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花魁王娘子
李玄看着路过成衣铺买了一身男装换上的欧阳姑娘，想不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究竟要去哪里，还要女扮男装才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姑娘看着身上这身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多此一举”的折扇，觉得很满意。
她转头对落后她一步的李玄问道：“怎么样？”
欧阳姑娘姿貌绝色，气质独特，有一股逼人的英气，此时再穿上了一身男子服饰，还真是一副翩翩公子，温其如玉的模样。
当然，如果忽略她的高耸胸脯的话……
李玄视线不由自主地掠过欧阳姑娘的胸前，然后点头道：“很好啊。”
欧阳姑娘笑着道：“看起来肯定比你吸引小姑娘的目光。”
她似乎心情很不错，因为那双漆黑眼眸总是弯成月牙。
李玄问道：“我们去哪里啊，还得如此兴师动众的。”
欧阳姑娘神秘一笑，转身继续顺着街道走，嘴里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玄只好压下心中好奇，跟上她的脚步。
今日的红棉楼热闹非凡。
因为刚刚摘得了抚州城十二花楼花魁桂冠的绝姿佳人王娘子要献舞一曲，惹来全城轰动。
说起这花魁王娘子，只要是住在这抚州城里的男子，没有人是不知道的。
不只是她那堪比“狐媚”一样的绝色脸蛋。
尤其是她那绚烂如烟火一般的剑舞，更是让人惊艳，过目不忘。
所以消息一出，全城的浪荡公子都倾巢而出，伺机而动，朝着这座因一个女子而名声大噪的红棉楼而来。
当然，能进得来这几日前刚刚提升为抚州城第一销金窟的红棉楼，身份银子那可是缺一不可。
所以今日在坐的不是哪家员外的少爷，就是哪位公门之内人物的公子，在这不大不小的抚州城，也算得上“金枝玉叶”的存在了。
所以老鸨红姨早早就让楼里最伶俐、最勤快的小厮丫头候着了，只要是客人到了，必须有求必应，高高的供着，这些爷可都是楼里的大金主，得罪不起，更不敢得罪的人。
房子杜是这群纨绔子弟中的领头羊，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他爹是刚刚代掌了抚州知府官印的房大人。
他左拥右抱，在怀的皆是楼里出了名的绝色且听话的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更是笑脸相待，尽量的将那本来就隐隐绰绰难以蔽体薄衫往下拉，以求公子宠爱，看能不能野鸡变凤凰被人用轿子抬进知府老爷的府邸，当然自己走进去也可以，不求什么正妻的位置，有个小妾的名分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她们自信在这楼里混了几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讨好的手段更是早就熟烂于胸了，只要能走进深宅，肯定不会落的什么凄惨下场，反而会更加如鱼得水。
这位金贵公子的两侧当然坐满了狐朋狗友，更多的是一些公门子弟，商贾子弟最多两三人，负责撒银子。
他转头对一位正逗弄怀中女子的同伴问道：“什么时辰了，王娘子怎么还不出来？”
男子喝下怀中女子用嘴相喂的美酒，哈哈大笑，回道：“房哥儿急什么，等着就是了，美女美酒都有，有什么关系。”
房子杜对着这位家世仅比自己低了半筹，老子是知州的同伴骂道：“你个色中饿鬼莫要现在吃的撑着了，到时候真正的美食当前，却索然无味，那才丢人呢。”
男子双手在怀中女子的肥臀和丰胸上游走，嘿嘿笑道：“我的饭量是出了名的大，就这种家常菜给我五六道，我也能轻松吞下。”
说完，他在女子的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泛起一圈美艳涟漪，惹来女子一声娇嗔，他更是放荡大笑。
房子杜看着这位出名的浪荡子，摇了摇头，转头对另一边的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吩咐道：“等会儿王娘子献舞，一定要一掷千金，她的第一夜本公子可是势在必得的。”
男子毫不顾忌的伸手在身侧的姑娘怀中捣鼓，笑着道：“房大公子你就放心吧，今天我可是带足了银子来的，不要说一个女子的双腿，就算买下这座红棉楼，也不差多少。”
房子杜看着这位全城首富家的公子，满意的点头，笑道：“那就好。”
真不愧是肉欲横流的场所，所说、所想、所谋之事皆离不开这小小的一座楼里的皮肉事。
难怪有儒家圣人曾曰：勾栏粉楼最能误人，更能误国。
李玄抬头看着那块高悬的金字招牌，惊掉下巴。
红棉楼。
鎏金大字的朱红牌匾后面便是莺莺燕燕粉袖招摇的青楼。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牌匾下面跃跃欲试的女子，出声问道：“你要来的地方就是这儿？”
欧阳姑娘点头，“当然了。”
李玄叫道：“你疯了吧，你一个女子来逛青楼，成何体统！”
欧阳姑娘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衫，道：“哪是女子，现在我是男子，和你一样的。”
李玄铁青着脸转身，“那你自己玩吧，我回去了！”
欧阳姑娘并没有阻拦李玄的愤然离去，而是站着喊道：“听说今天有花魁献舞，是剑舞，你就不想看看？”
李玄脚步不顿，“不看！”
欧阳姑娘看着李玄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道：“那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完女子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抬步往楼里走。
“公子快快里面走啊。”
她刚走近门口，就有一位穿着艳丽，脂粉味浓烈的姑娘迎了上来招呼，而且那双白嫩藕臂顺势就要去挽欧阳姑娘的胳膊。
“走开。”
就在女子的胳膊就要挎在她的手臂上的时候，欧阳姑娘手中合拢的折扇一拍，打在了女子的手背上，将她的动作生生打断。
“哎呀。”
女子手背吃痛，立即叫了起来，嗔怒的瞪着欧阳姑娘，别有一番风味的嗔道：“公子这是干嘛，奴家可是做错了事？”
欧阳姑娘斜看着她，眉头微扬，语气平淡道：“这里不需要你伺候，走开。”
说话间，一股武人威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将女子吓了一跳，赶紧施福道歉离开。
不过在走远了的时候低声骂了几句恶毒话语。
这些话当然落在了五感灵敏的欧阳姑娘的耳中，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怒气。
这时候突然有人道：“你一个马上就要登上武人二境的江湖高人，与这些命苦的风尘女子计较什么，也不嫌丢人。”
欧阳姑娘转头，是去而复返的李玄。
她当然白眼以对，道：“你不是回去了么？”
李玄叹了口气，瞅了她一眼，道：“突然想看看那位王娘子的剑舞了，就回来了。”
“德行。”
欧阳姑娘撇过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之前被女子恶毒话语勾起的怒气消散一空。
就在这时，楼中搭建出来的高台之上，一位美艳女子款款而上，先是对着楼里的客人施了一个端庄万福，倒像大家闺秀，然后笑盈盈的宣布，花魁王娘子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登台献舞了。
座下立即响起如潮一般的喊叫哄闹声。
欧阳姑娘对李玄道：“快快快，我们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这里人太多，根本看不到。”
第一次进着胭脂场所，女子没有丝毫羞怯娇羞，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
李玄看着“非同一般”的欧阳姑娘，无奈摇头，只好跟上。
两人上了楼梯，在二楼栏杆处站下，凭栏而望，视野最佳。
这时，一阵丝竹悠扬声响起。
李玄和欧阳姑娘同时抬头。
一道粉色人影从天而降。
长袖飘摇，粉衣招摇，身姿婀娜，容貌若仙。
如仙子下凡。
第九十二章 姑娘你好
女子身子纤细如手中两端绑着双剑的丝带，在空中旋转落下，宽大的裙摆散开，如一朵绽放的月季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站在台上，对着在座众人施福，声音如空谷幽泉一般响起，“小女子能在花魁大选中夺得头名，坐实花魁的位子，要多些各位公子老爷的慷慨，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今日献上剑舞一曲，聊表心意。”
房子杜看着台上的美人，有些如醉似痴，将怀里的女子推开，一双眼睛发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女子体态，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风尘女子，上下两张嘴最能吞金纳银，只要银子够了，不管嘴里如何坚决的说着卖艺不卖身的女子，都得躺在宽敞的大床上任人驰骋，口中婉转吟唱。
这就是小小年岁便是花丛老手的房公子无师自通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坐在他旁边书生模样的男子笑意玩味的道：“如此佳人，也只有房兄能一亲芳泽了，只希望到时房兄能温柔斯文一些，不要唐突了佳人，毕竟你的房中名声着实太过粗鲁了，每次服侍过你的女子都得养伤几日。”
房子杜端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眼神不离台上艳压群芳的王娘子，笑着道：“怎么说也是不经人事的小雏儿，本公子怎么会如对待别人那般对待，当然是尽显我辈书生的斯文风流了。”
另一边男子哈哈大笑，道：“房兄你要是能在这等佳人面前把持得住，装出一派士子风流来，那不是你风度如何，而是本事不济，则是我们当中真真的“斯文败类”了。”
房子杜瞪了一眼大笑的男子，拿起桌上的花生粒砸去，笑着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蛋。”
男子直接用嘴将花生粒接住，然后边嚼边笑道：“滚就滚，不过不是那种滚，而是滚帏床的滚，哈哈……”
说完，他用力的揉捏怀中女子的胸脯，任由那团丰满在他的掌间变换形状，也不管女子幸苦隐忍的刺痛感觉，放肆大笑。
欧阳姑娘看着那出场方式独特，从天而降的美艳女子，嘴里啧啧道：“早就听曹小草那厮说花楼里的姑娘才是最绝色的，起初还不信，现在亲眼目睹，还真由不得不信呐。”
那王娘子姿貌确实上上佳，不仅身材婀娜，就只是那一张江南女子独特的柔美面貌，就足够让男子痴迷，更别说她还天生一双柔情狭眸，似会说话，随意一瞥，就是风情乍现。
李玄对于女子的姿貌没有多少惊艳，有的更多的是为女子感到凄苦。
如此姿容，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除了庙堂最是龌龊事满目的青楼楚馆，而是最是应该嫁一位心满意足的如意郎君终此一生，相夫教子。
可是一入这男子最流连的小小木楼，一切都变了，那怕只是跨入门槛一步，再面对别人的眼神，就不再是清澈如水了。
所以对于欧阳姑娘的惊艳之语，李玄说不出什么。
欧阳姑娘看着台下已经翩翩起舞的女子，突然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一句。
李玄离她极近，几乎要肩碰肩，但由于楼里各种声音纠缠在一起，杂乱喧嚣，还是没能听清，便出声问道：“你说啥？”
欧阳姑娘眉头已经展开，摇了摇头，稍微大声道：“没事，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女子不愧是能艳艳群芳，斗败上百位艳名远播的风尘女子登上花魁宝座的人物，一曲剑舞真是美艳至极。
没有江湖剑客的凌厉，只有百转回肠的女子柔情。
天下剑舞大师应当是一位亡国的公孙姓女子，那场城头的死前一舞真是天下第一，百余年来也最为文人墨客青睐，极尽华丽词藻堆砌。而这个不过双十年岁的女子所舞竟然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不仅肢体动作柔中带刚，就连所配之乐也大气磅礴，丝毫没有胭脂水粉之气，算得上是难得了。
所以座下的众人不管是因为女子舞技还是那美艳容貌，都看的津津有味。
就连虽是女子，却心思粗糙的江湖人欧阳姑娘也频频点头，点评女子的剑舞不错二字。
父亲是剑道魁首，见惯了刀气剑气的欧阳姑娘能给出这两个字，已经很有分量了。
李玄则无话可说。
一是因为他确实不懂，二是因为他确实认为女子的剑舞已经够好了。
一个苦命女子能将剑舞练到如此“美艳”的程度，很是艰辛了。
欧阳姑娘转头问道：“你不是练剑吗，评说一下啊。”
李玄则摇头，道：“说不了，她的剑是为活命，我的剑则更多的是为了杀人，一个干净，一个血腥，不能比较的。”
欧阳姑娘看着兴致总是不高的李玄，撇嘴骂了一句，“矫情。”
说完，女子继续趴在栏杆上看那台上女子的美艳舞姿，让她赏心悦目，心情不错。
台下坐在房子杜左侧的男子玩弄够了怀中女子的胸脯，往下再掏了掏，这才抽手出来，而那怀中的女子早就如烂泥一般躺到在了他的腿上，双眼含情。
这位名子粗俗的男子叫钱来，老爹官位仅比知府小丁点儿，而且又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家族势力在抚州城内纵横交错，要是真掰手腕，知府大人还真得掂量掂量。所以他这位少爷行事全凭自身喜好，那怕是在街上看见了勾人的小媳妇，心一动也敢晚上就掳回家一夜风雨，要是够滋味，还能长情几日，要是只是皮囊好看，功夫不行，那不用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就给扔出府门让她们自己回去，至于死活，全然不管。
笑话，一个低贱女子、妇人的性命有什么可上心的，有那功夫，他可以再找几个来。
钱来虽然极其垂涎美色，但却与众不同，除了一眼看中，否则不太喜爱黄花姑娘，反而对那些成熟的人妇另眼青睐。
他眼神掠过台上已经“名花有主”，且不愿去相争的王娘子，开始在楼里打量新的目标。
对于王娘子这种“新人”，他确实没有多大兴趣，虽然楼里有高手早就教过了她们的闺房事，可是真正临阵的时候又是一回事，他只喜欢被人服侍，不喜欢教别人服侍自己。
所以他就放弃了将王娘子揽入怀中的想法，不然以他的家世要是真想要，就算老爹是知府，表面上更是第一公子的房子杜也得拱手相让。
突然，他眼神一亮。
“啧啧，有意思……”
他抬手抚摸下巴，眼睛看着二楼栏杆处一位白衣“公子”，笑意玩味。
阅女无数的他怎么能看不出那人的身份，不说其他，就那高耸的胸脯也太引人注目了。
“起来。”
他拍拍怀里的女子。
女子知道这位公子的习性，不敢像在其他客人怀里那样耍尽手段，赶紧起身。
房子杜看到钱来站起身来，有些奇怪的问道：“钱兄干嘛去？这接下来就就是砸银子的大场面了。”
钱来笑了笑，道：“房公子有了闺中人，我还没着落了，不得去找找啊。”
同道中人的房公子立即了然，笑着道：“原来如此，那祝钱兄旗开得胜。”
“多谢吉言。”
说完，钱来整了整衣衫，朝着二楼走来。
房子杜顺着钱来的身影望去，当然看到了二楼凭栏处那最亮眼的人，嘴角上扬，低头继续将视线落在了王娘子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碗里已经有了，就暂时不会去惦记锅里的了。
欧阳姑娘心思暂时都放在了楼下台上的那名女子身上，所以对身旁突兀而来的男子全然不知。
李玄则看着刚才还坐在楼下最前排，现在却出现在欧阳姑娘一侧的男子，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场所，男子接近女子，意图不可谓不明显。
男子露出笑脸，翩翩公子的侧头看着欧阳姑娘的侧脸，开口道：“姑娘你好，小生钱来，敢问芳名？”
“滚！”
第九十三章 欧阳
说出这句不留回旋余地，且几乎将后路断绝的话，欧阳姑娘依然眼神不离底下正在收官的舞娘王娘子，从始至终都不看钱来一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钱来脸色稍僵，但只是瞬间便收敛眼下，依旧不失风度的笑脸相对，温声道：“姑娘何必如此绝情，常言道相逢便是缘，大家互相认识一番，然后坐下来把酒言欢岂不乐哉？”
欧阳姑娘终于转头，一双狭长眸子看着这个皮囊不错，却一眼就能看出是酒色之徒的男子，眉毛稍稍上挑，嘴角也微微上扬，声音平淡道：“你得感谢我今天没有带刀，不然你根本没有机会在站这里废话。”
终于近距离感受欧阳姑娘的别样风姿，钱来丝毫没有被面前女子的话吓到，反而心中升起“争胜”之心。
他身子微斜，靠在栏杆上，看着欧阳姑娘道：“不是我海口，就这座楼里，敢不听我话的人找不出一个。”
他强调道：“尤其是本地人。”
欧阳姑娘嘴角笑意扩散，语气略显惊讶的道：“哟，没看出来还是位“实权”公子啊。”
钱来笑笑，没有说话。
欧阳姑娘眯起眼睛，看着这位按她猜想极可能是“地头蛇”的俊俏公子，突然出声问道：“那公子以为这楼里的女子与我相比，有何不同？”
钱来想都不想，直接道：“没有区别。”
在他的眼中，天下女子一个样，都是床第之间的玩物而已，只是伺候的男子不同罢了。运气好的，能因一个男人一步登天，万人之上；运气不好的，就像这楼里的上百名女子，低到泥土里，只能靠自己的皮相谋生，且下场凄惨，没有晚年一说。
但是他这个娇贵公子不知道，有一类女子不同，她们喜骑高马，饮烈酒，腰悬刀剑，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很不幸，站在他面前的欧阳姑娘，就是其中翘楚。
仅一柄狭刀打趴下的男子数都数不过来了。
毕竟女子只有两大喜好。
喜练刀。
却最喜打男子。
欧阳姑娘听了钱来的话，并没有出现李玄所担心的突然出手，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女子难惹的公子当场摔下二楼，落得断腿断脚的凄惨下场，而是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李玄不明觉厉，只好看着，不去打扰欧阳姑娘的“雅兴”。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少爷公子而已，欧阳姑娘一只手都能轻松打趴下一百个了，哪还需要他来出头。
欧阳姑娘终于转过身子，与钱来面对面，她笑着问道：“既然公子觉得我与这楼里的女子一样，那请问公子，就我这副样貌，值银子几钱？”
钱来眼睛肆无忌惮的在面前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这楼里最贵的姑娘之前是红棉娘子，一夜千金。不过今天之后，就应该是刚刚夺下花魁名头，风头正盛的王娘子了，不出意外，等会儿是会有人出两千金的高价夺下王娘子的初夜。”
他顿了一下，一双眼睛直视欧阳姑娘英气勃勃的脸颊，继续道：“按照姑娘的容貌，犹胜王娘子三分，且气质绝佳，肯定不能少了，应当能值一千五百金，要是雏，再加三百金最多。”
不愧是花丛高手，青楼常客，钱来钱公子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对欧阳姑娘的点评也针针见血。
欧阳姑娘笑吟吟地问道：“不是说我容貌胜过她吗，怎么还会少她两百金？”
钱来指着楼下已经舞毕的王娘子，笑着解释道：“她的花魁头衔值五百金，所以如果除去，姑娘确实是胜过她的。”
欧阳姑娘似乎有些不满意，道：“才胜过她三百金，也太少了。”
钱来笑着摇头，道：“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在这青楼里的两百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两百金，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子费尽心思想要一盏花魁的帽子了。”
欧阳姑娘问道：“有何不同？”
钱来转身对楼中一位位笑脸灿烂的女子伸手指点道：“就她们，要是身价能提升两百金，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那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欧阳姑娘最后问道：“可是到头，她们伤着身子赚来的钱又有多少能落入自己的钱袋呢？”
深谙其道的钱来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弯曲，道：“不足一成。”
欧阳姑娘笑意瞬间收敛，全身气质突然一变，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钱来似乎有所感应，转头来看。
男子一愣。
欧阳姑娘冷着脸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吗？”
钱来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笼罩上他的心头，如坠冰窟，不仅让他脸色瞬间变白，而且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是打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子！”
话音刚落，还不等脸色同样大变的李玄伸手一把扯走钱来，让女子把事闹大，欧阳姑娘便出拳如闪电，击中钱来腹部。
瞬间弯腰如虾，五脏移位的钱来一大口鲜血喷出，身子离地，撞断身后胳膊粗的栏杆，还不止，飞过一丈多宽的大堂，撞裂对面栏杆，这才掉落在一楼地板上。
嘴边一滩血迹，后背血肉模糊，衣衫鲜血浸湿，生死不知。
“啊，杀人啦！”
随着一位女子的惊叫，这座艳名远播的红棉楼内瞬间乱了起来，女子尖叫逃窜，男子则为明哲保身或者免得殃及池鱼也选择了离开这里，一时间乱如闹市。
王娘子看着就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钱大公子，不知是由于太过震惊，还是心智坚定，竟然没有如那些尖叫逃窜的女子一样丑态百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而是一脸平静。
至于坐在座位上等着竞拍花魁王娘子的房子杜等人，则是真正的震惊到了，甚至有几个不成器的软弱公子在惊醒之后都趁乱逃走了。
房子杜不愧是其中翘楚，颇有大将之风，震惊之后很快便恢复了面色，转而一脸阴沉的抬头看向二楼。
那女子还在，且正好看向他。
欧阳姑娘脚尖一点，身子如燕一般跃下二楼，站在了王娘子舞剑的高台之上。
李玄紧跟其后，站在她的身边。
他转头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钱来，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欧阳姑娘还是有分寸的，没有下死手，只是不轻不重的教训了一下这个轻薄公子。
欧阳姑娘稍稍俯视坐在座位上，身前桌上摆满美酒佳肴的房子杜，伸手指着昏死在地的钱来，嘴角冷笑，道：“他是我打的，虽然死不了，但也活不好，要是想报仇，就回去和你们家的大人说，本姑娘姓欧阳，叫欧阳，住在兄弟楼，想打架的来就是，我等着。”
说完，她转头对身后美艳的王娘子莫名其妙的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一个忙，反正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王娘子先是一怔，然后眼底出现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对欧阳姑娘摇头道：“多谢姑娘，不用了。”
欧阳姑娘转头继续看向房子杜，道：“你不比躺在地上的这个好到哪里去，不过今天运气好些，没来招惹我，不然你的下场绝对不止他这样“断子绝孙”！”
最后四个字，欧阳姑娘说得尤其重。
房子杜瞬间脸色大变，苍白如雪，冷汗打湿衣衫。
欧阳姑娘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笑意玩味，然后走下高台，往门口走去，所过之处还未逃出楼的男女主动让开一条道路，低下头颅都不敢看这位女子一眼。
对此，欧阳姑娘如若不见，堂堂正正的走出红棉楼。
出了楼，她转身看着那个金字招牌，对一直没说过话的李玄问道：“你说就这么一座小小的木楼，怎么就能藏污纳垢，什么龌龊事都有呢？”
李玄想起了师傅说过的一句话，道：“因为人的**都在这里，所以就尤其肮脏不堪。”
“也对。”
欧阳姑娘嘴角泛起冷笑，转身往街道上走出。
砰！
她转身的瞬间，那块高挂的鎏金牌匾瞬间四分五裂，掉落一地。
听到外面动静的人虽然好奇心很重，都想探头看一眼，可是却没一个人敢。
脸色阴沉的房子杜端起桌上的一杯美酒一口喝下，对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卫道：“去，将钱公子背回去，送到钱府，将那女子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钱大人。”
早就汗流浃背的男子出身江湖，听了自家少爷的话，抱拳点头，然后走过去背起昏死的钱来走出红棉楼。
房子杜用力的捏住放在桌下双膝上颤抖不止的拳头，嘴角露出冷笑，“一个野狗一样的江湖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台上王娘子看着低头不语，脸色难看的房子杜，一脸挣扎纠结……
第九十四章 算了
欧阳姑娘路上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突然来了兴致，买了两串最大最鲜红的，一串自己吃，一串则转手递给李玄，“给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玄摇了摇头，道：“你吃吧，我不吃。”
欧阳姑娘“切”了一声收回手，一手一串冰糖葫芦左右开弓开始大快朵颐。
李玄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口问道：“刚才在红棉楼本来是能不用惹下麻烦的，为什么不选择退一步呢，不是常说退一步海阔天吗？”
一身白衣长衫的欧阳姑娘走在李玄前面，没有转身，直接道：“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我爹教给我的一句：心中有气，拔刀就是，一刀不够，就两刀，再不行，千刀万刀！”
李玄苦笑无言，对这对修为都是绝艳的父女真是没话说了。
欧阳姑娘接着道：“正好这几日在客栈闲的发霉，找一场架打，也不错。”
女子从来没觉得将钱大公子打成重伤有什么好顾忌害怕的，她有一把狭刀，最听她的话，如果不能解决，他还有一把剑，也最听她的。
这一刀一剑，一老一少跺跺脚，整座江湖怕都得抖三抖吧。
李玄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说，突然道：“也不知曹小草到了武当山没有。”
说来说去，曹小草能落得那么凄惨境地，与他也有关系。
欧阳姑娘咬下一颗大红山楂，毫不顾忌的大口咀嚼，嘴里有些含糊的道：“有我爹陪着，就算没到武当山见到那位道长，他也没啥事，不用担心的。”
除了刚开始看到曹小草的时候女子有些慌张，越到后来，她越放心，尤其是等到曹小草能下床走路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甚至在曹小草脸色依然苍白的时候，两人又因为那位叫如龙的女子起了争执，曹小草好险没被暴起的欧阳姑娘一拳当头打死，好在欧阳先生及时拦住，才保住了徒弟的一条性命。
回到客栈，李玄没有上楼，而是要了一壶酒坐在大堂里小酌。
至于欧阳姑娘，上楼换回了一身大红衣衫就下了楼，手里多了一把狭刀。
她坐在李玄对面，看了看桌上的酒壶，皱着鼻子闻了闻，却没有去抬手拿过来喝一杯，而是将狭刀放在桌上，自己则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然后将头搁在双臂上，趴在桌子上看着客栈门口，无精打采的。
李玄看着意图明显，就是在等钱家人找到客栈，然后大打出手的欧阳姑娘，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喝酒。
这时候刘三练剑回来，正要上楼歇会儿，看到坐在大堂的二人，想了一下，便拿着他的那把铁剑走了过来。
他将铁剑放在桌上，自己坐下后问道：“干啥去了，刚才去你房间没人？”
李玄问道：“有什么事吗？”
刘三那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半碗，一口喝下，吐出一口热气过后才道：“没啥事，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新练会的剑招。”
李玄有些惊喜。这刘三练剑一个多月，总是磕磕绊绊，如婴儿蹒跚，艰辛难行，最近几日却似乎有所通悟，不说练剑速度一日千里那样夸张，但起码顺畅了许多。
突然，刘三鼻子皱了一下，动了动后，他转身凑近李玄，然后问道：“你身上怎么一股浓重的胭脂味啊？”
“哦～”
还不等李玄说话，刘三便恍然大悟，一脸大家都懂得坏笑，挤眉弄眼的道：“就说嘛，你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出去能干啥，原来是去那里了啊，理解理解，大家都是男子汉，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儿。”
说完，刘三似乎已经脑补出了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一双灵活眼睛一瞥一瞥的看着李玄，憋着笑。
李玄看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欧阳姑娘，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口解释，毕竟女子的名声比他的重要多了。
不过刘三的样子确实太过让他心烦，便道：“没事赶紧滚。”
刘三憋着笑道：“好好好，我走。”
他拿起铁剑，站起身子，突然又低下头凑到李玄耳边小声道：“说说伺候你的那位女子姿貌怎样，是哪座楼里的？”
李玄脸一黑，转头怒道：“滚蛋。”
刘三大笑而去。
李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欧阳姑娘，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希望刘三那个大嘴巴不会在小哑巴面前乱说，不然……我肯定揍他一顿！
钱夫人看着被人送回来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儿子，差点儿没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在稍稍定神之后，她没有像其他妇人那样哭到撕心裂肺，然后大声的咒骂罪魁祸首，而是冷着脸先让人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然后则转头对送回自己儿子的房家下人问道：“怎么回事？”
男子按照自家公子的吩咐，一字不差的将事件复述，然后看着脸色阴郁的妇人，静待下文。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妇人竟然只是平静的的对他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人告退。”
在江湖混不下去，凭着一身不算太差的武艺才当了富家侍卫的男子低头抱拳，转身离开。
等男子消失，妇人突然出声，对身后的一位矮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找账房先生来，再派人去通知大人。”
“是，夫人。”
女子屈膝行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妇人身材臃肿，面相富态，一身宽大的华贵衣衫，真正的富家主人。
她嘴角露出冷笑，低声道：“一只四海漂泊的流浪狗而已，逮人就敢咬，那我就把你的牙拔光打碎了塞进你的肚子里，让你知道知道狗是怎么个活法！”
客栈。
方栋与房大人商量完了诸多事宜，便送他下楼，等老人离开后，他转身便看到了大堂里似在等人的李玄和欧阳姑娘。
他看着欧阳姑娘就放在手边的狭刀，眉头一皱。
他眼睛眨了眨。
男子露出苦笑，“呵呵，真是麻烦事一大堆啊。”
说完，本来要上楼的方栋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客栈，往衙门走去。
正值中年的钱大人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衙门里的茶水，旁边还有一位站着的瘦高男子。
他笑着点头道：“这房大人也是会享受，竟然能弄来这大名鼎鼎的贡茶来，真让我没想到。不过这贡茶就是贡茶，滋味就是不一样，一般的名茶都不能相比。”
瘦高男子点头应和道：“那当然了，天子喝的茶水怎么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呢。”
钱大人放下茶杯，笑着道：“也是。”
“老爷。”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钱大人看着自家下人，眉头一皱，喝道：“混账，谁让你来衙门的，一个卑贱的东西也配进公门！”
这位钱大人有规矩，家里下人除了特殊的几位，其余人均不许来衙门找他，如有犯者，当场打死！
小厮赶紧跪地，道：“老爷，是夫人让我来找您的，有急事。”
钱大人稍稍一愣，然后道：“说。”
小厮磕磕绊绊的将自家少爷红棉楼受伤的事复述了一遍。
砰！
钱大人大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大睁，怒道：“放肆至极！”
积威甚重的钱大人一声大吼，将小厮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他身旁的那位瘦高男子想了一下，则出声询问道：“大人，此事如何解决？”
钱大人怒道：“当然是将这两个不知死后的江湖人挖出来打死！”
男子想了一下，出声问道：“要不要出动官府的人手，安他们一个白莲妖人的罪名？”
钱大人想都不想，吩咐道：“就这么办。”
然后他对地上的小厮道：“回去告诉夫人，让家里人去兄弟楼协助官府剿贼。”
小厮应是，赶紧爬起来跑着离开了衙门。
钱大人冷着脸，一身阴郁气息，对男子道：“你去布置一下，随他们一起去主持大局。”
瘦高男子拱手道：“是，大人。”说完，他也离开了，诺大的厅堂里便只剩下钱大人一人了。
他坐下来重新端起还未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却没了之前的醇香滋味了。
钱来是他们钱家唯一的男丁，出事不得，一定要救活。至于那两个江湖人，必须死！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凭空出现在了钱大人的面前。
稍稍出神的钱大人一惊，然后皱眉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衙门重地，不想活了！”
男子笑着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厅堂，笑着问道：“如此空无一人，也能叫衙门重地？”
他坐在钱大人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闻了闻，然后抬头问道：“这茶不错吧？不过我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贡茶雪山龙茶，那位自以为得了宝贝的房大人是被人骗了，这茶其实叫槐茶，虽然味道独特，与雪山龙茶有一丁点儿相似，但真实味道却是差的远的。”
他突然得意的一笑，道：“别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有幸喝过。”
钱大人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个独眼的奇怪男子，沉声问道：“你来衙门有何事？”
方栋放下喝了一口的茶，看着这个中年男子道：“为了你儿子的事，希望钱大人能网开一面。”
钱大人冷笑，问道：“网开一面，凭什么？”
一想到儿子那严重伤势，他恨不得让那两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方栋抬手从袖中拿出一块牌子放在桌面上，推到他的面前，道：“凭这个，这件事算了。”
算了，简单的两个字，就要让钱家断子绝孙。
方栋轻松说出口的话，却是要命的话。
第九十五章 算账
钱大人看着推到他面前的牌子，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置信，一脸震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下一刻，他赶紧起身离开椅子，对着方栋行礼，恭声道：“下官钱都，参见大人。”
方栋点点头，伸手将那块分量极重的令牌放回袖中，没有让他坐下回话的意思，问道：“你家那位浪荡公子刚刚在红棉楼惹下的事你知道了吧？”
钱大人想了一下，回道：“只知大概，其中缘由，不甚清楚。”
方栋笑了笑，端起桌上茶杯，用茶盖拨弄漂浮在茶水上的碧绿茶叶，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钱大人想了一下，反问道：“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方栋喝下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抬头看着这位抚州城的二把手、地头蛇，笑着道：“两个字，算了。”
钱大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想都不想，便出口道：“下官办不到。”
不论他是否有官身，是否在抚州城权势滔天，就单以一位父亲的纯粹身份来说，这件事也不可能就像方栋说的那么简单，轻轻松松的“算了”两个字就揭过。
方栋毫不意外这位中年人的回答，笑着问：“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钱大人看着方栋的眼睛，道：“按我大宋律法办。”
方栋笑意玩味的问道：“能秉公？”
钱大人点头，“能。”
方栋笑意扩大，伸手指着他笑道：“秉公？别说笑了，你钱大人为官这些年，所作所为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清楚楚，所以你就别在这儿说笑话了，还是将你心中所想说出来吧，说说而已，不碍事的，就当喝茶的谈资。”
钱大人脸色一变，转而恢复，但却已是汗流浃背，心中也不如面上平静无波，而是惊涛骇浪，如暴风雨中的海面，狂澜阵阵。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试探性的出声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
方栋伸手点了点，笑着摇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吧。”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语出惊人道：“是将那两个江湖人按上白莲教的名头给杀了吧。”
说完，方栋一脸玩味的看着脸色瞬间惨白的钱大人。
钱大人心中如一块巨石砸入湖面，震惊不已，惊出一身冷汗，身子都轻微的有些颤抖。
他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茶，老神在在的年轻男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
方栋抬头道：“坐下说吧。”
“谢大人。”
额头有了虚汗的钱大人一屁股坐在椅上，心中惶惶，不敢正视一眼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方栋。
方栋看着又被自己吓破胆了的钱大人，笑了笑，放下茶杯，问道：“你知道打伤你儿子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吗？”
钱大人道：“听下人说叫欧阳。”
方栋又问：“那你知道她的背景吗？”
钱大人一愣，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摇摇头，道：“只知是位江湖人。”
方栋随意道：“她爹是剑神欧阳先生。”
“什么！”
一句话，让这个城府深沉到能真正做到山岳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中年男子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震惊道：“大人所言非虚？”
方栋苦笑道：“我犯得上骗你吗，我本来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当然希望两相无事了。”
钱大人稍微一想，便冲着厅外喊：“来人。”
一位捕快马上就跑了进来，对钱大人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钱大人一脸凝重的吩咐道：“你赶紧去找王先生，告诉他此事作罢，让他回来。”
“是。”
捕快转身刚要跑出厅堂，身后又传来钱大人的声音，“还有，找人去府里告诉夫人，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让她住手。”
“知道了大人。”
捕快转头继续跑出去。
钱大人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水，转头对方栋拱手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方栋摆摆手，道：“别谢我，我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还有，你儿子的伤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钱家极有可能要断根了。”
钱大人一时间面如死灰，看着方栋不能言语。
方栋一语道破天机，“你不是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算算年纪，也有十岁了吧，是时候该认祖归宗了。”
钱大人脸色稍稍有所好转，看着方栋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自家那些破事。
方栋道：“不用怕你家那位脾气火爆，家世显赫的内人，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到时候你带着人回去就是，至于以后能否家宅和睦，就得靠你自己的手腕了。”
方栋看着脸色凄苦的钱大人，丝毫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反而笑着道：“钱大人你就偷着乐吧，虽然丢掉了半个儿子，但却救下了两家上百人口的性命，还解决了困扰了你十几年的烦恼，不错了。”
说完，他端起茶杯喝完其中茶水，起身道：“事办完了，我走了，你也回家吧，看看你那位好儿子去吧。”
钱大人赶紧起身，弯腰拱手道：“恭送大人。”
方栋不看钱大人一眼，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小声嘀咕，“有了这份人情在，下次登门拜访欧阳先生，总不能还让我吃闭门羹吧……”
一名捕快跑进钱府。
前厅中，妇人看着说完话的捕快，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捕快心中发毛，低头道：“大人特意吩咐，说事关重大。”
妇人冷哼一声，小声的骂了一句，“软蛋！”
捕快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妇人道：“回去吧，告诉他，我知道了。”
“是夫人。”
说完，捕快转身跑了出去，来去匆匆。
妇人对站在身旁那位身材矮小的丫鬟问道：“刘先生去了吗？”
“已经去了一刻时间了，按照脚程，已经到了。”
丫鬟想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道：“小姐，需要我去将刘先生请回来吗？”
听了这位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丫鬟的话，妇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不用。”
“可是大人……”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家主子侧头，赶紧低头不语。
客栈门口，一位手拿一副铁算盘的中年男子抬头看着兄弟楼的匾额，摇头苦笑。
“出江湖没几年，就又要一个猛子扎进去了，烦心啊。”
说完，他摇了摇头，抬脚一步跨进了客栈。
他站在客栈内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后朝着一桌男女二人走去。
他露出温和笑容，对两人中的女子问道：“敢问姑娘，是否姓欧阳，叫欧阳啊？”
一身红衣的欧阳姑娘终于直起身子，微微抬头看着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点头道：“正是。”
她又问道：“红棉楼的事？”
名义上是钱家账房，实际上却是钱家供奉，专门替全家处理一些江湖事的刘先生笑着道：“正是。”
李玄看着来者不善的男子，神情凝重。
一位武人二境高手。
欧阳姑娘伸手握住放在桌面的狭刀，对男子问道：“怎么个意思？”
刘先生依然笑容满面，道：“我就是个账房先生，我家夫人让我来算账，但说了，公子的伤怎么来的，就让我怎么还回去……。”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玄，语气加重，道：“百倍！”
欧阳姑娘站起身，往客栈外走去，撂下一句话。
“客栈太小，咱们找个宽敞的地儿比划，看看是你的铁算盘或者算珠厉害，还是我的狭刀厉害。”
刘先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算盘，露出苦笑，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算盘上的玄机，今日这场帐怕是很难算得清了吧……
第九十六章 狭刀
李玄跟在刘先生的身后，一起出了客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姑娘站在客栈门口的街面上，转身道：“来吧。”
刘先生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苦笑道：“姑娘也太着急了吧，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确实是血腥了一些，让别人看到不好，我们还是找一个僻静一些的地方过招吧。”
欧阳姑娘撇嘴，不满道：“事儿还挺多。”
刘先生笑着道：“过两条街，有一个僻静的园子，那里没人，我们可以去那里。”
欧阳姑娘干脆道：“带路。”
从始至终，这个年纪不大，却孤身一人走了几年诺大江湖的女子就没有退缩害怕过。
因为她手里有刀。
“不远，就两步路的事。”笑着说了一句，刘先生便朝着街道走去。
李玄和欧阳姑娘并排跟在后面。
李玄眼睛看着刘先生的背影，心情有些沉重，出声对身旁的女子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赢？”
身旁没有回音，李玄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大跌眼镜。
女子竟然还有心情去买糖葫芦。
她手里拿着一串鲜红的糖葫芦，一边往回走一边就迫不及待的开吃了，“你刚才说啥？”
李玄吸了一口气，重新道：“我问你和这个男子对决，有几分胜算？”
欧阳姑娘随口道：“我的境界略微低一点，且他又停在武人二境几年或者十几年了，感悟肯定深，所以我的赢面不大，最多四成。”
李玄问道：“要是再加上我呢？”
欧阳姑娘看了他一眼，将一粒鲜红的山楂送进嘴里，嚼了几口，才道：“要是这样的话，有六七成吧，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李玄想了一下，道：“剩下的三四成败局，加上我的一些术法神通，再能弥补一点，这样算下来，我们两人对他一人，胜算还是很大的。”
欧阳姑娘转头看着他，有些诧异的道：“谁说让你上了？”
李玄一愣，就听女子继续道：“人是我打的，事是我惹的，关你什么事，所以到时候你就静静地看着就是了。”
她晃晃手中的狭刀，自信道：“有它呢，怕什么。”
李玄皱眉道：“他都不介意以大欺小，我们二打一又有何妨？”
欧阳姑娘则道：“他既然出了江湖，就可以不管江湖规矩，但我是江湖人，我得照江湖规矩。”
李玄哑然，然后有些恼怒的道：“江湖规矩大得过性命？”
没想到欧阳姑娘却点头，认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规矩大过性命。”
李玄不再说话，因为才入江湖，无话可说。
方栋一路走回客栈，进了客栈，没有见到那对男女。
他转身问小二，“坐在大堂里的那位红衣姑娘呢？”
小二对那位姿貌绝美，英姿飒爽的女子尤其上心，道：“和那位同桌的公子一并跟着钱府的账房先生刘先生走了。”
“钱府的账房先生？”方栋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小二点头道：“对的，那位账房先生据说早年还走过江湖呢。”刚说完，有客人招呼，小二告罪一生就离开了。
等小二走开，方栋坐在身旁的空桌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低声骂道：“这老娘们，真坏事！”
都说算无遗策，就算他这种真正天赋异禀的人，也有算漏的时候。
这才是真正的世事无常。
刘先生抬头看着这座破落的园子，大门敞开着，他一边往进走，一边介绍道：“这座园子在几年前是大名鼎鼎的影园，因其中的一块天然影壁而得名，壁上有两位曼妙女子的影子，一到夜晚月圆之时，就会翩翩起舞，令人惊奇，所以往日的这里也是游人络绎不绝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可是因为一件小事，这园子荒废了下来，那块影壁也碎了，变成了一座鬼园，夜里据说还能听到鬼哭声，就没人来了。想想当年，看看现在，真是世事无常啊。”
李玄看着这座就算是残破不堪，依然能感受到往昔辉煌的园子，或许是年岁不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
欧阳姑娘看着一地的残砖碎瓦，毫无感觉，撇嘴道：“打个架还得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真有病。”
刘先生转头笑了笑，道：“破地方有破地方的好啊，待会毁坏了东西也不用赔偿，多好。”
欧阳姑娘看着他道：“赶紧吧。”
刘先生摇摇头，道：“往后走走那边有一块空地，宽敞，方便。”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嘴里也继续道：“要说着座园子之前的主人，那也是名遍江南道的大富人家，不说富可敌国这种假话，但家财万贯肯定还有的了。可是就是因为他家公子在青楼惹了不该惹的人，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家破人亡，落得了一个凄惨无比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
欧阳姑娘嘴角冷笑，道：“我是不是也如这家公子一样，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日得落的一个客死他乡的境地？”
刘先生没有转头，也没停步，道：“或许吧。”
来到后面的空地上，刘先生苦笑道：“本来这块空地是一块蹴鞠场，现在却要充当一次比武台了。”
他率先走往空地中央，浑身气势开始从一个普通人账房先生转换为一个气势磅礴的江湖武人。
欧阳姑娘紧跟其后，将倒数第二颗山楂喂进嘴里，狭刀则被她随意的拎左手中。
刘先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正好站在空地的中心处。他转过身，看着这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女子，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江湖人，知道身不由己四个字，所以，你别怪我。”
欧阳姑娘将山楂核吐在地上，一脸不屑的道：“废什么话，打就是了。”
不过她紧接着又道：“不过等我先吃完这最后一颗山楂。”
刘先生耐心很好，笑着道：“不急，我等着。”
他转头看向站在欧阳姑娘身后三步处的李玄，笑着道：“我不介意你们一起上的。”
李玄刚要张口，就被身前的女子打断。由于口中嚼着最后一粒山楂，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却语气坚定，道：“我介意。”
听了女子的话，刘先生对着李玄抱歉一笑，然后又道：“我真不介意。”
李玄想了一下，看着这个此时身上毫无杀机杀气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终于，欧阳姑娘吃完了最后一颗山楂，她将竹签甩出手，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刘先生，眉毛上挑，“接招。”
竹签落地，悄无声息。
锵！
几乎同时，欧阳姑娘手中的狭刀出鞘，身子消失在原地，先助跑，然后高高跃起，接着双手握刀，对着刘先生兜头一刀劈下，气势雄伟，裂金碎石！
“不错。”
看着女子劈下的凌厉霸道的一刀，刘先生眼中露出赞赏，然后将手中的铁算盘举于头顶。
砰！
狭刀劈在铁算盘上，响起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同时，一股龙卷形成，以二人为中心，往周围扩散而去，吹起一地灰尘，迷乱人眼。
咔嚓。
刘先生脚下的厚重石砖开始出现裂缝，且越来越多，蔓延出去的也越广。
欧阳姑娘身子凌空，双手握刀，低头俯视抬头看来的李先生，嘴角露出笑意，询问道：“这一刀，怎样？”
刘先生手中的铁算盘已经从当初的高过头顶变成了现在架在肩膀上。
由此可见，欧阳姑娘这一刀，是何等的力大势沉。
他依然带着温和笑意，道：“很好，要是按照我当年的那座江湖，还没现在那些惊才绝艳的后辈，就凭你这一刀，足以领袖刀道年轻一辈。”
这个在江湖混了相当一段时间，且还留下了不算小的名号的男子，看着女子，说的很真诚。
第九十七章 小师叔
武当山一条僻静的上山小道上，一老一少一红马，悠闲的走着，不疾不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脸色依旧略显苍白的曹小草跟在欧阳先生后面，牵着脖子上挂着纤细长剑的红马，对师傅问道：“师傅，我们要找的那位道长是谁啊，懂医理吗？我也没听说过武当山还有这样的得道高人啊。”
欧阳先生抬头看了眼山顶那处虽然只露一角，但依然恢弘大气的屋顶，低头继续蹬山，嘴里道：“这位道长在江湖上全无名号，你肯定不知道。不过他医术高明，修为也精深，肯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接上你断掉的经脉的，你不必担心。”
曹小草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心道：“一个无名道长，真能治好连您都束手无策的伤势？”
欧阳先生停下脚步，咳了两声，转头对这个唯一个徒弟语重心长的道：“上山以后，不管见到谁，不要像你在江湖上一样随意，要懂礼数。”
曹小草点头，笑着道：“毕竟是有求于人，懂得。”
欧阳先生摇头道：“不是这个说法，而是因为武当山的人都不一样，与龙虎山的道人不一样，跟我们这些江湖人更不一样。”
曹小草愣了一下，然后挠着头问道：“师傅您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了？”
欧阳先生看了一眼弟子，转身继续上山，道：“记住就是，以后就能懂了。”
曹小草赶紧跟上，嘴里道：“记住了。”
走了几步，曹小草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师傅的背影问道：“师傅，您说我们就这样把师妹一个人留在抚州城，她一个人能行吗？”
欧阳先生脸上露出浅笑，嗓音温和道：“能有啥事，她的修为就算不能和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老人相比，但年轻一辈中，也算是顶尖的那一些人了，没事的。”
曹小草皱着脸道：“可是师妹那闲不住的性子，保不准会惹是生非啊，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咋办？我们现在与她相距千万里，无可奈何啊。”
虽然师妹脾气不好，也不讲理，还喜欢欺负他，但在他的心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一个年长一些的哥哥，可不就得照顾好妹妹吗？
所以哪怕是落得现在这副病态模样，少年心中依然没有丝毫后悔。
而最让他安心的就是那夜师妹安然无恙。
这样最好。
欧阳先生一愣，脸色开始有所变化。他再次停下脚步，转身对曹小草问道：“应该……不至于吧？”
曹小草看着师傅，无比坚定的回答道：“很至于。”
然后他开始抬起手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起来。
“前年，师妹因为口舌之争，一刀砍断了点水派少帮主的三根手指。”
“去年三月，师妹因为意气之争，一刀砍掉了三剑门少公子的左耳。”
“仅隔一月，去年四月，师妹在冰湖观景，被人打搅，一怒之下便拔刀，打断了几人胳膊，还打碎了其中一个对她出言不逊的男子的满嘴牙齿。”
……
曹小草挑挑拣拣，选了一些处理的时候比较棘手事来讲，就有七八件了。
欧阳先生听了徒弟的话，皱着眉头。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曹小草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这女儿也太过……霸气了一些。
他对徒弟问道：“那现在如何？”
曹小草一脸愁容，想了一下，道：“要不你把我送上山交给那位道长，然后赶紧赶回去吧，以您的御剑速度，很快的。”
欧阳想了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继续上山，嘴里道：“算了，由她去吧。这几年有你一直暗中帮助，才让她走的顺风顺水，如今我们师徒远水解不了近渴，也该让她长长记性了。”
欧阳先生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也没见她吃亏过。”
曹小草露出牙疼表情，嘀咕道：“可是她留下的烂摊子还不是要我来收拾。”
想起当初自己干的那些低三下四的事儿，少年愁容满面。
就在这时，小道上突然有一位少年走了下来。
他十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相当投入，好久才会伸手沾了口水翻一页。
由于太过投入，就连迎面上山的欧阳先生师徒和那匹显眼的红马都没看到。
欧阳先生看着一路脚步不慢显山而来的少年，站定身子，双手负后，突然大声道：“小道士。”
声音之大，在山腰久久不散。
“我没看！”
少年被吓了一大跳，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赶紧将手中的书合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进怀里，这才抬眼看人。
当他看到欧阳先生一脸笑意之后，瞬间明白，一时间气愤非常，脸色都涨红了。
他伸手指着欧阳先生，憋了半天，终于骂道：“为老不尊！”
欧阳先生哈哈大笑，指着少年道士道：“还敢骂我，等会儿我见到了你师兄肯定将你看书的事好好给他说道说道，看看他到时如何收拾你。”
身穿道袍的少年脸色变换，一番心中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他立马换上笑脸，惊讶的对欧阳先生道：“哟，这不是剑法天下第一的欧阳先生吗，小道刚才有眼不识高人，还望宽宏。欧阳先生能来我武当山做客，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好客热情，少年道士特意将那四个字说了两遍。
欧阳先生看着这个一点都不像圣人，却偏偏是武当山以一己之力肩扛天道，由于辈分极高，被武当山弟子称呼为小师叔，又被天下人尊称为小师叔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师兄呢，赶紧带我去见他，要是慢了，我就将你看的书名告诉他。”
少年赶紧转身上山，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道：“剑神前辈你继续上山，我先替你找我师兄去。”
话刚说完，少年已经跑出很远了。
欧阳先生笑了笑，带着徒弟继续上山。
曹小草问师傅，“师傅，他谁啊？”
欧阳先生笑着道：“他呀，就是武当山的小师叔。”
曹小草如遭雷击，一时间震惊无比。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位手中书籍的名字，《艳酥香闺》。
如果他没记错，这可是市井之中的艳俗小说啊！
李玄看着刚出手就抢占先机，然后稳占上风，一身气机蓬勃，全身刀气纵横的欧阳姑娘，心中稍稍放心一些。
不过原本他藏在袖中那道极其霸道，威力最大，杀力最强的符篆他还是没有松开。
欧阳姑娘说江湖规矩有时大过性命，但他觉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武功县的街上看到被冬天严寒冻死的路边尸骨的时候想的。
欧阳姑娘眼睛微眯，双臂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
咔嚓。
刘先生的脚踩碎地砖，开始下陷。
他看着女子，笑着道：“如此凌厉霸道的刀法，很有趣。要是任由你发展成长，以后不是没有可能一人领袖天下刀道。”
他接着遗憾道：“可惜了，今日你却要死在这里。”
他的左手终于动了。
原来他一直是独臂应对的。
铛！
他左手食指拇指相扣，然后食指猛然间弹在欧阳姑娘的狭刀刀身之上，一声清脆至极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影在空中翻腾，然后落在地上。
李玄脸色突变，看着落地后，后撤右脚深深踩入地砖，右手狭刀依然颤鸣不止的欧阳姑娘，然后一个闪身便出现了在了她的身旁。
“一起来吧，免得一个一个杀浪费时间。”
刘先生笑得温和，将右手中的铁算盘换到了左手。
十年前的江湖，曾有一个“左手刀”的江湖人，最善以武人二境斩杀武人三境高手。
只是不知为何，在那场让他名扬天下的刺杀之后，他却悄然消失了，十年来音信全无。
谁能想到，杀过藩王的“左手刀”，现在却成了一位账房先生。
第九十八章 英雄出少年
欧阳姑娘抖了抖握刀的右手手腕，狭长英气的眉毛上挑，锋芒毕露，犹如手中寒光更甚的狭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咔嚓。
她右脚扯出地砖，一双精美的绣花鞋早就破烂不堪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再抬头，眼神凌厉，“我走江湖四年，鞋从来没有坏过。”
左手拿着铁算盘的刘先生看着这个天资卓绝，却要今日命丧自己之手的江湖后辈，笑着问道：“那又如何？”
唰！
欧阳姑娘将手中狭刀随手插入青石地面，轻松至极，如信手捏来，然后开始将她那不算宽大的袖子绑起来，一边绑一边道：“以你刚才那一记大有玄机的弹指，怎么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啊。我想想，如今江湖中有类似功夫的应该是九章门的九指神功了，不过他们的那位少主确是太过草包了，都快而立之年了，功力连你的三分之一都没到，更不用说他的那位掌门老爹了，更是不堪，经营帮派几十年，不说没有丝毫壮大，反而被后起之秀蚕食，最后不得不投靠大江盟寻求庇护，苟延残喘，也真是可悲。想想当年也算是武林二流门派靠前的势力，如今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听了欧阳姑娘一段自说自话，刘先生呵呵笑道：“姑娘就别旁敲侧击的打探我的出身了，没有意义。”
欧阳姑娘撇了撇嘴，突然问道：“你知道九章门的那个叛徒刘光吗？听说十年前他杀了一位藩王，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刘先生笑着点头，也不隐瞒，道：“不错，我就是九章门的那个弑师出逃，然后刺杀了当时权柄煊赫的并肩王的刘光。”
欧阳姑娘终于绑好了袖子，扯了扯，很紧，她这才重新提刀。
她一双狭长眼眸盯着这位江湖前辈，问道：“听说你是左撇子，又最善刀，要不要找一把刀啊？”
隐姓埋名做了大户人家“账房先生”的刘先生笑着摇头，抬起左手摇了摇，道：“左手刀都是往事了，现在我更善这副能算清生死帐的铁算盘。”
欧阳姑娘遗憾道：“那可真是不巧，本来还想领教一下当年大名鼎鼎的左手刀呢。”
她转头对李玄道：“接下来看着就是。”
李玄看着女子认真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然后道：“不过我不会眼看着你死的。”
欧阳姑娘轻笑，转过头看着刘先生，道：“就他？也配！”
咻！
话音刚过，欧阳姑娘身子动如脱兔，右脚一踩地面，地砖碎裂，瞬间便对着刘先生一刀砍了过去。
出手依然霸道直接，不带一丝多余动作。
铛！
狭刀再次砍在了铁算盘之上，响起一声脆响。
看着近在咫尺，姿貌绝佳的女子，刘先生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道：“要是我师傅不曾杀死我的女儿，她也应该如你这般大了吧。”
“可惜了……”
再叹一口气，刘先生猛然间双袖鼓荡如球，全身气机沸腾如大水决堤。
“终于认真起来了啊。”
面对气机暴涨，瞬间便在境界上稳压自己一头的刘先生，欧阳姑娘丝毫不惧，反而露出来畅快笑意。
“这才有意思嘛……”
欧阳姑娘突然身子扭转，右手松开刀柄，左手迅速接住，原地旋转，身子一矮，一记鞭腿踢向刘先生的面门。
紧接着，身子回旋，左手狭刀已至他的腰间，要将他一斩为二。
面对这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的两记攻击，刘先生略有惊讶，然后便轻笑一声，将左手铁算盘置于腰间狭刀必经之路上，然后右手伸到左肩，就要一指弹去。
九章门的九指神功杀力巨大，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尤其是在刘光以九指神功一指洞穿脑颅，弹死那位藩王之后，更是被评作了江湖指上功夫的三甲，其威力可见一斑。
所以只要这一指弹中，欧阳姑娘的这条腿就算是废了。
然而深知九指威力的欧阳姑娘怎会托大？
于是她那条就要踢到刘先生脖根的腿竟然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接着，她露出一抹得意微笑。
嘭！
一声闷响，刘先生猛然间后退出去，六七步之后才站住，一路退来，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脚印，踩得地砖碎裂。
刘先生吐出胸中一口积郁之气，看着女子右手中多出来的刀鞘，笑了笑，摇头道：“大意了。”
欧阳姑娘不以为意，随手扔掉刚刚才立功的刀鞘，狭刀左手换右手，开始以狮子搏兔的姿态提到上前。
刘先生手中铁算盘摇晃。
咻咻咻！
铁制算珠脱离算盘束缚，如劲弩射出的箭矢一样向迎面提刀而来的欧阳姑娘射去。
叮叮当当！
欧阳姑娘速度不减，手中狭刀快如闪电的在空中劈斩，一时间火光四溅，金石撞击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落地算珠，全部一分为二。
欧阳姑娘来到刘先生面前，毫不客气，一刀直接劈下，对准面门。
刘先生面色冷峻，不似之前温和模样。
他将没了算珠的算盘举到空中格挡狭刀，右手闪电一拳打出，挟风雷之势。
欧阳姑娘面无表情，左脚离地右脚拧转，同时撤去右手上的霸道刀势，右手狭刀再次换为左手，出现在刘先生身侧，一刀斜劈。
刘先生不愧是老江湖，面对欧阳姑娘如此迅速怪异的战斗方式，以及熟练至极的双手刀，没有出现丝毫空隙，瞬间就身子后撤，暂且与欧阳姑娘拉开距离。
刘先生在一丈后站定，低头看着胸口衣衫上的裂口，笑了笑，抬头看着又左手狭刀换回右手的女子，不得不赞叹一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欧阳姑娘抬手擦去嘴角血丝，冷笑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该接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刚才刘先生那要命的一拳，虽然她惊险转身卸去大半拳劲，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二境高手的实力，仅那些残留的拳劲就足够让气机沸腾的她出现一瞬凝滞，扰乱气息，伤及肺腑。
虽然是不痛不痒的吐一小口鲜血而已，但胜在对战经验，江湖阅历，这让女子尤其不爽。
于是她再次主动出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刀上前。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女子的气势更为高涨，越战越勇！
刘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低头后脸色阴冷起来，全身杀气四溢而出，如寒冬猎猎的北风。
他觉得时间拖得有些久了，最重要的是他下午还要赴一场重要的约。
第一次，刘先生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还手。
李玄看着消失在原地，瞬间就出现在欧阳姑娘面前，然后高举算盘砸下，势大力沉，似要开山的刘先生，瞪大眼睛，惊诧不已。
这明明就是“缩地成寸”的道家法门啊，虽然只是略窥门径，且研习不深，但若是与人捉对厮杀，绝对是出其不意的一记杀手。
就如现在，明显大吃一惊的欧阳姑娘虽然接下了刘先生算盘的“山岳压顶”，仍是没能躲过他接下来雷霆万钧的一拳。
“噗。”
不同上次的波及，这次刘先生那一拳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欧阳姑娘的小腹之上。欧阳姑娘瞬间飞出去，然后踉跄落地后就跪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当下便苍白如雪，额头冷汗更是打湿了她的鬓发，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一境之差，犹如天堑。
森严不可逾越！
李玄出现在欧阳姑娘身前，眼睛盯着依旧气机高涨如虎的刘先生，沉声问道：“还好吧？”
欧阳姑娘又一口血喷在地上，她抬手擦了擦嘴，轻松道：“死不了。”
李玄道：“我没带武器，接下来得借你的狭刀一用了。”
欧阳姑娘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突然就有气无力的道：“在地上，自己捡。”
李玄盯着杀气又浓重了几分的刘先生，谨慎后退半步，迅速弯腰捡刀。
站直身子后，李玄终于要面对自己走进江湖的第一次握刀了。
少年练剑很多年，今天，是他第一次握刀。
第九十九章 没老死江湖，最好
刘先生看着气势平淡的李玄，微微一笑，接着俯冲而来，左手算盘脱离左手飞来，同时右手握拳，蓄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玄一瞬间气机沸腾，面对已经砸到面前的铁算盘，右手中的狭刀猛然上撩，“锵”的一声，算盘撞飞，狭刀也脱离右手飞出，高高抛起掉落下来插入地面。
来不及理会发麻的右臂，李玄赶紧右手握拳，炮轰而出。
拳头之上雷电缭绕。
掌心雷。
轰！
一声闷响。
李玄倒划出去一丈，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明显痕迹。
至于刘先生，则只是倒退五步，就稳稳的站住了身子。
他低头抬手，看着血肉模糊的右拳，抬头后看着李玄露出笑意，“真没看出来，还是一位正宗道士，这手正统的掌心雷可是威力不小啊。”
李玄甩了甩失去知觉，经脉肿胀，皮肤发红如渗血的右臂，抬起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刚才硬撼一拳的代价就是他此时体内气机紊乱如雨后暴涨的小溪，气血翻滚。
李玄盯着刘先生，主动出击。
他俯冲上前，左手一挥，袖口中几道符篆便如箭矢一样射向了刘先生。
刘先生看着那些迎面刺来的符篆，微微一笑，不见丝毫紧张情绪，反而轻松闲适。
他伸出左手，开始在面前“指指点点”。
而随着他手指一次次弹出，那已经来到他面前，神意饱满的符篆竟然脆如琉璃，一声声脆响之后都轰然崩碎，变成了一团团的细碎纸屑了。
李玄顾不上心疼这些被他贴身养意，对阴煞鬼物最是杀力巨大的符篆，来到刘先生面前就施展纯粹的拳脚功夫开始贴身肉搏。
他的诸多手段之中，目前以剑法最强，也杀力最大，可是现在无剑也无刀，而符篆又对实力强横的刘先生杀力有限，所以他只能以拳脚功夫对敌。
不过好在他学过不少道教步法，拳术，不至于像街头泼皮打架那般出拳毫无章法。
刘先生身为老江湖，拳脚功夫自然不差，应对李玄的攻击起码现在看起来游刃有余如闲庭信步。
欧阳姑娘盘腿调养气息，看着不远处“拳**加”的两人，面无表情。
嘭！
李玄一拳打在了刘先生的左肩上。
嘭！
刘先生一拳砸在了李玄的右肩头。
嘭！
李玄提膝顶在了刘先生的左肋下。
嘭！
刘先生踢腿一脚踢在了李玄的腰间。
一来一往，次次都是拳脚到肉，完全是以伤换伤，不要命的打法。
终于，二十几个来回之后，李玄和刘先生互换一拳，两人各自后退，终于拉开了距离。
“噗。”
李玄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抬袖擦了擦嘴角。
一次次的换伤，李玄此时左臂麻木没有知觉，肋骨断裂三根。
而相对于李玄，刘先生除了嘴角有一道血丝，别无异样。
他看着李玄，突然抬起左手，食指拇指相扣，“当年我能一指弹碎藩王那颗尊贵无比的头颅，退隐江湖十年，如今不知道还能不能一指取人性命了。”
咻！
他话音刚落，食指便弹了出去，几乎同时，一股破风的尖锐之声便传了出来。
如箭矢尾羽的破风声。
李玄脸色一变，酸痛的双腿来不及有所动作，那道看不见，却气势扑面的劲气已经来到了面前。
于是他只好双臂相交于胸前，硬接下着威力丝毫不亚于破城劲弩的一记弹指。
嘭！
下一刻，李玄置于胸前的双臂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之上，身子瞬间便倒划出去，双脚在地上犁出深刻痕迹。
所过之处，青石地砖悉数碎裂。
噗！
李玄一大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胸前一片。
嘭！
他身子一软，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胜雪，支地的双手鲜红一片，血流如注。
左右小臂粉碎性骨折。
心肺受到严重撞击，刺痛如刀绞。
且这还是有袖口中几道符篆挡去了那一指五六成威力之后的结果。
由此可见，二人今日面对的这位在抚州城明面上当了十年普通人的账房先生是何等的不普通！何等的恐怖！
他看着瘫软在地，没了还手之力的李玄，终于重新露出了温和笑意。
他转头看向盘膝的欧阳姑娘，一步步逼近，边走边道：“江湖之大，有人处就是江湖，江湖之小，又只有脚下方寸，无论是谁，都是无根浮萍罢了，可怜呐。”
他站在欧阳姑娘面前三步处，低头看着这个女子，指指李玄，道：“其实我是真的不愿意杀你的，起码相比于他，我更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又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可惜了。”
他抬起左手对准欧阳姑娘，食指拇指相扣。
“希望你下辈子能不入江湖……”
话音未落，刘先生一怔，低头看向胸口。
一把狭刀透体而过，刺破了他的心脏。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艰难转身，看到身后少年时眼瞳睁大，不敢置信。
李玄抽刀再刺。
李先生又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惨白，生机流失如开闸泄洪。
噗通！
刘先生跌倒在地，支撑不住，直接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
身下，一片鲜血正在扩散。
李玄丢掉手中狭刀，身子一软，刚才强行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散去，同样倒在了地上。
欧阳姑娘挣扎着站了起来，先走到刘先生身前看了看。
他双眼无神，一脸痴呆的看着天空，气若游丝，死局已定。
欧阳姑娘不管他，没有再补一刀的想法，绕到李玄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喂，怎么样？”
李玄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笑容，忍不住嘴角又溢出鲜血，苦涩道：“感觉要死。”
欧阳姑娘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的身体上指点几下，暂时封住他的几个窍穴，为他止血闭气，以免体内气机乱闯乱撞，伤势加重。
李玄咳了几下，问道：“他死了吗？”
欧阳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帮李玄擦掉嘴边鲜血，道：“被你两刀绞烂心脏，他要是还能不死，我今日死在这里，我认了。”
李玄终于放下了心，露出一个惨笑，道：“那就好。”
欧阳姑娘看着他这副惨淡光景，眉头微皱，还是出口问道：“刚才为什么要拼死使出那出奇不意的一刀呢，你知道的，以我的伤势，最少还能出刀一次的。”
其实从一开始，深知两人实力悬殊的李玄就是为了这最后要命一刀布局的。
从丢刀那一刻，到以伤换伤，再到以命相博，都是为了让对目前二人来说实力强横如拦山虎一般的刘先生能有丝毫的松懈而已。
而这仅仅一瞬间的松懈，就是两人的一线生机。
李玄笑了笑，道：“我师傅说过，要是有一天我下山闯江湖了，一定要记住，不能输给女子。”
欧阳姑娘愣了一下，突然就怒气冲冲，瞪眼道：“咋地，瞧不起我们女子啊？”
李玄摇了摇头，道：“没有。”
欧阳姑娘突然间又怒气全消，看着李玄问道：“能起身吗？”
李玄试着挣扎了两下，无奈的摇摇头，“看样子是不行。”
欧阳姑娘撇嘴道：“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说完，女子弯腰将李玄扶起，然后双臂一用力，背起了李玄。
李玄趴在欧阳姑娘的背上，脸色发红，有些难堪。
欧阳姑娘用脚挑起狭刀，去到刀鞘那里将狭刀归鞘，然后就这么背着李玄，提着狭刀走出了园子。
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刘先生看着今日特别云白天蓝的天空，嘴角露出欣慰笑意，临闭眼前小声呢喃一句。
“没老死江湖，最好了……”
这个身世凄苦，命途多舛的江湖人最终就这么死在了一个破旧园子里，无声无息。
不过还好，起码留了一具全尸。
可怜多少江湖人，到最后都死无全尸……
第一百章 水鬼作祟
走在街上，来往行人看到一个女子背着一个男子，纷纷侧目，觉得奇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姑娘对别人意味不明的视线视而不见，且还有再买一串糖葫芦的闲心。
李玄则就有些脸红心跳不能自已了。
要不是实在无力行走，他肯定马上就跳下欧阳姑娘的背。
欧阳姑娘让后背的李玄付钱，然后帮自己拿着那串特别大的糖葫芦，继续往客栈走去，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娘，还有曹小草，你是第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男子了。”
李玄大，赶紧解释道：“欧阳姑娘，你可不要瞎用词啊！再说了，我这也是不得已嘛，大家江湖儿女，应该不拘小节的。”
想想欧阳姑娘那位极其溺爱女儿的剑神老爹，李玄就后背发凉。
这话要是让他老人家听去了，还不当场就一剑刺死自己啊！
而且他毫无还手之力，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啊。
“用错词？”
欧阳姑娘愣了一下，然后道：“差不多啦，意思你明白就行了。”
自小对那些书本文字头疼的女子肚子里实在是没多少墨水，再加上独爱练刀和闯荡江湖，偶尔用词不当，词不达意也是无伤大雅的。
当然，这是女子自己觉得的。
曹小草曾今就对师傅说过让师妹多看几本书的，于是就换来了女子的一顿棍棒殴打，最后落得一个鼻青脸肿的凄惨下场，于是再也没有提起过这茬了。
至于剑神前辈欧阳先生，则完全不把女儿不善“舞文弄墨”当作一回事，前朝的独孤皇后都大字不识几个呢，不一样是名留青史的贤良淑德。
李玄松了一口气，然后责怪道：“下次说话说清楚点，吓我一身冷汗。”
欧阳姑娘嗤笑一声，“男子汉？哼！”
李玄道：“你确实应该多读读书的，不然哪天肯定要闹笑话的。”
一看到书本就头疼的欧阳姑娘提了提手中狭刀，“谁敢笑，我一刀劈了她。”
这样的事她还真干过，她相信有了第一次，下一次肯定会更加得心应手的。
当初在冰湖观雪的时候，因为有感而发的一句“口误”被一位正好站在身旁，风流倜傥的少年士子放肆取笑，于是手拿狭刀的女子便真真切切的教会了少年两句话。
一句“手无缚鸡之力是书生”；一句“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相信那位被打碎牙齿的少年郎一定会记一辈子的。
正好路过一家药铺，欧阳姑娘直接走了进去。
掌柜看着进来的两人，稍稍一愣，眼睛瞥到欧阳姑娘手中的狭刀，再看看她背上神色有些萎靡的李玄，以及离着几步远，就能闻到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当下不敢耽搁，赶紧从柜台中走了出来。
在抚州城开医馆大半辈子老人深知江湖人得罪不起的道理。
放下李玄，欧阳姑娘呼出一口气，对那位忙着检查伤势的大夫道：“给他止血，上药，然后再抓几副药，药方我来说。”
行医半辈子的老人手下功夫不错，按了李玄双臂上的一些穴道，双臂上血肉模糊的两团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了，老人又招呼徒弟拿了药膏过来帮李玄敷好，包扎好，这才起身对欧阳姑娘问道：“姑娘要什么药啊？”
欧阳姑娘看了一眼李玄，见他双臂缠满了厚厚的纱布，粗壮了何止一圈两圈，简直就是两根白萝卜嘛，于是露出了笑脸，对老人道：“我要……”
行走江湖除了一身过得去的武功傍身，数目不能太多的银子当盘缠，还得懂医理，好让自己与人对决后不至于没死在别人刀剑之下，反而失血过多或者内伤积郁而死，那也太憋屈了不是。
欧阳一连串说出了十几味药材，听得老掌柜有些发愣，最后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声，“姑娘要的药都很平常普通，我们药铺也有，可是……这似乎与公子的伤势关系不大吧？”
按照他的诊断，李玄应当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经伤到了五脏六腑，此时应当滋养肺腑，固本培元才对，可是女子所说的药方让他一头雾水，想不通功效何在。
欧阳姑娘道：“你照着我说的抓药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她的药方是她老爹给她说的一份不外传的药方，据说是从药王那里赢来的，虽然看起来平平凡凡，但对治疗内伤却有奇效。按照她的估计，就算李玄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不出三个月，也能让他内伤痊愈，不留祸患。
老掌柜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玄，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叹了口气，回到柜台后去给欧阳姑娘秤量药材去了。
欧阳姑娘回到李玄身边，拿回李玄手中的糖葫芦，坐在一边开始大快朵颐。
李玄看着女子一口一个，嘴巴被塞的满满的，鼓鼓的，无奈的笑笑。
半月后，李玄伤势好转，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抚州城，朝着江南道走去。
奇怪的是，本来计划要去边境砥砺自己刀道的欧阳姑娘也在此列。
她买了一匹不算壮硕的红马骑着，当头一骑，走在李玄的马车前面。
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一小瓶酒的李玄伤势虽然好转，但脸色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而且在这已经冬末春初的时节，还加了一件厚重的裘衣。
刘三当然骑着他的那匹老瘦劣马，看着李玄这副模样，故意扯了扯马缰绳与李玄并排，好奇道：“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的？”
一个月了，少年不知开口问了多少次，李玄总是闭口不答，今日终于开口道：“当然是和人打架了。”
刘三脸皮抖了抖，咬牙道：“我当然知道是和人打架，不然还能是你自残啊！我问的是细节。”
李玄撇撇嘴，道：“哪有什么细节，就是技不如人，然后一来二去就落得了个这样啊。”
刘三叹了口气，问道：“那打伤你的人呢？”
李玄抬手喝了一口酒，随意道：“死了。”
刘三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打马向前而去。
看着从身边跑过的刘三，欧阳姑娘转头问道：“抽风了？”
李玄笑着摇头。
这时候小哑巴从马车里钻出了头，手里拿着一个水囊递给李玄。
看着那硕大的水囊，李玄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叹了口气接过来。
李玄深吸一口气屏息，然后快速拔开塞子往嘴里灌。
三大口之后李玄将水囊递给小哑巴，拿起酒壶就是牛饮。
小哑巴塞好水囊塞子，吐出一口气，看着脸色涨红的李玄俏皮一笑，然后回了车厢。
李玄哭着一张脸，对前面骑着马优哉游哉的欧阳姑娘道：“你这什么药啊，简直难喝到吐啊。”
虽然这要的功效确实显著，但味道实在难以下咽，黑漆漆的药汤入口，就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舌头喉咙一样，感觉整个口腔都要麻木失去知觉了。
欧阳姑娘转头撇嘴道：“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这药方我可是一般都不示人的，破例给你用，你还这么多嫌弃，狼心狗肺！”
说完，女子冷着脸转头，留给李玄一个后脑勺。
李玄朝着女子背影喊道：“我们走水路吧，快一些。”
欧阳姑娘头也不回的道：“离最近的码头还有一日路程。”
一日后。
李玄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往后倒去风景，第一坐船的少年觉得很新鲜。
刘三从船尾走过来，对站在船头的三人道：“大家小心些，我刚才听船家说这段水路不太平。”
左手提着狭刀的欧阳姑娘用眼睛斜着背着铁剑的刘三，不屑道：“有啥怕的，不管是人是鬼，一刀劈了！”
面对如此霸道的女子，刘三敬而远之，只是笑笑，然后就去一边了。
李玄低头看着“绿意盎然”的水面，笑着道：“几只淹死河底的水鬼而已，不劳姑娘拔刀了。”
欧阳姑娘撇撇嘴，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狭刀拄在甲板上，一双尤其英气的眼睛看向湖面。
本来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间无风起浪。
第一百零一章 老乞丐
刘三看着就像是鱼群朝着大船撞过来，水面波纹层层叠叠的湖面，稍稍一惊，然后朝着李玄靠近，问道：“你是道士，看出什么了？”
李玄毫不在意湖面的骤然生波，对刘三随意道：“就是几只淹死的可怜水鬼罢了，没什么好怕的，它们最多也就是吸取你身上一点点的阳气，当作过路费，积攒修为谋求入地俯重新为人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水面翻滚如锅中沸水，看起来确实吓人，但是李玄却感觉不到一丝恶意杀气，显然，这些可怜水鬼并没有杀人害命之心。
刘三看着水面出现几个漩涡，几乎布满整个宽阔河面，以至于连船身都稍微有些摇晃颠簸，忧心忡忡道：“你不是有捉鬼辟邪的符篆吗，丢几张下去吓唬吓唬他们，让我们平安“过境”。”
李玄摇头道：“符篆对这类鬼物来说，尤其杀伤巨大，几乎就是天生相克，而且它们都是一二百年修为的小鬼，就算是只沾染到了几丝从符篆中泄漏出来的天地正气，都能让它们灰飞烟灭。它们本就够凄惨的了，不至于。”
刘三看着停下来的船，以及慢慢聚拢到船头的人，道：“可是……”
李玄笑了笑，转头对欧阳姑娘道：“吓唬吓唬它们就得了，别出手伤人。”
以他如今的惨淡光景，就连出手震慑水鬼这种随手小事都颇为吃力了。
欧阳姑娘二话不说，抽刀对着水面就是一刀劈下。
没有如何的磅礴大气，更没有出现劈开水面的奇异景象，只是无声无息而已。
刘三这个门外汉看着欧阳姑娘抽刀一个下劈动作后就收刀归鞘，转头看看依然波澜起伏的水面，回头问道：“这就完了？”
欧阳姑娘转头问道：“还要如何？一刀断河？”
说完丝毫不隐藏自己的鄙夷神色，瞥了一眼刘三之后就转过了头。
不知为何，欧阳姑娘对刘三和小哑巴都不算太友好。
刘三对着女子的背影怒目而视，然后回过身再看向水面时目瞪口呆。
风平浪静。
就这么转身的瞬间而已啊。
刘三再看向女子的背影时咽了咽口水，想着以后可不敢得罪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姑娘。
这可是连鬼都怕的人物啊！
他对身边的李玄小声问道：“这位侠女到底什么实力啊？”
李玄看着他笑道：“就你，她一个人打一百个不用右手不出刀。”
刘三顿时垂头丧气，趴在栏杆上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一路走来，看来看去，身边总是高手如云，自己则一直“手无缚鸡”，实在是有些伤心啊。
大船已经，原本聚在船头甲板上观看“奇观”的人却没有散尽。
其中最显眼的除了几位联袂出游，皆是一身书生打扮的士子，就数蹲在船头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最引人注目了。
他蓬头垢面，此时正撕咬着半块烧鸡，吃的满嘴流油。
李玄眼神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就转移到了那四位高谈阔论士子身上。
他们来到船头栏杆处，凭栏而望，看着两岸风景，抒发胸意。
其中一位腰悬美玉的公子看着宽阔水面，突然诗兴大发，一首诗便脱口而出。
其余几位听后当然抚掌大赞，“兄长真是大才”“王兄雅兴”云云的话毫不忸怩的就说出了口。
李玄对就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那位王公子所作的五言诗毫无感触，觉得平平无奇，只是平白的道出了水之阔，天之高罢了，没有一丝深意，更不知其他几人在称赞什么。
欧阳姑娘瞥了一眼那几位故作姿态的读书人，嗤笑一声，鄙夷道：“现在的儒家真是越来越不济了，只要是读过几本书，上过几日学堂的阿猫阿狗都敢自称读书人了。”
欧阳姑娘声音不小，离得也不远，话自然就被那几位士子给听到了，他们转头看来，先是惊艳，然后看到欧阳姑娘手中的狭刀，于是心中的那些心思都望而却步了，装作没听到，转头继续吟诗去了。
欧阳姑娘冷哼一声，懒得听他们的“污言秽语”，朝船舱走了去，眼不见为净。
李玄继续站在船头赏景。
虽然农历才二月，但越靠近江南，气温越暖，尤其是两岸的树木，也都慢慢的有了绿意，拿眼睛就能看到由冬到春的万物复苏。
刘三看着已经没了风波的水面，对李玄突然问道：“你说师傅现在在干嘛呢，是满天满地的追杀妖怪呢，还是忙里抽闲找个小酒铺子喝酒呢？我觉得应该是喝酒呢，毕竟他那么喜欢喝酒。”
李玄想了一下，也点头道：“可能吧。”
刘三又道：“那你说师傅后没后悔收我做徒弟啊？”
练剑几个月，却始终没能走进门槛，这让少年却是很是心灰意冷。
李玄道：“燕叔叔不会后悔的，他的剑道是一往直前的“直道”，不论如何，都不会后悔的。”
刘三道：“可是我后悔啊。师傅的名气那么大，我却这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岂不是丢光了师傅的脸了。”
李玄转头看着这个今日特别愁绪满面的师弟，笑着道：“佛家有顿悟一说，说不定你那天就突然开窍，一步登天了呢。”
刘三苦哈哈的道：“我就一个乡野小子，哪有那天大的运气啊。”
李玄道：“我听我师傅说过，曾今有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人，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头发花白都一点名声也没有，而且功夫也烂的一塌糊涂，可就是一夜观雪顿悟，一步蹬上了武人四镜，成为了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震惊了整座江湖几十年呢。”
刘三还是没有打起精神，闷声问道：“那后来呢？”
李玄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输了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刘三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往船舱里去了。
李玄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再说什么。
这是心境的磨砺改变，他帮不上忙，谁也不行，只能靠他自己跨过去，然后修炼之路才能出现坦途轮廓。
蹲在一边终于吃完了烧鸡的老乞丐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又把手在自己更脏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靠着晒太阳，也不管就在身边的那一地鸡骨头。
老乞丐一脸惬意舒心，咧开了嘴，门牙都没了。
李玄回头的时候瞥到了老乞丐一眼，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鄙夷，反而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他记得老道士第一次带他去武功县赶集的时候，在北山寺门口的墙根底下，就有一位老乞丐如这位一样躺着晒太阳，虽然面前放着一只破碗，却不出声对来往香客讨要银钱，只是听天由命。
“不知道师傅在干嘛，应该是在勾搭哪家寡妇吧……”
李玄看着水面，怔怔出神，直到身旁传来吵闹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原来是那四位士子不知因何和那位晒太阳的老乞丐起了冲突。
刚才还一身读书人风流模样的士子此时却都不管仪态，四人一起出手，对着那位确实是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迈老人拳打脚踢。
老人当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自己的心肺头颅，不至于被他们打死。
李玄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不管如何，一群青壮男子对一位老人大打出手，就是错的。
尤其是在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各种看热闹的神情之后，李玄决定打抱不平。
他往前走出几步，沉声道：“住手！”
仅是一声，也不如何洪亮，就喝住了打得正起兴的四人。
他们转过头看着一身厚重裘衣，脸色病态惨白的李玄，稍稍一愣。
然后那位腰间悬玉，刚才还吟诗一首的男子便笑着问道：“敢问公子何事？”
李玄看着男子的眼睛，道：“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
第一百零二章 打架，我最在行！
那位姓王的公子指着依然蜷缩在脚边瑟瑟发抖的老乞丐，露出不屑神情，问道：“因为一个低贱的臭乞丐？”
李玄点头，纠正道：“他和我们一样，也是人，哪有高贵低贱之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且他年迈瘦弱，你们对他大打出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
王公子看着一副病态的李玄，笑嘻嘻的道：“可是我认为他该打。”
李玄问道：“为何？”
“因为他坏了我们游玩的兴致！”
简简单单一句话，老人就遭受了一顿毒打。
李玄道：“那按照你的道理，要是我认为你坏了我游玩的兴致，我也能将你们几个毒打一顿了？”
说完，他上前一步，全身散发出一股气势。
王公子稍稍一愣，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笑弯了腰。等他终于止住笑声后，一张脸顿时变得阴郁了起来。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说出这样的话？”
李玄反问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指着还没能缓过来起身的老乞丐。
王公子看都不看老乞丐一眼，嗤笑道：“我管他是谁，不入眼的蝼蚁。”
李玄看着他，道：“那我管你是谁！”
王公子面带笑意，如沐春风，眼神瞥过已经聚了不少人的甲板，道：“我是淮阴王家的二公子。”
似一石激起千层浪。
站在船头等着看热闹的众人皆是一惊，然后开始议论纷纷，于是男子的家世呼之欲出。
自古以来，“淮阴有王家，独领士林”就是一桩美谈，只因他们王家每次科举都会有家族子弟高中，更是被大宋的三位皇帝亲笔御书，赠下过三块匾额，以示嘉奖。
由此可见，淮阴王家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庙堂，都很重。
然而李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武功县是个小地方，又极北，与淮阴相差何止千里，哪里听说过，更不要说扎根盘踞在淮阴的王家了。
所以李玄问道：“那又怎样？”
王公子愣住了。
是啊，那又怎样？
他从来没想过，当有人说出这句话以后的回答，所以此刻无话可说。
李玄继续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向老人道歉，赔偿医药钱，要么我把你打成老人一样的伤势。”
他补充一句，“不过我下手没轻重，要是重了，就不好意思了。”
王公子脸色铁青，突然喊道：“大贵！”
“来啦来啦，少爷啥事？”
一个小山似得壮硕男子从船尾跑来，拨开人群出现在王公子面前，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个大饼，一身青衣，仆人打扮。
王公子眼睛死死盯着李玄，冷声吩咐道：“把他给我扔下船。”
他最后露出笑容，道：“记得等他入水以后，把这个老乞丐也给我丢下去，陪他！”
身材高大，壮硕的大贵看着李玄，见他身穿厚重裘衣，又脸色苍白，便对自己公子问道：“少爷，他又咋惹你了，老爷说过的，不让你惹事的，不然回去会打我板子的。”
王公子看着自己的仆人，铁青着脸，骂道：“废话那么多，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贵叹了口气，只好将手里的大饼递给自己少爷，道：“那少爷帮我拿一下大饼。”
王公子冷哼一声，接了过来。
大贵看向李玄，抱歉一笑，道：“公子，对不住了，我是少爷的家奴，不能不听少爷的话，不然我爹会打我的。”
说完，他就举起真正是砂锅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他壮如小山，又运起了全身力气，所以每一次抬脚落地踩在甲板上，似乎整个船都要下沉一丝。
李玄看着大贵一拳砸来，侧过身子躲过。
嘭！
一声巨响，大贵的拳头砸在栏杆上，胳膊粗的木质栏杆竟然脆如琉璃，瞬间断裂。
李玄眉头一皱，心中稍惊，面色凝重下来。
这个大贵竟然是天生神力。
王公子看到自己仆人一拳就震惊了船头的所有人，心情顿时舒畅很多，不过看向李玄的眼神却依然冷冽。
他觉得胜券在握，家里能放心让他独自出游，除了“淮阴王家”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还有就是有这位仆人跟随了。
大贵可是一拳打死过水牛的。
他不相信一副病态的李玄能强得过水牛。
大贵一拳打空，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少爷并没有生气，稍稍放心，然后再看向李玄后便瞪起了眼睛，道：“宝宝生气了！”
说完，左右手一起出拳，对着李玄便雨点一样砸来。
每一次出拳都带有呼啸的拳风。
显然已经有了武人一境的强横实力了，也怪不得王公子敢肆无忌惮的船上打人，不怕遇到行侠仗义的江湖人了。
李玄脚下腾挪，一直后退，实在是没有出手的机会。
大贵虽然看起来身子高大壮硕，应该动作多少会迟钝一些，可是看他出拳的速度与脚下步伐，显然是已经走进了武道门槛的拳师了。
以李玄现在的状态，要想击败大贵，确实不可能，就算是他痊愈的状态下，也要费一番功夫。
所以此时身受重伤的李玄只能败退，一味地躲避。
可是随着他一次次从大贵拳下如泥鳅一样溜走，却是惹恼了这位充满童真的大块头了，不仅出拳更加凶狠力沉，脚下步法也变得不可预测起来。
李玄一个头两个大，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只能用符篆了……”
叹了口气，李玄右手一翻，一张黄纸符篆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符胆处有朱砂勾勒出来的一个“雷”字，这是一张雷符。
李玄目测了一下大贵的体格，“应该能在瞬间让他全身麻痹吧……”
要是一般人，这一张符篆拍出去，绝对能让对方瞬间昏厥，可是面对小山似的大贵，李玄就有些拿捏不准了。
“有架打怎么不叫我啊。打架，我最在行了。”
就在李玄要一掌将符篆拍向大贵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欧阳姑娘的声音。
“看来是不用了。”
李玄心里一松，本来就要递出的右掌收了回来，那张被他贴身滋养了不少时日的雷符也收回了袖中。
果然，下一刻，一声闷响，双臂交叉于胸前的大贵倒退出去，右胳膊的小臂上，出现一个鲜明的脚印。
一身红衣的欧阳姑娘站在李玄面前，稍稍仰头看着大贵，露出笑意，道：“路途漫漫，正好无聊。”
说完，她将手中狭刀转身递给李玄。
李玄道：“他力气奇大，学过拳法步法，有一境实力，小心。”
欧阳姑娘已经转过了身，活动着手腕，眉毛一挑，“正好我偷师了几招九指神功，今天就试一试。”
说完，女子脚尖一点，身子拔地而起，对着大贵胸口就一脚踹了过去。
大贵看到对方是女子，双臂交叉胸前护住心脉，然后转头对自己公子道：“少爷，我不打女子的。”
王公子看着英气逼人的欧阳姑娘，想了一下，突然露出了笑容，对大贵道：“好了，回来吧。”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小山似的大贵竟然没能承受住女子看似轻飘飘的一脚，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撞碎栏杆，掉进了河里，发出一声巨响，溅起巨大水花。
欧阳姑娘落地，转头看了一眼呆滞的王公子，冷哼一声，回到李玄身边。
李玄将狭刀递回去，无奈道：“何必这么狠呢。”
欧阳姑娘瞪了他一眼，道：“我喜欢，怎样？”
李玄笑着道：“没事，你喜欢就好。”
欧阳姑娘冷哼一声，朝着船舱走去，嘴角微微有些翘起。
第一百零三章 有人提刀拦路
李玄转头对已经回过神，脸色难看至极的王公子问道：“现在如何？”
王公子瞥了一眼水面，大贵正在狗刨，他冷哼一声，冷眼看着李玄，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雪花银，“今天的事我王书才记下了，我们今后江湖再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完，他将银子丢在老乞丐的面前，转身带着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的三人往船舱走去。
李玄走过去蹲下捡起银子，送到老乞丐的面前，温言道：“您拿着吧，上了岸买过药，还能饱餐几顿。”
老人看了一眼李玄，犹犹豫豫，却始终没有伸手。
李玄笑了笑，拉起他的手将银子放在手心，道：“拿着吧，他们应该不会再找您的麻烦了。”
听了这句话，老人似乎终于放心了下来，对着李玄咧嘴一笑，又是没有门牙的惨淡光景，有些滑稽。
李玄问道：“您在船上有房间吗？”
这一趟去江南道的扬州，就算是水路，也得两日路程，要是老人没有房间，就要在甲板上对付两日，他身子瘦弱，年岁又大，肯定熬不住的。
老人笑着点头，伸手指了指船舱。
李玄这才放心，道：“那您晒会儿太阳就回去歇着吧，外面虽然空气好，视野宽，但还是有些凉意的，您穿的单薄，别受了风寒，这冬末春初的风寒可是最折麽人的。”
老人握着银子点头，咧嘴笑着，显然对李玄这个热心后辈感官很好。
李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起身靠着栏杆继续远眺。
入眼处不是绿水就是还不算青山的“青山”，真正的好风景。
这些在武功县那个小地方可见不到。
所以这一刻，少年想起了师傅。
当然，更多的不是如何思念，而是在心里狠狠的腹诽几遍，这才会心满意足。
这时候刘三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水囊。他走到李玄身边，伸手撞了他一下，道：“小哑巴让我给你的。”
李玄转头看了眼水囊，喉咙动了动，然后问刘三，“小哑巴晕船怎么样了？”
刘三道：“还能怎么样啊，和你一样白着个脸，连床都下不了了。”
李玄道：“不是找了船上的大夫开过药了吗，怎么还没起效啊？”
刘三看了一眼他，道：“你以为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啊，吃下去就能立马好？”
说完他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喝你的药，我还要回房睡觉呢。”
他现在心情确实很不好。
李玄没说什么，打开水囊喝了三大口，然后苦着脸呲着牙将水囊递过去，抱怨道：“你怎么也不帮我拿壶酒啊。”
刘三接过水囊，没好气道：“我能给从被窝里爬起来帮你送药就不错了，还要酒，我咋那么体贴呢。”
李玄瞪着不知为何满腹怨念的刘三，道：“怎么和师兄说话呢，信不信我揍你？”
一句玩笑话而已。
却不想刘三顿时脸红耳热，一副愤懑至极的表情。
且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李玄。
李玄一愣，然后尴尬解释道：“玩笑话而已。”
刘三依然瞪着他。
李玄无奈道：“好好好，我道歉，我错了，行不？”说完，他还对着刘三行了一个平辈揖礼。
刘三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回了船舱。
李玄看着刘三的黑影，皱着眉纳闷的嘀咕道：“这是怎么了……”
刘三回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瓶酒。
他站在远处对趴在栏杆上的李玄喊：“哎。”
李玄转身，一个酒瓶酒飞了过来，他赶紧伸手接住，再抬头，刘三已经走进了船舱。
李玄苦笑着摇了摇头，拔开塞子喝了一口。
“啧啧，这酒真冲。”
李玄吐出一口气，咂了咂嘴，感觉这酒真能烧心烧肺一样，只喝下一口，就让他的身子整个都热了起来。
他闻了闻，这酒没有其他淡淡香味，只有一股刺鼻的烈味。
李玄摇晃了几下，再喝了一口，“啧啧，真烈。”
只是两口，李玄就不想再喝了，因为他的整个胸腔喉咙都像针扎一样。
于是他将酒瓶搁在栏杆上，望着宽阔的水面，心想要是施展大鲸吞水，能引起水流多少。
他心中计算了一下，最少应该能有千斤吧，至于最多，不好说。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手掌伸向了身边的酒瓶。
他回头，是那位老乞丐。
他看着李玄，手停在空中，露出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又是门牙漏风的情况。
李玄笑着问道：“您想喝啊？”
老人立即点头，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好像特别馋这一口一样。
李玄道：“要是不嫌弃，您随意。”
老乞丐立刻眉开眼笑，伸手就拿起了酒瓶。
打开酒瓶，老乞丐先闻了闻，然后就露出了老饕看见了绝美菜色一样的满足神情。接着，他仰起头喝下一口。
“呼……”
下咽以后，老乞丐长舒一口气，打了一个颤，接着是一大口。
李玄看着老人大口喝酒，面带笑容。
不算小的一瓶酒，李玄喝过两口而已，剩下的老人竟然咕咕一阵就喝完了。
他涨红着脸将酒瓶扔进河里，对着李玄咧嘴一笑，“呃”的打出一个酒嗝，满口酒气。
然后老人便席地而坐，靠着栏杆伸长了腿脚，闭着眼睛晒起了太阳，面带笑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李玄低头看着就躺在自己脚边的老乞丐，笑了笑，毫不在意，继续站在船头远眺。
不一会儿，老乞丐就发出呼噜声，睡着了。
李玄低头笑了笑，转头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欧阳姑娘道：“怎么出来了？”
欧阳姑娘不知道上哪弄了一串糖葫芦，正一口一个的嚼着，看也没看李玄一眼，随口道：“房间那么小，憋的慌，哪有这里天高海阔啊。”
说完，嘴一嘟，数粒山楂核便被她吐进了河里。
李玄想了一下，问道：“你那日偷师了几招啊？”
欧阳姑娘嘴里鼓鼓的嚼着一粒山楂，含糊不清的道：“他使过的那几招我都能学个一半形似，但只有一分神似而已，毕竟没有心法口诀，只是拿眼睛看过一遍，当然不能领悟多深。”
李玄道：“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看他使了那么多次，更是被打成这副模样，一招也没偷到。”
欧阳姑娘道：“本姑娘天生丽质，还聪慧过人。”
李玄笑着点点头，附和道：“确实。”
欧阳姑娘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实话。”
李玄笑着摇头，这欧阳姑娘什么都好，不论武功修为还是样貌身姿，都算得上惊艳，但唯独这喜欢自夸的习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突然，李玄脸色一变，神情凝重下来。
欧阳姑娘也是眉毛一挑。
只见宽阔的河面上，一排竹筏停在水中央。
竹筏之上，一位头戴斗笠的汉子右手提着一把鬼头大刀。
有人提刀拦路。
且来者不善。
汉子微微抬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大船，嘴角冷笑，气沉丹田，突然一声暴喝。
“古三四，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一声大吼如虎啸山林，从水面滚滚而来。
一声过后，风波当然骤起。
李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只见一位儒衫中年人从船舱出来，走到了船头，就停在了他的身旁。
紧接着，一位美**人也走了出来，最后站在了中年人的身边，伸手握住男子的左手。
中年人转头对她展颜一笑，回头看向水面上的汉子，大声道：“古三四在此。”
斗笠汉子盯着那位美**人，脸色铁青，浑身气势瞬间沸腾，一股如龙气势四散而开，将他脚下的水面拍打的如有千万尾游鱼翻腾，一他为中心，荡漾起了一圈圈急促的深刻水波。
妇人只是看了一眼斗笠汉子，就低下了头，身子往中年人靠了靠。
第一百零四章 江湖恩怨
武人二境巅峰，半只脚踩进了三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玄看着那位立在竹筏之上，气势雄浑，杀气凌然的斗笠汉子，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压力。
这是一种山下人看山中人的雾隐蒙蒙的感觉。
至于山顶人俯瞰山下风光的感觉，他还差的远。
名字古怪的儒衫中年人古三四看着气机勃勃的斗笠汉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惧色，颇有几分山岳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定力。
欧阳姑娘看看提刀的斗笠汉子，再看看儒衫的中年人，最后看看那位依偎在古三四身旁的美妇，突然间似乎茅塞顿开，脸上露出了古怪笑意，尤其是看向斗笠汉子时，眼神玩味。
李玄看到她嘴角稍稍翘起，想起了什么，赶紧附耳对女子道：“别乱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实在是怕了女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了。
欧阳姑娘看着他，瞪着眼睛，怒道：“说啥呢，我什么时候乱来过了！”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李玄捂口咳了两声，紧了紧身上的厚重裘衣。
欧阳姑娘撇了撇嘴，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趴在栏杆上懒洋洋的道：“我就看看热闹，放心吧。”
李玄赶紧道：“如此最好。”
当然，这句话毫不意外的换来了欧阳姑娘的一记重重白眼。
李玄眼睛重新望向竹筏，却发现刚才还一副大战姿态的斗笠汉子竟然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气势全部内敛，原本翻滚的水面也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船头的男女二人，半晌后终于开口，不是之前喊打喊杀的要命话，而是一句近似恳求的话。
“椟娘，跟我回去吧。”
是对中年人身边的女子说的。
他眼睛看着美妇，纵然距离一丈距离，李玄也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眼中的情绪。
祈求、忐忑、害怕、绝望……
如心中五味杂陈一般。
名字同样古怪如身旁儒衫中年人一样，那美妇的闺名叫安椟，是地地道道的江南道人士，这从她的样貌气质就能看出。
她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与竹筏上的斗笠汉子对视，三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
“对不起。”
简简单单三个字，有时可以说是人间最深情的话，但此时，注定是人间最绝情的话了。
因为斗笠汉子瞬间便脸色惨白一片，嘴唇颤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最后竟然连提刀的右手的有了几分颤抖。
李玄后知后觉，叹了口气，心想又是一桩伤心事，多情事。
欧阳姑娘听到李玄的叹息，转头斜眼嗤笑道：“咋地，感触良多？”
李玄觉得莫名其妙，问道：“啥意思？”
欧阳姑娘却转过了头，看着斗笠汉子不屑道：“一个刀客，连提刀的手都开始颤抖，他就不配提刀，更不配还呆在江湖之中！”
女子说的近乎无情。
李玄眉头皱了皱，不知女子为何突然间就这么……尖酸。
这个词，他真不愿意用在欧阳姑娘身上。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语气神态，尤其是看向斗笠汉子的眼神，她觉得只有这两个字能表达。
于是他出口问道：“你怎么了？”
欧阳姑娘没有理会他，眼睛盯着实力境界已经属于一流高手甚至离超一流高手只差一线的斗笠汉子，露出尤其不屑、鄙夷的神情。
李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觉得这一刻的欧阳姑娘让他感到陌生。
于是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语气加重。
欧阳姑娘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你管。”
李玄迎着女子的眼神看了顷刻，转过头去，嘴里道：“算我多嘴。”
少年有些生气，面无表情。
欧阳姑娘同样转过头去，于是两人并排站着，之间不过半臂距离，却无言以对。
女子别无他意，只是对斗笠汉子有些近乎“气急败坏”的失望罢了。
对她来说，一个刀客，就应该人死而刀不倒。
古三四看着斗笠汉子，终于开口，“铁胆，之前的事是你对不起我，现在的事我觉得是我对不起你。所以就当我们扯平了，算了吧。”
说完，他长长的吐出一口胸中气。
曾今年少离乡，只给女子一句承诺，如今半生匆匆而过，终于能兑现诺言，不让女子凄苦一生，他怎么能错过？
也不愿错过。
不论如何。
安椟抬头看着身旁这个少女时代就倾心至今的男子，慢慢的眼中泪水积蓄。
过往二十年，苦不堪言……
斗笠汉子突然间爆发，气势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倍，脚下的竹筏竟是不堪他如山岳一般沉重的气势重负，轰然炸裂，化成了齑粉。
斗笠汉子站在水面之上，脚下河水也是下沉一个大坑，他就那么临空站着，手中大刀终于露出峥嵘，刀气呼啸如山风，不仅割裂水面，更是扩散到两岸，砍下无数树枝。
他大声质问古三四，“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这一声，如雷一样炸响，震的两岸树木摇晃，水面翻滚，就连庞大的楼船都有几分晃动。
李玄面色苍白几分。
本就有伤在身，又遇如此修为的高手肆意扩散气机威压，让他有点旧伤复发，再添新伤的苗头。
欧阳姑娘转头道：“回去吧。”
她脸色如常。
李玄道：“没事的。”
下一刻，一股似春风一般的气息笼罩整艘大船，不仅李玄感到的不适感瞬间消失，那些朝着大船拍来的水波也生生的停在了与楼船的半丈处，如风止高墙。
听了斗笠汉子的话，古三四还没开口，身旁的美妇却突然嘶吼道：“你骗了我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她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古三四转头看着女子，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安椟突然崩溃，一转身趴在古三四的肩头大声痛哭，委屈满腹。
斗笠汉子大喊道：“我为什么骗你？还不是我爱你！二十年，我对你百依百顺，可是到头来，你却要跟他走，我不同意！不许！”
轰！
水面突然炸开，四五道水柱冲天而起，然后倒塌下来，正对船头。
要是砸中，楼船绝对“粉身碎骨”。
欧阳姑娘面色一变，右手按住刀柄。
李玄则后退两步，给欧阳姑娘让出位置。
以他现在的惨淡光景，确实无法运气挡下如此一击。
“最不想的就是兄弟相残啊……”
就在这时，儒衫中年人古三四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原本来势汹汹的水柱竟然悬停空中，如冰雕一般，静止不动。
接着，他右手下压。
水柱直直下坠，本来是万钧之力，注定会激起千层浪，可是落在水面时却无声无息，轻似鸿毛，万斤河水连一朵水花都没激起，一圈涟漪都没泛起。
李玄叹为观止。
如此大手笔，当得上“神仙手”三字了。
欧阳姑娘亦是惊讶，转头看着一身褪色青衣儒衫的中年人，怎么看也就是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啊，哪有一点高手味道？
这让身为江湖人的她有些诧异。
然后她就想起了老江湖的老爹说的一句话了：这个世上，和尚、道士、读书人最难惹。
当然，剑神眼中的三种人其实就是三个人。
而其中最难惹的道士就是李玄的师傅。
当然，指的不是修为手段……
妇人抬头大吼，“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还不够吗！”
一个女子，为你生儿育女，不论她犯下如何过错，都“罪不至死”，而且她安椟也没犯下过错，错的是他！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斗笠汉子，眼中的愤恨犹如火焰，有燎原之势。
就是这个青梅竹马，如今江湖上有“大侠朱铁胆”称号的男子，为了得到她，不惜编织一场二十年的弥天大谎，让她苦闷、悔恨、伤心了二十年。
她转头看向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却在斗笠汉子口中二十年前入京赶考就失足落水而亡的心上人，泣不成声，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