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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暗流涌现(52)

    自己不如柳燕倒罢了,其择事不择己也罢了,万不想不到这时候其竟然还在谋划,自己竟然连个虚无缥缈的信仰都不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姬灵霜没有闹下去,再闹三人都得死在这里,除了她,柳燕与张少英都伤势沉重,皆需休养。杀手为了引诱自己故意给其准备了水,柳燕只是饿了几天,加上内伤至少需要一个月之久的调养。且地处海岛全无根基,若要痊愈至少得三个月之久。张少英的伤势其探过,受识术反噬,心力衰竭,这番运用逆反重元,还是御师哥的功法,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晓。逆反重元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本体至少要根基稳固。张少英连番劳损,又强运内力,新伤旧伤重叠,即便是自己都承受不住。

    张少英意识到姬灵霜的气息转变,但他不能掩饰,也无法掩饰。逼命时刻,这条路终究要走完,天下间的杀手不会放过他,包括一切与其有关之人。这些杀手乘小舟前来,又占了张少英的那艘帆船,自是要以此为根基,与其周旋。张少英本有意拉拢,但姬灵霜忽而起身,向海面跃去。张少英叹息一声,没有阻拦,又恐姬灵霜有所闪失。当下将杀手抱到了妻子身畔。随后向海中走去。他走的并不远,其明白,杀手料到他们会动手,那麽选择空闲偷袭受伤的张少英与柳燕是最好的选择。果不其然,姬灵霜平稳的上了帆船,竟然没有寻到杀手,倒是张少英身畔的海水中窜出三个人影。

    三个杀手虽同时出水,但前后有别,两人跃向张少英,一人跃向海岸上。张少英闭目而听,扭掌间,真气催动海水澎湃而散,散漫的水势力透千钧,阻隔杀手的攻势。出手的两个杀手虽来自不同的组织,但海上遭人截击落海后,为争夺小舟死了不少人,上舟后又内讧死了几人。到最后才发觉,干掉对方减少需求虽好,但在这无边无际的海上则不一定适合。是以在海上漂流的数日以来,数人之间有了一丝合作的信任。加上二人同是使剑的高手,这一出击便默契有加,碰上张少英水功,立时选择了交剑,借力左右退开,同时剑气先至,踏水而起,数道剑气飘过水面直袭张少英周身七八处。

    张少英已料此着,忽而窜入海中,瞬间滑出许远,劲气再厉害,在海浪中终究难以施展。张少英一着避开,两杀手不再纠缠,转身欲向岸上跃去两人身在空中却忽觉一阵眩晕,气力竟然急剧流失,顿扑落在海水中,恍惚间,灭魂法印四字映入脑海,就此毙命。反观岸上,那杀手疾步靠近,欲向柳燕下手。忽觉眼前一物直袭面门,已然躲避不及,唯有仰面倒地,即翻身而起,手中长刀刺向那受伤的杀手。刚刚那物正是受伤杀手弹出的树枝。转眼,刀锋抵喉,杀手沉声问道:“你何时被人收买了?”受伤杀手摇摇头,反问道:“如果他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会选择放下刀吗?”杀手迟疑道:“甚麽理由?”受伤杀手道:“干掉那些躲在幕后的伪君子。”杀手一怔,忽觉背后生风,至少有两人已在自己身后一丈之内,先机已失。

    杀手转过身来,身后正是姬灵霜与张少英二人。姬灵霜见张少英没动手,不由一阵厌恶。抬手间,数道掌风分劲而出,裹尽杀手生路。却见张少英疾步上前,真气引流之下,将姬灵霜的数道掌风皆虚空化去。姬灵霜气的几欲呕血,沉声问道:“到如今你还信仰那侠义大道?他,刚刚要杀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瞧得妻子失望的神情,张少英黯然应道:“我能放的下麽?纵横派的半壁江山掌握在我手里,我能不顾及数十万人的生计吗?能不顾忌纵横派的声誉吗?能不顾忌纵横派的威胁吗?我不能,非是我放不下,而是我早已入局。”姬灵霜明知张少英所言非虚,但念及自己与柳燕倾情托付,换来如此地位,竟是委屈,亦是愤怒,怒道:“今日我偏要杀他。”说罢,已然出手。

    姬灵霜武功盖世,那杀手并非排名杀手,自是挡不住。张少英疾步立在那杀手身前,姬灵霜掌势到中途硬生生收了回来。姬灵霜顿激动起来,哭泣道:“我们两个在你心里究竟算得甚麽?连个外人亦不如,你怎能如此看待我们?”姬灵霜如梨花带雨般的哭泣,幽怨之情溢于言表,失望之情展露无遗。张少英心中一痛,心疼不已,但他有的选择麽?整个武林都不会忽视他的存在,他也是不得已。侠义是甚麽?如果信仰都无法感化世人,那侠义之道又有甚麽意义呢?放不开自己即无法放开别人,何来侠义无双?张少英正欲上前安慰,陡觉背后生风,刀锋近身,他没有闪避。姬灵霜吓得惊叫起来,她离张少英虽只有丈余,但杀手离他更近。那杀手没有下杀手,刀锋及肤三寸而止,因为杀手的身后,受伤杀手的暗器旋空而起,飓风般的尖锐之声尤为刺耳,那是警告。杀手收刀,向张少英说道:“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但我能获得甚麽?”张少英摇摇头,说道:“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很多人可能等不到那一日。你们唯一的希望活到人生重新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杀手冷笑道:“其实谁都明白!但最吸引人的还是这逆反之举,我喜欢这个主意。”张少英道:“如此,等我恢复些,我会很快解开你身上的隐患。”杀手反问道:“你不怕我会变卦突下杀手?”张少英道:“你应该明白,相对于你的任务,我的主意显然更刺激。”杀手冷冷一笑,他明白,在这远海上联手才是生存的关键,一个人是无法行架这艘大福船的,哪怕是广船。

    一场风波就此过去,这得益于傲红尘的黑帮禁绝,在风靡百年的杀手组织身上捅出了一个叛逆的宣泄口,如今这个口子已经越来越大。

    岛上暂时没了威胁,经杀手一提醒,张少英但觉自己所料果然不错。杀手的手段不仅细腻,而且极端,这岛上的果实,水源,都被杀手做了手脚。而杀手同样惊异于张少英的细腻,岛上的东西他一点没动,甚至都没离开海滩太远。这时除了张少英的那艘福船,岛上的东西都已不安全。当下一众人回到了船上,起帆离岛,这是张少英的主意。姬灵霜虽百般不愿意,但柳燕身子极为虚弱,将一个温润如玉的美人儿这折磨成如此模样,姬灵霜没责怪那些杀手,反而自责自己不该打柳燕。这时她已然明白,张少英肯定加入了大幕司,他终于进入了纵横派的核心,究竟是师尊的笼络,还是器重,姬灵霜忽觉纵横派突然如此陌生。曾经她才是纵横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主子,师尊甚至为了她不惜解散纵横派,受尽宠爱。而自从张少英加入以来,无论是师尊,还是大师哥都对其有所瞩目,如今连大幕司都进了,否则张少英的这些谋划没有大幕司的策应如何能成事?张少英的事从来不瞒她,故而姬灵霜已猜测到其谋划如何。

    船上有大量的行头,足够一二十人的半年吃住,加上药物,五人足足有余。姬灵霜在仓中照顾柳燕,开始配些药助其恢复,张少英则在甲板上向杀手问起了其受伏击之事。面对张少英的询问,两个杀手狐疑中,将前来之事说了。此次前来是因为定雨红莲一行遭到了武林盟,器宗与仙宗的夹击,损伤惨重,谋晓芳便是定雨红莲派来牺牲之人。自从掌握了百炼峰,定雨红莲虽数次亲自动手刺杀张少英,但均未成功。许多人不自觉间,觉得纵横派的防范能力确实不一般。但细心之人渐渐发觉,对于为其父报仇之事,其先以御留香为张少英办事为由,迁罪于张少英,数次的刺杀虽倾尽全力,但始终有所保留。面对器宗监司宇文杰与仙宗左护法祝心研的伏击,定雨红莲似是早有预料,否则这一次非得全军覆没不可。自接替百炼峰以来,定雨红莲不止一次动过将那些武林各大家见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众,但总觉得有人似是在盯着她,是以一直在犹豫。面对朝武联合的紧逼,杀手组织已没有退路,很多组织都在动这个念头。尽管武林盟竭力防止如此事端发生,但究竟作用如何谁也不知。这些秘密一旦公之于众,天下大乱都极有可能。只是面对朝廷的军制和政制,似乎也能掌控得住。保护雇主讯息,这是千百年来杀手一直遵守的行规。哪些打破行规的都会遭受到同行以及雇主的双重剿杀,实际对谁都没好处。杀手组织有防范,雇主同样有防范,冒名顶替,偷梁换柱,雇主讯息的真假皆由杀手组织判断。

暗流涌现(53)

    张少英仔细想来,当初纵横门双使答应姬灵霜辖领纵横门事物,唯一的要求便是武道要助其剿杀手组织。面对鼎盛的杀手一行,其潜在的威胁显而易见。这一剿,便剿出个高丘岭大战来。张少英也明白为何诸宗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一桩桩血案始终是个隐患,雇主隐藏再深,终究人为,后患无穷。杀手组织的揣摩,武林态势的转变,受害人的讯息,杀手的讯息,凑集在一起几乎便是真相。有史以来,杀手组织曝雇主讯息屡见不鲜,杀手组织的鼎盛,也正说明各宗派,门派,朝武之间的利益争夺有多激烈。

    倒是两杀手对于海上被伏之事均心存怀疑,即便非张少英安排,却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只身一人出海,如此隐秘的行踪岂能在杀手组织之间传的人尽皆知?以张少英所言,跟随他的杀手尚有八百之众,可见其行事之厉害。杀手虽受组织控制,但杀手组织并非不顾及杀手的生死,适当的调和,可以缓和杀手与组织之间的距离。在这并不信任的关系中,杀手虽然被动,但对组织尚有长久性的依赖,并非一言不合便叛变。

    三人各自出言,暗暗论证各自的想法。夜晚将近,张少英下仓做了晚膳,晚上便守在妻子舱外调息。对于杀手的怀疑,张少英明言,信任需要时日,事实上信任很简单。傲红尘的齐烟九宫阵虽不出奇,却奇迹般的让杀手之间有了信任,那并非一场胜败所能比拟的,信任其实很简单,放开心。

    晚间。姬灵霜一直没睡,其心思全用到柳燕的安危上,生怕有所闪失。张少英也配合的很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着,随叫便有。姬灵霜真的累了,连骂张少英的心思都没有了,或是心如止水,这个男人已让她很陌生,权谋之术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可笑的是,当初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麽?其人越渐内敛,曾经的那份亲昵感反而越来越陌生。

    歇息了两日,张少英顺便以秘法接好了受伤杀手的椎骨,清除了二杀手身上的禁锢。如此其有了一个新姓名,陆重,那是他本来的姓名。另一个杀手对此颇有些瞧不惯,一只受伤的大雁罢了,岂能因心而就?这对杀手来说信任便是致命的缺陷,故而他用了他的代号,洛裳,百炼峰组织排名十八位。张少英到并不介意这些,人心是渐渐笼聚的,强求不得。随后张少英要求离开这个岛,避居海上。一众人皆没反对,张少英的从容不迫此刻竟是如此令人瞩目。避居海上的次日,柳燕总算是缓过气来,几日来的一切其均感受真切。然而醒来的第一眼却是姬灵霜,不自然的露出一股恐惧神色。姬灵霜瞧在眼中亦是一痛,支支吾吾的解释许久,柳燕这才缓和下来。她这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委屈加上恐惧,孤独,都不知自己如何靠着那一盆水熬过来的。即便知晓杀手故意而为,但她没有选择。此刻她多希望第一眼能看到的是丈夫,多想受到丈夫的怜惜。

    姬灵霜解释许久,见柳燕眼中含泪,似是心不在焉,已知其心思,当下出仓唤了张少英进来。张少英进来时显得沉静,坐在塌畔,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深邃的眼神,除了极力的忍耐,便是深深地愧疚与疼惜。眼见妻子崩溃愈及,张少英缓缓摇头,坚定的眼神告诉妻子,此刻只能忍。更对妻子深深的愧疚,这一切本与她无关。柳燕知趣的没有大哭,抽泣间拿着丈夫的手抚在自己苍白的面庞上。张少英这时再也忍不住,起身轻轻扶起妻子身子,搂在怀中。柳燕突然呜呜得闷声哭泣,极力的忍耐背后是剧烈的抽泣。张少英扶着妻子的秀发,此刻再多的愧疚和言语都弥补不了妻子所受的苦难。仓中的声息姬灵霜虽身在外,但柳燕的哭声却是那般压抑,显是怕自己听见,她又何辜?一念至此,姬灵霜对柳燕的愧疚和疼惜更甚,也终究下定决心,待其身子复原了,她便下南洋再也不回来了。

    晚间,洛裳不会生饭,又不愿显露,只好在海中抓了几条鱼烤熟吃了。烧烤对杀手来说是最拿手的,让陆重赞不绝口,竟弄得洛裳尴尬不已。被人夸赞厨艺,这倒是头一遭,甚至是不适应。对于仓中的三人两人没有去打扰,倒是陆重言语比较多,东一句,西一句的与洛裳闲聊起来。刚开始洛裳虽不屑,却无睡意,两人渐渐攀谈起来,些许生硬和尴尬,渐渐让二人话多起来。没有了身上的禁锢,不再受人控制,似乎一切变得很简单。

    舱内,姬灵霜为了不让柳燕操心过重,主动给她做了些菜羹,并愿意与三人相处一处。靠在丈夫怀中,瞧着姬灵霜递过来的勺子,柳燕心中五味杂陈。诸般心绪来回激荡,时而哭泣,时而沉默,疲惫中再次昏睡过去。张少英与姬灵霜多次相望,姬灵霜都撇过头去,三人将就着歇息了一晚。夜间,张少英与柳燕在一个被窝,姬灵霜独自一个被窝。令姬灵霜震惊的是,张少英的内息不断催生,愈渐炙盛。姬灵霜习武数十年,岂会不明白张少英此刻强行修炼逆反重元的隐疾。数日前其还步履蹒跚,数日后便生龙活虎,也许靠了菩提果的神奇,但毕竟是肉身残缺之体,再厉害的奇药也难以扭转,唯有渐渐调整。如此一来,功成之刻,或许便是其油尽灯枯之时。姬灵霜虽受尽屈辱,但此刻见二人都闹的要死不活的,打定主意要成全二人。虽不愿再接触张少英,却暗暗感听张少英的内息变化。

    逆反重元本是服用第一颗菩提果时,脱胎换骨成法而来,讲究的便是功体盈盛,在不断的创伤中,竟要忍耐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亦要勤修苦练,方能大成之境,为阴阳宝典更上一层的功法。姬灵霜虽知其功,但太过凶险,是以一直未修炼。张少英阴阳宝典下卷都未大成便修习岂能善终?只是不知御师哥究竟用了甚麽法子,竟能让其如此平和而习。晚间柳燕醒了过来,又渴又饿,张少英出声让姬灵霜照顾,自己起身去忙活。烛光下,二女相视,竟然无言以对,皆感疲惫。但柳燕没有放弃,在姬灵霜怀中扭捏着,却是浑身难受,想沐浴。当下张少英又起身去烧水,尽管在海上沐浴很浪费。

    忙活了大半夜,柳燕舒服的沐浴一番。姬灵霜许久未碰水,张少英便又烧了些。姬灵霜没有言语,更不愿张少英再见自己的身子。沐浴完,姬灵霜示意张少英也洗一下,并言周围四百里有座淡水岛。于是船上五人先后沐浴,用了不少水,仍用木桶装了起来。忙活完已是天亮了。姬灵霜知张少英不会听自己的劝,便将张少英之事与柳燕说了。柳燕急忙唤丈夫进来探脉,竟然探不出甚麽毛病。张少英只是摇摇头,并未解释,看了一眼侧过身去的姬灵霜便出去了。洛裳与陆重仍在外面等候,沉静过后,他们便明白,这是一条异常血腥的艰辛之路,也许他们很多人都见不到那一日。

    张少英刚出船舱,洛裳在桅杆上便发现了三艘福船队伍。洛裳落下甲板来,不禁暗暗冷笑,数日前自己还是这其中的一员,今日怎的就反过来了?就为了哪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建议?张少英沉声问道:“后悔了吗?”洛裳哼声冷笑,道:“但愿你能做到那一日。”洛裳问道:“哪怕是丢下你两个婆姨?”张少英摇摇头,说道:“极端的信仰值得你们追随吗?”洛裳道:“真不敢相信,竟然有那麽多人相信了你。”张少英道:“如果你也有纵横派的底子你也可以做到。”洛裳应道:“那是你的幸运。”张少英淡淡一笑,问道:“你觉得来的会是甚麽人?”洛裳皱眉道:“你一定要问这麽愚蠢的问题吗?”张少英仔细看了看远处的三艘黑点,笑道:“我们人少船轻,追上我们至少半日水路。这半日我们可以做很多事。”

    经张少英简单的商量,洛裳与陆重皆不可相信的盯着张少英,这也太疯狂了。

    姬灵霜与柳燕在仓中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张少英只是叮嘱姬灵霜好生照料柳燕,便转身出去了。

    午时十分,洛裳与依靠在船艄瞧着不到数里外的三艘福船一片慌乱迹象,皆面面相虚。均暗想,跑到海上来杀张少英本身便是一个错误。即便杀了张少英又如何?七宗定侠的主体是武林盟,杀了张少英只会遭到更强烈的报复,得不偿失。也是这时候,洛裳与陆重突然理解戾气二字为何,凡事都用杀戮来解决,虽然彻底,但后果往往更麻烦。

暗流涌现(54)

    姬灵霜也察觉到舱外异动,扶着柳燕到船艄。眼见福船不受控制,随风前行,正狐疑不见张少英。哗啦水声中,张少英冲天而起,顺带了七八条海鱼仍在甲板上。柳燕吓了一跳,姬灵霜却明白张少英究竟做了甚麽。蛰伏在海水中,凿穿对方船体,这看似简单,无疑是拿命去赌,何况张少英虽识水性,但这茫茫大海岂能与小天湖相比。柳燕这时也明白丈夫做了甚麽,想上前去却感身子虚浮,气力不支。二妻沐浴过后,换上了干净衣衫,气血恢复不少,张少英虽知柳燕身子抱恙,却不愿流露太多让姬灵霜反感,当下只是招呼洛裳将鱼烤熟。

    柳燕忍住不催促张少英去换衣衫,张少英竟然没有答应。姬灵霜明白,其不愿让自己看见二人的亲昵。即便如此,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委屈和屈辱,他何曾来劝过?不觉一阵哀怨。

    张少英问清了加上那座淡水岛的方向,便与洛裳操帆改向。

    反观后面追击的三艘福船,其中一艘不久便沉没。也不知张少英用的甚麽手段,福船之坚即便身负神功,也要费些气力,何况是一连三舟。待张少英下帆来,姬灵霜忍不住问道:“你究竟在谋划甚麽?”张少英摇头,说道:“没得选择的时候,我只能如此选择不是吗?”姬灵霜道:“这与更革相差太远。”张少英摇摇头,说道:“这是一个朝武联合的新谋划,谓之禁方。”姬灵霜道:“纵横派为了更革已经付出太多,你该明白要想达到禁方的目的,需要的不仅仅是时日。”张少英道:“我不会拿弟子们的性命做垫脚石,亦不会拿纵横派的根基做赌注,你宽心即可,好些养着吧。”瞧得张少英略带命令的语气,姬灵霜陡然发觉这个男人她越来越陌生了。

    数里外的海上,两艘福船带着三艘船的人丝毫不拥挤,亦陆续派遣小舟来追击。眼观之下,洛裳与陆重体会到了为甚麽很多人都说杀手虽聪明,但除了杀人,行事都愚蠢。小舟本为逃生之用,将小舟拿来攻击又能起多大作用?张少英夫妇虽只三人,但姬灵霜在燕京独战近三十人的警巡院高手早已传遍武林,之前谋晓芳何其厉害?在姬灵霜手下一招都没有走下去,何况还是其体力不济之时。瞧着快速前来的两艘小舟,洛裳渐渐发觉不对劲,小舟上的黑衣杀手竟然拿着长弓,显是欲火箭齐射,当下向船艄上的陆重说了。陆重身子无法动弹,眼见杀手愈近,正担忧,却见张少英从船舱里架出了一架床弩,不由吓一跳。但见张少英陆续搬出了三架床弩架在船艄,顷刻便好。掌帆的洛裳眼见如此,不禁露出冷冷笑色。伏击时竟然没注意,压在行头下的架子竟然是床弩,这种东西如今是声名大噪。

    张少英架功拉弦,陆重看得出这种东西很复杂,显是器宗的玩意儿。这些各宗的东西张少英都可以随意弄到,这个面子不是人人都有的,自张少英凭空而出,这个天下间的好处都被他占尽了。张少英用的这床弩与他们见过的不同,复合双弓是架在圆木上的,可四面转动调整方向。但见张少英运力绞弦,一掌拍下弩机,啸风尖锐而出,百步外小舟上的杀手见得真切,皆翻身窜入海中。张少英顺势又射了一弓,只是箭术不怎麽好,竟然射偏了,不由大感惋惜。姬灵霜瞧得张少英忙上忙下还射偏了,上前推开张少英,上箭,拉弦一气而就,嗽得一箭射出去。另一艘小舟上的杀手似是觉得弩箭也不过如此,竟然出刀抵挡,弩箭虽被劈落,却也被弩箭强大的冲击力带入海中,虎口迸裂。

    这番还击将两艘小舟上的杀手吓得不轻,即便都不缺水性,但如此攻击明显不利,当下两艘小舟又划回去了。

    倒是姬灵霜盯着张少英周身沸腾的真气,显是耗损不少,若不是飞天乘龙斩,便是弑血横秋了,具体亦不清楚。张少英体内真气太杂,已有混合之像,她也不知张少英究竟练到如何地步。张少英似是松了口气,向洛裳说道:“到淡水岛还有三日行程,他们已不足为虑了。”洛裳狐疑中,张少英顺手将一架床弩拆了,大斧上手,竟然做了一张简单的轮椅让柳燕坐着。

    折腾了半日,张少英身形有些虚浮,便自顾调息,这时候洛裳与陆重算是见识了张少英的不一般。其周身真气蒸腾,阳光下乏光盈圈,这般真气混为一体的神韵已是大成之境,其能有今日着实非虚。柳燕瞧得丈夫如此神韵亦不知其中蹊跷,不由暗暗担心。调息半个时辰,张少英由盈盛至静,至端无,平凡而止。几人就这麽盯着张少英调息已毕,张少英瞧着一众人大眼睛盯着自己,一脸诧异神情,不由淡淡一笑,并未解释,反向姬灵霜望去,姬灵霜触及其目光,身子侧了过去。

    张少英神色中难掩失落,见到柳燕投来鼓励的目光,不由五味杂陈,似是欣慰,又是疲惫和无奈。

    追随在后的两艘福船眼见无法短时间追上,便没再采取行动。这茫茫大海中船是唯一的生存之处,刚刚的大意已然失了一艘,再经不起任何损失。晚间,因为对附近海面的不熟悉,张少英选择了将船停了下来。陆重与洛裳均觉不妥,不到半个时辰身后的两艘福船便追了上来。张少英似是并没在意,让其他人歇息,他自己放哨。柳燕与姬灵霜均不理解张少英的做法,却也猜到了一点。

    子时刚过,两艘福船上的杀手便摸了过来,先是欲以火箭故技重施。张少英仍以床弩还击,将其攻势压制住。于是杀手也学聪明了,耗了一阵,突然两艘小舟分开来袭。张少英一人无法防范如此大的福船,终究给杀手摸上船来。但见张少英背持白兰剑而立,一股内敛深邃的英气瞬逼场间。上来的黑衣蒙面杀手一时踌躇起来,其虽为杀张少英而来,但此刻其人便独自一人站在面前,竟有些不习惯。清白兰君张少英的名头在如今的武林便是神话的存在,许多瞧不起他的杀手都亡在其手。

    眼见船上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张少英开口说道:“进一步即是死局,诸位皆身负绝艺,岂非可惜?”一众杀手均暗下心思,一行几人全无组织,只有一个目的,杀掉张少英。但张少英直言前进一步即是死路。船上黑灯瞎火的仅张少英身畔仓沿下挂了一盏灯笼,船上虚实并不清楚。

    坐在桅杆上的洛裳见到如此情景,已知这些人失败了。这些人单独行动起来,各个皆是狠角儿。这番九人面对一个人竟然尚有犹豫,犹豫对杀手来说,绝对是致命的。终于有三人动手了,起身的那一霎那,突然颓然倒地,一番抽搐之后竟然就此没了声息。这番变故,身下的六人皆骇然至极,不由向后退去。这下姬灵霜算是看出来了,这是灭魂法印,只是又有些大不相同,显是掺杂了弑血横秋的缘故。这类武功太过精奥和玄乎,灭魂法印更是武林的禁忌,自天罪之刃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武林名宿可以在其招下存活。当年的冥宗北宗之主,慕天光,仙宗侠菩提皆败在这一招上。

    张少英向前一步,自柁楼跃下甲板来,余下六个杀手突然折身分开。张少英并未拔剑,杀手分位看似自保,看似围攻,实则在几个未有默契之人的围攻下,其破绽也最多。张少英萃取武学巅峰之道,对于这些破绽最为擅长。其展现出来的端重若无震慑着每一个杀手,身未动,六个杀手已然倒地,这一切只在转眼之间。

    窗后的姬灵霜这时才瞧得真切,不由瑟瑟发抖。张少英此时使的完全是另一种路子,很显然,那是灭魂法印与弑血横秋的合二为一,是传染术与精神术的合体,竟然在其身上展现了。若真是如此那太可怕了。灭魂法印注重的便是传染术,那是人体,毒源,功体,药理,手法,天气,地势,人时等极端复杂的禁术,至少在纵横派是如此。历时多年,奔月的弑血横秋与御留香的灭魂法印皆有不小的变化,她也不是很清楚。

    张少英扫视着倒下的杀手,眼中只剩疲惫,杀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也许多杀一个人与少杀一个人没有区别,但他累了,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皆来自于姬灵霜与柳燕的感情。如今情变,这一切的支撑只是一份责任,因为他是纵横派掌门人姬沄的入室第三弟子。

    张少英将九个杀手的尸体搬到了甲板上,自是打算入地掩埋。

    这一晚张少英坐在船头和衣而睡,柳燕劝了三次,张少英只是歉意的一笑,并不言语。柳燕转过身去便忍不住泪下,非是丈夫对自己的不在意。而是丈夫身上那份卓然的沧桑,面对于夫妻之情,似是愈来愈淡了。这一切姬灵霜均瞧在眼里,亦是五味杂陈。

暗流涌现(55)

    原本她以为即便自己离开,张少英与柳燕依旧能活的好。但此时瞧来,这一番变故影响的是三人夫妻同心的契合。一瞬间姬灵霜心软了,但顷刻自己所受的那一幕幕,以及张少英所做的一切,那一丝丝心软瞬间即逝,怨恨,嫉妒愈深。

    柳燕这时也看开了,也不愿去劝,陪伴是夫妻三人最好的结局。她也不再顾忌了,早上便打理一船人的吃食来。

    船尾,张少英凝视着数里之外的十余艘大船,眼色淡然。将近午时,十余艘大船开始加快速度,散开队形,显是意欲包抄。张少英动手起帆,三帆同起,向淡水岛赶去。即便他此刻神功初成,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海上鏖战相对双方都是不利的。

    丈夫的沉默代表他已经接受夫妻决裂的事实,柳燕此刻能做的便是陪在丈夫身畔。这番亲昵的举动姬灵霜瞧在眼里,亦是心如刀割,看来柳燕也不会再劝她了,要去跟随自己的丈夫了,甚麽阿姐都是假的,怨恨占据了姬灵霜的脑海。

    眼见后面的船越来越近,张少英已知无法再逃了。杀手来的船多是六帆,尚有三艘九帆大福船,速度惊人。

    尚未近身,杀手在船上已齐施火箭而来。张少英目光扫向妻子,柳燕微微一笑,柔柔情意中已是随君而就。张少英顿来了精神,向桅杆上的洛裳喝道:“停船。”洛裳先是一皱眉,随即明白了张少英的意图,不由暗赞,好一个清白兰君,果真是豪气冲天,倒是颇为期待。

    这艘三帆福船在福船中并不算大,死守并非上策,趁敌方分散时突然反击当是出其不意。只是张少英有如此能力麽?这里的每个人都非庸手,一旦失手便死无葬身之地。当下洛裳下得甲板上放下锚,任凭火箭袭来,五人退守仓中。只是海上风浪较大,数十支火箭尚未落下便有一些熄灭,许多都射空,只有十数支射入福船上,帆亦着火,张少英等五人站在仓中等的便是时机。随着追击的船愈近,福船上的中的火箭愈多,经海风一煽,很快便着火。围截的杀手眼见对方停船,现是打算死守。也有人觉得张少英可能反戈一击,但他有如此能力吗?泱泱三百之众岂是其数人能扭转的?于是,围截的杀手船只在张少英福船前后两路集结,缓缓驶近。

    诸众眼见其福船上空无一人,火势愈大,均有疑心,却都想亲眼目睹。这些杀手均是四面八方,顶着朝武联盟的重压,一路损兵折将才凑集起来的,并无主帅。相对于杀手来说,不设主将更好,没有傲红尘的魄力,团结用兵便是空谈。张少英无论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朝武大战,七宗定侠的实际第一号人物。而相互之间,杀手与武道已不会有缓和的契机,杀掉张少英竟是对朝武最直接的报复,也是不小的打击,尤其其如今落单,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时机。

    这时已有三艘福船缓缓靠近张少英的福船,并且下锚防止其夺船逃路。张少英瞧得明白,要想夺船,保持船的完整,出不得一丝差错。

    诸多杀手本意烧船便罢,茫茫海面上其也难逃一死,但教众人觉得张少英没有一点应对之法却让人难以相信。如此兴师动众,不若见到尸体,谁能放心?是以稍一犹豫,便有数个杀手向福船上跃去。尚未落地,便有四人发现了甲板上的微弱亮点,那是一枚枚的银针阵,船舷上都有。船上无处落足,数人欲再提气,陡见舱壁破碎,眼前惊鸿一现,即是气息流失,眼神涣散,顷刻毙命当场。出手的正是张少英,姬灵霜,柳燕,洛裳四人,这一联手上来的杀手只有两人跃了回去,亦是惊魂未定。无论他们习武多少年,差之一招即是生死之间,这几个杀手死的一点也不冤枉。熊熊大火中,数道人影翻飞,分别跃上前方的九帆大福船上。这一出手便令几个一等一的杀手毙命当场,在场的杀手无不惊骇莫名。前一日的海战,许多人莫名的中了灭魂法印已是惊天动地,这几人联手,难怪诸多杀手也难奈其一丝一毫。

    张少英带着柳燕跃上中间的福船,顷刻便是汹涌的劲气自福船上激射而出,桅杆已然断了三根。见识了张少英一行人的手段,杀手已决定破釜沉舟了,如此一来张少英夺船的企图将更加艰难。其他杀手见得张少英夫妇真身,顿围拢过来,围势渐成。姬灵霜领着洛裳大开杀戒,顷刻间已杀死九人,身过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其对精神术尚有一定的造诣,是以出手间对杀手的影响非常大。张少英眼见杀手如此拼命,所性心头一横,沉喝一声,瞬间周身真汽蒸腾,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众者闻之皆浑身一颤。

    柳燕见得丈夫突然如此强大的气息,亦是惊骇莫名。丈夫的体质一直在调理中,经不起如此巨大的损伤。恍惚间,张少英一声长啸,身形骤移,周身气息犹如狂风卷浪,一股特别的气息弥漫开来,姬灵霜亦是暗暗皱眉,如此下去,她不敢想象张少英的结局。

    但见张少英穿梭于船体之间,剑光之下,剑气如鸿。所到之处,杀手仿佛被定身一般,近身不足二丈便颓然倒地,仿佛气力被抽干,伴随而来的便是一片片倒下的杀手。顷刻间,整艘九帆福船上的杀手尽皆声息全无,横身甲板。张少英气血涌动之下竟然发出沉闷的冷笑声,听者胆寒。但见张少英大喝一声,福船上倒下的杀手倏然立起,尽皆拾起自己的兵刃,翻飞中跃上了另一艘大福船,攻击船上的杀手。张少英首当其冲,当先刺伤了一人,接着便是成片的杀手倒下,遇者皆毫无幸免。这一切只在顷刻之间,那些倒下再站起来的人皆眼神涣散,毫无生气,犹如行尸走肉,遇见杀手便出手,功力似乎也瞬间提升不少。

    顷刻,张少英独自一人连挑三艘大福船,附者一百二十余众,剩下杀手虽者众,眼见之下无不骇然,皆跳入海中向离自己最近的船游去。张少英没有再追击,颤抖的身躯,是内息不受控制的紊乱,尤其是这种囫囵吞枣的方式。然而周遭的杀手船只瞧着跟随在张少英身后的那些行尸走肉,皆侧帆远遁。这片刻间的疯狂,若非亲眼所见,岂能相信如此荒诞之事。不到半刻,百十多个天下间一等一的杀手竟然被成片放倒,起来之后竟还杀向同行,如此怪诞的武功竟然只是一人所成。

    福船上的杀手尽管相互不如何熟悉,但相望的那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异和恐惧。数十年光阴勤学苦练,如此轻易就倒在这莫名的武功之下,灭魂法印四字再度涌入众人脑海,张少英与御留香果然同流合污。

    眼见得张少英内息紊乱,频临崩溃,柳燕惊骇之下跃向姬灵霜身畔,扑通跪下来,声泪俱下,哀求道:“阿姐,再恨他你也要救他,我们不能没有丈夫。我求求你,救救他,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柳燕向来矜持自重,这一跪竟放弃了尊严,也放弃了那份姐妹之情,那梨花带雨般的哭泣,姬灵霜瞧在眼里亦是身形大颤,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跟着跪了下来,哭道:“他体内气息太乱,我根本摸不着脉象,这世上只有师尊和御师哥才能救他。”柳燕听得姬灵霜如此说道,不由心神俱碎,瘫坐在地。姬灵霜眼见柳燕心如死灰亦心如刀割,这份姐妹之情来的并不容易,柳燕放下的尊严,便是对姐妹之情的践踏,姬灵霜只感到一股被抛弃的委屈和惊恐。

    想罢,姬灵霜所性一横,凌空跃向张少英身畔,推掌便附向张少英大椎穴。掌到中途,忽觉一阵柔和的劲风扫过,姬灵霜陡然翻掌拍向劲风之处,着眼所见竟然天罪之刃,竟然是师哥御留香。姬灵霜一时气血翻涌,扑通跪倒,哀求道:“你别再害他了,你所学超过他太多,他体质跟不上。”御留香侧过身去,并不受礼,贼笑道:“老头的弟子身质居然差得满大街的那种,我不提点一二,纵横派的招牌都要掉下来了,你就不愿他成为百战论道第一人?”姬灵霜竟是一怔,担忧道:“他承受不住。”御留香笑道:“不炼地狱之火,怎能得真金之身。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姬灵霜瞧着御留香那高傲的身躯,心里明白,他自始至终仍旧在乎纵横派的,虽然他叛门已百十年了。

    反观张少英,真气蒸腾之下周身青筋暴出,气血充盈,破功之危已近。姬灵霜虽相信御留香,但却不敢拿张少英的性命做赌注,正欲起身,御留香已出手点了姬灵霜六处大穴,顿时动弹不得。柳燕惊呼道:“你要做甚麽?”丈夫与姐姐均陷危,柳燕手中的飞虹剑如一道流星,疾刺御留香。御留香陡然翻动天罪之刃,剑锋之下,冷气倏然,柳燕刚近身便感到一阵眩晕,听得御留香说道:“虽然你长的美,但是不能对师哥动手哦!放心,他要是死了,我会与他一起死。”

暗流涌现(56)

    话毕,陡然听得张少英一声惨呼,周身喷出一阵血雾,已是破功之象。柳燕陡然觉得天塌了,神情恍惚间已瘫倒在地。

    张少英这一声惨呼也惊动了刚侧帆离开的杀手们,疑惑间,一打扮清雅的锦衫公子走近船沿,正是森狱十大杀手之一的浪秋居。在这一堆杀手中,他算是最有名的杀手了。一路被朝武联军迫得四处逃窜,流落至此亦是无奈。听得张少英惨呼之声,他明白,其已到极限了。浪秋居身畔的黑龙明白其心思,说道:“一盘散沙的阵势,你觉得能有几分胜算?”浪秋居缓缓摇头。他明白,这些杀手聚集于此,说得实在点是逃难。朝武联合之下,天地间众人都没有任何一丝容身之地,杀张少英竟是最直接的挑衅,也是最无奈的选择。面对庞大的朝武联军的巨网,这两三百杀手聚集在一起只是增加一点安全感,并无实际,事实上这麽多人竟然在张少英一人抗击之下大败如斯!当真怡笑天下。一旁的天机子忽而转身,跃上桅杆,朗声说道:“张少英内息大乱,此刻必定重伤。即便无损,这许多人拿不下区区数人,竟然要撤离。灭魂法印再厉害能同时将我等制服麽?大伙一起上,生死由天,走到今日这一步诸位还有退路吗?岸上还会有我等的立足之地吗?”

    天机子说罢,诸多杀手稍一沉思,已然出剑威胁,让那些水手再度回帆杀回。余下的杀手本在惊魂未定之际,眼见其中一艘船打转,均明白其心思。海上风浪虽大,但张少英那一声惨呼却是听得清楚。但即便如此,若是陷阱又该如何?诸多杀手犹豫了。但见得一艘,两艘船回帆,杀手们终是下定决心回击,他们已无路可退,说不定此刻朝武联军早已挥师入海了。浪秋居虽无实际的指挥权,但至少杀手愿意听他的,原因无它,其三人联手逃过武林盟,朝廷的层层狙击仍能毫发无伤,足见杀手默契之能,这一点上杀手均服。群架之下乱打一气,显然不适合杀手,偏偏无法统一。这些人大多数身受钳制,若不早作解决,不待朝武大军来剿,杀手自己便死绝了。

    眼见得杀手船队回帆,御留香哼哼几声冷笑。张少英一呼过后,心神大乱,正在极力凝聚,丝毫动弹不得,已到紧要关头。倒是洛裳与陆重,瞧得千古苍雪,遇田不孤,下酆都,断九泉,申屠月五人时,不由吓了一条,这几人是如何时跟来的?此时,二人又被船首张少英所吸引。但见张少英突然旋剑四方,那些恍惚的杀手突然眼神凝光,霍然跃下船沿,踏浪而过,张少英飞身紧随之后。

    这股庞大场面铺面开来确是惊天动地,一个人控制百十人,这是甚麽手法?太不可思议。

    不远处,正回帆来杀的杀手船队眼见到刚刚还一船同行的杀手此刻踏海而来无不惊异。若是在平静的湖水上踏水而过倒是毫无难处,但在这浪涛滚滚的海面上,轻功再好,也难以掌握平衡。着眼所见,尚有杀手轻功不佳,几个起落便跌入海中。惊愕间,反击的杀手已然跃上船来。船上的杀手瞧得其神悲而泣的面容,均明白那是精神术所致。惊骇之下不由向后退却,身后的杀手不及避开,竟然一阵慌乱,迎接而来的便是刀光剑影,人影翻飞之下,血雾飞溅。惊呼中,船上的杀手才还击。这福船上虽大,但翻飞之下身有限制,虽是人多势众,竟然未能阻拦剩余杀手登船。这一阵还击,张少英一方皆是进攻路数,全然不顾及自身,癫狂之下各展技艺,厮杀成一片。浪秋居眼见己部杀手各自为战,若不及调整,恐有覆灭之险。当下审视战局,开始调动各行杀手聚集,同时将福船靠拢,促成豁命之局。

    对于浪秋居的调动,杀手还是遵循了。众等皆有身手,差的便是信任和默契,以及有力的调配。这一行人本就仓皇凑集,几乎都拿不到组织的解药,追击的途中都死了三十多人,自是信念全无。浪秋居等三人本是森狱最有名的杀手,自领头攻打武林正宫便昭示其统筹能力,这一点诸多杀手还是认可的。

    如此,随着浪秋居的调动,兵器与人的配合下,本就势众,一番组织,张少英所控制的杀手便抵挡不住,顷刻间便折了三十余人。诸多船只挨得很近,恶战之下张少英所部渐渐不支,终至最后一人倒下时。浪秋居环顾四周,身畔的杀手竟然只剩下百十余人。

    桅杆上,张少英挺剑而立,眼见得已部殆尽,冷喝一声,纵身而下,剑气犹如春雨落下,点点光亮透向浪秋居所在之处。诸多杀手此时皆已疯狂,自知浪秋居若死,这诸多人不免葬身海中。当下便有数个杀手纵身阻拦,前面四人凌空而起,避过剑气,余下几人则挥动兵器各展奇能,竟然一一接下。反倒是迎上张少英的四名杀手,身在空中便觉浑身无力,精神黯然,血雾中纷纷坠海。张少英脚下不停,落在了浪秋居的福船上。诸多杀手见识到张少英的神功心中虽惧,却也激起血性,皆眼双目猩红,欲上前搏命。浪秋居不再犹豫,纵身跃了出去。与其同时,竟然尚有十余人随同浪秋居,意欲护卫其安全。

    浪秋居说道:“或许张副盟主该明白,杀手只是一个杀人工具,皆身不由己。”张少英虽辞去武林盟副盟主之职,但花易玄亲自说过,有其一日,张少英始终是武林盟副盟主第一人。

    张少英冷声应道:“受雇杀人也许身不由己,逃窜时乱杀无辜也是如此吗?”浪秋居一怔,这一点他无力反驳。杀手被朝武联军四处追杀,本就内心郁结,杀些无辜发泄自是常事。

    浪秋居明白,无论是杀手还是组织,鏖战至今时已再无缓和之地。浪秋居说道:“竟是如此,我们可以打个赌。”张少英应道:“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浪秋居道:“阁下若赢我等可我可以告诉你森狱的总坛在何处,甚至很多有关其他组织。输了,我们全体自刎于此。”张少英应道:“你能代表所有人?”浪秋居道:“他们还有得选择麽?”张少英说道:“在你出海之时,森狱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浪秋居明白张少英的意思,纵横派是不会放过森狱的,摇头道:“你们清除的只是有痕迹的东西,森狱虽亡,其根基尚在,比如仇家堡。”张少英面不改色,内心却惊愕非常,仇家堡与玄天派乃是旧识,当年玄天派开山仇家堡是第一家来恭贺的,因两派一个在黄河南,一个在黄河北,两派关系极为亲近。

    张少英说道:“竟是如此,若输了,你们去干掉仇家堡,一路上不会有人阻拦你们。”浪秋居喝道:“好,就堵我能否接你一招。”这是浪秋居早已想到的结局,他们可以去杀仇家堡,但前提是张少英能够接解除他们身上的各种禁锢,而纵横派便有如此本事。尽管张少英已然公示其不再担任武林盟副盟主之职,却如同花易玄一样,没有人相信他会真的离开纵横派,武林盟。

    张少英端重若无,淡淡说道:“那不用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浪秋居应道:“本来不是,但此刻不一样。即便你是神,刚才那百十人的巨大消耗对你真的没有影响?”张少英沉声道:“你可以试试。”浪秋居展手示请,他并不用兵刃,但张少英同样不会弃剑,百技竟艺,各展所长,这已是武林公认的真理。

    两人前行相对丈余而立,身畔所众皆向后退却。对决这般肃穆之事,即便杀手也会尊重。但见两人身形不动,忽而周身劲气迸发,两股内力豁然相碰,竟然是内力的比拼。众人见罢,开始纷纷担忧浪秋居的处境。其实有人也望浪秋居输,输了他们便有活下去的希望,但那似乎又得不偿失。要这些四面八方的杀手能齐心协力遵循一个人,浪秋居刚获人心,这一点已是极为不易。失去了浪秋居,再推举一人,岂有如此简单?但渐渐许多人开始发觉浪秋居此人果真天赋异禀,其与张少英看似内力比拼,实则上更多的竟是剑意。作为杀手天下黑榜上的成名杀手,其杀人的手法往往伤及脏腑而不见淤血,这时诸多杀手才算明白,其竟然将气刃练到如此程度,这是功法与内力结合所得,了不得。

    二人这般意念之争能瞬间契合,足见二人功底皆不差。内斗之下,众多杀手已发觉张少英确实内损极大,否则以其刚刚的疯狂,浪秋居岂能坚持的住?此刻的二人看似劲气交融,却不激烈,平和之下,二人意念出招,顷刻隐见汗珠滴落。浪秋居自十三岁便开始学会杀人,至今已五十余年,能走到今日地步其招式早已臻至化境,这一交手张少英意念之中连番进击攻其破绽,皆被浪秋居避开,反而被浪秋居抢招险些败下阵来,其也暴露了张少英武学囫囵吞枣的缺点,毕竟其习武实在太短了,经验尚缺。这一战张少英终于明白,一个杀手若是全心而就的时候,只要一丝一毫的破绽,在不惜代价的情况下他必败无疑。若非连番大战挫了杀手的锐气和张少英的突然爆发,他不会有这样的时机。

暗流涌现(57)

    半刻刚过,张少英嘴角已然溢血。二人招式虽在意念之间,但内息随招流示,不显于形,心力耗费甚巨。浪秋居同样不轻松,他未想到张少英竟是如此深不可测,明明油尽灯枯,为何内息如此汹涌混乱?似乎张少英自己都控制不住。武林传言玄天内功大成者走火入魔的危险极小,观张少英这般神态,手脚皆能动又不似走火入魔,怪异非常,眼观姬灵霜与柳燕的神情不似作假。

    此时,但听得一人朗声说道:“你们这帮傻蛋,张少英油尽灯枯了,大伙齐上将他大卸八块岂不痛快!爷爷我最恨这种对决了。你们都听着,谁杀了张少英,我就将他的两个婆姨送给你们睡觉。”说话的自是御留香。杀手阵营这时发现御留香等皆唏嘘一片,遁身后撤。但张少英听得御留香如此侮辱双妻,尤其是姬灵霜如何能承受?冲劲一上来,轰然撤身,凌空而起,翻身劈向御留香。御留香惊呼道:“喂,小子你不要”话未尽,剑已至,铛得一声闷响,白兰剑砍上天罪之刃,轰然溅出一片火花。张少英随着这一击,內俯受创,口中溢血不止。柳燕亦吓得花容失色,正欲上前去扶丈夫。御留香展手阻拦道:“我说他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们咋这麽不相信我?”又向张少英嬉笑道:“我讨厌对决,我看你还是杀我比较好。”张少英沉喝一声,骂道:“狗猪嘴,漏风了。”御留香对骂人已是炉火纯青,自知其意,骂道:“还自命兰中君子,你个骂人的阴阳人,我跟你拼了。”说罢,但见天罪之刃耀光炫动,张少英折身避开,顺手解开了姬灵霜身上的穴道,搂住姬灵霜,同时让柳燕搭上自己右臂,飘身而退。

    御留香见张少英一下子解开了自己的点穴手法,不由赞道:“你学得挺快,来吧,小子,让这帮杀手看看纵横派的神通,呀!”厉喝声中,御留香挥动天罪之刃直刺张少英。张少英催动内息将双妻震向身后,白兰剑如蛟龙出海,迎面扛上天罪之刃。柳燕早已惊得六神无主,大呼不要,姬灵霜突然劝道:“你别担心,这是逆反重元的激发之法。”柳燕早已哭成个泪人,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姬灵霜的深意,只是哭道:“他会死的,他会死的,阿姐,我不要做寡妇。”姬灵霜本自心烦意乱,见得柳燕如此亦是心疼,只得耐心安慰。

    再观张少英,其手中白兰剑虽短,两方近战竟然锵锵连声,撞击之声,声声沉闷,脚下甲板纷纷碎裂。旁观之人耳听得如此疯狂的沉闷之声无不心惊胆颤,一个肉身怎能催发如此巨大的内力?诸众所见已超出所识武学能为,均屏息观视,寂静非常。与他人的劲气收纳,吆喝不同,二人端静的外表下只剩下沉闷的锵锵之声,声势透人心脾。一些杀手则瞧出了端倪,张少英外表之下似是重伤难治,但这番激烈的奋击之下,张少英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打越勇,体内似是有无穷内力。这时已无人能看清二人的招式,实则上二人对击本就是乱打,这番形影翻转虽在方圆丈余,却似成两股旋涡,劲气冲天。这一番对战,战至半刻已不知过了多少招,围观众人更惊异张少英手中白兰剑竟然能与天罪之刃面对面的直接对击如此之久,足见坚韧。但此时张少英旋涡之势开始不稳,似是力有不怠。众人担忧之际,张少英旋涡之势陡增,持续顷刻即又与御留香持平。如此过了三次,张少英终于力道转弱,无力再续。

    只听御留香笑道:“哈哈,小子,你死定了。呀!”但听得御留香一声纵喝,豁然一剑,张少英惨呼一声,周身毛孔血雾飞溅,颓然倒下。姬灵霜与柳燕吓得魂胆愈裂,这世间还有甚麽比这个男人倒下更可怕?当年已感受过一回了,本就尚未调理好,这番倒下岂还有救?二女惊骇之际,虽跃身抢出,却浑身发软,跌下地来。这两刻对击虽短,但激烈之势震惊寰宇,御留香竟然气不喘,亦无一丝汗珠,其围着张少英转了一圈,喊道:“小子,你要是站不起来就说声,我马上救你。不过,你得一辈子变成活死人,你可想好了。”豁然,张少英劲气一动,挺身而起,御留香吓了一跳,张少英的白兰剑已然递到。御留香翻剑还击,喝道:“诈尸啊你!我跟你拼了。”

    仍旧是激烈的刀剑之势,沉闷之声不绝,两股旋涡瞬间升起,不到半刻,张少英在此惨叫一声,颓然倒下。这次御留香没有说话,盯着地上满身血迹的张少英,俯身探脉,过了一盏茶时间张少英再度站起,挺剑再攻,这一次竟然越攻越猛,不经意间的吆喝,加上急剧的喘息,两人战至疯狂,脚下甲板却不再破碎,显是将力道卸向空中了。这一次张少英足足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真气倒运之下,血色真气愈见色深。忽而听得御留香笑道:“哈哈,小子,你终于练成了,福气啊!哈哈”

    船上,真气消散,张少英猛然高喝一声,撕心肺腑的发泄之声响彻云霄,再无力支撑身体。御留香催动掌风,将其送向姬灵霜,柳燕处。二女急忙抢身欲接,却见张少英挺剑而起,终究立起身来向后退去,二女同时挺身扶住丈夫臂膀,这才接住。眼见得丈夫周身被血迹浸透,甚是骇人。二女惊惧之下,一时为之语塞,紧张说不出话来。张少英左右看了一眼,眼神交汇,示意无事。二女均伸手去探丈夫的脉搏,发觉竟然探不到脉象,一时吓得哭了出来,紧抱着丈夫。张少英这时精神疲惫不堪,无暇顾及妻子温柔举动,拍了拍二人肩膀,挺身跃起,走到浪秋居面前,说道:“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浪秋居惊魂未定,只是缓缓摇头。张少英续道:“那就记住你所说的,仇家堡灭门之日,便是诸位脱身之时,张少英说到做到。”浪秋居道:“也许我们该瞧瞧你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张少英应道:“当然,你身上的禁锢已经消失了。”浪秋居一惊之际,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口鼻溢血竟不自知,这一运内息,竟能吐纳自如,其血色褐黑,体内的控魂咒,断魂丹,不归草皆已消除。浪秋居惊骇之下,不由脚下不稳,险些摔倒。杀手也许习惯了杀人,但对于自身的禁锢,谁不想解脱?哪怕只是一瞬间。

    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刚刚亲眼所见的一幕,已深深的震撼了众人,谁能与纵横派争锋?

    随着浪秋居离去,遍海的尸体,以及留下的福船,张少英久久凝视,终于站立不住,倾倒的身躯被二女接住了,张少英现在要的便是修养。

    伺候完张少英睡下,柳燕与姬灵霜下厨做了一桌的饭菜,大家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尤其在底仓憋了一路的千古苍雪,遇田不孤,下酆都,断九泉,申屠月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姬灵霜欲单独找御留香密谈,御留香吃的太撑,靠在椅子上不愿起来,说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等神功要靠机缘的,他们知晓也无妨。”姬灵霜无法,只得问道:“那是逆反重元与三魂炼体之法吗?”御留香赞道:“聪明!奔月的弑血横秋名字虽取得凶悍,其实也就是精神术,我的灭魂法印注重传染术,而这一切的本质便是人的本身。”姬灵霜问道:“与菩提果有关吗?”御留香打了个饱嗝,摇头说道:“菩提果只是一味药引。阴阳宝典上卷开拓人体潜能,却也到了极限,故而下卷注重吐纳养身之道。奔月小弟循规蹈矩,弑血横秋虽强得吓人,却不及灭魂法印厉害,捷径之下虽伤及自身,有了方法调整便不可怕。好在弑血横秋并非完全的精神术,其中的药理便是中和灭魂法印的妙药。”姬灵霜道:“灭魂法印戾气太重,弑血横秋有如此神效吗?”瞧得姬灵霜眼中的怀疑,御留香笑道:“这小子的意志力原本完不成三魂炼体,只不过你们夫妻决裂,他性子一执拗起来倒是有可能。你们平日里的药理调整,内功心法疏导,饮食功效,都是最好的方子,否则这小子在三魂炼体第一层就得死。”姬灵霜不解道:“亏盈之体终究后患无穷,他受不起折腾了。”御留香嘿嘿贼笑道:“菩提果的果肉本是食用不得的,但他却没事,此乃人体本身的抗性,你们在他食疗中不断的加菩提果的果肉也没见中毒之像便是如此。”姬灵霜将信将疑,为了检验菩提果果肉的毒性,百十年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没有一个人能挺过去。

暗流涌现(58)

    见得姬灵霜眼色,御留香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他的抗性并非完全来自本身,而是他曾经服用过逍遥城练功的丹药,菩提果与其中的罗旭草药性相冲,毒患临身也被他挺了过来。再服用菩提果果肉一中和,炼就的上行丹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疗伤神药,不然这些日子他早晒成肉干了。”姬灵霜惊道:“人体炼丹,你疯了?”御留香吓得打了饱嗝,解释道:“我已钻研九十多年了,灭魂法印积攒排除自身毒性,弑血横秋积攒自身元气跟人体炼丹又有多大区别?”姬灵霜不愿争辩,这些事已超过她的掌控,太疯狂了。

    断九泉问道:“人体炼丹炼出来的药物,旁人可以服用吗?”御留香道:“可以服用,只是不稳定,除非是血亲,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酆都问道:“所以咒印,毒药这些很多名目都跟人体炼丹有干系?在杀手这一行早已存在很久了?”御留香道:“就是嘛,当年这便是我钻研出来的。除了纵横派几个弟子,世上还有谁能知?一定是聂羽那小娃娃泄露出去的。”柳燕不解道:“我一直很疑惑,菩提果如此神药,服用的第一颗便能脱胎换骨。为甚麽从第二颗开始便会药力减弱,甚至是毫无作用。”御留香贼笑道:“一个不需要再充盈的身体,人体便不会吸收更多的养分,药效自然减弱了。呃,其实吃了也白吃,身体不吸收,自然就大便拉出来了嘛,浪费啊,浪费!”千古苍雪问道:“你有不浪费的方法了?”御留香应道:“这是自然,”下酆都猛然握刀,眼色凶悍,威胁道:“你最好说出来!”御留香忌惮下酆都,不由缩了缩身子,说道:“很简单嘛!身体不亏盈就不要服用嘛!真要服用就把自己弄成重伤,最好是奄奄一息的那种,喽,躺着的那位便是如此做的。”申屠月不由叹道:“你真是个疯子。习武之人最忌讳精元流失,身体受创。你如此反其道而行,竟然也有人相信你。”御留香嘀咕道:“说的容易,有几个人能挺得住啊!你们谁要学?我保证你炼成神功。”

    一众人皆暗暗摇头,姬灵霜向申屠月问道:“不介绍一下你的出身吗?”申屠月做了无奈的姿势,嘀咕道:“你们从没有问过我嘛!”言语中似是有些怨念。御留香道:“禁断血亲嘛!这肯定也是聂羽泄露的。”姬灵霜狡黠问道:“你平常大大咧咧的,难道不是你吗?”御留香急了,说道:“当年钻研之后师尊觉得有违人伦,不到四年便停止了,更严令弟子钻研,这麽多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吧!”遇田不孤不解道:“禁断血亲是甚麽东西?”申屠月道:“那是血缘之间的胎生,像我便是一个身子两个头,故而小时候砍了一个。”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千古苍雪亦道:“像我这种便是阴阳双体,竟可至女子有孕,亦可受男子有孕。”这些言语,大家虽明白,但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确实令人不寒而栗。御留香道:“这种事情一百个能成功一个便不错了,这种有违天理,践踏人伦的惨景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不过这其中的好处你们也见到了,虽然长得人不人,鬼不鬼,但若成功,那是相当厉害了。”姬灵霜突然冷色道:“今日所议,不光是纵横派的秘密,亦是人伦的尊重,诸位以后若有不怠,纵横派将不会手下留情。”

    一众人没有回应,千古苍雪突然说道:“如果这天底下没有第二处,那白教一定是其中最大的,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御留香道:“看来你对白教很熟了?”千古苍雪道:“我的父亲便是白教教主羽千骨,足够了吗?”御留香瞪大眼睛,不解道:“你这是要大义灭亲麽?没问题。你父亲的脑袋我会砍的快一点的。”千古苍雪白了其一眼,缓缓说道:“曾经我是白教引以为傲的杀手,虽然这个名声在世俗为人所耻,我也曾沉醉其中。直到十年前,我遇到一个同样的阴阳双体之人,可能是我的哥哥或者是妹妹,羽千尊。今日得诸位一解,在下更加确定,白教必是禁断血亲的根基之一。”御留香似有兴趣,问道:“你知道在哪里吗?”千古苍雪摇头,说道:“我十三岁后便没再回去,只知道有一个很高的瀑布。”御留香道:“那这就足够了,让横网将天下间的瀑布查一番,然后一个一个找,定能找出来。”千古苍雪问道:“你愿意帮忙?”御留香沉声道:“当然。”遇田不孤凑合道:“他连孩子都骗,相信他才怪。”御留香顿时涨红了脸,冷声喝道:“我骗小孩子只是因为输的太惨嘛!赢一回而已,又不是每次都骗人,你们敢说自己没有骗过人吗?”下酆都道:“是骗过,但是没有骗过小孩子,或者是徒弟。”柳燕惊道:“御师哥,你骗辰善他们认你做师父了?”御留香怒道:“甚麽叫骗呢?是他们见我神功盖世,自愿拜师的,怎麽能用骗呢?太欺负人了,我是大骗子麽?”说罢,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似是受尽委屈。

    这一真哭起来,众人均知晓他庚岁,皆感尴尬无比,有一股杀了他的冲动,这世间已没有言语能形容他的疯癫之态了,况且他还是一个正常人。

    御留香哭得真切,竟然越哭越厉害。一众人安慰也不是,大骂也不是,御留香竟然哭了一盏茶时间才停下来。瞧得一众人大眼小眼的盯着自己,御留香叹道:“都说是朋友,我哭得这麽厉害,都不来劝一句麽?”一众人皆面面相虚。姬灵霜问道:“他还要昏睡多久?”御留香道:“最少一个月,期间要好好调理身子补充亏损。这海里甚麽都有,正是绝佳之地。”

    接下来几日,一行十人向北海行。路上虽不时遇到一些渔民或者杀手,各种伪装皆被御留香识破了。御留香水性极好,动不动便下海捉一些大家没见过的海物做来吃,一来二去的大家竟然都有了兴趣。其一时性起竟然连陆重的伤都治好了,只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动武。一行人径珠崖东面,再到香山镇补充食物,雇了水手。但众人又有了分歧,柳燕欲带张少英回仙侣山庄修养,姬灵霜却不愿回去,执拗之下双方不统一。但这时横网传来讯息,一部分杀手于半月前偷袭了玉琼山,玄天派掌门楚云重伤,生死不明。陇西四杰三人伤毙二十余人,终心力耗尽,同日仙逝,川陕四路各大门派已前去增援。柳燕见得此讯息不由心神俱碎,只得再跪在姬灵霜面前,求她照顾张少英。姬灵霜不愿每日面对此人,又禁不住柳燕苦苦哀求。权衡之下,反正张少英也快好了,带上路都一样。姬灵霜与柳燕虽未在纵横派除名,但如今已无实职,唯有张少英有纵横派大幕司的身份,一样可以调动横网。

    三日后,张少英醒了过来,一个多月的休养,其白胖了不少。听得楚云生死不明的讯息,张少英当即调动横网,飞翅,马车同时运用,连夜向玉琼山赶去。沿途横网的讯息如雪片飞至,楚云重伤,心脉俱损,已无多时日,欲见张少英夫妇三人。讯息上说的明白,来偷袭的一共四十三人,俱是被七宗定侠迫得无处可去的杀手。张少英连番思虑,当下让横网查探仇家堡底细。这一查并没有查出甚麽,只是仇家堡的衣冠冢内藏着上千件无价之宝古玩珍品,这与仇家堡每年三百多万贯进账严重不符。路上张少英夫妇三人与一众杀手分开了。有了武林盟的通行令牌和印信,一众人不会出甚麽差池。沿途所见,数不清的门派人员和官府捕役,巡视,缉拿杀手,足见七宗定侠规模之宏大。一路上张少英再次收到了一条不好的讯息,大宋首都连日来谣言四起,均在传昔日太祖皇帝身边的胡氏三魁所收的三个弟子现身江湖,其三剑名流的剑招再次重现江湖。太祖密诏的讯息也在公开亭上贴了出来,内容本意是传给次子赵德昭,并赐太宗秦王爵,改任西京留守云云。

    原本世人对这份凭空冒出来的密诏尚有所期盼,不想公开之后竟是如此,不由大觉失望。这份密诏明显破绽百出,当年之事真真假假世人早已谈论了无数遍,金匾之盟更是无稽之谈,自太宗死后,这份质疑早已变成定论。竟然有胡氏三魁弟子现身江湖,这份谜底不论真假,都将大白于天下。

    张少英无暇顾及这些,七宗定侠因其而起,玄天派受此难也在预料之中,并早做了准备。只是相对于其他门派,玄天派自姬灵霜霜率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大闹灵州之后,兰州南北早已稳定多时。玄天派尚有不少三会居弟子在玄天派驻山教习,本该安稳无虞。张少英一行人先派人去玉琼峰拜山,随后起飞翅直达凤凰顶。

暗流涌现(59)

    这时的玄天派,楚云重伤,陇西三杰仙逝,掌门夫人白氏重伤,唯掌门人韩白完好。

    张少英自天际下得地来,韩白领着一众指挥弟子迎候。来不及客气,韩白便领着张少英夫妇三人进入玄门殿,此刻楚云因不便移动便躺在临时安置的软榻上。柳燕见到奶奶的那一刻,但瞧得其面无血色的面庞不由伤心欲绝,知已无力回天了,奶奶强撑着一口气便是等自己回来。柳燕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楚云奄奄一息中睁开眼瞧得是柳燕时,不由心神一松,泪溢而下,微微眨了眨眼,示意韩白退下。

    柳燕极力控制情绪,咽泣中轻唤了一声奶奶。这二字一出口,酥得楚云情绪激动起来,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听的称呼了。楚云微微摇摇头,咽哽着想说话,柳燕急忙身过手去,一探脉象,当下一股真气输了过去。心脉俱损,却撑了这麽久,玄天派的灵丹妙药可都用上了。楚云向柳燕微微点头,喘了口气,这才看向一旁的张少英与姬灵霜,此刻的夫妇三人甚至都没如何梳妆,神色各异,决裂明显。张少英唤了一声奶奶,楚云点了点头,又看向姬灵霜。姬灵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其较楚云大了三十岁不止,奶奶这二字辈分上虽叫得,但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能够来玄天派已是看在柳燕的情分上,当下姬灵霜只是点点头。楚云这才张口说道:“我撑着、撑着这口气便是想再见见你们。我为玄天派倾尽一切,数十年的光阴寂寞,你们不可走我的老路啊!少英,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可休妻。娶一个也好,两个也罢,答应我。”张少英不觉一阵眩晕,姬灵霜可是早已写了休书,他说不出口,心中亦是一阵感动,油尽灯枯之际其竟然还想着他们。张少英有些犹豫,楚云看向姬灵霜,颤声说道:“你本非俗世之才,一个玄天派也许没甚麽,但一个丈夫对你来说如果都可随意丢弃的话,那这份情便微不足道,今后便各不相干,谁也不欠谁。你从心里都没认过我这个奶奶吧?”姬灵霜摇了摇头,只得硬着头皮唤了声奶奶。

    楚云再望向柳燕明显气力不支,声音渐弱,只听其咕噜说道:“我这辈子最风光的事情便是养了你们几个,个个都没令我失望。为了玄天派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不会怪奶奶吧?”柳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直摇头。楚云这才微微一笑,看向张少英,张少英忙道:“不敢有违奶奶期望,孙婿至死不休妻!”这句话说得沉重肃穆。楚云听得此言,强自言语的口气一松,当即没了声息,忍耐已久的柳燕这才扑倒在楚云怀中大声痛哭起来。

    玄天派出此大事,震惊江湖。但韩白向武林正宫送了丧贴,言明非常时刻务须劳师动众,玄天派可自行安葬。所谓武林同道,道同而礼平,楚云与那些牺牲的各门派弟子一样,皆是为了除魔卫道,弘扬正义而死。韩白这一手确实做的漂亮,但张少英很快便让人将谢陵谷,林子通二人抓到了韩白面前。当几片未烧尽的残纸和寸厚的兑帖放在韩白面前时,林子通与谢陵谷皆不由而同的厉声大笑起来,如此,二人合谋里通外敌的罪名算是证实了。但张少英并不满足于这些,像谢陵谷,林子通二人这种高傲的性格,即便是叛门也不会蠢到两人合谋。两人所得的兑帖一个六千两黄金,一个四千两黄金,明显有两拨人。玄门殿中,楚云灵前,玄天派指挥弟子皆在,韩白当众审询了二人。皆是受咒印控制,金钱利诱,以及孟依仙与云馨。至此张少英已可确定,当中确实有杀手组织牵扯其中。至于另一波人,当张少英收到一封密信时,至此已可确定,正是黄河北兰州的仇家堡。当韩白看到密信时不由目瞪口呆,仇家堡与玄天派不仅生意上来往,与上任掌门私交甚厚,怎会突然变成杀手组织六大家之一?他如何也不相信。

    张少英没有多做解释,三日后,御留香一众暗中将仇家堡堡主仇坚等一家老小送来了玄天派。与韩白所问的一样,仇坚之父仇武已去世三月,仇家代代相传的宝盒证明其是六大杀手组织之一。但张少英细细观视,当下大笔一挥让纵横卫将仇家上下尽数戮了。韩白本想阻止,但见仇家上下并无孩童在其中,知张少英还有后着。至于谢,林二人,自小一起拜师长大,韩白将二人脚筋挑了,关在牢中度余生了,随后韩白询问其由来,张少英说道:“六大家的财源何其之大,仇家堡每年虽巨,似乎还不及其十之一二。一个控制杀手组织的幕后老手,这等非常时刻,杀手叛变,朝武联合追剿,你觉得他们会在仇家堡等着咱们来抓吗?”韩白皱眉道:“你是说这是障眼法?”张少英应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这些人定是蓄谋已久的金蝉,好一个仇家堡。”

    韩白有些无言以对,相对于武林,玄天派尽管居八大门派之首,依旧显得单薄。这些武林争锋只有张少英这种上位者才有能力力挽狂澜。仇家堡的变故让其真实意识到了江湖的险恶,他还经验不足,无法应付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再看看张少英,数年之前其较自己相差何止千里,如今倒是反转过来。姬灵霜与柳燕就这般静静的盯着丈夫,美目中俱是深深的陌生感。却又感到一股凄凉,昔日期望的不正是如此麽?这股讽刺感亦是越来越强烈。两人已不愿再看了,理了理身上的丧服,转身出了玄门殿外。

    不时,张少英走了出来,瞧得二女的倩影。张少英沉声说道:“数年夫妻情深意重,张少英从不敢亵渎,今生竟娶便不会有休妻之日。即便有,那也是尽头,除了你们我仍旧一无所有。”说罢,转身走了。

    死很可怕吗?姬灵霜暗暗冷笑,内心却不敢反驳,张少英的真挚她岂会不明白。只是心中那份怨气难消,爱之越深,恨之越切,无以原谅。

    楚云的丧事办得很快,同时仇家堡的秘密玄天派也在公开亭做了公示,剿得钱粮达数百万贯之巨,武林盟与朝廷各得一半,玄天派分文未取。柳燕数度伤神,这番折腾竟然劳疾发作,病倒了。姬灵霜本想一走了之,但柳燕的两度下跪让姬灵霜又有些舍不得姐妹情分就此断得一干二净,只得照顾柳燕。只是身旁没有了侍婢做起来自然辛苦,她的大幕司副使身份尚在,但那一日纵横派上下听令于张少英,而忽视她让姬灵霜拉不下面子,数十年指挥惯了,当着自己的面不听令亦是心里有气,不愿传唤部属。

    晚间,姬灵霜刚睡下,凝香,窈楚,明珠,柳纤,柳泗和侍婢队赶来了。但姬灵霜心里有气,知道是张少英叫来的竟然对凝香大发脾气,还甩了凝香一巴掌。张少英只得进屋来劝,姬灵霜却恨意愈重,言辞渐近激烈,最后不由嗷嗷大哭,哭着求张少英放过她,让她走,不要再寻她了,那一声近乎哀求而梨花带雨般的哭泣,一句放我走吧,好不好?萦绕在张少英心头,久久不能忘却。张少英瞧在眼里亦是心灰意冷,只得放她走。姬灵霜独自一人走了,张少英只得令横网注视其动向,每半日一报。

    这时的张少英神功虽成,却殊无喜色。进入纵横派核心虽是大权在握,担负明显更重,甚至姬沄有可能将纵横派这个担子放在他肩上,否则御师哥如此张狂的一人怎会如此协助自己?没有双妻的陪伴这世间还有何乐趣?遍尝人间美味,览尽名山大川,已是一句空话。

    虽然只是在大幕司挂职,但大幕司的文书策令都会送与张少英观览。整个纵横派的事物实在太大了,较七坛事物多了三倍不止,即便是看也看不完。待张少英回房时,柳燕没有睡,瞧得丈夫进来的那一刻,亦忍不住哭了起来。张少英劝慰了一会儿,柳燕要张少英留宿。自夫妻决裂以来,怕姬灵霜吃醋两人从未真正同寝过,虽是在楚云丧期之时,张少英也只得应了。刚想躺下,大幕司副使曲鸿便示意有紧急之事。这个刚从大幕司调给张少英的幕僚已过甲子之年,一眼便知行事老练,端重稳健。张少英只得起身穿衣在厅中相见。这一番细看文书,张少英不由暗暗冷笑,强如纵横派竟然也有今日。

    尽管早在大幕司的预料之中,但发生的要比大家想象的快。姬灵霜掌管心坛数十载,副坛主扶摇更是心坛十年之久的元老,姬灵霜对其何其信任?时至今日,心坛,箕坛,尾坛三坛乱象已现,四派分离逐渐清晰。

    以箕坛副坛主扶摇为首,心坛六十三分坛主竟然有四十一分坛主跟随。其联名向大幕司谏言,认为纵横派沉珂难治,更革太慢,并无实效,尚无信仰支撑,众弟子犹如行尸走肉,虚度光阴,指责纵横派组织制度。言之云云,竟无造反之用意,亦无过分之行事,各坛运事如常。

暗流涌现(60)

    第二派则以尾坛副坛主百里鸿为首,尾坛四十二分坛尽数跟随联名,尚有心坛十八个分坛主越制跟随,谏言纵横派更革变动太大,将来尚在未知之数。这番更革变动折损各部属不少利益,干系千家万户,不可莽撞而为。均言,对纵横派大幕司更革谋划异议,并提出脱门之言,叛门之势已然在上书中公开。纵横派七坛相互之间除了横网,七坛相互之间均无衔接,一直在均衡竞争,能够同时联名,诸众必定会约过,此乃纵横派门规大忌。纵横派门规虽不干涉建制之外人事,但建制之内是不允许有联名等契合的事情发生。

    第三派则以箕坛副坛主谣光为首,箕坛三十一分坛虽未僭越,却有二十三分坛主言词相附,联名上书意愿让男女主人回归纵横派,入大幕司,箕坛重新择贤能坛主以安人心。且直言夫妻同家掌权不利纵横派壮大,同时对心坛,尾坛谏言直呼叛门之举,两方争端愈烈。

    第四派则是身兼箕坛管家,纵横门大管家的角羽为首,箕坛余下八分坛,以及心坛和尾坛余众均主张各坛归制,男女主人三坛坛主身份尚在,纵横派更革之下任何不法举动皆为叛门。

    如是,一向听命于坛主的各坛职事弟子轮番联名上书表达自己的意愿,监察司,执法,人事,斥候,度支,幕僚六司权利虽大,却都不敢有何异动。六司人员并不多,四派虽维持了本坛的正常用事,但分派明显,六司任何一司停下,都会落下叛门的罪名。于是六司也只能自己上书大幕司,各执己见,如今的大幕司已然乱成一团。门规严谨的纵横派竟然发生如此众多的分派之别,虽未直言反叛,但乱局已显。大幕司也没有处理过如此大的事情,报给姬沄,姬沄只言三坛乱局务须过问,保证横网更革即可。

    大幕司均是御事能手,心思缜密,对姬沄的命令更是维护。只是下令三坛不可乱制,所有上书大幕司会斟酌,这无疑是对四派的纵容。四派分裂将越来明显,张少英只是轻叹一声,让曲鸿打发赏钱遣斥候回去,并不表明态度。曲鸿也并没有询问男主人的打算,张少英明白,姬沄是有意让他来平乱,增加其在纵横派的威信。身上担负的胆子越来越重,张少英都感觉自己变了。

    这晚张少英难得睡了个好觉。

    巳时,大幕司副斥候令传来讯息,箕坛管家角羽率箕坛余下八分坛及心坛四分坛正坛主前来拜见,人已在小院外。张少英起身接待了角羽,问了三坛近况,并未有所指导,角羽数次欲言又止,终究忍住了,男主人在纵横派已是权力滔天,这番变故他不会不知晓,亦不会没有谋划,角羽待了一日便回去了。次日,尾坛副坛主百里鸿领心坛,尾坛共六十分坛主,六司令主一众前来拜女主人柳燕。不想柳燕当面发作,直言不愿再担心坛之责,并已上书大幕司请辞,同时责备百里鸿,心坛,尾坛竟然联合越制,纵横派门规之下是为叛门之罪。但百里鸿等言辞虽委婉,却再次拿出了心坛,尾坛共六十分坛的联名血书,意在脱离纵横派。柳燕拿在手中心绪久久不能平复,这还是往日纵横武林的纵横派麽?如此荒唐,明显叛门的联名竟然也能如此冠冕堂皇的拿出来。这时柳燕才意识到纵横派究竟遇到了甚麽,到嘴的请辞之语顿不敢再提。此事一旦处理过激,或许六十分坛只是表面功夫,但即便只有十分坛作乱,纵横派的损失都将巨大。柳燕本自身子未好,情绪未复,如此影响纵横派的大事她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当下派柳纤去请张少英来。但百里鸿上谏言道,三坛各有规制,男主人自辖箕坛,不该越权谋尾坛事。柳燕本就无耐心,冷声喝道:“你们便要我上书幕司同意此等叛门之举麽?不错,我是掌领尾坛时日不长,但也由不得尔等如此猖獗。”

    柳燕的性子一向温和待人,如此震怒却是第一次。但百里鸿作为纵横派的五代弟子,御事多年,性子虽端重,却极为固执原则,待人不讲情面,亦是他无法领一坛之主的原因之一。

    柳燕的脾气在百里鸿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心中并未在意,只是柳燕的决定却出乎其意料。柳燕当即书写了百里鸿叛门之罪的谕令,令其观看后交由斥候司送往横网转乘纵横派大幕司。百里鸿看后不由纵声大笑,他是尾坛副坛主,乃大幕司亲自考核,柳燕只有职事命令权,并无人事调动和处置权。柳燕气得脸色铁青,虽知其性子固执,不想能有今日之张狂,观其又非如此莽撞之人,显是另有隐情。柳燕对尾坛事物虽用心,却从未在尾坛安排自己人,一直都是百里鸿协助。百里鸿这番变脸,柳燕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部属。

    这时,张少英推门而入。百里鸿等众多分坛主因上下之礼制在不敢回头,但听脚步声自是男主人无疑。张少英缓步走到妻子身畔,百里鸿等众多部属才瞧见男主人尊荣。入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心头一颤,但见男主人端定而肃穆,一身青色锦丝长袍,英气逼人。弱冠的年纪,沧桑若定的神韵展露无疑,那份内敛的极致已是大成。

    张少英放眼扫去,诸部属皆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刚刚炙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眼见众部属竟不行礼,窈楚冷声喝道:“见到大幕司副使竟不行礼,你等真要越礼作乱麽?”

    这话本不该窈楚一个侍婢多嘴,但其跟了柳燕许久感情深厚,加上诸等如此相逼,也就忍不住多了嘴。这番拜见众人登堂入室,当行正礼跪拜,百里鸿并未犹豫,当先跪拜,余下众分坛主只得跪了下去。张少英并没有叫大家起身,只是叫了百里鸿起来,缓缓说道:“你有甚麽想说的今日可畅所欲言,只要你能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你们的联名我允了。”百里鸿等一众分坛主皆是一呆,大幕司掌管着整个纵横派的运作,辖纵横派全职事,整个纵横派也仅掌门人为大幕司正使,余众皆是副使,是有绝对实权的。只是大幕司给纵横派弟子的印象一直极为神秘,但百里鸿作为老人也明白,这麽多分坛纵横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他们如此做,只是因为纵横派这几年来的人事变动,才弄得如此人心浮动。尤其是张少英入纵横派后青云直上,女主人名义上是妻子,实际上也只是个平妻罢了。偏偏女主人还乐在其中,任由张少英这个捡便宜的愣头青在他们上面作威作福。他们这些人能有今日的地位,皆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所成,如此竟是对张少英的不服,也是对女主人的失望和不甘心其位居平妻之实。加上纵横派这次在朝武大战中倾力而行,传言纵横派上层在利用敌人清除异己。他们这些人将纵横派当成依靠和归宿,可以为纵横派做任何事和牺牲,但女主人所作所为,张少英所作所为,皆是裙带干系所成,尤其张少英并无真才实学,竟然被委以重任,纵横派上下早已颇有微词,只是慑于姬灵霜大幕司副使之职不敢声张罢了。由且张少英如今身兼大幕司副使之职,更是令人嫉妒,这往后去不得是纵横派掌门人啊!

    张少英明白这些,故而让百里鸿有说话的机会。百里鸿本自底气十足,虽熟悉男主人,但此番面对竟然有些忐忑。大幕司副使拥有对七坛的绝对权力,且大幕司对副使并无直接处置权,唯有正使才有。大幕司催动纵横派的运行,但与副使又有相互督导的关系,名义上为正副使部属。大幕司本质上是为了七坛运事分流,上辅大幕司正副使,下辅七坛正坛主而存在的,一切原则以纵横派利益为先,所众皆为掌门人用事。

    纵横派大幕司之下每个职位都如朝廷带了权字,除了一坛正坛主,余众随时可剥夺其位。见百里鸿在犹豫,张少英续道:“不论你们有何想法,皆可以上书,只要建制不乱,那就算不得背叛,此话我可以代表大幕司。”堂下诸众听得此话皆是心头一阵狐疑,原本以为男主人还要大开杀戒,以示权威。百里鸿心神一定,说道:“属下虽忝为尾坛副坛主之职,但能聚集心坛,尾坛等众非是属下私植势力所能成,实在是大幕司近年来的方略,纵横派牺牲巨大,属下等失望不已,才有此想法。”张少英反问道:“知道你们离开纵横派对纵横派的伤害会有多大吗?异端势力,朝廷,诸宗,都盯着纵横派武林领袖的位子。你们的离开不仅会泄露纵横派的机密,此为其一。其二,这麽大的人员缺失虽能补得回来,但能保证各坛的正常运作吗?自纵横派开派以来,从未有一坛盈亏,你们想开这个头?”百里鸿应道:“属下不敢。我等之所以如此作为,实不愿纵横派如此大动干戈,所谓更革即是扰乱纵横派建制,劳民伤财。大幕司若能考虑我等意愿,谁愿背上这叛门的骂名啊!”张少英道:“也就是说只要大幕司停止更革,你们便恪守门规?”

暗流涌现(61)

    百里鸿道:“属下等倒是有此意愿,只怕大幕司不会答应。”张少英道:“你们皆是一坛掌令,也明白更革对纵横派意味着甚麽。不错,分坛以下各层皆少了不少油水,断了大家的财路。但贪腐之乱绝非小事,宜成大患,大幕司没有错。再看看武道诸宗,哪一个宗派的薪俸能有纵横派如此之高?更何况你们是一方掌令,纵横派不会吝啬这些。反倒是你们,联名居然能够越坛共书,以纵横派门规此即为叛门,如此你们才会揪着我当时以箕坛坛主身份辖领三坛用事不放。所以,对你们越坛共书我不做任何处罚,但更革不会停止,如果你们不返坛用事,我便全部换掉你们,让你们颐养天年。此虽为下策,但并非不可用。”

    百里鸿沉默了,男主人的话语字字入耳,竟是那般犀利,不留任何情面,他有些拿不定注意。他们如此作为,更多的是各层监察司的权利加强,诸多人两三代传下来的职外油水越来越少,难以维持各自的庞大生计开支。纵横派更革更没有对此有一点补偿,加上大战以来损失人员众多,是以众多人怨气甚重。张少英虽向大幕司提过,却被掌门人姬奔月否决了。

    这时,门外八角卫来报,心坛副坛主扶摇领心坛四十一分坛主在外求见。张少英虽知晓扶摇与百里鸿二人同时来的,却没想到扶摇竟然有叫门的胆量。加上扶摇的四十一分坛,心坛,尾坛两大坛竟然只剩下四分坛未参与。扶摇刚刚行礼毕,八角卫又来报,箕坛副坛主谣光领箕坛二十三坛分坛主来见。堂下已站满了人,张少英只得移到到堂外院内接见众人。谣光入得院子但见白花花的跪了一大片,见到百里鸿,扶摇都在,不由怒气大起,未及向张少英,柳燕行礼便向百里鸿,扶摇质问道:“即便教令不妥,自有大幕司,监察司在,你等污蔑上意,叛门之举都能做的这般惊天动地,简直是荒缪。百里鸿,扶摇,你们好强的号召力。”百里鸿听得此言正要发怒,扶摇拦了下来问道:“你口口声声责备我等失职,你倒是指出来,我们何曾杀过,甚至是伤过一个同门?见到大幕司副使竟敢不行礼,究竟是谁在作乱?”谣光一怔,这才向张少英,柳燕行跪拜礼。张少英仍旧只让谣光起身,这个箕坛坛主的能力他如今都要差上两截,是大师兄带出来的能手。

    谣光起身便向张少英说道:“主子须得明鉴,谣光在纵横派偏居纵十杰之一,数十年也带出了不少人,尚无这等全坛附和的号召力。百里鸿,扶摇二人却有如此神通,却不知是谁给了二位这麽大的胆子!”扶摇气的脸色铁青,冷声喝道:“你一来便口口声声质问,却不知是何等心思。我等若真是叛门岂会来此自投罗网,是罚有过,尊听上令如是。你还有甚麽要说的尽管说罢,哼”谣光哼哼冷笑,说道:“我等皆自小生于纵横派,纵横派便是我们的家。你倆挖空心思要叛门自立门户,你问问纵横派五十万弟子答不答应。”二人这一番争论便毫无休止,张少英出声阻止了二人,冷声说道:“公事在身,咆哮上令之前,这便是纵横派副坛主的威风麽?直说你们的来意吧!想要脱离纵横派可以众签,我就不信,心坛,尾坛十万入册弟子皆是如此心思。至于你们说夫妻同事不利于纵横派发扬光大,这是上尊支持的,有何不满你们可以继续上书大幕司。但若有人蓄意谋乱纵横派,不必我张少英动手,自有制约之人。”

    张少英这话说得透彻,即是如此,百里鸿与扶摇皆有些忐忑,似乎男主人早料到纵横派会有如此分裂之局面,故而不横加干预。其先下手为强,点名众签,又能有多少弟子愿意就此脱离纵横派,背上这叛门的骂名呢?至于上书大幕司,大幕司本就是姬家的,上书有甚麽用?意思很明显,纵横派是私天下,一切姬沄说了算。这次的激辩看似激烈,实则上三派都未提及自己的上书主张,相互之间或许只是试探罢了。

    倒是柳燕,盯着院子内发生的一切沉默不语,她累了。纵横派发生这麽大的事,丈夫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让过去了。尤其是百里鸿一路,公开宣示要脱离纵横派。这时的柳燕忽然明白了,或许这也是纵横派更革中的一事吧!如今的丈夫知晓的东西比自己还要多,她对这个丈夫已然陌生。这一刻柳燕但觉得揪心的冷,但丈夫的目光深邃,并未注意她。

    晚间,张少英正在与柳燕下棋,突斥候令来报,山腰上百里鸿与扶摇两派发生了激烈争论,已演变成群殴。张少英只是应了一声,说了句等他们打完了再说。柳燕听在耳中莫名的恐惧,身子犹自颤栗不已。以前纵横派只是她利益之下的金山,但如今她早已将纵横派当做自己的家,丈夫如此言词,竟不在乎这群殴的后果,亦不在乎阿姐的去向,他已经完全变了。这时的沉默只是静待事情的恶化,仍旧底线的试探。张少英没有注意到妻子渐渐冷峻的目光,他的脑中装了太多事,他无暇分心。

    群殴之后,两派虽大打出手,却未身死一人,伤者三十四人,此等事例,纵横派前所未有。事后张少英亲临,斗殴之人自理伤势,更不可懈怠门事,同时免去百里鸿与谣光三年的薪俸,事情就此打住。这时的三坛幕僚司渐渐才发觉男主人的意图,不由一阵心寒,亦是忐忑,这些事端无故而出,必是早有谋划,静待事情的恶化,一旦处理不好,将危及纵横派的利益。虽然最后可以全部将这些人更换,又能有多少是自己人?觊觎纵横派之人何其之多,又仅仅只是这面上的四派分明吗?三坛六司均非庸手,自知当前唯有稳住各坛运作方不至事情失控,亦是其本身职责。

    深夜,张少英才回到房中,柳燕刚出浴,正在窗前晾头发。见得丈夫回房,柳燕突一阵紧迫,张少英瞧在眼里豁然才发觉妻子对自己陌生了,内心一苦。张少英走到妻子身畔,伸手将妻子搂在怀中,才发觉妻子颤栗不已。张少英柔声问道:“害怕看到我吗?”柳燕摇摇头,似乎丈夫的身体都是那般冰冷,她感受不到昔日的情分和温暖,心中凄苦,不由哭出声来,哭泣道:“你终究成了我们当年想要的模样,可我们后悔了,当年那个傻傻的小阴子才是我们要的。此刻的你我越来越害怕。”张少英轻抚妻子柔顺的长发,轻声道:“从我们成为师尊入室弟子那一刻起,我们早已入局。一个人不怕没能力,只怕没恒心,如此才有我们存在的价值。否则这一身的名利冤仇我又何以放不下?阿燕,原谅我,我没有选择。”丈夫在吐露心声,柳燕明白丈夫肯定是有苦衷的,只是应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可我是你的妻子,阿姐也是你的妻子,我们都是女人。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无时不刻的在乎自己,但你已经越来越远了。我知道我不能怨你,可一看到你忽视我们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恨你,怨你。”张少英叹道:“是我的错,是我太忙了,可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下。从森狱对灵霜下手的那一刻起,有心人的谋划已经开始了。”柳燕没有回应,她已不愿与丈夫谈论这些,明知道的结果又何必去追究?

    夜后,柳燕好不易睡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身畔是空的,丈夫并不在炕上,不由惊奇而起身,唤来值夜的明珠询问。明珠亦是吓得不轻,男主人何时出去的她并不知晓。当下只得去叫醒了曲鸿,曲鸿丢下一句男主人自有要事便再也不开门了。柳燕本自身体未复,又经玄天派大喪,失却至亲,经这一刺激不由心神俱失晕厥过去,吓得明珠等人好一阵慌乱。这时柳燕紧随男主人之后荣添大幕司副使,曲鸿不好再持身份,只得亲身出来解释。男主人去哪里他并不知晓,但绝对不会失踪。如此一解释,众人剩下的便只有等待。不到三刻,玄天派掌门夫人白氏率玄天派值守弟子匆忙赶到,两方忽而发觉,玄天派掌门人韩白,武林盟副盟主张少英竟然同时都不见了。稍一思索,白氏便言她知晓二人的去处了。当下两方急急忙忙赶到山脚下北侧面的传功洞,这是昔日陇西三杰闭关之地,如今正囚禁着谢陵谷与林子通二人。

    众人赶到时,惊见两个人影在黑夜里打斗。点点剑光四溢,璀璨夺目,众人举着火把走近一瞧,场间二人不是张少英与韩白是谁?但见二人持剑相斗,一个剑走刚柔,一个剑走轻灵,潇洒之势漫天遍野皆是身影,正斗个旗鼓相当。眼见得众人围观,韩白当先撤剑,不待众人问话,沉声说道:“玄天派是玄天派,纵横派是纵横派,这场博弈之战玄天派难挡撼天之威,纵横派各位自此都撤了去吧!昔日之恩玄天派永记在心。”说罢,韩白已然下跪,不住磕头。玄天派诸众皆吓得跪下还礼,纵横派诸众只得侧过身去。瞧得白氏那憔悴的身影,这个平日最娇气的妹妹为了玄天派便是妆容也朴素了许多。就连前来奔丧的,杨宗,云馨夫妇,偷神王,孟依仙夫妇都被各自缠身的事物扰乱了心绪。四女数年后的相会再也没有昔日笑声四溢的欢乐,只剩各自的身不由己,虽然这些年来四女相互之间一直在递书信。

暗流涌现(62)

    一时,柳燕迷茫了,丈夫靠不住,姐妹靠不住。身边的柳泗,柳纤因入了纵横派,知晓了她一坛之主的身份,再也没有昔日的肆无忌惮。柳燕环视四周不由一阵心灰意冷,往昔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柳燕身子摇摇欲坠,张少英瞧得真切,抢身过来,柳燕忽而出手阻止,眼色峻冷,喝道:“你别过来!”瞧得妻子颤栗的身躯,慌乱的眼神,张少英亦是心神一颤,他忽视妻子太久太久了。而柳燕此刻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了,玄天派再也没有她可留恋的了。柳燕瞧着这个陌生的丈夫,冷声说道:“我要去找阿姐,你不用派人跟着我。我竟是大幕司副使,自有自保能力。我会尽力劝回阿姐的,你去做你的大事吧,不用顾忌着我们。”眼见妻子不留话口,张少英正欲上前,柳燕突然纵声嘶吼道:“你听到没有?”

    妻子如此疯狂的举动,显是精神受到刺激所致,面对妻子的拒绝,张少英一时没有任何办法。围观之人更是震惊无比,天山四燕自小便得陈坦秋宠爱,飞燕阁便是其集钱所建,美名由此远播,是陇西出了名的美人儿。今日得见如此神态,似乎张少英夫妇之间过得并不好。目送着妻子的离开,张少英陡然失落无比,他又能怎样?又能怎样?这一身的重担他放得下麽?

    寂静之下,白氏,孟氏,云氏呼唤中柳燕仍不停步,三女只得劝姐夫去追。却见张少英突似发狂,纵声念道:“残阳孤照,白草香兰何处染尘埃,宏图霸业,纵千古英魂,君心依旧。哈哈哈韩掌门,我等就此别过。”韩白起剑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纵横派之恩,玄天派犹记。”

    人事皆匆匆而过,张少英简单与杨宗,偷神王夫妇话别,便率部深夜下了山。张少英率大幕司正斥候令,幕僚曲鸿,三会居弟子风神,明珠等侍婢队,凝香,张辰善,八角卫,纵横卫,一行人下山。将至天明,百里鸿,扶摇,谣光,三派追随而至,张少英拒了,只放言让众人好自为之,勿要将乱于纵横派之罪。这时的张少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此时能陪他饮酒的也只有张辰善了,只是他还小,这些好酒他也饮不了多少。这个小弟弟如今越来越懂事,他已经长大了,瞧得大哥哥那凄苦的面庞,他没有说一句话。张少英这一觉便睡了七个时辰方才起身,已是次日了,正斥候令来报,四方门门主郭晓独自前来拜见。

    当下张少英摆了就地摆了酒宴,宴请郭晓。却将郭晓吓得不清,但见张少英狼吞虎咽,大口饮酒,当真有辱斯文。但案桌上的佳肴皆是上等,他本身又是喜食之人,这场宴席最后竟然变成一场吃仗,两个人最后竟然吃了四个人的份量。酒足饭饱,二人便相邀散步相谈,并不让人跟随。随后郭晓拿出了一份文书,上面只有两行字“天虎八智将,天虎八策将。”张少英不解问道:“此是何意?”郭晓道:“这是从黑暗八方地网传过来的最高秘要,与文成武德,东皇霸业,指点江山,如诗如画指的该是同一个人。”张少英念道:“霸皇。”郭晓摇头说道:“也许天池只是一个假象,也许还有另外一个组织,尚待查验。八方地网核查大宋一切忧患,经济所指并不完全是天池会。反倒是你,如今你对武林盟这个阵营还有多少信任呢?”张少英微微苦笑道:“郭门主难道便不在局中?”郭晓叹道:“至少比你要好。”张少英一笑,说道:“霸皇的手段领教过吧。”郭晓摇摇头,说道:“比起阁下一句话便有五十万两黄金,四方门至今叹服。”张少英反问道:“你羡慕这个数字?”郭晓道:“当然。”张少英笑问道:“那你还有何要说的?”郭晓道:“时至今日,也许张副盟主该清楚昔日纵横门双使的身份。”张少英反问道:“这有何干系?”郭晓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昔日,武林盟,逍遥城血光之下,风光三十载,确实为太祖皇帝南北禁方所为。只不过太宗皇帝接手后,为了控制这二人,让黑暗逼迫二人吃下毒药,以便掌控。谁都瞧得出,这二人岂是浪得虚名?反叛由此而生,而且还成功了。”张少英道:“你是说有人支持?”郭晓道:“一个没有本钱的信仰岂是那般容易便能建立起来的。当此时刻你需要注意三个人,陈坦秋,冷月痕,康玉,虽然都只是猜测。”张少英若有所思,说道:“康玉,听闻当日其自刎之后有神秘人抢走其尸身,今日看来果真有人。却不知天虎八智将,与天虎八策将有何区别。”郭晓应道:“东皇之下,文武之分,其它暂时不清楚了。”张少英疑道:“天虎八策为武,天虎八智为文,将武立为前,足见霸者本色。陈盟主,冷城主为策,康玉为武,可有误?”郭晓疑惑的看了看张少英,苦笑道:“为何感觉你好像甚麽都知晓一样?”张少英淡淡一笑,说道:“也许在下比较聪颖吧!”郭晓无奈而笑,续道:“那张副盟主算是有准备了?”张少英应道:“盛衰之势始与人为天数,亦以此而终结。郭兄,我们是朋友吗?”郭晓不由一怔,忽而笑道:“张副盟主若不弃我这敦厚之姿,自当勉力攀亲了。”张少英哈哈笑道:“你这死胖子倒是不忘旧情。”郭晓故意脸色一冷,道:“言出俗语而讽,岂是圣人之雅?阁下这清白兰君的名号,在下倒是不吝疑虑。”

    张少英应道:“如此到教在下颇为受用,明释兄,请了。”郭晓作揖还礼,这才辞别离去。张少英站立许久,曲鸿上前来问道:“属下斗胆,不知郭门主说了些甚麽?”张少英应道:“交个朋友结盟共事。”曲鸿疑道:“郭晓此人看似滑稽,实则心思端稳,主子须当慎重。”张少英点点头,问道:“你来有何事?”曲鸿躬身应道:“是辰曦,辰逸他们知道了你的情况都闹着要来助你,得于主子的身份,各部属都不好阻拦,只好放他们前来寻你。”张少英摇头道:“这场看不见的较量牺牲了多少人!他们又能改变甚麽呢?此事我会写书信告诫他们,你不必理会。稍后你们将七宗定侠的最新名目整理出来,我要详看。”曲鸿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张少英端静许久,让明珠叫来了张辰善,两人出帐外走走。如今张辰善虽刚足十三,但经纵横派人事调教,较同龄孩童更为成熟,熟知人事。这麽多伙伴都在各坛历练,唯有张辰善张少英私心带在了身边。张辰善一直没有说话,当日张少英出海不带任何人,反将其留在岸上,其对此颇为不满。纵横派的诸多事宜,加上张少英不愿其过多参与纵横派事物,两人之间亲情虽在,却有了缝隙。张少英本只是想找张辰善说说话解解闷,那知张辰善一言不语,只是默默地跟着。张少英明知众伙伴之间间隙渐深,但他却无力去疏导,他太忙了。即便是闲下来,脑中也竟是那些武林事物。叹了口气,张少英这才说道:“明日你便去找辰逸哥哥他们吧!随在我身边是我的私心。叫你走的是我,叫你回来的也是我,我不该这麽对待你们。”张辰善摇摇头,正色说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气你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总是将我们抛开。我们虽无血缘之亲,却早已血肉相连,我们如此勤学苦练武功,为得便是能帮你的忙。”张少英叹道:“面对这个武林,我们这几个人又能有多大作用呢?从我躲在桥后面看他们的恶斗的时候,就卷入这所谓的武林江湖之中,如流沙般渺小。死在我面前的伙伴太多了,我不愿看到你们倒在我面前。”张辰善道:“论武功,我们已可打赢好多师兄了。”张少英摇头道:“这个武林还是单打独斗,傲视群雄的时候麽?百家争鸣,各展其能,今日的武林斗的是这个天下间的财富。再多的人,再多的地,也比不上那一锭锭的金银,此才是这一切的争端所在,非是正邪的较量。”张辰善摇头示意不懂,只说道:“我们只担心你,为了我们,你承受了太多。”张少英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为了你们这些都不算甚麽。”张辰善正要说话,忽觉一丝异样,警觉间,但听倏得一阵破空之声,随后又是一声,再是一声,肃空之势,身在其中已不知天地日月。虽知大哥哥将自己掩在身后,但当张辰善定眼一瞧,才从张少英左背上看到一把尖锐的枪尖,显是透体而出,露锋三寸有许,张辰善侧过头又是一阵眩晕,但见大哥哥身前竟然站着三个服饰一模一样的人,从头到脚,连模样都是一样。三人,三柄钩镰枪,大哥哥双手各握着一柄,中间的那一柄却透胸而出,张辰善这才反应过来是遇袭了。惊呼声中凌空而起,功行方圆,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惊觉一个孩童都能达到方圆之境地。同时张少英嘶喝声中,内息涌动,一股莫名之感袭上心头,端是灭魂法印,三柄钩镰枪这才撤回,也才发觉,张少英运力将透胸的钩镰枪硬生生从胸前折断了。

    三个人来的也快,退的也快,这时十数丈后的八角卫才惊觉,已是迟了。刚刚土中窜出一团人影,刚开始以为只是一个人,一击之后才发觉竟是三个人。原本八角卫不离主子方圆数丈,张少英为了独自与张辰善说话,才将众人抛在了身后。虽说八角卫队长早已搜寻了周围,谁能想到竟然藏在土里。

    待众人抢到张少英身畔时,但见男主人口溢血沫儿,双手已是血肉模糊,一柄精钢钩镰枪便刺在左胸正中。八角卫竟做护卫之侍,对医术也都精通,稍一查探便知晓男主人侧身避开一寸,躲过了这穿心脏的致命一枪。一众人惊魂未定中将男主人抬回帐中,药坊医师不吝纵横派奇珍妙药,救了三个时辰才缓过来,直至次日才醒过来。醒来的那一刻,帐中,纵横卫,八角卫皆默然跪下,帐中一时端肃寂静。张少英勉力摆了摆掌,示意不怪他们。但八角卫数次失手,男主人女主人皆受创,一众人均不愿起来,皆脸色哀怨,愧疚难耐。张少英只觉自身气息微弱,不愿多做劝解,吩咐道:“拿四宝来。”

暗流涌现(63)

    身畔,明珠吩咐侍婢弟子取来四宝摆在端案上,张少英倏而坐起身来,一时帐中诸众皆惊骇至极,疾声劝阻。张少英脸色一冷,沉声道:“我只是写些事情,不必大惊小怪。”当下,明珠只得点笔研墨,让男主人书写。张少英勉力坐正身子,这一动伤口剧痛袭来,忍不住吸了几口凉气,亦忍声不发。好在药坊医师已摸清男主人脾气,伤口前后包了四层,打了两层胶,才不致其动作时伤口崩裂。但明珠瞧得男主人书写内容时竟不自禁的颤栗,这是甚麽玩法?都已经伤成这样了。

    待张少英将一纸书信写完,唤了大幕司正斥候令,让其看了书信内容。但正斥候令一看之下不由心头一颤,这法子是男主人想得麽?太疯狂了。但见书信上赫然写着:“清白兰君张少英谨天下武林,黑榜十大资历尽在我手,凡卸吾一臂一腿,或是项首者,大夏龙雀刀,阴阳宝典,纯血菩提果,太祖密诏,老祖武谱,三化无极功,六艺剑谱,乾坤印诸等神通,八个机会,八个选择,张少英静待诸位来寻。”张少英本就气息微弱,眼见正斥候令端详许久,不耐烦道:“你领令否?不领令我便撤了你。”正斥候令无奈看向曲鸿,曲鸿只得沉声说道:“这些东西天下人不会忘记,主子引火烧身究竟是为了甚麽?”张少英强自一笑,说道:“天下间想杀我的人太多了,防不胜防,竟是如此,我给他们一个机会罢了。”曲鸿道:“这些潜在的危险只因纵横派的强大而无人敢滋事。你如此而为,主子觉得你能撑到第几个机会?”张少英哼哼冷笑道:“你们了解我太少了,你们也保护不了我。”

    话刚尽,帐外传来人声说道:“我们来保护你如何?”账内诸司一听均知正是御留香一行人,他们竟然可以穿过八角卫,纵横卫的防线,这怎麽可能?真的是八角卫,纵横卫已时过境迁了麽?人声尽,帐中忽然多了几人,正是御留香诸众。张少英无奈而摇头,向正斥候令说道:“稍后你们秘密将八资历送往武林盟,花盟主知道如何安置这些珍宝。随后你们便回大幕司”御留香不耐烦道:“啰嗦这麽多,你讲完了没有?”张少英应道:“应该是讲完了。”御留香应道:“那还不走?”张少英轻视的眼神直视御留香,问道:“你觉得我能走?”御留香疑道:“你是要我背你吗?”张少英道:“你不背便算了,反正我还得养伤几年。”御留香惊道:“甚麽?还要几年,你当你是石头做的麽?给我走吧!”话未尽,恍惚间,人影闪动,塌上的男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帐中六司驻事,八角卫,纵横卫皆面面相觑。几个狂人随便穿过纵横派引以为傲的攻守利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男主人劫走了,不过咋看似乎男主人是自愿被劫的。一众人惊魂未定之际,大幕司监察司权驻副掌令勉力压下心绪,向曲鸿问道:“我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们这些生死护卫主子安危的人他说抛便抛,说调便调,他还是那个侠义无双的清白兰君吗?”曲鸿沉声道:“这是他作为男主人的权利。论职制,你是大幕司监察司权驻副掌令,较我一个大幕司幕僚高上不少,该知如何叫尽职责守。大幕司身为属下,你如此置疑上意当是僭越,视为怨念,这是你监察副掌令该有的风度吗?”监察副掌令一怔,知言语过激,沉默下来。正斥候令有些心绪,躬身向曲鸿问道:“男主人与你接触最多,你明白男主人刚刚在做甚麽吗?”曲鸿道:“男主人吩咐你的事,你要拒绝?”正斥候令应道:“属下自当遵从,但这一切的罪过该由谁来承担?”曲鸿道:“此事不必担忧,男主人扰制,随性而为,这是他篡改八角卫,纵横卫护卫建制所得的代价。我警醒诸位,也许他只是一个不足二十有四的弱冠,但他不仅是昔日纵横派箕坛坛主,更是大幕司副使,老主子的入室弟子,当今武林盟副盟主。如果你们认识不到这些,僭越之下,休怪门规无情。”帐中诸众听罢,皆心绪不宁,这种感觉太奇怪。他们皆是大幕司人员,奇人能才见过不少,但男主人这般复杂的性格却是第一次见,唯一存在脑中的便是,这个男主人深不可测,时而憨墩,时而精明,探不清虚实,行事常打破门规,偏偏老主子,掌门人对其却越来越重视,肆意纵容。

    张少英遇刺,森狱杀手再度轰动武林。昔日百炼峰数次偷袭皆无功而返,此次森狱一出手足见神通。只不过对熟知内情之人来说,纵横派的护卫建制何其缜密?能够如此轻易被偷袭,足见八角卫出了纰漏,才有如此机会。讯息传到武林盟,武林盟主花易玄次日便召集各宗派驻事会议。自始至终,纵横派名义上都未参与任何一事,但事实上暗中皆是纵横派主导。此次纵横派虽尽数退出,但张少英个人仍旧是武林盟名义上的副盟主,只不过由冥花流东宗之主皇甫依实职。天下杀手竟想杀张少英挫武道的锐气,也知纵横派在武道之间的份量,张少英一死,武道诸宗再无这种名义上的平衡,届时杀手组织再爆出一些各大门派的不干净交易,便足以让武道大乱,这也是天下杀手组织被逼迫至极端都未作出这般激烈应对的原因之一。七宗定侠的同时,花易玄一直在诸宗与各大江湖门派之间调解。同时亲自上少林寺拜见了汾阳善昭方丈,让禅宗全力入世,抗黑榜,定大宋,并昭告天下佛僧,作为武道最后的保障。让禅宗入世,便是面对最直接的杀戮,一旦武道有变,禅宗数十万僧众将会有建制的进行全面动作,届时道家,儒家必定会插手,再加上武道诸宗与武林盟,稍有不慎即是天下大乱。于是汾阳善昭提出了三个要求,其一要花易玄去毒死一个人,其二要花易玄以其佩剑清流杀一个人,三是花易玄必须邀集儒家,道家名宿,以及武道诸宗,纵横派,武林盟进京面前皇帝陛下,各方之间须得调行一至,并且这场博弈将由花易玄亲自主导。一旦花易玄做到这些,禅宗将立即通告天下僧侣,布置准备事宜,以定武林盟后顾之忧。

    汾阳善昭提出这些要求对于花易玄来说皆是极为苛刻。江湖门派不需花易玄调解,但武道诸宗,道家三山符箓,儒家各流派却不一定支持花易玄的做法。其武道诸宗于七宗定侠已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各宗派之间的利益将渐渐浮出水面。为此诸宗不得不在维持七宗定侠的同时,尚要经过不断的建制改革,为新的隐匿做准备,亦要防备诸宗之间突然失去平衡而自相残杀。诸宗皆是传承百年的宗派,这一代的对立,在下一代手中便会改变,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永久的敌人。诸宗能有今日的地位皆是在杀戮的泥潭里滚出来的,出于自身利益,他们不可能再一次对七宗定侠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大量消耗自身根基,甚至听命于花易玄指挥。明眼人都知晓,当年双使唆使纵横派,仙宗,冥宗去捅了百炼峰这个马蜂窝,才有今日的极端局面。以武林盟主陈坦秋的话说,人固有聪颖,蠢钝之说,亦各有千秋,但人事之下,各凭本事,不走邪魔歪道即可。天下门派或多或少的都与杀手组织有些干系,但名义上正邪不两立,双使虽狠狠的耍了三派一把,但侠义之下,三派吃了个哑巴亏,诸众也不好说甚麽。

    而其道家主要是三山符箓,虽然如今三山以道家为总称,以宗为本身,算是道家统一了。但三山不会从心里永远屈服于这个名号,毕竟道家的传承堪比儒家孔子世家。原本三山之争,三山很少涉及江湖事,但离开了水的鱼儿终究会被水淡忘,三山不得不入世。且自始至终,三山都与武林盟井水不犯河水,从三山不入武林盟来看,三山定不会轻易给花易玄面子。至于儒家,要他们撰写文章,舆论天下人心自是手到擒来,但若参与最直接的杀戮,听命于武林盟,儒家各流派也不会答应。

    故而,花易玄自己饮下了毒酒,自刺一剑完成了汾阳善昭的要求,但是第三个要求他需要时间。但这时的武林盟,武道诸宗为了彻底铲除杀手天下黑榜,不遗余力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黑榜杀手组织已锐减到一百三十多家,其后杀手皆龟缩不出,武道诸宗每日要面对庞大的事物开支,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输送,来完成这场跨越数国的七宗定侠。且纵横派已完全抽出了人力,只保留一个名义,花易玄同样需要纵横派的支持,他不奢求纵横派怎样,能协助武林盟便可。这时的花易玄每日面对大量的文书宗印已是分身乏术,不得已创立武林盟幕僚司,让武道诸宗驻事共同参与武林盟的事物统筹。

源远流长

    于是花易玄在少林寺养好了伤,一回武林盟便召集诸宗,各大门派驻事议事,并将自己的决定说了。令花易玄没失望的是,江湖门派虽犹豫者众多,但大部分驻事皆响应花易玄号召,争取禅宗入世。武道诸宗皆沉默了,这一次诸宗又输给了江湖门派。他们刚刚消化完当日出钱的自作主张,面对这个提议,诸宗无人敢答应。当下皇甫依当众表态,陈述了诸宗对于七宗定侠的投入过大,难以分身,同时诸宗需要七日的时间考虑,并向江湖门派躬身致歉。冥宗东宗之主亲自致歉,这个面子让江湖门派极为受用,诸宗愿放下身份,遵守武林盟盟规,大势之下,江湖门派也不会刁难。毕竟七宗定侠的摊子何其庞大,江湖门派虽众,亦难以达到如此地步。

    花易玄没有逼迫,再而提出七宗定侠诸宗投入过大,不宜长久。需得度势缩减态势,并时常化,以达十年禁方之效。同时诸宗之间构建盟网,以应对与杀手天下黑榜等七家的极端报复。面对如此提议,隐宗曹九公提醒道:“有些事盟主尚需海涵,诸宗得隐于市才能源远流长。此番入世,当是犹豫再三,故而错失许多良机。诸宗构建盟网,本意虽好,但投入将更大。也许钱对诸宗来说不是问题,但诸宗连成一片,分歧依旧在,这种构建随时会崩塌,得不偿失。朝廷更不会容忍此等事情发生,届时将破坏朝武的关系,不得不虑呀!”花易玄点点头,应道:“前辈不必担忧,盟网只是联合关系,不存在同化,取名盟网非是彰显武林盟之势而是诸宗相盟,任何一宗,或者数宗,随时可以脱离。”器宗驻事宇文杰躬身说道:“诸宗得显于武林早已成为异端势力,杀手组织,以及朝廷的觊觎。大显人前本不利隐匿,且杀手组织已在各大派之间乱派拜帖,意图分化诸宗与江湖门派。盟网若成其势吞天,虽能成禁方之用,却也惊骇朝廷。一旦盟网运作过久,各方势力顺藤摸瓜,与诸宗皆极为不利。盟主可有解法?”花易玄自信应道:“问得好,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只不过这话由武林盟来说,总有些不妥。”仙宗驻事齐嫣然调侃道:“能够让盟主说出不妥二字,诸宗无不心惊肉跳。”花易玄淡淡一笑,抱拳敬了一礼,续道:“诸宗稍加点缀,所谓备用即是如此。”花易玄话尽便即住口,皇甫依终于忍不住了,说道:“盟主所言果然令人心惊肉跳,诸宗这下又要出血了。”齐嫣然笑道:“盟主特意让我等溶于武林盟统筹之中,再出言点拨,以此做的滴水不漏,好妙的计策。”花易玄反口应道:“你以为我会承认吗?”诸宗驻事,以及各门派驻事皆忍不住掩口闷笑。让人心甘情愿的吃哑巴亏,从诸宗的语气上看,花盟主这一提议已成功了一半。如今诸宗融入武林盟的事物当种,渐被感染,相互之间平日武学探讨,吃酒饮茶,畅聊武林大事,国家盛事,好不融洽。

    仙宗驻事齐嫣然,问道:“备用虽解盟网后患,但诸宗付出的财力不可谓不小。今日只是面对杀手,他日若异端势力,朝廷,或者杀手组织不再顾忌所谓的信誉,如此下去,诸宗即便富可敌国,也会被拖垮的。况且朝廷那边盟主能压得下麽?”花易玄朗声应道:“当然。但盟网若成,相对于诸宗,竟是最少的投入,亦是最大的回报,且自始至终可用,难道不是吗?”皇甫依淡然一笑,应道:“如此说来,诸宗当无拒绝的理由了。”花易玄正色道:“这本就是一场不遗余力的战争,诸宗还想有多少的保留呢?又能保存多久呢?”皇甫依道:“竟是如此,那盟主此议,冥宗允了。”花易玄赞道:“好气魄。”冥宗当先表态,一直未说话的药宗驻事徐德厚叹道:“今日得闻盟主所言,属下不禁想起了张副盟主。七宗定侠本意是诸宗参与,修养于江湖门派。不知盟主又有多少保留呢?”花易玄哈哈一笑,应道:“没有江湖门派参与的七宗定侠何其壮哉,连朝廷都对此默认,朝武联合何等气魄。我等只是河流中的虾兵蟹将,参与如此庞大的势力运作,焉能保得根基?没有江湖门派的存在,诸宗又能大隐于市吗?”徐德厚摇头道:“属下愚钝,盟主之熟虑天成难望项背。”花易玄应道:“多谢天成兄赞美。”哗然,自量殿中诸多人再也忍不住失声而笑。本来众多人以为花易玄统筹全局,每日会忙碌无比。但此番瞧来,其身上的担子越多,便越能显现前任武林盟主陈坦秋的影子,越遇事便越精神,毫无退缩。要知道,自其坐上武林盟这个位子,面对或明或暗的敌方偷袭已不下百起,只是极少有人知晓罢了。其能够将各宗门驻事聚集于此,并能安稳安顿,这份能力便是诸众的认可。眼见大事将成,张副盟主的传竹筒已到了武林盟,花易玄当众翻阅之下,只感无奈,却不由赞道:“好气魄。”殿下诸众皆不解,花易玄应道:“此刻传进来亦是缘分,诸位且看我武林盟副盟主清白兰君张少英的风采吧!”说罢,让九届卫张贴于抬榜之上,由两个九届卫自殿下来回走动,让诸众观看。

    这一看之下,诸众皆惊骇不已。当初幽魂想借黑榜十大资励左右江湖局势,只因诸宗参与其中理智应对,才不至于大乱。如今十大资励中,太祖密诏传言让副盟主给了异端势力,西门名册已无用,传国玉玺已入宫,剩下的七大资励依旧能够使人疯狂,尤其是杀手天下黑榜七家。这些东西皆是至宝,任得其一都能获益匪浅,也许不会出现蜂涌的情况,但打主意的人绝对不会少。为了让那些人安心,选择让武林盟盟主花易玄做公证人,当是天下最适合的人选。只是如今的张副盟主在不仅身份复杂,性格更复杂,以致于清白兰君的名号虽响彻武林,但诸多事迹与副盟主牵连起来,诸人越来越觉得副盟主与这个名号都是那般不匹配。

    而花易玄引动了诸宗,便要去拜访三山,但如此太耗费时日。当下只得遣三山驻事回信,请三山前来。花易玄只需去寻儒门各派,并带上武道诸宗与江湖门派的联名血书。至于纵横派,武林盟与横网的牵连仍在,一封书信便可,相信张少英不会缺席。届时诸众入宫,大事一旦成,便是最极端的面对,凭着朝武的联合,策划得力,无论是异端势力,还是杀手组织都将难挡天威。

    九月,秋分已凉。

    武林盟副盟主清白兰君张少英被森狱杀手步氏三兄弟重创,被御留香劫走,自此下落不明,纵横派掌门人已发出追踪令,让天下武林帮忙找寻张少英。这一次森狱这个杀手组织再度惊艳红尘,也让武林盟诸众意识到,杀手黑榜上的杀手组织虽被拔掉十之八九,但其幕后势力仍在,随时可以对正道发动袭击。副盟主都是如此,那些小门小派更不敢想象。是以花易玄的策略是符合事宜的,重创已达成,再揪根掀底亦是雷声大雨点小,再无昔日的辉煌。

    纵横派三坛。

    诸众得知男主人生死不明,四派之间文书上奏依旧,但相互之间各执己见,渐趋乱象,斗殴之事频频发生。三坛建制渐乱,七月的月收本该八月上旬便到,今已中旬,三坛月收都迟迟未上缴。为此三坛幕僚司,监察司不住催促度支司上缴,但度支司没有新任正坛主的验字与令印,亦不敢乱了规制。当此时刻,许多分坛主开始动摇了,原本大家只是想逼迫男主人撤回更革,脱离纵横派只是口头上的威胁罢了。但新任尾坛正坛主百里鸿对于脱门似乎很积极,截收月收亦是其暗中提出来的,其意为,诸众为纵横派出生入死,这次月收将予以保留,犒赏中下层人员。虽说百里鸿此举是为人心,但月收上缴是纵横派百年来的规制,如此坏制,这已是真正的反了。叛门之下,纵横派的镇压手段是纵横派弟子不敢想象的,倏然醒来的一些分坛主开始怀疑副坛主百里鸿的居心。

    质问之下,百里鸿以僭越之罪将几个分坛主撤了下来,并送往大幕司。百里鸿没有杀人,一众分坛主也不好说甚麽,却异口同声的请百里鸿三思脱门之言。百里鸿叹了口气,闻言劝慰道:“诸位皆以纵横派为家,包括我在内,谁愿意叛离家门?更革谋划由来已久,这短短几年内,纵横派伤亡弟子已三万余计,便是纵横派人多势众也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代价呀!还将那些不听话的,看不顺眼,老顽固都派来打仗,死的皆是纵横派多余的。此等行径,如何不令人心凉?”尾坛三十六分坛主躬身说道:“这些皆是在私下里的言传之语,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属下认为能够促成今日局面的,除了战争的伤亡,尚有油水这一不在台面上的暗流。”

源远流长(1)

    尾坛十八坛分坛主不忿道:“看来三十六是支持男主人,女主人的了?”三十六分坛主已有不悦,沉声问道:“诸位要脱离纵横派究竟是为了甚麽?一旦脱离纵横派我们的生计,家人如何保障?到时,那些想绊倒纵横派的敌人都会扑上来,心坛是为纵横派的心脏,箕坛为骨,尾坛为肉,到时仅仅只是三大总坛之事吗?大幕司之所以不对我等事迹做任何看法,竟是给我们机会,亦是看我们能折腾到何时。”三十六坛主话尽,诸众皆一片黯然。纵横派的建制看似连成一片,但一切各司其职,尤其是斥候司,除了大幕司,只有七大总坛正坛主才能调动,且需上报大幕司方能成,余下皆只有用度权。即便三大总坛垮了,只需横网不倒,纵横派即便七大总坛都没了,依旧能东山再起。说到底,七大总坛只是纵横派赚钱的用具,其核心在横网上。

    十一分坛主应道:“三十六坛主所言不错,如今三坛分裂四派,扶摇副坛主尚在观望,谣光正坛主主张归制,以纵横派利益为大,与咋们政见不合。箕坛大管家只是一个临时的身份,且与谣光正坛主有身份冲突,亦主张归制。我等若此时出门,必将遭到其余三派的打压,到时咱们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只是另外两坛也截收了月收,却不知是何意。”三十六分坛主应道:“十一分坛主的意思是尾坛可率先将月收上缴了?”十一分坛主摇头说道:“谁最先交,谁最有说服力,四派便有一派会失势。其实诸位谁都明白,权字之下,我们随时任由处置。数代人的经营和继承,很多人也许都忘了职位上权字的作用了。”三十六分坛主点头应道:“十一坛主所言不差,但是我等先上缴了又能改变甚麽?到时三派联名之下,大幕司又是何等处置呢!诸位别忘了,大幕司,男主人没有做任何调整,便是等着我等失去派系平衡,从而一一打破。”百里鸿插口道:“诸位在纵横派的地位举足轻重,另外三派亦是如此,谁也不敢先乱了阵脚。四派系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便是箕坛大管家角羽,亦是最先拜见男主人的,脱门只是不得已之举。我百里鸿并非不知好歹,此等叛门行径,孰轻孰重当是不该。不过,我等倒是有个新意。相信诸位均可接受。”尾坛监察司权驻掌令劝道:“正坛主虽有绝对的权利,也请正坛主三思而后行。”百里鸿躬身问道:“监察这是警告吗?”监察司权驻掌令躬身还礼,应道:“不错,请诸位勿要在叛门的路上越走越远。说到底,诸位皆是同门,再有不得已,皆需商量。”百里鸿微微一笑,应道:“这不正是在商量嘛!出门终究是一时气愤,这麽多分坛主能一呼而就?监察也太瞧得起百某了。”监察司权驻掌令没有回话,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在纵横派监察司虽是下属,但有绝对的监察权,百里鸿领事以来,对六司那是绝对的尊重和客气。但六司权利虽重,却无法干涉权驻正坛主之行政,故而百里鸿多方相处仍能保持这份平衡。否则六司任何一司上谏,百里鸿这个刚提上来的正坛主便做到头了。

    十八分坛主担忧道:“咱们已僭越太多,门规之下,叛门之名早已坐实。诸位竟想回归本职,又想大幕司能妥协,不做丝毫处罚,这可能吗!百坛主,我等这四十二分坛的性命,纵横派的根基都在你手中,还请三思而后行。”百里鸿不由哈哈大笑道:“诸位误会了,百某这个提议并非出格之事。我所意便是,除了月收,其他一切均由尾坛自治,时间为十年,诸位以为如何?”百里鸿此言一出,诸众皆一阵沉默,这个提议确实不错,之前众人相信百里鸿才有了这叛门之实,但众人并不怪罪于他,毕竟更革对纵横派中下层的影响太大了,而且还没有任何的补偿。尽管大幕司并没有谕令下发,但根深蒂固的门规之下,这叛门之实已是坐实了,百里鸿虽没说,却在给大家寻找出路。因为无论你是否愿意,另外三派都不会因为是同门而不会指责你叛门的事实。何况如今的三大总坛属于无人管的时候,若非靠着纵横派完整成熟的建制,以及四大派系的融洽默契,此时的三大总坛早已大乱。这时的众人皆在紧绷着神经,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大幕司,或者男主人一道谕令下来,大家跟着一起遭殃。众人如今能做的便是抱团,不至内讧,便能安然度过,但这谁也不能保证,只要有一个分坛主唱反调,整个派系便会不由自主的垮掉,进而在这场派系争斗中湮灭。

    百里鸿作为派系之首,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四大派系中唯有与其同时升任的心坛权驻正坛主扶摇能与之比肩,其意图并不明朗,且有敌意,毕竟心坛尚有十八分坛在谏言中支持他的。剩下的箕坛权驻正坛主谣光除了谏言,亦固步自封,以纵横派利益为上。最弱的便是箕坛大管家,昔日纵横门大管家角羽,箕坛中只有八坛愿意跟随,更有心坛四坛在其中。纵横派各坛若是在保证建制的条件下,仍旧维持各大总坛的运转,大幕司并不会严厉处理。但三大总坛之间越轨同事,便是叛门事实。故而心坛权驻正坛主扶摇一直在争取心坛剩余二十二坛的支持,并已大有成效。只是心坛中十九,四十六,九,六四分坛并不买扶摇的帐,甚至严厉质问其居心,大吵一顿,不欢而散。此等事例百里鸿不必去查探,也知扶摇必会如此动作。只是纵横派各大总坛,分坛从不会有交集,且一切基于横网方能运作,即便是总坛正坛主也无法随意探听。这类讯息通常都是斥候司搜寻,再报给幕僚司,由幕僚司与正副坛主共同作出有利决定。

    于是四大派系中各派系都在竭力维护自己的人员,并蓄势待发,寻找对方的破绽。最先出手的便是扶摇,其主张心坛归一,不可越坛共事,不住与跟随角羽的四分坛,跟随百里鸿的十八分坛主商谈。对于其如此作为,百里鸿也无法阻止,更无法与这些分坛主取得传讯。这些分坛主只是在谏言上支持而已,实际辖领权仍在各总坛正副坛主手中。让百里鸿不满的是,扶摇暗中与那些回心的坛主谈话,搜寻百里鸿叛门的事实。百里鸿无法,只得率先将月收缴了,并奉上尾坛四十二分坛主的联名,图尾坛自治。并言,若大幕司考虑停下更革,或者补偿一些,尾坛无论何时皆是纵横派的躯干,两派相互施展手段,态势已现。

    另两派亦是如此,如今谣光是箕坛权驻正坛主,但男主人为方便行事让角羽担了大管家职,虽只是一个传讯的作用,但事无巨细,箕坛的一切其皆一清二楚。谣光要求角羽回归箕坛,其身份不变,可共同处理箕坛事物,等待男主人回归处理。同时让其劝心坛四个分坛主归制,不可越坛联名。作为箕坛权驻正坛主,谣光此为并不过分,但角羽明言其心术不正,不愿归制。对于联名的心坛四分坛主角羽言明他从来无法接触到这四人,此乃心坛内务,他不会干涉。这下谣光可有些恼了,难堪之下,只得将月收缴了,并上书大幕司,要求撤换角羽箕坛大管家职位。不想大幕司快速传讯,言明此乃箕坛内务,大幕司不便干涉,属其自行处理。

    于是乎,四派三塔皆前后上缴了月收,并开始连番试探大幕司。但大幕司只以规制论事,只是对心坛,尾坛越坛联名给予了责备。

    纵横派发生的一切外人自然不会知晓,作为新的大幕司副使张少英此时已昏迷多日,躺了一个多月才醒来,被御留香一折腾,过了半月方痊愈。这些日子张少英梳理了思绪,身子刚好,冥宗北宗之主慕秋白,仙宗护门长老便赶来竹林拜会。张少英诧异的看了看御留香,御留香一摊手,说道:“你要想躲过横网的追查,只能借助他们了,不然你早被一大堆的属下烦死了。”这竹林中的小屋内只有御留香与张少英二人,吃喝都是御留香打得野味。张少英无从招待,只得与二人在小溪旁闲叙。许久不见,三人脸上的风霜之色愈加浓重。三人中仙宗护门长老农紫涵年庚六十有余,最为年长,但保养得体,容颜依旧娇美,玲珑的身段,秀气的瓜子脸,与仙宗门护门长老这个身份有些格格不入,唯一存在的便是那股大家神韵,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小觑。三人都受到过百炼峰的报复,都受过伤,而这一切均拜昔日纵横门双使所赐。

    反倒是如今,张少英这一个不足二十有五的弱冠,竟能引领武林局势,究竟是运气还是能力,谁能说得清?

源远流长(2)

    见二人都在打量自己,张少英拂袖侧过身去,问道:“这麽盯着我,我脸上有蜜糖麽?”农紫函叹道:“世人不相信你清白兰君的名号是对的。”慕秋白应道:“不错,再如何打扮,那份贵气你还无法掌握。”张少英苦笑道:“非要说得如此诚实麽?”慕秋白不应,问道:“你那里如何?”张少英道:“七宗定侠太过庞大,加上朝武联合,那些人不敢妄动。舆论终究是舆论,这才过了两月,天下学子万笔齐挥,那些人又能有多少余地!”慕秋白沉声道:“能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吗?”张少英尴尬道:“有些事不足判断,眼见为实方成。”慕秋白问道:“在哪里?”张少英应道:“金陵。”农紫函道:“此事我们暂时不掺和。”张少英道:“农长老自有要事,便有你想要的。”农紫函问道:“何以见得?”张少英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早已无从查探,这是纵横派大幕司剖析之后的结果。”农紫函道:“是否有些荒缪呢?”张少英应道:“如果纵横派错了,纵横派以一年的岁入相赠。”农紫涵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不必,或可一试。倒是你,巴不得天下人都来杀你。”张少英哈哈一笑,应道:“所以面对你们我也得提防啊。”慕秋白与农紫涵相视一眼,眼神中均有一丝异样之感,这个弱冠聪明起来教人难防,傻起来亦是特别,更让人无奈。

    杭州城。

    作为大宋东京开封府之外第二大繁荣城邑,杭州城内外十八万余户,三十万之众的生息皆依靠于此。繁荣之下能点缀这个城邑的便是来往不绝成群结队的商贾,甚至许多在东京都无法买到的东西你都能在这里买到。城内隆兴坊最出名的便是酒中香,这是八月楼中秋前出的新酒。虽说中秋已过,朝廷组织的品酒大会已结束。但街上的鼓乐从未停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官妓,私妓,穿梭其中,宣扬雇主或者自家美酒,一时酒香飘逸全城。

    熙攘的人群中,一身形阿娜,头戴帷帽的青衣女子缓步走到正店酒肆不远,便见上百之众百姓正在排队欲买各自心仪的酒品。酒中香今年一举打败了婺州的东阳酒,成为今年新酒魁。青衣女子闲暇时亦饮了好几杯,果粮共涌之下的酒汁润白细腻,又清于牲畜奶水,无论是色泽还是口味,当是一等一的好酒。青衣女子无暇去理会这些,她的眼光便只盯着酒肆旁的大门,她在等一个人。

    巳时刚过,一个身着杏黄色棉衫的精壮大汉在十余个仆从的拥簇下走出门来,精壮大汉走到酒肆前与买酒者客套,买酒者皆称呼其罗员外。青衣女子等的便是此人,其姓罗名襄,是这杭州城的酒业名人,更是杭州城有名的大善人。眼见罗襄上了马车,青衣女子缓缓跟了上去。罗襄的家世并不深,酿酒之法兴于罗襄之手。他的酒坊有七座,为其酿酒的皆是其救济的穷困者,故而皆入为仆人,以便依靠。这些酒坊皆建在甘泉处,以便就近取水和储藏,瞧罗襄去的方向便是东南七八里的玉泉山酒坊,哪里尚有七十余人,日夜轮流酿酒。

    当罗襄车队走过易长河,路径便荒僻起来,酒坊作为私自酿酒之处是极为保密的。除了每月官府人员的查验和运酒的仆人,很少有人到玉泉山来。青衣女子展开轻功绕到了罗襄车队前二里处,方在路中间等待。罗襄车队见到有人挡路,随行的仆人便上前询问,青衣女子不答话,只言要见罗襄。仆人本想拒绝,慑于主人脾气,只得报给了罗襄。罗襄下车见到女子,虽只是一眼,亦知晓此女是练家子。犹豫间,青衣女子温言问道:“你真的是罗员外吗?”其出声细腻,浑身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温润。罗襄笑道:“自是如假包换,却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青衣女子续道:“竟来寻你便有十足的把握,文攻武斗,罗员外任选其一。”罗襄微微皱眉,应道:“在下不知小姐此言何意?”青衣女子似是没听到,仍问道:“你要选哪一种呢?”罗襄无奈摇了摇头,让仆人递些银两过去,欲打发走。见到仆人递过来的银锭,青衣女子手臂一动,那仆人只觉眼前青影一晃,手中银锭顿时变成一个圆溜溜的银球。仆人吓了一跳,慌忙向后退却。罗襄本欲上车,瞧在眼里只得上前抱拳问道:“姑娘是执意要见我了?”青衣女子淡淡说道:“如果你忽视我说的话,很多人会死。”罗襄嘴角动了一下,沉声问道:“文攻武斗又是如何选法?”青衣女子道:“谈得好最好,谈得不好,便只有江湖道来解决。”罗襄突然哈哈笑道:“我一介布衣从不染江湖事,女侠这是何故?”青衣女子不温不怒,如秋水无波,应道:“我说过,来找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你是,不配合的代价很昂贵。”罗襄漫不经心的应道:“即便找到又如何?”

    青衣女子缓缓摇头,叹道:“你在拖延时间,我明白。”罗襄哈哈一笑,应道:“那又如何?”青衣女子道:“你我本无冤仇,你受的住我三掌,我便离开。”说罢,但见青衣女子身形一闪,已是疾招迅出。罗襄疾呼一声小心,刹那间,声停,人静,青衣女子竟然同时使出三招气劲。一阴一阳并阴阳,三分阴阳,唯我独尊,这是仙宗门的武学。刹那间的三招,虽皆由罗襄的三个仆人挡下。但仆人缓缓倒下身躯却是气力尽失,功体尽废。青衣女子柔声说道:“穿着如此粗素的仆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不世根基。”

    罗襄有些恼了,冷声说道:“驱使如此大的家业,岂能无武力护持,阁下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为何?何必委婉?”青衣女子忍禁不住咯咯而笑,说道:“你心中是否疑惑,这麽快便泄露身份了?”罗襄喝道:“你想说甚麽?”青衣女子侧过身去,缓缓念道:“湘妃楼上如月姬,何时惹人怜。窗井勾栏,幽香过处,一抹嫣红染倾城。”罗襄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捎带杀意。青衣女子陡然翻动衣袖,罗襄但觉周遭青影裹尽,尽是仆人惨呼之声。恍惚间,青衣女子犹立原处,似是并未动过一般。但罗襄周遭倒下的仆人让他明白,这些仆人并非输在武功上。仙宗门的武学极其复杂,涉及的远非他们单一的武学层面。这些仆人输便输在青衣女子缜密连贯的武学和心态,再高深的武学,有了束缚终究掩了锋芒。看似安全,遇到如此一丝一毫都能成为破绽的劲敌,便是最沉重的代价。

    整个车队,二十七人,顷刻间尽数功体尽废,这辈子能做个正常人便是最好的归宿了。罗襄平复了心绪,沉声说道:“你在挑衅我的底线吗?”青衣女子冷声应道:“是吗?那我可要试试。”罗襄冷哼一声,甩袖便去。青衣女子哗然催动真气,双手气刃同出,直指罗襄后背。恍惚间但觉耀眼光芒闪动,内力激撞蓬蓬之声不绝,青衣女子被迫旋身后撤。定眼间,场间哪里再见人影?青衣女子正欲再动,罗襄转身问道:“天地玄黄,你属何辈?”青衣女子应道:“地字辈。”罗襄点点头,续问道:“当属何派?”青衣女子应道:“仙宗护门长老农紫涵门下,水部阴姬。”罗襄哼声冷笑道:“仙宗阴派传奇的弟子,不差。”青衣女子问道:“文攻武斗,你有选择了?”罗襄拂袖道:“带路吧。”青衣女子随即裣衽行礼,出声言请。

    罗襄随着青衣女子快步返回杭州城南,烟华客栈。这是杭州最大的客栈,四层楼高的屋宇中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即便是富甲百万的富商一般也消耗不起。两人径至楼顶的望楼,但见一红衣女子坐在八仙桌畔,远瞭清水幽巷,独自饮酒。虽未见过她,但罗襄见过其画像,仙宗护门长老,阴派传奇农紫函。当下罗襄也不客气,自农紫函对面坐了下来。入眼的那一刹那,罗襄亦是心头一酥,怎麽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人,那股成熟而沧桑的风韵,说不出的别致。润红的脸蛋,让人有一股一亲芳泽的冲动。农紫函当先开口,言道:“一路辛苦,员外饮些酒水,提提神。”罗襄哈哈一笑,应道:“细腻至如斯,被宗派盯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说罢,起杯便饮。神态之间,农紫函瞧得出他没有做作,举手头足间,酒肉之气颇重。农紫函微微一笑,应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但你身后的组织一定不简单。”罗襄笑道:“不错。如果我刚刚对我的那些仆人是一股冷漠心态,那说明我是一个无情的人,我身后的组织也好不到那里去,必定成为仙宗铲除的组织。但我刚刚没有,说明我的组织尚存人伦,那麽尚有可利用的价值。”农紫函说道:“那就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罗襄反问道:“仙宗一直在追查当年奸细的真相,但我想问,当年仙宗驰援的高手真的死伤殆尽吗?”农紫函侧目瞧了罗襄一眼,问道:“如何?”罗襄道:“曾经有人挖通过山洞,里面并没有尸体,也并没有挖掘的痕迹。”农紫函淡淡道:“这些不重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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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