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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全文阅读

作者:侯之青铜     朝天阙txt下载     朝天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似是,故人来

    “南宫烟!泠竹你确定是南宫烟?”

    他追问道,似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惊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啊,姐姐名字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了,有何不对吗?”

    泠竹反被他问糊涂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恨不能立刻跑到默余那儿,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毕竟这是默余人生旅途上一段刻骨铭心的患难姻缘啊。

    “不对,肯定有事。”泠竹从他表情间看出一丝端倪,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你别想抬腿闪人,定要告诉我。”

    说着泠竹一把搂紧他腰,像个孩童耍赖似的粘在他身上。

    扑鼻一阵芷兰般的幽香,他顿时被她温香起伏的身子撩到了。

    刘驰驰动情地一下把她扑躺在床上,嘴里笑着说道:

    “谁说我要走的,今日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说着低下脑袋一头钻进她亵衣里。

    泠竹手忙脚乱地推搪,嘴上嗔恼道:

    “好好说着话,你钻床上来做什么?”

    刘驰驰闷头说:

    “不管,先把你治服了再说。”

    由不得她说话,便一头冲刺了进去......

    刘驰驰精疲力尽仰天躺着,任由汗珠一颗颗从身体上滑落。

    泠竹换了身衣裳,此时正拿着汗巾帮他在额头擦拭。

    “说你这人不讲道理,我问你的还没有解释,就平白无故被你得逞了,以后断不能再由你任着性子了。”

    刘驰驰笑道:

    “难得你今天立一大功,算作犒劳你吧。”

    泠竹脸羞得通红,啐他道:

    “谁要你犒劳了?”

    转念又好奇问道:

    “你所说的立一大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与我姐姐她南宫家族熟识吗?”

    刘驰驰意味深长笑道:

    “我与南宫家族素来没有交集,倒是有一人跟你姐姐泠烟自小就有夙缘。”

    泠竹听得愈发好奇,不住推搡他道:

    “这人是谁?快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嘛。”

    刘驰驰这才坐起身来,从头到尾将李默余的身世以及儿时经历叙述一遍,临了感叹道:

    “世上之事往往如此,你不在意之时她可能就在你身边,等你反应到了,那人却已离你而去了。”

    泠竹不解他此时此话的含义,但赶着催促他道:

    “那你还不赶紧去告诉默余大哥,也好让他尽快与我姐相认。”

    他自顾摇着头,整理好衣衫推门出去......

    默余的房间离他房间不远,隔着几丛箭竹只有十多米的距离。

    他走到房前叩了会儿门,里面却是无人应答,看来并不在屋里。

    闲着无事,他顺着殷府长廊径直朝着前院蹓跶。

    前院是大厅的所在,出了大厅绕过巨大的影壁就是前门,所以府外面有什么动静,一般坐在大厅里都能听见。

    一墙之隔的街上煞是热闹,人声吵杂,鼓乐喧天,热闹了好长时间方才平歇下来。

    刘驰驰不好喧嚣,他皱了皱眉,走到厅里一张椅子上坐下,一旁有仆从奉上茶水,他浅浅抿了一口,看了看四周问道:

    “大下午的,怎么偌大的府里见不到什么人影,怪冷清的?”

    那仆从躬身回答他道:

    “刘爷您有所不知,再过两日就是六月十九的讲经大会了,这可是金陵城里今年的头等大事,到时定然热闹着呢,您有空一定得去听听。”

    刘驰驰扬头道:

    “这事我知道,但这和今天府里冷冷清清又有何关系呢?”

    那仆从接着说道:

    “哦,府里的人大多出去看热闹去了。老夫人说了,今天是京里面的高僧抵达我们金陵城的日子,下午在府里面没什么事的都可以出去瞧热闹去。”

    刘驰驰不屑道:

    “这热闹有何看头,一帮人簇拥着几个光头和尚,无不无聊?”

    那仆从又笑着说道:

    “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可是京里面来的高僧,听说金陵府衙为安排此次迎宾仪式,光是花车表演就足足排了几里路去,由此可见今天的仪式该有何等热闹了,可惜今日我赶巧当班,看不了热闹。”

    言下之意,颇为没亲睹此次热闹而惋惜不已。

    刘驰驰看他这副样子,笑着摆摆手道:

    “快去快去,我准你假了,省得你待在府里也不安心。”

    那仆从转作一脸欣喜,谢完他之后就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厅里剩下他一人独坐着,他倒并不着急,一个人悠哉悠哉喝着茶水,且饮且思着,时间过去了好长。

    快到向晚时分,出去的人一个个陆续回来了,独独不见李默余的影子。

    又等了一刻,听到马蹄声响,一匹坐骑行到殷府门口停下了。他从黄昏的发呆里转过神来,正看见李默余步履匆匆地赶进门来。

    他站起,老远招呼道:

    “你这人玩心也太重了吧,一下午不见你人影,人家出去瞧乐子的人早就回来了,你却要到这时方回。”

    李默余三两步跨进厅里来,在他身边一坐下边道:

    “你猜我出去看到谁了?”

    “还能有谁,你不是出去看和尚的吗?”他调侃道。

    “和尚自然是没错,不过此人却是你我的故交。”

    他听了心里便有些数了,笑着答道:

    “你我的故交?那除了我们在扶风郡县山下遇见的那个西域僧人,还会有谁?”

    李默余颇觉意外,问道:

    “不错,正是他,难罗法师,你是怎知道他到金陵城的?”

    “这几天金陵城里早已传遍了,说那淮南侯从京城重金礼聘了这难罗法师到金陵城**,听说这番僧还是田令孜那老儿一力推荐的。”

    李默余听这话后思忖着喃喃说道:

    “是吗,如是这样就不奇怪了,与他同行的我还见到了另两个熟人。”

    “谁?”

    “令狐嗣和唐枭!”

    “这两个田大统领门下走狗也来了?”刘驰驰瞪大眼睛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

    李默余点点头。

    “我看得丝毫没错,那难罗法师盘腿打坐在那金顶黄幔帐的华车里,身边的仪仗队列里,骑着高马走在前列正是他们两个。”

    刘驰驰思忖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句:

    “既有故人来,我们当盛情迎之。”

第137章 骊园上空的,烟花

    一个法号难罗的西域僧人,一个御封的宣威大将,再加一个骁骑营统领,这三人搞在一起,在刘驰驰看来怎么都不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组合,更何况他们背后还隐隐约约站着一个老奸巨猾的田令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驰驰不说话,但隐约已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他自忖着问道:

    “姑且就算那难罗番僧是到金陵城讲经来了,那么另外两人跟来其意又是为何呢?”

    李默余思考了片刻,猜度道:

    “多半是奉田老爷子之命,到江南敛财来了。”

    刘驰驰仍是不解:

    “虽说这江南一带富庶,财富天下,但此地为淮南侯属地,哪里容得他来染指?不对,这二人此次前来,定有蹊跷。”

    默余点头赞同,皱眉细思道:

    “那又会所为是何事?”

    刘驰驰摇摇头,两人苦思半天不得其解。

    正巧此时泠竹过来寻他,一看两人坐在厅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笑道:

    “默余大哥,怎么听到那么大的喜讯,还是一副愁容,不会是你已有妻室了吧?”

    李默余听得没头没脑的,抬头一脸的茫然。

    “泠竹妹子,你切莫笑话我,本人几年都没听过什么喜讯了。”

    刘驰驰一拍脑袋站起来,笑着怪道:

    “你们瞧我这脑子,跟你一聊到那番僧,竟然将正事忘了。”

    趁李默余愣着,他拉过泠竹说道:

    “默余,我再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泠竹,乃是泠烟那丫头的妹子。”

    默余被他们弄得一脸糊涂,茫然点头道:

    “这我晓得,你什么记性,早在午间用膳时你就已介绍过。”

    刘驰驰笑道:

    “你莫要着急,还有一人我没介绍过。”

    “谁?”

    “泠烟。”

    “泠烟?这还用你介绍,我在洛阳骊园早已见过。”

    刘驰驰莞尔一笑:

    “见虽见过,但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默余笑出声来。

    “谁不知道她是大风堂冷堂主的大女儿?”

    “错。”刘驰驰神秘一笑道:

    “你还是不知她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南宫家族后人,原名南宫烟。”

    话一出口,一向矜持稳重的默余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她就是南宫烟,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宝儿!”

    泠竹接话道:

    “没错没错,我姐姐小名正是叫作宝儿。”

    她这一句话,真的让李默余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你们所说的可是当真?”

    刘驰驰笑而不语,故弄玄虚一般看着他。

    李默余瞪他一眼,转头向泠竹求证。

    泠竹抿嘴笑道:

    “看来驰哥哥说的没错,泠烟姐姐在默余大哥心里果真是非比寻常的重要。”

    转而朝李默余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默余眉宇间豁然打开一片晴空,语不成句地喃喃道:

    “十五载了,宝儿,我终找到你了!”

    随之而出的,是两行清冽滚烫的男儿泪。

    刘驰驰看愣住了,在认识李默余不算短的时间里,他从不曾见过李默余流泪,虽然经常次的流血受伤。而眼下在这个纳言而铁血的汉子身上竟然流淌着滚烫而灼热的绕指柔情,这不得不令人为之侧目。

    看到这情形,泠竹为之深情所动,情不自禁陪在一旁垂泪,一时间竟把自己哭得泪人儿似的。

    刘驰驰看着两人好笑,打趣一般说道:

    “好了,像你这般哭法,是个喜事也被你哭没了。”

    泠竹一记粉拳捶在他胸口。

    “你说什么呢,不解风情的家伙。”

    就刘驰驰而言,他其实是个颇解风情的家伙。不止解风情,而且情商高泪点低,如此一番玩笑只为让这两人从戚戚愁肠中早点挣脱出来而已。

    李默余会意,展颜而笑道:

    “驰兄弟说得对,这是件好事,本该庆祝才对,只是......”

    说到后半截,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只是什么?”

    泠竹问道。

    李默余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思考着同样的一个问题:

    那一日在洛阳骊园之中,那三个人是如何会消失不见的?

    ......

    用晚膳时,一桌子人坐下,唯独缺了殷老夫人,按礼节几人都不敢擅自动筷。

    甜儿派仆从去请老夫人前来用膳。

    仆从去了一会回来回话说:

    “老夫人叮嘱了,你们只管自己用餐就是,莫用管她。她在庵堂做完晚课,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刘驰驰听罢对泠竹提议道:

    “泠竹你看你去陪陪老夫人可好,随便叫仆从送些吃的过去,你就在庵堂里陪老夫人用膳。我在这里还有话跟默余和甜儿聊聊。”

    泠竹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带了些米粥菜点之类,然后跟着仆从出去了......

    泠竹刚走,甜儿便起身已主人姿态招呼他们道:

    “既然老夫人不来,我们就开始用膳吧,两位不必拘礼,要想喝酒只管喝些,听说默余大哥今天还得了什么喜事,你们要庆祝只管喝就是了。”

    默余刚想解释,却见刘驰驰站起来摆摆手冲甜儿说道:

    “甜儿姑娘,有一事想央求于你,如你不答应,我和默余喝酒也不会痛快。”

    甜儿抬眉道:

    “哦!有何事只管说就是了,别说什么央求不央求的,你这一说,倒把我说得不是自己人似的。”

    刘驰驰这才坐下,稍稍正色道:

    “刘某只想问下,关于那晚冷堂主和泠烟、小仙在洛阳骊园无故消失的事,甜儿姑娘是否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默余随即也点了点头。

    听他这话,甜儿收起笑容低头稍稍思忖片刻说道:

    “驰大哥,我知道你在获知我狱族身份后就一直怀疑此事与我有所关联。我并不怪你,因为赊刀人之事,你我当时险些互为对手,怀疑甜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稍作停顿道:

    “不过此事真的与甜儿没有任何关系,甜儿在此可以发誓,如甜儿今日所言有任何谎骗或是违心之词,教甜儿......”

    不等她说完,刘驰驰赶紧打断她道:

    “甜儿,十六乃是我和默余的生死之交,哪有不相信你的道理,你切莫再发誓了,我们信你就是了。”

    李默余也对甜儿语重心长说道:

    “甜儿,自从明了你和十六间的一片真心,加之我们在清凉山巅共同御敌作战了一回,我和驰驰早就对你不存怀疑之心了,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甜儿从他和默余的眼中也看到了信任,便不再说什么,只问:

    “那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呢?”

    默余把意思表明道:

    “我和驰驰正在追查他们那日失踪一事。只因那一日你就身在府中,不知是否注意到府里有何异样之处?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甜儿终于明白他们的用意,点点头之后便开始低头沉思。

    思虑半晌,刘驰驰眼看着甜儿的眉头开始纠结了起来,他要紧问道:

    “怎样,是否有何可疑之处?”

    甜儿抬头眼神凝重地对他们说道:

    “有!冷堂主。”

    刘驰驰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他紧接着问道:

    “为何是冷堂主?”

    李默余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们听我跟你说当日情形。”甜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自从前一晚我送往生花到你和仙儿姑娘的房里,我便从你睡着后进入你梦境中得知你是怀有迦南扳指之人。当时那扳指尚只在你行囊里,还并没有化于你手心之中,所以我当时并不知晓你的身份。”

    甜儿所指是他青纹伺迦的身份,刘驰驰点点头,示意甜儿接着说下去。

    甜儿轻抿了一口香茗,继续回忆道:

    “当我得知此扳指在你手上,我一时也陷入两难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那迦南扳指对我狱族意义之重大,你们两位都是再清楚不过了。思虑再三,我便决定在你们出门之后去找束长老商量对策。”

    说到这里,甜儿看一眼李默余道:

    “这就是为何你们一早回来迟迟却看不到我人影的原因,当时我刚从山间急急赶回来,一时心神还未平息,由此还耽误了早餐时给十六侍奉早茶,讨得他不高兴地说了我两句,之后便听说了冷堂主、泠烟和小仙姑娘齐齐失踪之事。”

    李默余点点头道:

    “我当时也注意到了,不过十六不高兴倒并不是为你,只是因为我们前一晚去山里找了驰驰一晚未果,所以他憋了一肚子的难受,不经意间才朝你发作的,甜儿你自不用太过在意。”

    甜儿莞尔一笑道:

    “他的脾气,我自然晓得。”

    她接着语气一变说道:

    “不过我记得在离开骊园之时,曾看见从骊园里突然窜出去一颗好高的烟花来,明亮异常,一闪而过就窜入了夜幕里。我当时也未曾在意,心里只想着赶紧去找束长老商量迦南扳指的事,现在想来,那烟花确实蹊跷。”

    “烟花?!”刘驰驰和李默余同时叫出声来。

    “正是!”甜儿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驰驰和李默余同时对看了一眼,心里面同时惊想起了一个名字:

    冷海图。

    冷海图,洛阳城第一烟花世家,大风堂堂主。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建的白衣陌者!

第138章 出走之间,**撒泼

    那支由骊园窜起的一支烟花,瞬间点亮起他们的线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个无端地在暗夜里放烟花的人,不是冷海图还会是谁?

    这一支烟花作何用途,不言自明,多半是一种信号,一种向外告知情况的信号。

    至于这信号具体代表何意,又发给谁看,这些目前尚不得知。不过随着冷海图冷堂主的慢慢浮出水面,这一切迟早也会被解开,时间问题而已。

    “冷海图!”刘驰驰从口中一字一字念出这个名字。

    作为大风堂的传人和泠烟、泠竹姐妹的养父以外,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或许还有一个曾为白衣陌者的身份,但这一段身份堪疑,因为只是来自于冷海图本人和孙管家之间的对话,以后再也没听他提及过。

    身为曾经的黑衣陌者,刘驰驰非常清楚,陌者之间有着非常严格的纪律和行动方式。他们只针对某一任务临时组队,各自恪守本份,只履行交代给自己的那一部分义务,一旦任务结束则就地解散,消失于人群之中不复再见,除非等到下一个任务开始之时。

    陌者之间没有任何从属关系,所有的陌者只遵从于一个人的调遣,这个人就是—卫将军王建。

    “难道他此举是奉了王建的命令吗?”李默余思忖着问道。

    “很有可能。”他依然皱着眉头,苦苦思考着冷海图这番举动的动机。

    “但是在大风堂里,你们不是明明见到他与孙管家那帮人反目,为此还连累到他大风堂近百号人搭上了性命吗?”

    李默余继续提出他的疑问。

    那晚大风堂一役他虽没有参加,但从事后殷十六的讲述来看,那是一场非常惨烈战役,他们如何死里逃生姑且不论,光是看双方的死伤人数就是一个吓人的数字。难道在这样的两败俱伤情况下,冷海图还能再跟卫将军王建合作?

    刘驰驰没法给他解释,他自己也正深陷在各种疑问里面,理不清头绪。

    桌上的空气一时反倒沉默了。

    甜儿看着他俩一头云雾焦虑之下一言不发,便尝试着提醒他道:

    “难道你没想过从泠竹那里着手,打听一下冷堂主可能的去向?”

    默余抬头,也把眼光注视向他。

    刘驰驰清楚,这是一个极为可行的提议,最起码可以一试,可他瞬间却犹豫了。

    如要询问泠竹,势必要告诉她泠烟和她养父失踪的消息。在家园被毁之后,她是否还能承受这样失去家人的痛苦,他不能肯定。

    甜儿看出他的为难来,想了想站起身说道:

    “这样吧,先不着急,我先动用我的凤凰令召集族人在洛阳一带的山林附近搜索看看。”

    “凤凰令?”李默余不解地看了看她。

    甜儿笑了下解释道:

    “就是山神令。”

    刘驰驰点了点头,姑且这样试试吧,虽说他们躲藏在山林间的可能性不大。

    甜儿遂走至厅门之外的空地上,仰向天空发出一声短啸。

    那啸声清丽而悠扬,轻飘飘地窜到了苍穹之上,悠游了没几个来回,便引来了一只巨鸟的身影。

    李默余又是看得一脸愕然,他自顾拍着刘驰驰肩膀说:

    “驰驰,你看那巨鸟又回来了!”

    甜儿回眸微愠道:

    “跟你俩说过多少遍了,这是凤凰,不是什么巨鸟。”

    说毕一伸手,从那伏于屋脊之上的凤凰垂落下的尾羽间摘下一支羽翎来,同时从自己的秀发间除下一缕青丝,并将两者缠绕绑紧在一起。

    甜儿再拿出火石来打着了火,接着用火引着了羽翎,瞬间便将两者燃成了一缕灰烬。

    灰烬落地处,甜儿低头默默自语。语毕,甜儿一抬头,那凤凰已然振翅向天穹间飞去,羽翼起伏间似有点点星光闪烁,唯美极致。

    刘驰驰和李默余看得愣了眼,半天张口说不出话来。

    甜儿折身回到厅里坐下,笑着看两人掉了下巴一般不语。

    刘驰驰心说,养什么宠物也没有养上一只凤凰拉风啊。

    李默余半晌才问道:

    “甜儿,你方才将你发丝和那凤凰的羽毛缚缠在一起烧掉,是何意思呢?”

    甜儿莞尔一笑,解释道:

    “我乃半人之身,而凤凰是神兽,乃神族之身,所以我若要差遣于祂,必先要与祂定有契约。而你们方才所见的,就是我和祂之间的立约方式,此后我口中所念祂俱已收悉,并会返回山林传令下去。”

    刘驰驰听得心里一阵唏嘘,人家玩的那才叫高级,自己那点装神弄鬼的架势现在看来简直弱逊爆了。

    正想着,李默余却径直问甜儿:“甜儿你这还算神力吗?”

    “嗯。”甜儿答道:“当然。”

    李默余又突发兴致问道:

    “那为何那一晚万目偏偏要说你随了凡人后就是凡夫俗子之身,再也施展不了神力了呢?”

    连这问题都敢问,刘驰驰恨不得台下跺他一脚,不过他忍住了,因为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甜儿脸上犹自飞上一抹红晕,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考虑了片刻才囫囵说道:

    “反正我现在仍有神力就是了,等十六回来后就不好说了。”

    这算是个什么解释,默余转脸看看刘驰驰,一脸的不置可否。

    刘驰驰则是从甜儿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解围道:

    “神力哪是这么容易消失的,等十六回来,她跟十六商量之后,才能考虑还要不要神力。”

    李默余若有所思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么说十六的意见还是蛮重要的哦。”

    甜儿跟刘驰驰赶紧闷头用餐,谁也不想搭理这个呆子,由他自个想去吧。

    .....

    入夜,城里浅浅地下了一场雨,雨丝细密,打在竹林的叶间,如细语呢喃般轻柔。屋外寂静,屋内灯火扑簌。

    他独坐着发呆,看泠竹在屋子里忙东忙西地收拾,几次想脱口而出询问关于她养父的事,但还没问出口就自己搪塞住了。

    亥时,夜阑人静,泠竹催促他上床早些安寝。

    他洗漱完毕,刚熄灭灯火解衣躺下,泠竹温香柔软的身子便偎依了过来,他将她搂在胸前,埋头于她秀发间发愣。

    泠竹任由他嗅着,温柔间问他道:

    “你今日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女人的敏感是老天赋予她们的神奇之处,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将人洞穿。

    他看无可掩饰,便直说道:

    “嗯,跟冷堂主有关。”

    愣了一愣,泠竹微微直起了身体,略是变了个语气问道:

    “与我养父有关?”

    他不想唐突她,只用渐蓄起胡茬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脸庞,轻声回答:

    “嗯,确是与你养父有关。默余他们离开洛阳城的前几日,在十六的骊园里发生过一起事情。你养父冷海图带着泠烟突然出走,同行还有一女子,名叫孟小仙,从此杳无音信,不见踪影,我和默余正商量办法如何找到他们。”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刘驰驰竟感觉不到泠竹有太多的意外,只听见她幽幽叹息道:

    “以我对他之了解,他定然是去投奔那卫将军王建去了。”

    刘驰驰一惊,问道:

    “你怎会如此确定?”

    “我养父乃是卫将军门下陌者,你难道不知?”

    “这我自然知道,可也正是那王建派人血洗了你们大风堂,我亲眼所见。那日我与你养父冷海图曾并肩御敌,如若不是用火药之计,我们定然逃脱不了王建那数百乌甲军的追杀。他怎可能还去投奔王建呢?”

    泠竹没有立刻答他,只在黑暗里坐了起来,他看到她两颗眸子在黑暗中如宝石一般闪动,胸口处犹如心潮翻涌一般起伏不停,很显然,泠竹正在试图平息自已内心涌动不停的思绪。

    他默默不语望着她,心知她有话要说。

    片刻,待稳定了情绪,泠竹说道:

    “驰哥哥,你知道我是如何从大风堂出走的吗?”

    他把她重新拉于怀中,轻和着声音说道:

    “之前在石室中你曾大概告诉过我,说你是与你养父起了争执,所以才一个人跑了出来。我当时也觉奇怪,但这是你父女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细问。”

    “驰哥哥,今日既然已提及此事,我就将事情原委一起说给你听,也好把我心中委屈让你知道。”

    他点点头,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抚弄过她一头如娟的秀发。

    黑夜沉静,只有细雨沙沙作响,泠竹紧靠着他娓娓说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曾依照我祖上所传的《山河火器谱》做出过一台飞火发车,你记得么?”

    他点点头,记得泠竹曾经跟他说起过。

    泠竹接着说道:

    “想不到我养父利欲熏心,一心想以此换得高官厚禄,竟要将此书连同飞火发车一起献于卫将军。我明白此物的伤害,断不能答应。多次劝阻无效后,我只能私自毁了飞火发机并烧了那部《山河火器谱》,以为这样就可让他绝了念头。”

    “难道他仍未死心?”他忍不住问道。

    泠竹点点头。

    他皱起眉头,甚是不解:

    “那飞火发机连同那部《山河火器谱》都已被你毁掉,他怎还不死心?”

    泠竹叹口气道:

    “因为我养父知道我从小即有过人之记忆能力。”

    刘驰驰恍然大悟道:

    “难道说那整部的《山河火器谱》都已被你牢牢记在脑子里了?”

    “正是。”

第139章 金陵城,又一夜无眠

    论天资,说泠竹天赋秉异,刘驰驰一点都不奇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能把《山河火器谱》琢磨透了,然后一摸一样造出个飞火发机来的,就绝不是个普通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岁月正好、貌美姣人的女子,单从这一点来讲,就着实不易。

    现在又听她讲,她居然把《山河火器谱》里内容一字不落地记进脑子里了,这教刘驰驰简直要膜拜得她不行。

    要知道,无论搁在古代还是现代,能过目成诵的都该称作是奇女子。自己怀里搂着的女子,不正是这样一位“大神”级别的人物啊。

    他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深情道:

    “所谓过目成诵,说的就是你这种天资聪慧的才女。”

    泠竹对别人的夸赞早习以为常,她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我养父不依不饶,定要我帮他重新默写一部完整的《山河火器谱》,这才是我真正离家出走的原因。”

    “你不愿意是么?”他问道。

    泠竹点点头突然又反问他:

    “换做是你,你会愿意吗?”

    “我会!”他毅然回答她:“但不是默出来给他,而是留给后世所用,毕竟如此一部巨著毁于一旦实在太过可惜了。”他感慨道。

    泠竹眼神闪亮地看他一眼。

    “驰哥哥,你的心意和我想到一齐去了。早在毁那本书之初,我就将书上要紧部分全部默记了下来,只是没让我那养父知道而已。”

    听她这么说,刘驰驰方觉欣慰不已,泠竹的心性高于常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奇女子。

    想到这泠竹对自己一往情深,禁不住心里一暖,双手将她紧紧抱在了胸前。

    泠竹依偎在他怀里,继续低声说道:

    “只是碍于我养父觊觎,我一直不好把那手默的书稿带在身边,更不能藏在大风堂家中。”

    “那你把它藏在哪里了?”刘驰驰好奇地问道。

    “驰哥哥你猜猜看?”泠竹卖了个关子。

    “我到哪去猜,难不成你把它藏在这里了?”他笑道,伸手到她胸前抚弄了两下。

    泠竹咯咯笑着躲他,但忍不住眼里的惊奇,追问他道:

    “你怎么猜到的?已经差不离了。”

    被她这一说,刘驰驰哑然失笑。

    “不会吧,丫头,你还真把它藏在这里,我看看。”

    说着他掀起裘绒的被子直往她怀里钻去。

    泠竹被他弄得咯咯直笑,按住他脑袋只说不行。

    “我的傻哥哥,怎么会在我身上,要在不是早就被你看到了?”

    刘驰驰这才罢手,重新拥着她问道:

    “那会在哪?”

    泠竹抿嘴笑着,边略是神秘的说:

    “在我姐身上!”

    “泠烟?!”

    泠竹点点头道:

    “并非真在身上,而是我将那部书稿默在了她贴身穿的内衣衬里。”

    “难道她不晓得吗?”

    “我姐自然晓得,只是她不会告知旁人而已,连我养父她也绝不会说的,所以,既隐秘又安全至极。”

    泠竹说着,语气里略有些洋洋自得。

    “你藏得真够绝的。”刘驰驰苦笑道:

    “但你也别忘了,你姐现正在你养父手里,她就是随你养父冷海图一道失去踪迹的。”

    这一说,泠竹果然就愣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

    看她这般反应,刘驰驰安慰道: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来,你姐泠烟生性乖巧温顺,你养父一时绝想不到如此重要的物件竟然穿在泠烟身上;再者,你养父惹恼了卫将军,自身难保,虽此前逃过一劫,但仍是步步危险,断没有精力再去找那部《山河火器谱》的。”

    泠竹兀自摇了摇头,面有忧色道:

    “驰哥哥,你并不知晓,那一日你在大风堂里看到的一幕,仅仅只是一场骗局而已。”

    刘驰驰被她这话豁然惊到,急着追问道:

    “怎会是场骗局?死伤如此惨重,俱是我亲眼所见。”

    泠竹一脸悲色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此事俱是我养父和那孙管家一手安排,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我虽从家中出走躲于龙门山上,但和我姐泠烟一直没有断过联系,我姐常借上街的名义跑到我俩所约之处见我,并随时将我走后家中的事态发展通报于我。

    在事发那天午后我姐曾来找过我,她说我养父曾对她说过,大风堂业已被人盯上,他的陌者身份就要暴露,洛阳城里已经不能久待,要她做好弃家出走的准备。”

    “弃家出走?”

    “正是,这是我姐原话。我姐问他去哪里,他说去长安城里投奔卫将军。我姐又问,那家中一干伙计人等如何安置。他思忖片刻语气决绝道:'这些人俱是知情之人,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这四个字说得刘驰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意思难道是说,他们都是知情者,所以要杀他们灭口?”

    泠竹点点头道:

    “我跟我姐起初还不以为是这个意思,毕竟我们想不到我养父为谋权贵,会下如此杀手。”

    刘驰驰明白,在此之前她们姐妹俩定然想不到其养父是如此心狠之人,更想不到他为谋权贵,不惜以别人性命为代价。

    泠竹接着说道:

    “事后想来他还有另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

    “他也意图通过发动这场家变,迫我现身。”泠竹的目光变得冰凉,讲述中手指已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唯一他不曾料到的就是过了几日我竟然遇见了你......”

    说到这里她目光顿时变得温婉起来,刘驰驰心里一暖,轻轻捉住她双手。

    “如不是你,我还真以为家中平白遭受了意外的变故。但自你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我便逐渐回过味来,这是我养父和那孙管家俩人合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灭口,还有就是引我现身。”

    泠竹的语气不再是激动,更多是一种无奈中的平淡。

    夜已微凉,空气如水一般的薄湿,不知不觉中,刘驰驰竟然听出了一身冷汗。

    想不到此件事情里面竟暗藏了这么多玄机,而如果泠竹不说,他是万难想到的。

    “苦肉计?这代价也太大了吧!”他惊到,突然想起那一晚冷海图和孙管家在后院场地中央的对话,难道都是假的?

    泠竹抬头露出难得的一丝苦笑。

    “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孙管家的人也付出了他们预料不到的代价。如不是你们出现,乌甲军绝对不会死伤那么惨重,你们多少也替庄里的兄弟们报了仇。”

    他只能陪以一笑,笑容颇多无奈。如果今天泠竹所言不虚的话,那么一帮人都让这冷海图给涮了。

    长夜中两人再也无法安睡,无语中只能用拥抱让对方感受自己的体温。

    过了好长时间,泠竹轻声地问道:

    “你睡了吗?”

    他用下巴在泠竹脸颊上蹭了蹭表示自己没有。

    “你会怪我吗?”泠竹问他。

    “为何怪你?”

    “直到今天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月光便把泠竹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照成了两汪盈盈的潭水。

    自打再次遇到泠竹,她就一直在跟自己坦诚,坦诚自己的身世,坦诚自己家中的往事,坦诚自己所有的秘密......仿佛对他稍有保留,都是她自己接受不了的。

    这个执着的女孩,俨然已把自己的所有托付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而反观自己呢,.......

    在清冷的长夜里,刘驰驰不安地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顿时起了一片无以名状的雾气......

    黎明时分,他带着自责把自己放到她身体里,轻柔而忧郁地闭上眼睛......

    古老的建邺城(金陵城的别称)在微雨中迎来清晨,这一晚,不知又有多少人遗失了睡眠。

    一大早,李默余很少有地一个人坐在花厅发呆,微风掀扬起他清瘦的鬓角,连甜儿都一眼看出来他一夜没睡。

    自打甜儿回来,就一直睡在老夫人卧房的外间,一来可以照顾到老夫人,再者也可以陪老夫人聊聊天。虽说老夫人也有自己的服侍丫头,但终究是甜儿照顾得服帖,老夫人自然也就乐得消受了。

    “默余那孩子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老夫人问甜儿,她们远远经过花厅,并没有打搅他。

    “可能是有吧。”甜儿回答着,右手抽空替老夫人撑起一把竹骨的纸伞。

    “唉。”老夫人叹了一声,犹自说道:

    “少年轻愁,就是说的你们这般年纪。”

    甜儿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老夫人又问道:

    “十六呢,十六这孩子这两天可有什么口信回来?”

    甜儿停下思忖片刻。

    “说也奇怪,好像已有两天没有消息了。”

    老夫人闻言停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口中轻轻说了声:

    “按十六做事的习惯不会是这样,派人去查查吧,别遇上什么麻烦了。”

    甜儿连忙低头打伞跟上她。

    “我今个一早已发了山神令,命沿途的族众去查了,老夫人不用担心,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报来。”

    “好。”老夫人停下来看了眼甜儿:

    “等十六回来,你就改口吧。”

    甜儿俏脸一红,低头面露淡淡的喜色。

    “嗯。”

第140章 同去同去,归长安

    呛啷,他从鞘里拔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时隔多日,剑锋处依然寒光凛然。虹口青刃处,肆溢着森森锐意,剑身间,隐隐的血腥未褪......

    泠竹泡了壶雨花放在他身后的红木案几上。晨光中她显得娇慵而娴静,难得一见的主妇模样。

    “这是把什么剑?”她好奇问道。这把剑是她随身带来的,王建的用剑,也就是从刘驰驰胸口取出的那一把。

    在她看来,这把剑对他有别样的意义。

    “这把剑名曰悔断。”

    他将剑身放于清水之中轻轻濯洗。

    “相传是战国晚期名家所制,也是其最后一把传世名剑。”

    “哦,这剑竟有这般传奇,不过想来卫将军所佩之剑,定然不会是泛泛之品。”

    刘驰驰笑着摇摇头,将剑自清水中取出,拿过一块柔软的麂皮绒布在剑身上轻轻擦拭。

    “王建偏爱此剑,并非为其乃名家所制,皆是因为其剑名—悔断。”

    “悔断?有何寓意吗?”泠竹愈发好奇道。

    “和此剑相比,此剑背后的故事更加令人垂目而动容。”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泠竹饶有兴致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一手抚剑,一面扭头看她一眼,泠竹乖巧得像个孩儿。

    “相传制剑师早年即负有英名,制得名剑无数,不料却在盛年之时,十年都铸不成一把像样之剑。苦思之下,归结为自己留恋于爱侣间的情爱缠绵,不得专注而致。又一日,铸剑于深夜,眼看又是一柄凡庸之剑,盛怒之下,他执剑杀了爱侣,此剑乃成。再往后数十载,他碌碌无为一剑未成。及至耄耋之年,他幡然醒悟,人世间最伤人的剑,乃在人心中。遂取此剑名,悔断。然后自弑于爱侣墓前。”

    泠竹默默不语,取一素布帮他将悔断之剑包上,这才轻轻说道:

    “这世上哪有挥剑可断的情丝呢,真傻。”

    ......

    晨食时,他与默余在小厅见到。

    “怎么,看你神色憔悴,一晚没睡?”他问道。

    默余自顾笑了笑,眼神颇多无奈。

    甜儿走进厅来,一面吩咐手下仆人伺饭,一面走至他们身边稍稍皱了皱眉头。

    “十六这两日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不像其做事之风,老夫人今早起来有些担忧。”

    “派人去打听过吗?”刘驰驰也皱了皱眉,转而问道。

    “我一早已发出山神令,命沿途族众留意,一有消息会立马告知。”

    他点点头,跟李默余商量道:

    “先等等消息再说,有简彤和阿蛮陪着,料想也不会有事,即便是有事,想来这三人也能应付得来。”

    李默余点头赞同。

    甜儿也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但愿吧。”

    他这才坐下,将昨晚上泠竹和他分析的情况如实告知了两位。

    李默余听罢咂舌道:“冷堂主,果真是他?”

    甜儿沉静着脸不说话,她对冷堂主颇有印象,当日在洛阳之时,殷十六和李默余、阿蛮都出门打探刘驰驰的消息,唯有冷堂主一人以身上有伤为由,独独留在了府里,而后又发生过烟花报信一事,所以她本就对冷海图存疑,此时一经证实,她反倒比默余冷静许多。

    默余又问道:

    “如是那冷海图意欲投靠王建,他因何要带走小仙姑娘呢?”

    这也是刘驰驰所疑惑的,他目光定在一处摇了摇头,以示他心中也无解。

    甜儿思忖片刻皱眉说道:

    “有一种可能。”

    刘驰驰忙问:“你说说看。”

    甜儿边思量着那天的情形,边说道:

    “你那日去龙门山巅赴王建之约,自你出门后,小仙姑娘便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连叫她用膳她都不肯出房门半步。我曾去叫过几次,都见她一人独自在屋内焚香祷告,想来是在祈你平安归来。”

    他听甜儿说着,手指握成拳头抵在唇间,低头间凝紧着眉头,一语不发。

    甜儿继续回忆道:

    “晚饭时,十六和默余均很是为她担心,泠烟姑娘便自荐在饭后前去陪她。因她跟小仙姑娘原本就认识,在大风堂时就曾住于一起,私下感情甚好,所以大家便应允了。”

    “后来泠烟去小仙那屋了吗?”他抬头问道。

    甜儿点头。

    “去了,也带了点饭食进去,而且就此没有出来过,想来是想多陪陪小仙姑娘。”

    “到你出门之时也没出来吗?”

    甜儿又点了点头。

    李默余听罢说道:

    “那就对了,想来是那冷海图要带泠烟一起离开,看她待在小仙姑娘房里不走,时间紧迫,一急之下便将小仙姑娘一起带走了。”

    他如此分析很有道理,刘驰驰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就这样,他们估猜清楚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甜儿懊恼道:

    “此事怪我,府中当时只有我在,我怎就没想到动用族众将她们找出来呢!”

    刘驰驰安慰她道:

    “这本就不该怪你,你当时一心想着我和迦南戒的事,怎可能又别的心思。”

    默余也同意。

    “此时再说后悔的话并无益处,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将她们找回来。”

    说完这话,他掐指算道:

    “那么,照时间算来,泠烟她们几个这时该是在长安城里。”

    刘驰驰点头。

    “多半是的,如果泠竹预料没错的话。”

    甜儿道:

    “知道他们行踪就好,料想那冷海图也不敢将她两人怎样,一个是他养女,一个又是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看了刘驰驰一眼,不知如何说下去。

    “另一挚爱吧。”李默余接话道,此时他知道泠烟下落,心情好了许多。

    刘驰驰烦恼了一晚上,此时哪有心情跟他们说笑,只好心虚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

    “实在不行,我就回长安城一趟。”他说道。

    李默余突然一脸严肃道:

    “不行,你现在已然已与王建反目,加之你又是那田令孜老儿的杀子元凶,正遭他各地缉拿。若你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他两人笑还来不及。”

    他听后反问:

    “那你道怎样,难不成由着那冷海图把她们禁锢在那里?”

    李默余思忖着说:

    “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我两人一同回去。”

    不等甜儿反应,刘驰驰又照李默余胸口给了一记老拳。

    “就知道你是这心思!”

    这一拳险些没把李默余刚吃进去的饭给打喷出来。

    甜儿见他们这副模样,秀目一瞥嗔怪道:

    “你们兄弟几人整日里就是这样,那十六回来怎么办?”

    刘驰驰明白她心思,赶紧道:

    “放心甜儿,一个月内绝不让他出你们卧室半步,吃喝都在床上。”

    甜儿俊脸臊得通红,挥起筷子作势要打他。

    李默余忙说道:

    “赶紧吃饭吧,贫了这么长时间,饭菜都凉了。”

    几人这才有了食欲,动筷开始用餐。

    ......

    席间,默余问道:

    “甜儿,城里的讲经大会好像就在这几日吧。”

    甜儿回道:“六月十九,就是明日。”

    “明日?”默余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主讲坛安在何处?”

    甜儿点头。

    “城南近郊的报恩寺。”

第141章 曾几何时,你于心中读我

    城郊不远,可着实也不近到哪里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光靠腿走,没有一两个时辰是绝对到不了大报恩寺的。

    刘驰驰站在殷家马房前犯愁。

    殷十六胖归胖,可是收罗天下良骏却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一大爱好。光是马厩里的这些,就足够刘驰驰挑花眼的。

    李默余打小就在宫城里长大,见过世面,三两下便选了匹大宛名马,人高马大地骑在上面,煞是有种少年英杰的倜傥模样。

    他看刘驰驰踌躇样子,笑着说:

    “在京城就听说你马球打得很好,怎选起马来一副犹豫的样子,要不我来帮你。”

    刘驰驰只顾摆手道:

    “不用,只不过我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什么?!”

    一句火星用语险些没把李默余听掉下马来。

    .....

    晨风拂柳,飞花自在,微雨轻湿十里秦淮河岸。两人信马由缰顺着秦淮河堤一路向城南郊外走去。

    “我们白天去报恩寺作甚,难道晚间去探不是更好?”默余骑在马上问道。

    刘驰驰故弄玄虚一般笑了笑。

    “赏景。”

    说完“驾”一声打马跑在了前头。

    ......

    城郊地广,报恩寺实在占地不小,跟扶风法门寺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

    占地百顷之阔,青瓦白墙间,屋脊错综罗列,微风掠过,惊起一片铜铃声叮当作响。

    刘驰驰打马从远处一目尽眺,感叹道:

    “好家伙,这么大一座寺院。”

    默余眼看着寺院说道:

    “此寺修建于东吴赤乌年间,为我南方第一座佛寺,距今已有六百年之久,地位如此之重,规模又怎会不浩大。”

    刘驰驰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一列卫兵开道向着寺院大门走了过来。队伍后面跟着一队穿着白衣的少年,步履整齐,低眉轻脚,一个个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看数量,足有百十名之多。

    默余奇怪道:

    “这些孩子是做什么的?一个个眉目清秀、容貌整齐,怯生生的样子,稚嫩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

    刘驰驰打趣道:

    “我不知道。你装扮一下,涂些脂粉,说不定也可以混进去。”

    李默余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佛门圣地,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听他们闲聊,一旁有位看热闹的老者忍不住说道:

    “一看二位就是远道来的,对这讲经大会实在不甚了解。”

    刘驰驰忙收敛起笑容,和颜道:

    “老人家您说对了,我二人都才来这金陵城里没两天,听说有这讲经大会便一起过来瞧个热闹,实在外行得很。”

    那老者看他态度诚恳,倒也不介意,乐于赐教道:

    “今年的讲经大会规模可不比寻常,不光会有高僧讲经轮法,其中还有一项重要仪式,就是百子诵经。”

    “百子诵经?”刘驰驰开窍道:“难不成是要挑选百名少年一起诵读经书?”

    “正是,明日午时,金陵讲经大会开始之时,百名少年少年将齐聚于报恩寺正殿之前,齐诵经文,宣扬佛法,这就是所谓的百子诵经了。届时场面一定蔚为壮观。”那老者捋着胡须一脸的遐想状。

    “那这百名少年是从何选来的呢?”

    “城邑近郊一带的少年均可报名参加,只要略懂一些佛法,能诵读几部经书皆可。我家对门教私塾的老王家儿子就被选上了,你瞧,那个就是。”

    说着老者伸手指了指人群里面。

    队伍里有个少年也看到了这老者,但拘谨得很,想来是管束很严,连招呼都不敢打一声,只用眼角瞟了一眼,便又低头垂首跟着队伍往前走了。

    “他们进去之后还得要再选的。”老者目送那少年,口中又补充道。

    “怎么还要选?”刘驰驰不解地问。

    “从他们其中要选出一个最有灵性、最具佛缘的,站在前面做领读之人,还有就是,可以在高僧讲经之时伴听在高僧之侧,很是荣耀呢。”

    这老者说着,眼中一副期盼模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获得了殊荣一般。

    刘驰驰笑着回头,朝默余扁了扁嘴,轻声说道:

    “要是叫我,打死也不愿跟那污浊不堪的番僧站在一起的。”

    默余愠道:

    “你小声一些好不好!”

    队伍走到临了,竟有一帮盔甲鲜明的士兵随后押队,刘驰驰赶忙一转身拉着李默余一起背过身去。

    李默余问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大的人,难道还怕官兵不成?”

    刘驰驰拉着他往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进了好几步,然后才抬头道:

    “你就不能小声一些,没看见你我的故人吗?”

    李默余这才紧张道:

    “谁?难不成又是那个唐枭?”

    “你猜对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默余赶紧伸头看去。

    那走在队尾,一副盛气凌人骑马的军官,正是唐枭。

    默余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只看到唐枭,那令狐嗣呢?”

    刘驰驰摇头表示不清楚。

    “多半是已经坐轿进去了吧?”

    ......

    及近午时,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刘驰驰这才和李默余一起重新上马,围着寺院四周的高墙闲逛着。

    走了半天,李默余问道:

    “你白天出来就是为了勘察地形?”

    刘驰驰点点头,犹自骑马四处闲逛着。

    李默余骑马赶上来,兴奋问道:

    “这么说,你是真准备晚上再来?”

    他耸耸肩。

    “也未可知,你不觉得这帮家伙可疑吗?”

    “怎么可疑?”

    刘驰驰勒住马下来,选了一个干净地方坐下休息,边回答道:

    “金陵府郡,一个平常不过的佛家盛会而已,怎用得着动用京师之师前来保护?虽说是京里来的高僧,大不了动用地方军队足矣,哪用这么劳师动众,居心可疑,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李默余追问道。

    “其二,佛门禁地,照理说是不准有军队或携兵刃进入的,可你看,唐枭这帮神策军竟然明刀亮甲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了,其理说不通吧。”

    “有道理!你这家伙,到哪里头脑都这么好使,我算服你了。”李默余笑着由衷佩服道:“那其三呢?”

    “至于第三点啊?我先不说。”刘驰驰狡黠地一笑,生动地表情令他的聪明无可遁形。

    “既是这样,那你估计这帮家伙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李默余已有感觉,面前这个了不得的刘驰驰已然敏锐地洞察到了什么。

    刘驰驰沉默下来,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斜风细雨里眯着眼睛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偌大一座寺院遥远的后方。

    李默余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在那里,清晰可见一座七层高的巍峨古塔。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塔?”刘驰驰问道。

    “大报恩寺塔,又叫阿育王塔,建寺之初它就在了,几百年战火沧桑都没能摧毁它。”李默余昂首看着那高塔,喃喃自语道。

    刘驰驰微微点头,既而转过头来,朝李默余缓缓展开自己的右手掌。

    在他掌心之中,李默余惊奇地发现,他那圈青色的掌纹不知何时竟然释放着熠熠闪动的光亮,而那亮光处竟然隐隐升起一只翠色的符戒,灵动中悬浮在手心。

    “这是......”默余惊呆住了,竟说不出话来。

    “嗯。”他点头默认,随即合拢起手掌,那奇异的光线也随之瞬间消失,“这就是那枚迦南之戒,只有在靠近佛骨舍利处它才会释放光芒。”

    “你的意思是这报恩寺塔下埋有佛骨舍利?”李默余将信将疑道。

    “是,无容置疑。”刘驰驰以非常确定的语气回答。

    听了他这话,李默余也就地坐下,并试着安静下来,梳理道: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结伙到金陵城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这枚佛骨舍利。”

    刘驰驰点头同意。

    “对于这三人的组合,我想你定然不会陌生吧,在那扶风法门寺你就曾遇见过一回,只是由于你的突然介入,他们的偷盗计划才没有得逞而已。”

    默余想起那段往事,禁不住失笑道:

    “你说的那次准确说并不是因我,如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他们那次定然就得逞了。”

    “大水?!”刘驰驰重复着忽然抬起头,眼神竟然莫名飘忽起来。

    在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画面:

    倾盆大雨之中,一位目光坚毅的少女骑一匹健马劈荆斩棘疾冲过来,在她身后,滚滚大水呼啸着扑天盖地地袭过来.....

    他禁不住喃喃道:

    “悟门。”

    “对了,还有悟门。若不是她,我早就身在别处了。”

    李默余望向苍茫的远方,也感叹道。

    刘驰驰的心忽然剧烈收缩起来,他不曾想到,自己心底那个久久不愿触碰的,最隐秘的柔软,竟然在不经意间被李默余一下子牵扯了出来。

    这一下,竟让他撕心裂肺般疼痛起来。

    无以复加的思念如水,顷刻间将他淹没了。那里分明有张清纯稚气的脸和一双执拗不悔的眼神。

    那是那个会读心的女孩,悟门!

    他们正站在路边发愣,忽然间远处竟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第142章 报恩寺,佛骨舍利

    从不远的山寺院墙后面,竟然拐出了一支马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雨雾迷蒙中,杂沓而来。

    起初,刘驰驰以为不过是一支寻常的马队而已,想不到等这些人远远走近了,他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支披着深色挡雨斗篷的骑兵队。

    斗篷底下,铮亮的铠甲若隐若现!

    “该死!骁骑营都出动了。”李默余背过身去,轻声骂道:“看来,这帮人确实想要干票大的。”

    他跟这帮人在法门寺里照过面,那时虽是在夜里,但还是唯恐被认出来。

    骑兵队走近了,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们。

    好在这两人反应及时,扭过脸去做喝醉酒状,一通胡言乱语天南地北才把眼前的阵势糊弄过去。

    看着长长的骑兵队走远的背影,李默余长舒一口气道:

    “白天就寺院外围就这般森严了,到了晚上塔附近定然不知道要戒备成什么样子?”

    刘驰驰没有说话,但眉头早就蹙在了一起。

    毋容置疑,这帮人是在法门寺被弄怕了,不想在报恩寺再出什么差池,所以才格外加强了警戒。这无疑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难度,要想阻止他们开挖地宫,非得进到法门寺塔里面才行。

    “怎么办?”默余忧心忡忡道。

    他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牵马沿着围墙外四处看看。

    再往后走,地势逐渐变陡,隐隐有些山势的感觉。他们停下来张眼望去,原来这整座报恩寺乃背山而建,寺院背后竟是一座不高的小山。说是小山,论及高度也顶多是个土丘而已。只不过植被丛生郁郁葱葱,衬托出一番不错的景色来。而那阿育王塔就坐落在丘陵的顶部,地势最高,所以显得格外巍峨而挺拔。

    默余骑马上跑了几步,驻足于一块平地上极目四望。

    “这寺院一带景色还真的不错,极目望去竟是如块绿毯一般郁郁苍翠,你看那远处阡陌纵横,野树村郭,真的别有一番景致”

    说完许久没听到刘驰驰应他,便扭头问道:

    “你在发什么呆?”

    刘驰驰真的在发呆,他正凝神于那寺院的院墙之上。

    细雨迷蒙中,那青色的墙围上已然腾起了一层薄薄的烟雾。而那烟雾之中竟然一闪而过一个极为纤瘦秀丽的人影,借助着一旁山树的掩隐,转眼就消失在寺院院墙里密密的屋脊之间。

    “什么人?”李默余警觉地问道。

    “女人。”刘驰驰头也不回地答道,说完一个健步飞身上了院墙。

    “默余,你在这里等我!”

    话音声中跳落下去,随即也转眼消失不见了。

    李默余原地伸了伸手,刚想说待他一起,却不料已看不见人影,只好作罢,悻悻地等在了原地。

    ……

    刘驰驰翻过的是寺院的后墙,一进去后就看到几排密密排列的禅房,中间几株高大的古树间隔,间或芭蕉之类的灌木掩映期间,他便一时没了方向。

    屋院之间错落而静谧,没有一个僧人的影子,想来都在前院功课。

    他正在疑惑间,忽然惊觉右边灌木丛里响了响,“有老鼠!”,一个人影伴随着一声惊叫窜了出来,随即便向禅房间掠去。

    刘驰驰不假思索飞步跟了过去,那人看后面有人跟来,脚步有些慌乱,被刘驰驰三两步赶上。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佛门净地。”

    那人并不答话,回头举起手来就打,虽是女人但动作一点不慢,拳拳带风,身手甚是了得。

    刘驰驰冷静地左右两下闪躲开她拳头,瞅准一个空隙一伸手将她双掌架住,她再要挣扎,便被刘驰驰一用力逼住固定在了墙上。

    “你……”

    那人被逼在墙边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挺胸猛一抬头,看到他之后竟然叫了出来:

    “苏楚澜?”

    他也一惊:“欧曼云!怎么是你?”

    面前这个女人果真是欧曼云,除了一身唐朝女子的服装让他不甚习惯以外,一张涨红的粉颜,尤其是一张口那一对招牌式白得发光的贝齿,都让他顿觉亲切无比。

    “你真是欧姐?”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感觉如在梦里一般。

    “这还会有假!”欧曼云嗔恼道,说着竟挺起胸来将胸口处的裹紗往下拉了一拉,一团浅色的云彩纹印立刻显现了出来。

    刘驰驰顿时眼光发直,痴看了一会才舍不得地将眼光从那两团雪白之上移开,他感慨道:

    “欧姐,都说唐朝女人开放,想不到你与她们相比一点也不差。”

    欧曼云脸色一红,提紧起衣服愠道:

    “费什么话,不是为了向你证明身份,谁好端端的给你看这里?”

    他自讨没趣,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欧姐,你怎么穿越过来啦?”

    听他这一问,欧曼云一脸疑惑道:

    “方才不是你打开的时空之门吗?”

    刘驰驰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向李默余展现手中青纹之光时,已然不经意间触开了时空之门,这个发现顿时令他兴奋不已。

    “欧姐,刚才只是在靠近阿育王塔之时,我手中青纹突然放出光来,我也不知道竟然无意间打开了时空之门。”

    欧曼云这才了解发生了什么,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好吧,这次不怪你,是徐谦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们五个伺迦之中唯有你才能召唤开时空之门”她看了看他右手继续说道:

    “一旦涉及佛骨舍利之事,我们五人之间俱是心意相通的。你刚才一打开时空之门,我们几个就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老大估计你肯定离佛骨舍利不远,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派我便第一时间穿过时空之门来找你。”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其他人来?”他疑问道。

    “一是你上次打开时空之门时我就来过一次,要不我怎知道你当时的身份是卫将军的陌者,所以对这朝代相对熟悉一些。另外,除了徐谦以外他们都没有见过你,不知你的模样,寻找起来比较费时间。你要知道,我通过你打开的时空之门来找你,最多只能在此地逗留两个小时,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一个时辰。”

    说着她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来看表。

    刘驰驰一看她这个动作便笑道:

    “看什么看,你的表又不可能穿越过来。要是真能带东西,你下次就帮我带把枪来,我能把当今皇帝从大明宫里给你赶出来。”

    欧曼云也笑道:

    “明明知道还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谈谈正事吧。”

    “嗯哼”刘驰驰扬了扬眉毛,“你说吧。”

    欧曼云环顾四周担心地问道:

    “我们这是在哪?这里讲话安不安全?”

    刘驰驰听她说的有道理,便一把推开了她身后一扇虚掩着的房门,然后伸手把她推进屋子。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禅房,主人定然是位僧人。房内空无一人,想来这僧人此时正在前院功课或是忙碌其他事,为明天午时的讲经大会做准备。

    他走到桌边坐下,自顾给欧曼云倒了一杯茶水,顺带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里面安全,你坐着歇会吧,欧姐。”

    欧曼云瞥他一眼坐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见面叫我曼云。说吧,这里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跟佛骨舍利又有什么关系?”

    欧曼云的性格一点没变,讲起话来快人快语,做起事来讲求效率,一副职场女强人的作风。

    他喝口茶不急说道: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金陵城,唐僖宗在位年间。”

    “怎么穿来穿去你还在这唐朝转悠?” 欧曼云有点纳闷,转而又朝他说道:“哦,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你接着说这里是哪里,你是怎么启动时空之门的?”

    就这样我还能去哪,这里都已快把我折腾个半死了,他心里想,嘴上答道:

    “你我现在的地方是金陵城里最大的寺院,大报恩寺。寺后这座古塔就是阿育王塔,那佛骨舍利多半与这座塔有关。”

    欧曼云点点头道:

    “没错,那佛顶骨舍利就在这座塔下的地宫之内。历史上一直没有发掘的记录,直到公元2008年才在金陵城大报恩寺地宫遗址的发掘中出土了佛顶骨舍利,轰动四海,此处也由此被称作中华佛教中心。”

    刘驰驰自忖着问道:

    “历史上一直没有被发掘的记录吗?”

    “我所掌握的文献中的确没有。”欧曼云确认到。

    “田令孜手下那一帮人是如何得知此处埋藏有舍利的呢?”刘驰驰不解道。

    欧曼云轻轻摇了摇头问:

    “那帮人?那帮人是哪些人?”

    他便把难罗、令狐嗣和唐枭一干人的姓名报给欧曼云。

    当说到那西域僧人难罗的名字时候,欧曼云皱了皱眉,作势叫他停住了。

    “问题就出在这人身上,恐怕这西域的和尚来历不凡,我怀疑此人对佛骨舍利在我华夏大地的遍布之处应该是了如指掌的。”

    听她这一分析,刘驰驰恍然大悟道:

    “是了,一定是这原因,要不然他也不会将这次讲经大会的地点定在这里,这番僧果真是居心叵测。”

    关于这难罗的来历他还想再继续追问,不料欧曼云却站起来打断他道:

    “来不及了,我必须离开了,你一个人务必小心。”

    说着先推开门出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眼神在他脸上宛转了几秒钟,柔声说道:

    “万事不要硬来,实在不行就回来,有人还在我那别墅里等你。”

    “我……”刘驰驰突然哽咽住喉咙,眼看着欧曼云从他面前跑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他停了一会,一个人翻越寺院围墙出来,李默余还在原地死等,看他出来一脸急色迎了上去。

    “怎去了这么久?”

第143章 此行,早被洞悉

    对于李默余的着急,他没回答,默默翻身上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走,回去。”

    说着拨转马头,径直把斜风细雨一股脑地甩在了后头。

    欧曼云来去匆匆间的这一个照面,直把他的心事给勾联起来了,一个人落落寡欢的,显得有些心事忡忡。

    李默余打小就是一个识趣的人,能不多话绝不多话,看他这副模样,虽心中憋着诸多问题,也不方便多问了。

    回到殷府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得全然暗了下来,小雨已经停歇,街道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面泛起一片油亮亮的灯光来,昏黄模糊,把雨后的城市衬得很暖。

    此情此景,让刘驰驰的心情稍稍有些回转过来。

    灯火通明中,殷府刚开始忙碌起来,前院后院都是人。

    李默余凡事都认真,无论巨细,衣服湿了,自然要回房去换。他没有心情,一个人坐在客厅,等仆从递了茶水过来,他就着滚烫的水喝了一口,这时才觉得像喝了还魂汤一般慢慢缓了过来。

    甜儿在泠竹房里待了一下午,此刻正忙着张罗晚饭和指派仆从们做其他的杂事,俨然一副殷府半个当家人的架势了,刘驰驰默默看着,心里感慨,殷十六真是家有贤妻啊。

    有的女人天生角色感很强,有时甚至超过了男人。一旦定位好位置,进入角色速度之快,往往不需要一刻钟的过度,甜儿就属于这种类型的女人。

    他试着和甜儿说话,因为只有她才了解他的曾经和现在。可好几次刚欲张口,便被她的忙碌所打断了,几次之后,只好作罢。

    用晚膳时,甜儿突然问起他们早间出去的事。

    李默余刚想回答,便被他接过了话题,只听他轻描淡写答道:

    “这几日闲来无事,正好听你前些天说到讲经大会一事,心生了兴趣,一早便和默余去那报恩寺附近逛了一逛。”

    甜儿又问道:

    “怎样,瞧到什么热闹没有?”

    他苦笑一下说道:

    “我们连大门都进不去,哪看到什么热闹了,净站在门口淋雨了。”

    泠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好下雨天不在屋里待着,跑出去凑什么热闹呢,再说你们也不是那种闲着无事看热闹的人。”

    甜儿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两人一眼,端起瓷盅来喝了口茶水,这才缓缓说道:

    “驰大哥、默余大哥,你们去报恩寺恐怕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吧?”

    李默余被她一语说中心事,不知道怎么答她,索性闷头用餐。

    刘驰驰笑道:

    “我们不去看热闹,难道是要去讲经不成?”

    泠竹听罢,笑着啐道:

    “别辱没了人家讲经的高僧,老夫人若在,定要讲你说话没轻没重的。”

    甜儿倒是稍稍正色道:

    “我虽不知道你俩去报恩寺所为何事,但我却知道怎样能帮你们进去,你们谢不谢我?”

    刘驰驰一听连忙道:

    “谢,当然要谢!你怎有这么大本事能弄我们进去的?”

    甜儿抿嘴一笑,指了指后院。

    “算了,你们不要谢我,要谢只管去谢老夫人吧。”

    刘驰驰和李默余两人惊喜不已,连忙向甜儿讨教办法。

    甜儿这才告诉他们:

    “明天要去报恩寺里听高僧讲经,跟着老夫人一起去准保没有问题。”

    “老夫人也去吗?”

    甜儿笑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金陵城里哪座寺庙没受过老夫人捐赠的香火钱,这还不包括其他的善银,但凡是功德碑上,我家老夫人的名字总是排在首位的。所以像这讲经大会一类的佛门盛典定然少不了邀请老夫人去的,坐的也自然是贵宾坐席。”

    刘驰驰一想也对,老夫人常年礼佛,在这金陵城里肯定是挂了号的vip,但凡有些佛教盛典之类,她一定是捐赠善款的大户,这等尊荣,到哪座寺庙里去,都一定会是礼遇有加,自己怎会忘了这尊“大靠山”?

    他与默余对视一眼喜道:

    “那这样正好,明天我们就跟着老夫人混了。”

    泠竹微是皱眉,瞥他一眼道:

    “混什么混,说话怎江湖味道这么重?”

    他吐吐舌头看泠竹一眼,不敢再嘴欠了。

    泠竹已养成了饭后要去庵堂陪老夫人一会的习惯,有时也会留在庵堂陪老夫人一起用膳。相处久了,老夫人也愈发喜欢泠竹,看她的眼神总透着看女儿一般的亲切,连甜儿有时也会开玩笑一般撺掇老夫人再认一个干亲。

    老夫人虽有此心,但无奈泠竹已是束长老的义女,所以也只好惋惜作罢,但疼爱她之心却是一丝未减。

    连刘驰驰看了,有时都不得不感叹泠竹身上那股强大的亲和力。

    年幼失亲者,往往是亲情最有力的诠释者,这句话用在泠竹身上真是恰如其分的准确。

    突如其来的转机让他心情稍有些好转,不再沦陷在对时空那端现实的挣扎之中,可他总觉得有话还需要跟甜儿单独聊一聊,还有一些问题盘亘在他心中久思而不得其解。

    饭后,趁着泠竹要去后院陪老夫人,他和默余故意在小厅里逗留了一会。

    甜儿指挥着仆从收拾一当之后,亲自泡了壶香气袭人的茉莉花茶递到他们手中。

    “时令季节就要喝些时令的花茶,别学着十六整日里端着他那只生垢的紫砂壶不放,年纪轻轻,一副老茶客的模样。”

    他接过话问道:

    “十六那边可有消息了?”

    甜儿皱了皱眉,摇头道:

    “还没有。”

    李默余略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

    “不会关赊刀人什么事吧?”

    “不会,自狱族大会之后赊刀人已散,世上不会再有赊刀人了。”甜儿肯定地回答。

    “那就怪了。”李默余自言自语道,再次陷入了沉思。

    “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性。”甜儿自忖着说道。

    “什么?”他们抬起头。

    “兀龙。”

    “兀龙?”刘驰驰惊讶道:“难道他还能知道十六他们一帮人的行踪不成,那晚他们离开得那么隐秘?”

    甜儿叹了一口气道:

    “隐秘不代表绝对没人知道,你要清楚在这之前,兀龙可是一直死死盯紧着那叫释行文的和尚的,之所以没在殷府动手,完全是因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而一旦他们离开殷府,情形就不好说了。”

    听她这一说,刘驰驰突然想起那一早兀龙在刺探殷府之时,从释行文房门上取走的那一只老夫人的银镯子。看来甜儿说得没错,兀龙那一日纯粹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没有动那释行文。

    “这么说,十六他们此行也不一定是太平的咯?”默余问道。

    “不好说。”甜儿脸上蒙上一丝忧容,“我原本以为在狱族大会上可以一举将兀龙一伙人除掉,却不料事后偏偏把他们漏跑掉了,但愿他们不是去追十六他们了。”

    “但愿不是......”李默余也面有忧色喃喃道。

    看两人的脸色,刘驰驰觉得该说些什么宽慰他们一下,毕竟,最坏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一切都还是不可知的。

    “再宽等一两日吧,等到这讲经大会一结束,如还没有消息,我跟默余就按他们原路追查过去。”

    甜儿点点头在他们一旁坐下,顺便接着他话题问道:

    “你们今日去那报恩寺可是与佛骨舍利有关?”

    李默余和他俱是愣了一愣,这事他们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过,他反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甜儿朝他神秘一笑:

    “你别忘了我还是狱族山神之身,天生对世间一件事情最为敏感。”

    李默余不解的问道:

    “什么事情呢?”

    甜儿笑而不答,那眼神瞬间便让刘驰驰明白了。

    徐谦早就对苏楚澜说过,狱族之人天生对时空间的变化最为敏感,一旦世间何时有时空之门打开的迹象,他们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信息,并采取相应的措施。他自己在龙门山间的两次穿越,结果就是引来了大批的赊刀人,并循着时空之门追杀到了苏楚澜生活的那个空间,所谓的异世界。

    毫无疑问,今日午间自己在报恩寺附近向李默余展示手中青纹,并随即打开了时空之门一事,也被甜儿第一时间获悉了。难怪在用晚餐时说到去报恩寺,她会笑得那么的蕴含深意,原来她早把他们去报恩寺的目的看穿了。

    他豁然明白地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笑道:

    “明白,现在在下对狱族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默余被他们间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半天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甜儿被他夸张的恭维逗乐了,笑着说道:

    “那你们倒是说说看,此趟白天探访报恩寺意欲为何?”

    无奈,刘驰驰只能把他们估猜的那番僧到报恩寺开讲经大会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并把自己和默余与那些人的几次交锋也一并告诉了她。

    讲完之后,甜儿倒没有太过反应,只是愣了一会忽然叫道:

    “那明天老夫人去参加讲经大会,岂不很是危险!”

    果然自从成了人家媳妇,公婆之事便首挂在心上了。

第144章 讲经大会,末世之盛

    甜儿贵为一族首领,却因一句话俨然暴露了她小女子的情怀,她的反应瞬间让刘驰驰笑出声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们纵然再冒险,也不致于不顾及老夫人的安危吧,甜儿你只管放心,明日我们只是借机潜入进去而已,至于何时动手,还得看他们情形而定。”

    听他一解释,甜儿这才释然,她笑道:

    “我原本以为你们在讲经大会上就会动手,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冒险了。”

    李默余也笑道:

    “无缘无故,我们因何要这么做呢?”

    甜儿点点头,接着问道:

    “你们确定那难罗法师一行人的确是为了佛骨舍利而来?”

    刘驰驰解释道:

    “本来我和默余对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就心存疑问,等今日到了报恩寺附近确认了此处确实藏有佛骨舍利之后,我们方才基本确定这帮人的目的,无非是又要图谋那佛宝而已。”

    甜儿好奇道:

    ““你说那难罗法师好像也确是挺神通的,你尚且还有迦南之戒可以帮你感知舍利的存在,而这难罗法师无凭无据,他是怎么就能找到这里的?”

    他想了一想说道:“我告知你答案,你切莫要笑话我。”

    甜儿笑道:

    “刘哥哥的本事俱在我等之上,我哪有资格笑话你?”

    刘驰驰的厚脸皮难得一红,他知道甜儿这话一半是在揶揄于他,一半是在暗指他能穿越时空的青纹伺迦身份。

    他不去理会,稍稍正色说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手心这枚青纹扳指正是从这难罗番僧手上得到的,关于这件事情,十六和默余都是知道的。想来这番僧凭借这枚迦南之戒,早已将我华夏大地上佛骨舍利所在的位置了解了一个大概,这才开始逐一动手的。”

    甜儿犹自不信道:

    “你这迦南之戒真的是这难罗法师的?”

    刘驰驰点点头,便将自己在挹翠楼是如何得到这枚青纹扳指的神奇经历又从头向甜儿讲述了一遍。

    甜儿瞪大眼睛听完,末了只感叹了一句:

    “这迦南戒命里注定就是你的,缘分使然,而那番僧命里与这扳指无缘,再强求也强求不来,这大概是基于这扳指,你与那番僧最大的不同了吧。”

    此话说得他一时间也似开了悟一般,回想从最初走到现在,好像一切皆是命运使然,劫数也好,缘份也好,连自己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都是老天给的。

    想到这里,他振作精神,暗暗说道:好吧,既然老天给我一次机会,我就定然不能愧对于它,活也要活出一番精彩来。

    关于这佛骨舍利,甜儿犹似还有许多问题,她问道:

    “我实在弄不明白,这些人要盗这佛骨舍利又有何用,无非是私揽了一只佛门瑰宝而已,难道还能当个饭吃?”

    默余沉默了大半天,这时方才正色说道:

    “你可知道,表面上这三人要盗取的是我佛骨至宝,但实际上真正的目的,是要盗取我大唐的几百年的江山社稷才是。如果佛骨舍利没有息兵戈安天下之功,他们何必要费这么大气力去图谋这圣物,直接造反岂不更好?”

    看甜儿的眼神终于像是明白了,他接着补充道:

    “一旦给他们盗取成功了,那这李唐的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等到四海之内战乱频起,百姓也会跟着遭殃,陷入一片战火涂炭之中,到那时你再想想,覆巢之下岂还会再有完卵。”

    甜儿这才彻底明白了他们做这事的意义,她欣然说道:

    “此事既是如此重要,你等又是热血男儿,那只管去干吧,有要我狱族帮忙之时只管说一声即可,只是莫忘了带上十六。”

    刘驰驰又笑着问道:

    “你不是说等十六回来,再不许他离开家门半步的吗?”

    甜儿被他说得羞红,想了半天才回他一句: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吗,热血男儿,岂能没有家国情怀!”

    刘驰驰赞许着点了点头。

    “嗯,我看这殷府之中,就数甜儿最有政治觉悟了。”

    默余一愣,笑骂道:

    “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

    余下的话题好像进行下去就很简单了,这与其说是一次谈心,不如说是一次非正式的战前动员会,每个人都明了了自己的职责。尽管人不多,就仅是他们三个人而已。

    这时的他们,是多么希望殷十六他们能尽快安然回来,毕竟这次他们要对抗的是一支有备而来的神策军。

    ......

    阳光有些微微发烫,他翻身而起,张目看看窗外,今日又是一个艳阳的日子。

    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忙碌,为老夫人今日去报恩寺听讲经大会做准备。

    泠竹一早便去陪老夫人去了,这本是甜儿每日例行该做的事,可今日不巧,她一早便要外出办事,临行之前便把照料老夫人的事托付给了泠竹。

    泠竹乐而受之,在她看来这是她再愿意不过的事了。

    只有刘驰驰知道甜儿这趟出去所为何事,如这事成了,他们阻止那帮人的事也就成功一大半了。

    李默余自然也不能一起同去。他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曾经被骁骑尉唐枭视若梦魇一般。他若出现,整个神策军都会闻风而动,那好好的一出讲经大会自然也就被搅黄了。

    这种煞人风景的事,尤其是煞了老夫人心情的事,李默余从来不干。

    他自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比如,去给城南济生堂的韦郎中做一天帮忙的伙计。

    用完晨食,全家正准备往报恩寺出发之际,甜儿刚巧回来了。

    “这节骨眼上还出外办事,还知不知道轻重?”

    老夫人只是稍微讲了她两句,就没再去追究,毕竟今天是听高僧讲经的好日子,老夫人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而搅了愉悦的心情。

    随着马车的车轮开始滚动,刘驰驰骑在马背之上,抬头看了一眼高远的蓝色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不可预知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车在时而狭窄时而宽阔的街巷间行走,轮轱辘倾轧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有序的声响,清晨的露水未干,空气里微带着点湿,但很舒服。

    中间的时候,甜儿掀开马车软帘的一角,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甜儿业已把事情办妥了。他心情不错,当时就想伸出手给她比划一个v字的胜利手势,伸到一半忽觉得不妥,只好转而腾出一只手指来抠了抠鼻子。

    风里面有些细碎的草木味道,一闻就让人觉得心醉。

    他这尴尬的样子,让恰巧探出头来的泠竹看到,两人在车厢里笑作了一团。

    ......

    出南城之郭,马车驶过护城河,以往寥寥人烟的城南近郊竟然已是人头攒动,熙攘不息。看情形,今日的盛会定然规模不小,几乎惹来了整座城的看客,其中不乏虔诚的善男信女者,提老携幼,倾城而动。

    报恩寺山门口,经幡千旗,迎风猎动,鼓乐声中,山寺的钟声长鸣不止,一派香火鼎盛之像。

    看着这万人涌动的盛世场景,刘驰驰没有丝毫的兴奋,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一幅末世盛景的悲哀。

    ......

    果不其然,山墙四周有森严的军士戍守,三两步一岗,俱是明盔亮甲全副武装,足足把整座寺院围了个密不透风,值守大门处的正是京城来的神策军。

    刘驰驰倒吸一口气,看这情形,别说混进去了,就算再插上几对翅膀,恐也要被打折了。

    马车缓缓驶到寺院正门口,有守卫兵士横戈将车拦下。一打听,原来所有人必须下马下车接受检查方可入内。

    他们的马车是不给进去的,只有停靠在寺院院墙外候着。好在府里给老夫人另备了软轿,就是两截长竹竿,中间再加上一只藤椅的那种简易凉轿,守卫看看没什么问题倒是可以放行。

    不过正门口的检查还有一项,就是男女老幼一律均得搜身,确认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兵刃之类的方可进入。

    刘驰驰是男的,尚可对付过去,浑身上下搜过一遍,没有武器兵刃也就放行了。可轮到老夫人和甜儿她们几个女眷时,她们可就不干了,凭什么让几个臭男人在自己身上搜搜摸摸上下其手的,光天化日之下,这里还有没有王法。

    一时间,这个不让搜,那个不让进就吵成了一团,甜儿恼得恨不得要跟那领头的军校动起手来,碍于殷家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才没有把冲突激化。

    老夫人那是多大的威严,当即一言不发唬下了脸来,派人进去把寺院内当班的大师傅叫了出来。

    那大师傅怎么也是个监院级别的,一看到殷老夫人立刻满脸堆上了笑容,在了解完事情的原由之后,当即跟守卫的军头打了个招呼,赔着不是将几人放行了进来。

    家丁抬着软轿,一直走到寺院会场右手的贵宾坐席才将老夫人放下,甜儿和泠竹赶忙上前,将老夫人请到坐席凉棚底下专门的椅子上坐下。

    刘驰驰看时辰尚早,上前向老夫人请示了一下,便背手在会场附近闲逛起来。

第145章 小女人的,妙计

    这时,日头已近午间,阳光微微有些发烫,光线将这偌大的露天会场照耀得堂堂皇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讲经的会场就设在大雄宝殿正门之外的殿前广场,山门影壁后院子的中央。

    广场两边古柏成行,明黄颜色的经幡飘摇其间,大块青砖排列而成的地面上早已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规整而隆重。会场三面皆是放满座椅的听经者坐席,刘驰驰心算了一下,足足有四五百张之多,这还不包括站着的人,那就数不胜数了。

    会场的正面,起首搭建着一张一米高的方台,台上一样用红毯铺着,只是多了一张精致的案几和一张宽大的蒲团,台角还焚着一炉檀香,想来,这时给讲经者坐的。

    他转了一圈回到殷家的座席,老夫人早已安坐停当,一旁有甜儿和泠竹陪着说话解闷。家丁们回去的回去,瞧热闹的也四处逛达去了,送老夫人进来的那顶软轿就停放在不远处的墙脚。

    看他回来,泠竹笑着问道:

    “怎么,瞧见什么景色没有?”

    他刚想说没有,却被她阳光下如雪的容颜惊到,犹自感慨道:

    “有你处即是美景。”

    泠竹被他一说,从脸红到脖颈处。

    甜儿眼看着一对璧人**,若无旁人的模样,便笑着打趣说:

    “你们俩倒好,专挑这名刹古寺谈情说爱来啦。”

    老夫人心情不错,瞧着他俩喜欢,直说:“不打紧,年轻人出来就是解闷来的,你们俩也别陪着我这老太了,想逛自个去逛逛吧。”

    泠竹说:“不去了,我就陪您在这坐着。”

    甜儿说:“你们在这歇着吧,我去张罗一下晚间客房的事。”

    原来殷老夫人素有习惯,每次外出进寺院里奉香布施,总喜好在寺院里住上几晚,一来可向高僧们讨教些参禅打坐的佛法心得,二来也算寻个清静的地儿修养一下身心。大报恩寺的住持跟老夫人旧熟,历来也知道她这个习惯,早早就给她把客房安排好了,甜儿去了,就只是了解下住宿环境,看看还需要添置哪些东西而已。

    况且这报恩寺离家不远,原打算住一晚就回去的。

    甜儿走在前面,刘驰驰随后就跟了上来,两人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说话。

    “你都看见了,寺院里这几日可都是重兵把守,你们确定要在此处动手?”甜儿脸有忧色问道。

    刘驰驰点点头,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叫难罗的番僧居无定处,四海流窜,如这一次不把他制住了,以后他跑到哪里就难找了。到时,难道难不成我们要四海各处找一个遍?”

    “但在这寺院里杀一个高僧,恐怕不妥吧?”

    甜儿还是有所顾虑,她倒并不是个信佛之人,只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得考虑到殷老夫人的感受。

    “屁个高僧,整个就是一酒色财气兼收的花和尚,这种人死不足惜!”他忿忿不平道。

    “你别!”甜儿担心他又犯了莽撞,“他好歹是个僧人,不管怎说,素有盛名,你千万莫犯了老夫人的忌讳。”

    也是,老夫人一心向佛,绝不会允许他平白动这番僧的。刘驰驰想着,心里有些矛盾。

    “你那里没什么问题吧?”为了不在关键时候纠结,他转念问道。

    甜儿爽快地点头道:

    “你放心吧,我一早出门就去办这事了,虽说我不希望你们杀生,但也绝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损伤。”

    “这就好,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刘驰驰打心底里感激甜儿,按说她是一女子,这事又与她没丝毫有关系,她能如此帮他们,已属很不易了。

    甜儿抿嘴笑道:

    “快别说什么谢不谢了,就当我替我族人还你个人情吧。”

    刘驰驰忙说客气什么,转而叮嘱说:“一会你还有事,可得装像一点。”

    甜儿瞥他一眼道:

    “你放心吧,此事不用你操心,你倒是要把那顶软轿盯紧一点,切莫让别人觉察了。”

    他点点头,自行与她分开。

    ……

    张罗完客房的事回来,甜儿的脸色就有些蜡黄,眉头蹙紧眼神紧张。泠竹留意到了,关切地问道:

    “甜儿姐姐,你没事吧,怎脸色这么不好?”

    甜儿强忍住,摇摇头说没事。

    老夫人也注意到了,摸了摸她额头,一头的虚汗。

    “甜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甜儿一脸痛苦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害羞,只好低低声音道:

    “老夫人我没事,只是腹痛而已,忍一忍就好。”

    老夫人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女人家的腹痛,哪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她一脸忧色问道:

    “甜儿你莫要疼坏了身子,我叫人先扶你去客房躺着歇一会如何?”

    甜儿虚弱得几近无力,她点点头,一抬头间脸色已煞白得没了血色。

    老夫人心疼不已,赶紧安排了人扶着她去客房里休息,另外叮嘱寺院帮忙熬些红糖姜茶送去。

    刘驰驰一旁看着,暗自对甜儿这丫头佩服不已。

    这丫头聪明至极,装的是女人月事之痛,相信这世上绝没人能装此痛,除非女人自己。这痛是病非病,又非一般人可以查验的,痛得严重起来又似要了命似的。

    人去了客房休息,老夫人犹在担忧不已。

    他试探着建议道:

    “老夫人,我看甜儿这样疼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请那城南的郎中来一趟,好歹探个脉象,开帖药剂什么的,给她喝下去缓缓。”

    老夫人一着急就有点没有头绪,她问道:

    “哪个城南的郎中?”

    他作回想之状:

    “就是那一日到殷府里来过的,给那叫释行文的和尚看伤的哪一位。”

    “哦,”老夫人忽然想起来,“你说的是城南济生堂的韦郎中吧?”

    “正是正是,那济生堂就在南城里面,距离此处又近。而那韦郎中不是生人,跟老夫人您又熟悉,请他来一趟给甜儿姑娘瞧一瞧,岂不是方便?”

    “哎呀,瞧我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好法子。”殷老夫人欣喜道:“赶紧去人把寺里的监院给我叫来。”

    不长时间,刚才那名监院的僧人又被急急的叫了过来。

    一听老夫人有事安排,他片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一名僧人出门去城里找韦郎中去了。

    ……

    午时不到,那名僧人终于带着城南济生堂的韦郎中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刘驰驰注意到在韦郎中身后跟着他的帮工,一个戴着帽子瘦高个儿的小厮。一张脸像是炒药时不慎被灶烟熏黑了脸,赶得匆忙都来不及洗掉。

    听老夫人一描述,韦郎中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不及寒暄,就由那僧人领着往客房去了。

    刘驰驰懒散地逛了一圈,看到没人注意,也折身往客房方向追了过去。

    到了客房门口,韦郎中正集中注意地给甜儿把脉,那小厮就在客房外间站着。

    刘驰驰施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兄弟。”

    那小厮闻声一回头,竟露出一脸阳光般的笑容来。

    毫无疑问,这小厮就是李默余。

    ……

    原来,事先他们三个一起商量,以李默余这张熟面孔,想混进这报恩寺的会场里来,不惊动神策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事先惊动了神策军,他们的计划将会全然落空。

    三人苦苦思考半天,最终还是甜儿想出了一条妙计:以自己突然生病为由,派僧人专程将他们“请”进寺院来。为此甜儿还专程修书一封,介绍了“自家亲戚”李默余去韦郎中铺子里当帮工,当然这仅是一个幌子而已。韦郎中平日里跟殷府的私交甚好,银两也没少拿,当即就一口应允了。

    再往后,发生的这一切自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刘驰驰笑着问道:

    “怎么样,进来的时候没费什么波折吧?”

    李默余摇摇头道:

    “哪里有什么波折,简直连个阻拦都没有,只是把韦郎中的行医箱草草打开地看了一眼而已,然后便顺利跟着那僧人进来了。”

    刘驰驰偷眼看了下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假意呻吟的宋甜儿,感叹道:

    “殷十六这媳妇儿真是聪明绝顶,想出来的法子可称得上天衣无缝了。”

    说罢又仔细看了一眼李默余的脸,忍俊不禁道:

    “只可惜,苦了你这张貌似潘安的俊秀容颜了,罪过啊罪过。”

    李默余被他逗恼,捶了他一拳轻声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涮!”

    话刚说完,从前院的会场处忽然就响起一阵悠扬而庄重的鼓乐声,伴随鼓乐声停之后,接着就是一阵气势恢弘绵延不绝的诵经之声。

    刘驰驰一听赶忙说道:

    “讲经大会已开始了,我得着急赶去前院。默余,你在这候着那韦郎中,伺机脱身之后就可过来找我。”

    说着,不等李默余反应,一个人蹿出去就看不见影子了。

    刘驰驰一口气奔至前院,等他站定,放眼望去,大雄宝殿前的会场上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诵经声中,一场万众瞩目的佛法盛会已然揭开了序幕……

第146章 又见,翩跹少年

    伴随着木鱼钟磬之声不绝,日照当头,场上一众僧人在一年长的僧人领引下神情肃然垂目低诵着普度众生的经文,诵经声袅袅浮于半空,四周的氛围当即便变得虔诚而且庄重无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驰驰在人从之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位于前列的殷家座席。老夫人微闭双目,正全然入神地随场上僧侣默诵着经文,泠竹观坐在一旁,静不做声地陪着,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盯在场上。这种大型的类似于弘法的宗教仪式,在她看来既是觉得神秘庄重又觉得新奇有趣,多少有些被这气场所感染。

    他扭头望了望身后,看到那顶软轿还在墙脚放着,心便放安稳下来。

    原来他早料到今日报恩寺门口定会检查得甚是严格,武器兵刃之类的是绝对难以带入进去的,所以他灵机一动,便和甜儿商量将他和默余的兵刃一起藏着这软轿的两根长杆之中。

    这软轿本是用于抬送老夫人的,谁会想到这里面会另有玄机,连老夫人都不曾感觉出来,在左右手之下各放着一柄绿袖和一柄青虹。

    刘驰驰挤过人潮坐到泠竹身边,正待要说话,却被泠竹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明白这是怕他打扰了老夫人,便立即闭口移到一旁规规矩矩坐着。

    过了好久,垫场的诵经仪式方才结束。磬鼓响罢,刘驰驰想站起身来透一口气,却见台上几个长老模样的僧人簇拥着一位身着锦襕袈裟的僧人走了出来。

    看他头戴的金顶毗卢帽和手里拿着的九环锡杖,刘驰驰估猜他多半是这寺里的方丈或者住持长老之类的。

    果不其然,他还没问,殷老夫人便对泠竹介绍道:

    “这便是这报恩寺的方丈法源了。”

    法源方丈,须髯皆白,看似年近古稀,却面色朗润,精神矍铄,一派得道高僧模样。

    只见他合十稽首,声如宏钟道:

    “六月夏初,佛光普照,逢观世音菩萨成道吉日,诸上善人云集我报恩禅寺,庄严举行西域圣僧难罗法师讲经法会,因缘殊胜,实乃我报恩禅寺之一大幸事,古刹之重光!阿弥陀佛……”

    刘驰驰听到这里忍不住会心一笑,这寺院之内方外之地,原来也逃不过人情世故,阿谀奉承之扰。

    方丈话语声中,那西域的圣僧难罗法师便隆重登场了。

    他本是这次盛会的主角,所以一登台上,人群立刻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说实话,刘驰驰对他本人实在没什么好奇,但他跟刘驰驰素有渊源,又打过若干次交道,可惜的很,两人至今未曾正面交锋过,所以,这还是刘驰驰第一次大大方方地端看他本人的尊容。

    只见此人穿着倒不甚讲究,只着一件灰黑色粗布袈裟,和苦头陀有得一比。面容略是黝黑,高鼻深目,头皮之上还贴着一头短密而油亮的卷发,看起来显得有几分邋遢不羁。

    总的说来,和中原人士差别之大,一望便知。

    方丈话术简短,倒也没费什么时间,想来是年岁大了,也不便于久立。想不到这难罗法师竟也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中,还颇有些高傲的姿态,除了双手合十随意致了个礼以外,一语未发就下场去了。

    刘驰驰这时候想起,这人原本是会说一口中原官话的,只是发音不甚标准而已,不知道今日为何竟惜字如金,想来只是耍耍权威而已。

    想到这番僧油腔滑调,操一口不流利的中原语言和那挹翠楼老鸨儿**的画面,刘驰驰不禁暗自骂道:

    “装什么x,还美其名曰圣僧,充其量花花和尚一名罢了。”

    说归说,但是小声一点,怕被老夫人听见。

    随即木鼓声重起,佛乐悠扬,一群白衣翩跹的少年自大殿两侧列队,步履有序地走到会场中央空地坐下。

    刘驰驰看他们都是十五六岁模样,一个个明眸皓齿,肤似脂玉一般,足足有百十名之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百子诵经?”他扭头向殷老夫人请教道。

    老夫人微笑着点头。

    “刘公子,想不到你年纪不大,竟还见过不少的世面。”言语之中颇有些赞许的意思。

    这个来自千年之后异时空的年轻人竟还懂得这些佛门仪礼,着实不易。

    他被夸赞得有些洋洋得意,其实若是李默余在,定会揭穿他这个现学现卖的把戏。

    此刻,连泠竹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些闪光。

    老夫人又含笑问道:

    “那你可知道他们今日会一齐诵背哪篇经文吗?”

    老天,他顿时后悔,现这个脸干嘛,这不是实打实的要打回自己脸的架势吗?

    老夫人和泠竹一脸笑容正期盼着他的回答。

    尴尬!“这个……”他说话间已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今个不是观世音菩萨的成道吉日嘛”

    说着话,甜儿打身后的人从中走了进来,一脸带笑地看着他。

    他恍然大悟,会意道:“不会就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

    泠竹立刻看向老夫人,一脸求证的目光。

    老夫人笑容中更带了一分欣喜,她赞许着点头。

    “不错,不错,着实不易啊!”

    他心里一下释然,立刻感激地将目光投向甜儿,此刻甜儿肤色红润,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老夫人不相信这短短时间甜儿竟然好得如此彻底,她犹自还有些怀疑:

    “好了?你方才的腹痛全然好了?”

    “嗯”甜儿笑着点头,“多亏了韦郎中那一贴药剂,果然喝下就见效了,老夫人你说神不神奇?”

    老夫人不敢相信道:

    “这韦郎中的医术何时好成这样了?”

    她正要找韦郎中来问问,甜儿却赶紧提醒她道:

    “老夫人,韦郎中的事以后再问吧,百子诵经就要开始了。”

    殷老夫人忙把眼光折回到会场中央,再也不去管那韦郎中的“神奇”医术了。

    广场中的少年们都已陆续到位,一个个排列齐整后盘腿而坐。此时,从讲经台的后侧又走上了一名白衣“少年”。

    这少年大约也只有十七八岁模样,肤若白脂的脸上微带着丝涩意,目光灵动处却有着一副沉静的表情,拂风而过,他的一袭白衫在风里飘曳个不停。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连殷老夫人都赞叹不已。

    他光顾着跟甜儿交流眼神了,起初还没太在意,听了老夫人赞叹后,他才仔细看那少年。

    “悟门!”他立即被惊得愣站在了原地。

    这明眸善睐、目转伶俐的孩儿不是悟门又会是谁?那粉白容颜上玲珑婉转的一对大眼睛,不是悟门又会是谁?

    悟门!他险些抑制不住要叫出声来,目光直视中,心潮在胸口处翻腾不已。

    “你认识这少年?”甜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面容地变化,问道。

    刘驰驰忙将思绪从百感交集中撤出,抑制住自己心头激动,冷静地点了点头。

    甜儿难以置信地笑了一笑,没再追问下去。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个时刻,讲经大会上领诵佛经的少年,竟然是自己失联多久的悟门妹子。

    可他终归是刘驰驰,拥有着绝强自制力的刘驰驰,他能很快地平息住内心激动,冷静地坐了下来。

    他,决定暂不相认。

    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此时贸然相认,既可能会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也极有可能就此破坏了悟门的计划。

    要不然,她这一身男儿装束又作何解释呢?

    台下有住持大会的僧人朗声介绍道:

    “台上这位少年,即是从百名佛缘少年中甄选出来的少年领诵者—念持!”

    “念持?”

    “没听说过这名字啊?”……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唯有刘驰驰,泪花几欲夺眶而出。

    持于念者,念驰也。

    台上的悟门在万众瞩目中盘膝坐下,目光沉静处,秀口一张,一字一句诵读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字字珠玑,如饮甘泉一般渗入每个与会者心间。

    台下百名少年齐齐跟读,少声郎朗,仿佛一股清流迂回于九天之上。

    刘驰驰和悟门相处半月有余,几乎日夜相守,朝夕相对,自然知道她对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滚熟得很,但却没料到她能在上万人面前一字不落从容背完,那份自如让他有些动容。

    等念至“右録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诵千遍,真意自现,早晚恭诵,自诚不息”,一部《心经》诵读完毕。

    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既而片刻之后,掌声雷动,欢呼声、惊叹声四起,直惊得庙宇间一群野鸽子扑啦啦齐飞到天穹之上,场面煞是壮观不已。

    百名少年齐齐站起身来,立于原地不懂,等人群欢呼平歇之后才依次组队,有序离场。

    刘驰驰目送着悟门背影离去,心里暗自有些着急,他担心一旦她自行离去,自己再去找她就不易了。

    甜儿偷偷靠近他身侧,嘴巴轻轻嘟哝道:

    “烦忧什么,这帮少年这几日都不会离开这寺院的。”

    刘驰驰被她莫名讲中心事,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宽慰自己。

    他私下叹息一声:

    天底下女人最精,女人中尤属狱族的山神最精。(这话是纯属刘驰驰的无聊总结,读者可不用记进心里。)

第147章 讲经大会,之惊

    住持僧人宣布稍歇息片刻的时候,刘驰驰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前一番如翠谷黄鹂、山涧溪流般的吟诵声还声声在耳,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台子上,他的心情犹自反复萦绕在其中。

    而关于悟门的联想,令他一筹莫展。

    法门寺一别后,悟门身上定然发生过许多事情,她是如何独自一人来到这江南的?看她这副世人的扮相,决不只是为了参会而来,那么,她真正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虽有诸多疑问在他心中盘旋,但恐怕一时无解,惟有见面之后才能问清楚了。

    正午虽刚刚过去,但阳光依然暴晒得厉害,好在殷家座席上方有遮阳的顶棚挡着。

    趁着休息的间歇,甜儿正安排家丁先将软轿抬回客房放着,看她这样的安排,刘驰驰从心底里佩服甜儿这丫头的细致用心。

    他闲逛一般地走过去,佯装看她张罗。

    “默余那里还好吧?”他压低声音问道。

    “我叮嘱他就在客房里待着,哪都不准去。”甜儿自顾看了看四周,神情略有些担忧道:“看这情形,他恐怕只有晚上才能露面了。”

    听她这话,刘驰驰也装作很闲散地看了一圈四周。

    果然,开场之后,本在寺院外围驻守的神策军守卫已往寺院内转移了不少人,此时的场内反倒是三五步就有一个守卫,比刚才要森严许多,如果李默余此时出来,定然还是危险重重,甜儿此举乃是上策。

    “如此也好。”

    他向甜儿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木鼓声起,讲经大会重新开启,住持僧人重新请出难罗法师上场。

    想来是为了庄重起见,这一回他裸露着右肩,左肩换披了件袈裟上场。袈裟以绯色为主镶嵌着金黄的丝线,和他肤色倒还显得搭配。

    泠竹不解,问老夫人道:

    “他换了件袈裟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泠竹的好问,老夫人有足够的耐心,她回答道:

    “这袈裟本就是缠缚于僧人身上之法衣,以其色不正而称名,此时他换上,表示庄重罢了。”

    泠竹又问道:

    “那他一肩裸露着,似穿不穿又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

    “这并非似穿不穿故意怠慢的意思。自古至今,僧人们披着袈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挂在两肩之上的,被称作‘通肩法’,一般用在僧人出行或是入俗舍时。另一种就是他这种穿法了,裸露右肩,将袈裟披挂在左肩,称之为‘偏袒右肩法’,多是对佛,或是修行供养时穿。”

    泠竹这才听明白了。

    等她们再回头时,那难罗法师已经在台中央的蒲团盘腿坐下。只是好像并不急着发言,微闭双眼,一副打坐入定的模样。

    不多一会,一名白衣少年走到讲经台一侧坐下,顺手在面前铺开纸笔,静坐伺候着。

    果然这白衣少年又是悟门。

    原来作为百子之首,她除了领诵经文以外,还有一项“殊荣”,就是负责在难罗法师讲经之时记录下他所讲经的内容。她的位置自然也就距离“高僧”最近,在其他人看来,这确实算得上是个无上荣耀了。

    坐定片刻,等到全场无声,刘驰驰注意到这番僧难罗的喉结动了一动,眼睛微微睁开,张口缓缓说道:

    “我今日所讲的《阿含经》,乃是小乘佛教的基本经典,其中内容均为记述佛陀及其弟子修道和传教之时的活动言行。其中论及教义有四谛、四念处、八正道、十二因缘、十二分教、无我、无常、五蕴、四禅……”

    刘驰驰明白,这番僧终于开讲了。

    别看这番僧心术不正,背地里一副花花肠子,人又长得古怪猥琐,可不料说起佛籍经典来倒是头头是道,一副口若悬河的模样,想来平时也没少下苦功。

    这也难怪,刘驰驰想到,举凡是四海云游的僧人,如若没个口舌之长,怎能混成他现在这副样子,动不动就是国师自称,出入还有神策军保驾护航。

    刘驰驰实在没有心思听他讲话,再者他自己本就对佛经不感兴趣,他微微示意了一下老夫人,起身沿着会场四处溜达去了。

    讲经台子足够的大,殷家的贵宾座席位于台子的最右侧,而悟门恰巧是坐在台子的最左侧,相隔甚远,加之围观听讲的人又多,人山人海地围坐了几圈,所以从一开始悟门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

    台上的悟门素素的容颜,面目宁静,只管低头执笔,用心地记录着难罗所讲的每一个字,写到停顿处,也会偶尔抬头看一眼那难罗法师,眼神的瞬间有些复杂而又难以捉摸的意思。

    刘驰驰背着手绕过人群外围往台子的左侧边走边看,时不时停下来端看悟门几眼。他相信,就在这个场子里,自己一定是那个最了解悟门的人。也只有自己,才能洞察悟门真正的心思。

    讲至中途,那难罗法师停了一停,想是讲得口有些干了。一旁的主持僧人会意,连忙安排了清茗奉上,听众也趁这机会稍事歇息。

    可刘驰驰的眼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悟门,他注意到,趁着休息的机会,悟门有意识地把自己的左手往写字的案几上移了一移,并没有抬高,只是沿着案面往前轻微地挪动而已,那衣袖之下好像藏着什么重物似的。

    刘驰驰瞬间皱紧了眉头。

    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那衣袖之下藏着的难道是兵刃吗?

    一切容不得他细想,讲经大会又接着开始了……

    兴许是好茶帮忙提了神,这难罗法师竟然愈发来了兴致,神采飞扬间,竟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架势。

    “时诸比丘,于乞食后,集花林堂。各共议言:诸贤比丘!唯无上尊,为最奇特。神通远达,威力弘大。乃知过去无数诸佛,入于涅槃,断诸结使,消灭细论。这句话又作如何解释呢?”

    停顿了一下,他四顾一眼说道:

    “这时正为诸比丘们,到街上去乞食回来吃饭后,齐集在精舍的讲堂。大家相互谈论说:诸位贤兄弟们!唯有我们的佛陀,无上的尊者,才是最为奇异特出的觉者!有着神通广大甚远,威德妙力达于绝顶的人。因此,能知过去世算不尽的诸佛,已证入涅槃寂灭,断诸执着烦恼,消灭不实的戏论等事……”

    刚说到这里,台下的刘驰驰突然注意到悟门的左手动了一动,一把短匕的剑柄赫然从她白色衣袖底下露了出来。

    事情要糟!

    情急之下,刘驰驰来不及细想,扯起嗓子大叫了一声:

    “讲得好啊!”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把整个会场都震愣住了。

    谁人这般胆大,竟敢惊扰高僧讲经?

    众人齐刷刷扭过头来看他,那眼神就别提有多讨厌了。台上的难罗法师一时也停止了讲经,伸起脑袋往人群中找人。

    悟门的动作也于瞬间停住,循声望去,立刻发现了他。两目交汇间,她泪水夺眶而出,惊喜得险些要从台上站了起来,可站到一半她便停住了。

    人群之外,在刘驰驰望着她微笑的眼神之中,分明写着:不要!千万不要!

    她是观心者,岂能不懂刘驰驰笑容背后的含义。

    在众人把视线齐聚在刘驰驰身上的时候,唯有她缓缓坐下,轻叹声中默默收藏起了袖中的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刘驰驰挂在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尴尬。他惟有显示出一副诚惶诚恐,拱手拼命向四下里道歉:

    “是在下听得投入,一时忘了,多有得罪,还望各位海涵。”

    看他这副样子,众人这才息了怒火饶过了他,没人理他,转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讲经台上。

    那难罗法师被他平白一吓,憋了一肚子光火,但自己身为“圣僧”又不好跟他一般见识,只能悻悻着重新坐回到讲台中央。

    等众人眼光移开,刘驰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头摸摸额头,竟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心里直说,万幸万幸,没有酿成大碍。

    他正在暗自庆幸着,一抬头,对面跑着过来一队甲胄分明的兵士,领头的是名黑袍的武官。

    他认识,躲都躲不开,新晋的骁骑尉,唐枭!

    两人虽交手过多次,好在他每次都是蒙面,逃得又及时,所以唐枭从未见识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什么东西,敢在高僧讲经时大呼小叫?”唐枭怒斥,他平生最看不惯这种不知深浅的小人物了,杀了这种人他都嫌弃费事。

    刘驰驰刚想趁着刚才的势头演下去,却不料唐枭根本没耐心听他解释。

    “来人,把他带走,带回去好好伺候,看他有几个胆子!”

    唐枭确实怒了,重兵部署,严防死守,却被一不知名的小人物险些砸了场子,你说可不可恼?

    刘驰驰这才急了,此时决不能动手,一旦动手,暴露了身份定然就前功尽弃了。可眼下这帮人要把自己带走,怎么是好?

    他左右不是,愣在原地,几个当兵的过来一伸手就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一恼,刚想挣脱,就听到有人道:

    “怎么啦,不就是大声了一些吗,犯什么王法啦?”

第148章 善始,不善终

    说话者是个女人,殷家的女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宋甜儿原本和泠竹一起陪着老夫人听讲经,双美俱是一副乖巧认真的模样,听得好好的,冷不防被人群中一声大叫吓了一跳

    “讲得好啊!”

    老夫人这等修养,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谁啊,听经就听经,怎么弄得一惊一乍的呢?”

    “您老人家别太在意,想必是哪个无聊之徒管束不好自己的嘴。”甜儿安慰老夫人:

    “您老只管坐着,我去瞧瞧谁这么讨厌。”

    说着,甜儿起身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正赶上唐枭暴怒着要把刘驰驰带走。

    “甜儿!”刘驰驰一喜,随即甩开一名兵卫的纠缠。

    “有人动你家十五爷,你也不管管!”

    十五爷?

    甜儿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叱喝道:

    “你们造反了不成,敢对我们殷家十五爷无礼!”

    几个兵卫被她一骇,就没敢上前。

    “殷家?十五爷?”唐枭犹豫着思忖道。

    “殷家是这江南地界数一数二的大户,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旁边有人跟他解释道。

    唐枭点点头,算是清楚对方的来头了。

    “你是?”他跨前一步,态度里多了些恭逊。

    甜儿看出来他是个识抬举的家伙,

    “官爷想必是从京都长安城里来的,对我们这方小地还不甚熟悉吧?”她转而一笑道:

    “殷家掌门的十六爷乃是我夫君,这位是我夫君的兄长,殷家十五爷。”

    相距几尺的距离,唐枭忽然感觉被眼前这个说话女子的笑容给“电”到了。

    这话表达得有些不准确。电的发现要从唐枭生活的唐朝再往后追溯快近千年才被发现,据说是某位西方的科学家在雷雨天里放风筝时,通过线上系着的钥匙感觉到的。虽然,最终他还是成了一名政治家。

    可话说回来,唐枭那一刹那的感受,不是被电到,还能是什么?

    最起码,他的手脚在那一刻都各自酥软了一下。

    这女人不光声若清铃般悦耳,就连脸蛋也是万里挑一的标致,更别提她酥魂慑骨般的笑容了。

    唐枭的心里微微荡动了一下,随即克制道:

    “如夫人所言,其实这本不算是个大事,只是惊扰了高僧讲经,在下可是有失职之罪啊。”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见势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甜儿是何等聪慧,立刻听出了话音,莞尔一笑道:

    “十五爷痴迷佛法,官爷您就原谅他这个无心之罪,至于官爷您说的失职之罪嘛......”她目光婉转道:

    “罪不至此,您就受累,多担待一下,改日甜儿一定请官爷到府里作客,当面答谢,不知可否?”

    中国人讲话,向来不用讲透,意思到了就行。唐枭混居于官场多年,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当下笑着一拱手道:

    “既然少夫人如此识大体,唐某人就不予追究了。至于盛邀拜访一事,唐某人自当不会失约,少夫人保重。”

    说着,微微欠身施礼,转身带着兵士们离去。

    刘驰驰目视他们背影渐远,啐地一口,忿忿然道:

    “妈的,就是说我不识大体啰,我就不信你还能治我的罪?”

    甜儿怕他再不省心,拉他一把责怪道:

    “好了好了,你就收敛一些吧,再闹,殷老太太的面子就没法收拾了。”

    刘驰驰也就图个嘴上痛快,心里那点分寸还是有的,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息事宁人算了。

    此时他再回头看台上的悟门,一张梨花带雨的泪眼,哪还有半点记录讲经的心思?

    隔着人群,他和悟门的目光相接,他带着笑意向她认真点了点头,悟门的心绪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重新执笔。

    甜儿冰雪聪明,看了一眼台上道:

    “你那骇人听闻的一叫,是因为台上这孩子吧?”

    既然被她识破,他点点头承认道:

    “如果我不叫唤一声,此刻被抓去了的就该是她了。”

    听他这话,甜儿又看了一眼台上,眼光中有些意味深长。

    他和甜儿并排走回殷家坐席,一路上他提醒道:

    “那唐枭看你的眼光绝非好意,你一定要提防此人一些。”

    甜儿回他道:

    “你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说不定还能利用此人一番。”

    刘驰驰听了劝道:

    “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别引火烧身。”

    “我有分寸。”甜儿点头道。

    ......

    回到座位坐下,泠竹扭头道:

    “你去哪儿了,方才有个冒失的家伙大吼了一声,险些把大会给搅了。”

    甜儿笑道:

    “我刚去找了圈没有找到,要不然我准保把他带回来,让妹妹你把他痛扁一顿。”

    听她们一人一句,刘驰驰额头又开始冒汗了……

    而对于讲经台上的人来说,此时坚持下去确实有点难。

    从忽然跳场感觉里缓过劲来,难罗法师喝了口茶水,重新回血一般给自己提了提神,希望不受刚才那段讨厌的插曲影响,可无奈,偏偏状态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这年头讲经就像做a,最怕中途被人打断。

    事已至此,他只能强打起精神,草草讲完了余下的半段。就精彩程度而言,远不及上半场,能勉强撑下来已属不易。

    结束之时台下掌声虽没受什么太大影响,但从民众的反应来看,远没有一开始那般热烈了。没办法,打岔打的。

    匆匆走下讲经台,难罗法师看起来有些颓丧。在怨怒中,他甚至推开了欲上前来搀扶他的僧人,挥袍自个大步地走在了前面。他恨恨想道:如明日讲经时再有人打断,我定然过去将那人的脑袋亲自给掐下来。

    唐枭识人脸色,早就远远躲开了,都没敢上前去招惹他。

    这番僧发起火来,连田大总管都惧他三分,他不想没事找骂。在扶风法门寺之时,这番僧弄丢一只稀奇古怪的青纹扳指,于是乎整日都责令他帮着去找。临了到了寺里,为了那扳指险些罢手不干,亏得他早有安排,从长安城里给他发来了一口味独特的老鸨,才把他稳住一时。现在想来,他都对着番僧的古怪脾气心有余悸。

    这番想法亏得没给刘驰驰听到,哪有这般作践他手心这枚迦南戒的?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围观人潮已开始悉数离场。

    刘驰驰注意到,在难罗法师下场之后,有僧人上来收拾起笔墨纸张,接着也将悟门带下去了。

    他找了个借口,趟过人流连忙跟了过去……

    悟门此时已回到众多少年的队列里,由于规矩甚严,不能太多动作,只能悄悄找个机会四下顾盼,正焦急无措间,一抬头却看见刘驰驰正从正面而来。

    两人佯装不识,错身而过间,悟门偷偷将一物交到刘驰驰手中。

    刘驰驰停下,回头看一班白衣少年从他面前翩跹走远,这才低头展开了手掌。

    只是一小张素宣的白纸,上面用蝇头小隶书写着:今夜子时,藏经阁见。

    ……

    回到会场,她们几人犹在等他,原来老夫人担心他一人找不到客房。

    他其实早去过一次,但只有甜儿知道,便索性一声不吭跟在知客僧后面向后院走去。

    从前院道后院,纵贯整座寺院,这时他们方有时间将整座寺院好好地瞻仰了一遍。老夫人来的次数最多,此时反倒成了他们的“导游”一般。

    整座寺院东西而建,从八字墙的山门进来就是长长的甬道,道路两旁苍松翠柏掩映,几十座石碑林立其间。经过碑林和甬道,就是天王殿,这是一座三间重檐歇山顶的殿堂。穿过天王殿,绕过巨大的影壁,就是恢宏庄严的大雄宝殿了,这是整座报恩寺最雄伟的建筑了,殿前巨大的广场就是今日讲经大会的主会场。

    大雄宝殿之后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是僧人打坐修行的禅房和接待宾客的堂室,甬道尽头便是法堂,藏经阁就在法堂和方丈室之间,楼前有只生铁铸就的大钟。

    刘驰驰走到这里停了一停,观察了下周边情形,琢磨着晚上如何过来。

    他们住的客房在寺院的最后面,临山而建,步过一片塔林就可以一眼瞧见山巅附近的报恩寺塔了,也就是那座阿育王塔。一看到如此地利之便,刘驰驰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泠竹看到他笑,微微有些意外道:

    “我们住的这都已是山上了,连个灯火人烟都没有,晚上想出去走走都有些麻烦。”

    众人皆知道她在洛阳时在山里居住得久了,想来情绪上有些抵触,也就没人怪她。

    刘驰驰安慰她道:

    “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不是有我在嘛?”

    甜儿听了,回头说道:

    “你们还当这是府里啊,男女之间当然是要分开房间住的,今晚泠竹妹妹就跟我睡一屋了,我俩都住老夫人的外屋,好不好?”

    泠竹连连称好,她巴不得跟甜儿还有老夫人住在一起,晚上有说话的伴儿。

    “至于你嘛?”甜儿看着刘驰驰,朝旁边的一间屋子努了努嘴,“就将就着住这一间吧。”

    他苦笑着耸耸肩膀表示接受。

    甜儿接着安排道:

    “我们各自回屋里洗漱休息一下,一会就去寺院的斋堂用斋。”

    众人答应了各自回房,唯有甜儿落在最后向他做了个眼色也回她们房里去了。

    刘驰驰原地挠了挠头,不知她是何意思。

第149章 等你,约在子时

    看着众人回屋的身影,刘驰驰施施然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窗而立着。

    见他进来,那人不急不慢地把灯点亮,斗室顿时充满了辉光。

    此人正是李默余。

    “等久了吧?”刘驰驰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

    “没等多久。”李默余微微一笑,此时他早已把脸色黑灰洗干净了,笑容也恢复了以往的阳光。

    “下午的讲经会顺利吗?”他问道。

    “还算顺利。”刘驰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只不过发生了些小小意外而已,险些把那番僧的大会给搅黄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不过李默余知道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哦?”李默余问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本就不想瞒他,喝了一口茶水之后,便讲会上的事情经过向他讲述了一遍。

    讲到悟门时,李默余一脸欣喜地问道:

    “真的?你确定见到那小和尚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毕竟刘驰驰也曾告诉过他和十六,悟门其实是个女儿身。

    “就是那曾在法门寺救过我性命的小丫头?”

    刘驰驰点点头,肯定道:

    “是她没错。”

    李默余的眼神放出光彩来。

    “太好了,法门寺山下一别,我还以为她就此消失不见了。”

    刘驰驰沉思片刻说道:

    “法门寺山下的不告而别,我认为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这番僧一行人的踪迹,并就此一路尾随到了江南。”

    “这么说,她一定也知道这帮家伙南下的企图了?”李默余顺着他思路问道。

    “很有可能。”刘驰驰思忖着点了点头,“要不在讲会之上她怎会企图刺杀那番僧呢?”

    听他这么推测,李默余喃喃道:

    “好险,幸亏你及时出手喊了那一嗓子,要不然凭那丫头的身手非但杀不了那番僧,还极有可能白白搭进一条性命去。”

    刘驰驰沉思着补充道:

    “更要紧的是,一旦刺杀事情败露,那一帮人可能就此警觉,加强了戒备,到那时我们再找机会动手就会很难了。”

    李默余同意他的判断,他把话题转回到难罗这伙人身上。

    “那此次在报恩寺,这帮人准备如何动作,你可有些眉目了?”

    刘驰驰皱起眉来摇了摇头。

    “还没有,我们静观其变吧。”

    默余点了点头。

    “也只有先如此了。”

    ......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到甜儿在屋外喊他一起去用斋饭,刘驰驰就此讲李默余带了出来。

    老夫人和泠竹看到李默余从他房里出来,都颇感意外。

    “咦,默余,你怎么来了?”

    李默余脸微微一红,吞吞吐吐正准备找理由解释,便被刘驰驰一下接过话去。

    “哦,他看我们都来听经了,一个人在府里实在闷得发慌,转变了主意,便一个人过来找我们来了,我刚才出屋门随便逛逛,正好遇见了。”

    殷老夫人信以为真,感慨道:

    “知道你一个人待着发闷,早就该让你跟我们一同过来的。”

    泠竹高兴道:

    “默余大哥来了正好,驰哥哥就不会晚上一个人觉得无聊了。”

    刘驰驰看她莫名其妙道:

    “我何时觉得一个人无聊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泠竹讲的有道理,看刘驰驰怏怏着说不出话来,这才一起步行到前面斋堂去用斋饭。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是在寺院里面,但是零星还是能看到一些全副武装的兵卫,只不过大多没有白天大会时那般严紧了。

    就算这样,李默余还是尽可能地低着头走在人群中间,以防被人认出来。刘驰驰注意到,甜儿给默余准备的这件外套是一件类似胡服样式的衣服,竖起衣领正好可以遮住他的大半边侧脸,从一旁看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他打心里佩服甜儿考虑问题的周到细致,暗地里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

    斋堂里用膳还算顺利,寺院给殷家特意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包间,别样幽静,无人打扰,还另外安排了一名僧人单独服侍着,一家人用餐很是适意。

    兴许是老夫人上了年岁,食量不大,只吃了一碗清粥和适量小菜,然后便饱了。

    僧人给她沏上茶水,她一边浅浅茗着一边瞧着大伙吃饭,席间她突然问起甜儿殷十六的事。

    “甜儿,十六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甜儿放下手中碗筷回道:

    “回老夫人,沿途的族人还没有消息回来。”

    老夫人蹙起眉头道:

    “都已这么多天了,不会出来什么意外吧?”

    甜儿宽慰她道:

    “老夫人您放心,十六自小走南闯北惯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再说不是还有阿蛮和简彤在吗,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李默余和刘驰驰也赶紧帮着宽慰,直说过了这两天如再没有回音,就顺他们原路找过去。

    老夫人怀着心事,未知可否。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泠竹识趣地站起来道:

    “要不老夫人我陪你先走,我们顺着原路先散着步回去?”

    殷老夫人点头道:“也好,泠竹陪我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说着便起身由泠竹搀扶着先行离开了。

    甜儿一个人坐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呆呆地发愣。

    刘驰驰小心问道:

    “你可是知道什么情况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甜儿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什么情况一概不知,所以才着实令人担忧。”

    刘驰驰理解她的意思,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

    “要不你今天晚些时候再把你族里那只凤凰神兽招来问问?”

    甜儿点点头,“我试试看吧。”

    三人再也没了吃饭的兴致,草草地吃完,离开斋堂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甜儿问他们两人道:

    “你俩今晚怎么打算,要不要去探探他们的虚实,我可以安排叫人掩护你们。”

    李默余眼神望向了他,刘驰驰忙说道:

    “先不忙,等过了这晚再说,我要先弄清楚他们的计划后再做相应安排。”

    甜儿点点头说:“也好。”

    快走至客房门口,刘驰驰突然想起一事,他转身对甜儿问道:

    “甜儿,你那往生花可曾带一些过来?”

    甜儿听他突然问到往生花一脸的不解。

    “带了,我所到之处必须要带着它的。”

    “那就好。”他听了说道:“今晚上你务必放一盆花在你房里。”

    “为什么?”甜儿更为不解:“你不是想要泠竹姑娘尽早入睡吧?”

    “正是。”他点了点头。

    “难道你和默余晚间要出去?”甜儿追问道。

    “只是我一人要出去办件事情,人多了反倒不好,所以默余还待在我屋子里,可以随时照顾你们的安全。”他回答道。

    他本不想对甜儿隐瞒什么,只是如要告诉她他今晚是去见悟门,那就势必要把事情从头说给她听,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没这么多时间,只能等空闲下来再告诉她吧。

    甜儿想了想点点头,目光严肃地叮嘱他:

    “你一人出去,务必要小心为上,切不可贸然动作。此次从京里来的人物皆非善茬,你一人绝非是他们的对手。”

    一旁的李默余也点头道:

    “甜儿说得没有错,你切记不可私自行动。这唐枭、令狐嗣,还有一整支的神策军,实力之强,戍守之严,实在不容小瞰。你行事务必小心,切不可再以胆犯险。”

    刘驰驰明白,默余仍对他上次在法门寺的事心有余悸。

    他目视二人,重重点头道:

    “我知道,你们直管放心吧。”

    听他如此保证,甜儿和默余才放心走回各自房里。

    到底是在城郊,此时刚到戊时,天已全然黑下来,四野茫茫,鸣虫一片。

    刘驰驰轻蹑着手脚走到墙根,在黑暗里摸索到软轿,轻轻从长竹竿里将绿袖之剑抽出,缚在背后,这才一路小心着向前院跑去。

    他跟悟门约在子时,此时时间尚早,他要去哪里?

    原来在寺院僧人带他们回客房时,他曾一路细心地观察过难罗一行人的住处,就在法堂与方丈室之间,两侧刚刚修缮一新的禅房里。

    难罗是西域来的高僧,又是田总管亲自委派来的,照例应是礼遇有加的,所以安排在方丈室一侧的贵宾住处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还注意到,大会结束后大部分兵士都已撤离开寺院以内,统一驻扎在寺院外围一带,而在寺院里仅留了一部分人轮流守卫,这样一旦有事,可以内外呼应,不至于顾此失彼。

    从这一点看,那骁骑尉唐枭就不是等闲之辈,足可见其有勇有谋。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早在白天之时刘驰驰他们就已混进寺院里来了。

    趁着夜色刚黑,他想独自一人探一探难罗法师的住处,幸运的话,也好顺便了解一下他们进一步的打算。

    毕竟这一帮人是暗盗,不是明抢。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他们是绝不敢动手的。

    为避免麻烦,刘驰驰尽可能沿着着寺院两侧的长廊行走,此处远离院腹,只有极少的神策军守卫。

    快到法堂一侧的禅房时,他突然听到了很大一声响动,他一惊,迅速缩身躲到一旁茂密的长草里面。

    不远处的院门咣当被人打开了,几名神策军守卫带着六七名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第150章 婆娑间,思念如丝

    几名少年的白衫在黑夜里煞是醒目,一眼就能辨认出,就是来自于白日里诵读经文的那帮少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悟门不会也在其中吧,他心里一紧,脚下一刻不敢耽误地尾随了过去。

    走在寺院间的小路上,那几名少年怯怯生生,好像极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脚步也自然地慢了下来

    领着少年们的两名兵士干的是今晚当班的苦差事,一面催促一面还有些抱怨:

    “叫你们去喝酒吃肉,又不是去干苦劳力的差事,一个个犹豫磨蹭些什么?”

    另一个说:

    “你们爹娘把你们生的这等好命,要我哥俩轮八辈子也轮不到跟大将军坐在一桌上吃饭,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知好歹。”

    说着话还抬腿踢了其中一名少年一脚。

    这几名少年碍于两人的威逼,一个都不敢吭声半低着头,刘驰驰离远看着,也分辨不出来有没有悟门,只好在草丛里远远地跟望着。

    走了不远就到了新修葺的禅房门外。

    听到动静,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出来。

    “就这远的路,怎么走了半天,怎做的事!”

    这个一脸酒气语带训斥的人正是唐枭。

    从禅房打开的大门可以一眼看到里面堂皇而光鲜的布置,要不是亲眼所见,刘驰驰绝想不到这是寺院中的一间禅房。

    整个房间因为窗纱和幔帐的原因,所以呈现出明黄色的富贵基调,大红色的几盏宫灯让整个房里辉光异常,又有些妖冶的味道。迎面几张宽大的紫檀木椅榻,金丝绒缎面的坐面和椅靠,不输于任何一座王府的摆设。椅榻前的案几上瓜果菜肴一应俱全,更显眼的是案几上几大坛琉璃溢彩的葡萄美酒。

    起首的椅榻上仰坐酣饮的是难罗法师,这番僧酒过三巡,一脸的油光。他右侧坐的是一员威猛的男子,虽是一身紫色华缎的便装,但从他微冷的神情和坐得挺直的上身坐姿来看更像是一员武官。

    “唐枭,算了算了,让他们进来吧。”这武官转脸说道。

    令狐嗣!刘驰驰一眼认出了他。

    刘驰驰和令狐嗣只有过一次照面,但对此人印象极深。作为宣威大将军,尤其是他使的一手雄劲而精湛的大力金刚杵令刘驰驰记忆犹新。

    在挹翠楼时,如不是李默余用计帮他脱逃,他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听到令狐嗣发话,唐枭才停止了数落,推搡着将那几名不情愿的少年放了进去。

    门重新关上,只留了那两名兵士站在门外。

    显然是受了数落心有不甘,其中一名兵士怏怏着抱怨道:

    “什么破烂骁骑尉,还不是靠着拍马溜须爬上去的,整日里跟着那荤和尚混吃混喝,人模狗样似的。”

    另一人怕他招惹是非,劝道:

    “你小声一点,人家拍马溜须又与你何干?”

    那人犹自不服说道:

    “怎么,他们几个整日里干些玩人丧德的事,我连说都不能说了?”

    “你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另一人看来有些恼他,怕他嘴欠连累了自己,“他们怎么就做了玩人丧德的事了?”

    “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懂?”那人越说越是来了精神,“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喝酒要这些孩子来干嘛吗?”

    “干嘛,不就是伺候他们喝酒吗?”另一人一脸的懵懂。

    “你这都不知道?”那人一脸的鄙夷,“这几个孩童不止是要伺候他们喝酒,晚些时候还要伺候这帮家伙睡觉呢,你说造不造孽?”

    话一出口,当即把草丛里听他们讲话的刘驰驰吓了一跳。

    什么,这帮家伙竟然还有娈童的癖好?!

    一股无名怒火忽然从他心里升腾了而起。他几乎按捺不住要跳起来,伸手已摸到了背后的剑柄。

    在这之前,刘驰驰光是从史书上知道一些古代娈童的记载,知道娈童之风是盛行在中国古代士大夫间,乃至权贵间的一种非常变态的嗜好,其对人格的摧残程度到了泯灭人伦的地步。

    而这一回,这一幕就要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可握住剑柄的一刹那间,他竟然出人意料地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能鲁莽,此时杀出去绝不是上佳之选,相反只可能让事情更糟。救不了这些少年不说,自己也会陷入到无法预知的危险之中。

    冷静,一定要冷静。

    刘驰驰强迫自己就地在草丛中坐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

    他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今晚如何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拯救这帮少年脱身。

    他正在苦思间,禅房的大门又一次“嘭”地打开了。

    “你们在门口瞎吵吵什么,给我闭嘴!”唐枭莫名其妙又一次探出头来。

    那两名兵士吓得一愣,不敢说话。

    “你,愣什么愣?”唐枭指着刚才那名抱怨的兵士,“快去,给我把白天那领诵经文的小子带来,法师点名要他来陪酒。”

    那名兵士的神情有些为难:

    “唐大人,这个……恐怕不太好弄。”

    “怎么个不好弄?”唐枭稍有些意外,皱起眉头问道。

    “其实上一趟我们就去带过他,可他死活不愿意,我们兄弟软硬的法都想过了。”他挠挠脑袋,“可他死活不愿意跟我们过来,所以才耽搁了那么长时间。”

    唐枭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说你们是吃素长大的啊?动手,动手会不会?实在不行绑也要给我绑过来!”

    那倒霉的家伙挨了一巴掌,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

    “喏,大人,我这就去带他。”

    说着,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看他跑远,唐枭这才口中骂骂咧咧地一把把门关上。

    刘驰驰躲在暗中喜道,原来悟门并没在里面,刚才真是担心死了。可转念一想,纵然之前悟门再怎么拒绝,可看唐枭言辞之坚决,这一趟定然是躲不掉了。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低下身形跟了过去。

    那兵士跑出院子时考虑到还要回来,所以并没有关严实院门,刘驰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也从院门口钻了出去。

    那兵士出了院门三拐两拐到了一个全是厢房的院子里,刘驰驰跟着后面进来,随即闪身躲在了一座一人高的假山后面,正好通过假山间的孔洞观察这那人的情况。

    那兵士走到靠后的一间厢房门口,探着脑袋望了望窗户,看黑灯瞎火的,显然里面人早已歇息了。

    他稍事犹豫了一下,上前叩门。

    叩了几下,里面有人问道:“这么晚了,又是谁啊?”

    声音不大,可刘驰驰一听就是悟门的声音,他不禁心里一动。

    “是我,你是那叫念持的小子吗?”这么多房间,那兵士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记得准确。

    “怎么又是你?”房里人的声音明显变得不快。

    “我都已跟你说过,我是不会跟你去的,你走吧。”语气甚是坚决无疑。

    那兵士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就被呛回来了。

    “你开门!”他怒横起来,露出一脸的兵匪气,“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小爷我没工夫跟你啰嗦,那边还在等着。”

    “你敢!”屋里的悟门态度异常坚决,“你把门砸烂了,我也不会跟你去的。”

    “好,这话是你说的,看小爷我今天带不带得走你!”

    那兵士说着话就撸起了胳膊,抡起劲来朝房门砸了上去。

    “嗯?”

    砸到一半,他停住了。

    不是他想停,而是自己的手肘莫名其妙地给人托住了。

    “对不住了,你先歇着吧。”

    他听到自己身后有人说话,惊恐间刚准备回头,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刘驰驰把掌刀从他脖颈处移开,伸手到腋下一把托住他瘫软下来的身体,轻轻移放到一边的杂草丛里。

    他转过身,又接着轻轻叩了叩房门。

    房里,悟门声色俱厉呵斥道:“你敢进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刘驰驰轻叹了一口气道:

    “悟门,是我。”

    房内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片刻,房门打开,悟门一脸梨花带雨地扑进了刘驰驰怀里,呜咽个不行。

    刘驰驰半天无语,任凭着眼前的悟门恣意地在自己胸膛上发泄着她的委屈和无助,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那颗自以为坚强的心脏,被眼泪摧毁得支离破碎。

    他的手顷刻间变得柔软,伸在她秀发间婆娑,发髻在他触手间散落,一头青丝如水般泄下,淌满了他的肩膀。

    感慨中,他仰头长叹,天边一轮新月如钩。

    “悟门,你还好吗?”

    他憋半天说出一句这个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俗得不可原谅。

    “嗯。”

    悟门泪眼着从他胸前抬起头来,丝毫不在意,因为她懂他的心思。

    “驰哥哥,你怎么来了?”她疑问着四下张望。

    他明白她是在找刚才那名兵士,毕竟前后变化太快,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朝她笑了笑,朝身后那片草丛努了努嘴。

    “你要找的人正躺在那边。”

    悟门顺他眼光看去,看到那人正一动不动躺在草丛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又回头认真地看了眼他那张故作无辜的脸,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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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事件,一个必死的机会,苏楚澜穿越到了唐代,他叫刘驰驰。这是乾符元年,到处兵荒马乱,战火一触即发......法门寺的舍利光影,龙门山的释迦造像,挹翠楼的文酒之会......佛曰:死,即是生门。他无法平复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面对历史巨轮,他是要做唐大厦将倾前的蝼…朝天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朝天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朝天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