,作为居住生活之用。但是呢,西夷馆不能是现在这样子。你们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建设此处,并铺建一条道路去往朕的皇家科学院。”

    “皇家科学院?”伽利略三人惊呼了一声,他们都同时抓住了要点。

    “对,皇家科学院。那里拥有大明最聪明的学者,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最高明的医术,最开放的思想。朕很期待在那里看见,智慧的火花和科学的曙光。”朱由校豪情万丈地说道。

    “尊敬的陛下,您这话可是真的?”伽利略激动地说道。

    “当然,伽利略先生。朕,从不说谎。”朱由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上帝啊,感谢您指引的光明道路。尊敬的陛下,不知我们该如何回报您的仁慈和慷慨?”伽利略的山羊胡激动得高高翘起。

    “朕会派出最精干的队伍,与你们一同修建房屋和道路。还会邀请你们参与我大明的多个工程建设,大家相互交流,相互促进。”朱由校口吻郑重地说道。

    他确信现在的欧洲人不知道,华夏族也有一项天赋技能满点,逆向推理!!劳资根本不在乎你们把自己的知识藏着掖着。只要有实物,朕手下的人就能推导出理论,建立属于自己的科学体系。

    趁着伽利略晕晕乎乎的时候,朱由校继续丢出炸弹:“今日起,所有欧罗巴学者,都是科学院的特邀教喻,也就是教授。你们与我大明的教授,拥有同样的待遇和资源使用权。随行的工匠,也会受到科学院重用。朕,欢迎你们的加入。”

    汤若望兴高采烈地翻译这句话,乐得见牙不见眼。利维亚捂着嘴巴兴奋地蹦来蹦去,然后欢呼着奔向了依然在远处闹腾的同行。伽利略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地向上帝虔诚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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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笑吟吟地看了看远处近乎疯狂的人群,给汤若望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过来。走到僻静处,朱由校脸色严肃地问道:“汤若望,今日在大门前,朕发现你带来的一些人,面对混乱局面时,好像冷静过头了。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汤若望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尊敬的陛下,那是十五名罗马教皇卫队成员,以及三十名最精锐的雇佣军。是教皇安排来保护我们路上安全的。”

    朱由校心里暗喜,但依然面色如常道:“教皇的卫队朕早有耳闻。当年罗马之劫,面对三万大军的进攻,在圣伯多禄大殿的台阶上,瑞士卫队几乎全部战死。

    当值的189人中,仅有42人生还。卫队的奋勇作战,使教皇得以经秘密通道安全逃出。如此勇士,朕很钦佩啊。对了,那三十名雇佣军又是什么来历?”朱由校认为自己的皇家卫队不输给教皇的卫队。那些精锐的雇佣军才是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们非常重要。

    汤若望想了想,捋着胡子说道:“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古斯塔夫国王(瑞典)的火枪兵,还有三个法兰西炮兵和五个前斯图亚特王国(英国)的皇家海军,其中有一个以前还是舰长。但因为得罪了国王,就逃到了罗马请求庇护。乌尔邦教皇就把他一起派了过来。”

    朱由校兴奋地攥紧了双拳,手上青筋毕露:乌尔邦,要是有机会见面,劳资肯定送你一个大明荣誉国民勋章。你派来的学者和雇佣兵,这都是劳资急需的人才啊…

    汤若望看到皇上的手型不断变化,一会儿虎爪一会儿龙手,心里很纳闷儿:皇上还真是奇怪,不就是几个雇佣兵嘛,至于如此兴奋?这些人在欧罗巴,丢个金币都能招到一大堆。至于那个舰长,鬼知道他是四桅巨帆军舰的舰长,还是私掠船的船长,反正欧罗巴都叫舰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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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少皇介绍:
当天启皇帝睁开眼以后,发现破事一大堆...平西南,定辽东,这些都不叫事。皇后,你虽然是五大艳后之一,也不能逼我就范吧;那谁,你家有多余土地嘛,卖给我,童叟无欺;伽利略,你看欧洲多黑暗啊,不如加入我明朝国籍,保证每天四菜一汤.....大明少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少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少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