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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粟     儿女成双福满堂txt下载     儿女成双福满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小泥猴(加更)

    章节名:第五十六章小泥猴

    第五十六章小泥猴

    “马棚用料有限,三方木料足够。两个人一起干,多用三天时间就能完成。”满囤报出预算,又道,“村里金泉叔前几年伐了不木头,搁了几年都干透了,正好用。我去问问,约摸着七百钱就差不多。”

    邱晨应了,将仅剩二两银子取了一两交给满囤,将买木料事情也托给他,顺带借借工具。

    诸事安排妥当,邱晨就出门下了缓坡,去到那一片洼地转一下,实地看看,琢磨着怎么挖水塘种藕。

    当初林家建房时候,是缓坡上平整出一片来做了宅基地,缓坡下这一片空地,因为临近河道,夏季暴雨就会漫水,也种不了什么东西,就参差地长了些杂树和野草,旱季有林家、满囤家几户来往出入,就踩出一条路来。若是这里挖水塘,首先要沿河建一条堰坝,或者直接将河水引入池塘,再出入两端修个水闸……不过,后一种设计显然投入要高多,而且,水闸修建也需要专业人士技术支持,这些邱晨都没有,于是,也只能选择挖一个小型池塘,待日后,寻到懂水利工程技术人,再谈扩大池塘面积建水闸。

    计议已定,邱晨绕着荒地转了一圈儿,大致估摸着这片地面积大概有七八千平方,换成亩,大概十二三亩左右。因为是荒地,每亩地价大概二两到三两,买下来大概需要三十两银子左右。这个倒不发愁,马棚子建好了,第二批罗布麻也该出货了,到时候自然也就有了买地银子。

    因为开春,土壤化冻后特别喧软,有些地方化开了冬天积雪水,就变得泥泞一片。邱晨爬上缓坡,两只脚上就沾了满满泥巴,让她两只脚都变得沉重无比,好一阵搓甩,才略略去了些,只是两只布鞋却已经脏污狠了。

    邱晨低声嘟哝着抬头去看一直通往村外黄泥土道,心下开始盘算,要修一条路直通出村……那个工程太大,不是她眼下能力和财力能想,不过,挖池塘同时,倒是可以正好把挖出来泥土沿着塘堤筑出一条路来,再把门前和这条路用青石板铺铺,还有院子里……

    或者,她可以考虑翻盖一下房子,原来房子老旧低矮不说,看那样子夏天雨季来临,漏雨恐怕是不可避免。怎么也得盖上几间房,来个人也有处住。

    还要修建一个厕所,哪怕是蹲坑式,至少不用像现这样,每回去踩着那片搭茅坑上木板上厕所,木板一踩一颤悠,这么多天了,她仍旧会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茅坑里去。囧,那样她恐怕就成了晋景公之后第二个掉粪坑里死人了。就是不知道,她墓志铭上会不会来上一句--如厕,陷而卒!

    真那样,她死了也会囧地从墓地里爬出来地!

    所以,改造厕所是个关乎性命安危大事情!

    还有厨房,夏天到了,再联通大炕灶头烧火做饭,炕就没法睡人了。于是,另外起一间厨房也很重要!

    挨着厨房再建一间房做浴室!

    还有……

    这么一盘算,邱晨也把自己盘算笑了。照她这么一盘算,整个林家房舍院落恐怕都要重翻盖了,那可就太招人眼了。算了,其他先放放,就先挖池塘,顺带修修厕所!

    琢磨好了,正要回家,就听到一阵哄笑欢呼声由远及近,山子栓子打头,后边五六个孩子跟着,呼呼啦啦地冲了过来。

    跑前边山子还一边跑一边咋呼着:“走,今儿我挖到了好泥,一定能摔个大泥炮!”

    栓子还不服气地哼哼:“嘁,我也挖了好泥,为啥你得大泥炮,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呐!”

    邱晨被这帮皮猴子吓了一跳,此时定睛一看,才看到几个孩子每人手里都托着一块泥巴,鞋上、衣服上,甚至是脸上头上都沾了不少泥巴,一个个俨然成了泥猴子!就连阿福阿满也不例外,浑身上下脏兮兮。不过,一张张小脸上却都笑逐颜开,因为奔跑使得小脸蛋都红扑扑,充满活力和生机。

    邱晨看着这群活蹦乱跳泥猴子,真是哭笑不得。原来仅仅栓子一个调皮,几个孩子还好管,如今山子石头都搬了过来,特别是六岁山子,因为年龄大些,玩闹淘气花样儿简直是层出不穷,栓子阿福几个孩子算是找到了头领!这不,一大早就去挖泥巴滚成了泥猴子!

    揉揉突突跳疼脑门子,邱晨肃了脸,走了几步,就堵了一帮泥猴子前面。

    山子还得意地和栓子白话呐,根本没注意到邱晨堵了路,就像颗炮弹,差点儿撞到邱晨身上才猛地刹住车,看到邱晨沉着脸,立时就害怕了,一丢手里泥巴就要跑。

    邱晨一把揪住这臭小子,看着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脱就立刻转了一副笑脸,连声讨饶起来,邱晨忍不住就笑了。

    笑过之后,邱晨也没办法板脸了,干脆笑着一巴掌拍山子脑门上,教训道:“见事儿不好,就知道自己个儿逃命,你小子是一点儿兄弟义气都不讲啊,就这样儿,还怎么当他们大哥啊,也难怪栓子不服气你了!”

    山子哎哟一声,呲牙咧嘴,小脑袋瓜儿里却琢磨起海棠姨话来。他是这群孩子中大,怎么也不甘心回过头听栓子那个小末独儿啊!

    笑骂了几句,邱晨就转脸看向那一群大大小小孩子,笑嗔道:“还不先回家洗洗去!”

    阿满刚刚藏人群里,还怯怯,这会儿听邱晨说到洗手,顿时想起好玩吹泡泡来,笑着就朝邱晨扑了过来,小嗓子还脆脆嚷嚷着:“娘,满要泡泡!”食物营养跟得上,阿满身体好多了,一张小脸儿也长了肉,粉嫩嫩肉嘟嘟,说话也利落了很多,已经能够说四五个字长句子了。

    要让这小泥猴儿就要扑进自己怀里,自己这身衣服也完了。她眼下可就这一身细棉布衣裳,她可不想换回原来粗麻布衣裳,光想想都觉得浑身刺痒。连忙伸手拦住小炮弹样儿闺女,抬手就阿满脑门儿上敲了一记,笑嗔了一句,回头又招呼了那群皮小子,一起往家走。

    刚刚还惦记着比谁摔得泥泡大山子栓子,听到能吹泡泡也乐不颠儿地把泥巴丢了,兴冲冲地跟后边。

    昨天因为粟粟粗心,发错章节,今天特加一章,以示补偿、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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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娘家来人(三更)

    章节名:第五十七章娘家来人

    第五十七章娘家来人

    看邱晨带了这么大一帮子泥猴子回来,兰英手下活儿不停,笑着道:“瞧瞧,还是海棠有法子,这群皮猴子竟然也有这么乖顺时候。我每回气得脑门子生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没见这么乖顺一回啊!”

    庆和嫂子和青山媳妇家里也有孩子,自然都知道淘小子难管,纷纷附和。

    邱晨笑道:“哪里是我说话管用啊,是他们惦记着吹泡泡比玩泥巴好玩儿!等过了几天鲜劲儿,我话只怕也不好使了!”

    兰英三人都笑,青山媳妇笑着道:“我看呐,泡泡倒不算什么,林娘子每天都翻着花样儿做好吃,那些好吃食别说孩子们,就连我们几个也都每天惦记着呐!”

    这话自然又引来一番笑声。

    昨儿已经把皂液肥皂都造出来了,看看天气也好,艳阳高照还没风,邱晨回到家就动手烧水,准备给阿福阿满洗头发。

    这个时代,冬季家里几乎没什么取暖设备,烧热水也要用柴禾,所以,除了夏季天儿热时候洗澡洗头发比较多,春秋冬三季有些人家都没有洗澡洗头意识。现代时候,邱晨就曾听说过,某位村里老太,一年就夏天洗一次头,至于洗澡,基本上可以省略不问了。

    这种事儿,当时人们都当成奇闻笑谈,到了这里,邱晨真正地生活这种艰苦清贫环境里,才知道,一年洗一回头常年不洗澡根本不是什么鲜事儿。也没人笑话,因为大家伙儿都差不多。马王爷不必笑话二郎神,大家都是三只眼!

    因为洗澡洗头,还有个不可避免问题,那就是容易受寒引发伤风感冒。这也是冬季很少有人洗头洗澡原因。

    鉴于这个原因,邱晨并不想勉强其他几个孩子,只盛了水,给他们洗净手脸就罢了。

    水烧热了,邱晨兑了一盆温水放两腿之间。把阿福抱过来,搬了个小矮凳让他坐自己左腿外侧,然后仰躺自己左腿上,这样,她一手托着阿福后脑勺,另一只手就可以方便地给孩子洗头,还不怕将皂液水溅入孩子眼睛。

    这是,当年外婆给邱晨洗头办法。

    邱晨拿了一块布巾,盖阿福脑门儿上,防止肥皂水倒流。然后撩着水开始给阿福洗起头发来。

    古时九岁以下男孩子不把头发梳起来,特别是村子里,四五岁甚至六七岁都会将头发剪短,甚至剪去后脑和两侧头发,只剩脑瓜顶上一撮,俗称茶壶盖儿。多就头顶扎一个小辫子歪一边,头发同样也不长。

    阿福只有四岁,之前就是留茶壶盖儿,现周边儿也长出了一层短短头发,洗起来也不算麻烦。用温水浸湿头发后,倒上一点儿皂液揉出泡沫,揉洗一会儿冲净就算完成了。一共总也不过盏茶功夫。

    邱晨用布巾将阿福头发擦至半干,又嘱咐他屋前背风向阳处玩耍,这才把阿满抱过来,如法炮制了一番。

    刚刚,邱晨就给其他几个小猴子盛了肥皂水,折了麦杆儿,可看到阿福阿满洗头,这几个小猴子也顾不得玩吹泡泡了,齐齐围拢邱晨母子身边,竟都露出一脸艳羡来。

    她给阿满洗着头发,就听山子和栓子已经扯了洗完头发阿福一连声地问:“小福,你头发上出了那么多泡泡,好玩不,泡泡破时候有没有听到啪啪响儿……”

    “小福,你娘给你洗头疼不疼?”

    石头小,说话也不会打弯儿,直接:“小福哥,洗头好玩不?我也想头上弄那么多泡泡……”

    听到几个皮猴子叽叽咯咯,邱晨不由失笑,一边儿给阿满擦着头发,一边儿回头问道:“你们也想洗头?也想头上弄出好多泡泡来?”

    几个皮猴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就连不安稳栓子都一脸乖巧样儿。

    邱晨又道:“那我给你们娘说一声,让她们给你们洗!”

    栓子立刻把头摇像拨浪鼓儿,一脸哀怨道:“海棠姨,你给我洗行不行?我娘给我洗头,都弄得我疼得很,好像要把我头皮都揭掉了……”

    皮小子们专注地和邱晨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兰英三人正好分装完了罗布麻走过来,结果,小栓子一句话没说完就悲剧了。兰英黑着脸冲上来,一把揪住栓子耳朵,笑骂道:“你个刑子,还没离了地皮儿,就敢嫌弃你娘了啊,我看你是长本事了啊!”

    “哎唷,哎唷,娘,疼啊……”栓子歪着头双手捂着自己耳朵,嘴里大声呼着疼,眨眼,兰英一不留神,小皮猴子就逃脱了娘亲魔爪,飞奔着扑进邱晨怀里,“海棠姨,我愿意你给我洗头。不要让我娘洗……”

    “你个小没良心……”兰英又气又笑,还想再骂几句,却被庆和和青山家拉住。兰英也是虚张声势,借着劲儿就和青山、庆和家站一处,笑眯眯地看着邱晨将栓子也抱了怀里,开始洗起头来。

    给栓子洗了,自然也不能偏着山子和石头两兄弟,还有灵芝和青山家小儿子二虎,结果,七个小皮猴儿后都顶着半干头发,被邱晨喝令坐墙根儿下晒太阳晾头发。

    当然了,邱晨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威吓,她只说了一句,做好吃让他们等,几个小猴子就变得一个比一个乖巧安分了。

    安抚住了几个孩子,邱晨开始琢磨做午饭。既然她厨艺被大家推崇了,她怎么也得再想办法有限条件下,再琢磨出点儿好吃来。呵呵,曾经被号称没女人味儿,几乎常驻实验室她,谁能想到有这么一天,那点点微末厨艺居然也会被众口一词地推崇啊!

    嗯,别说,邱晨还自觉挺有成就感!

    琢磨着家里食材:粮米不少、油盐酱醋也算齐全、还有几斤咸肉,前天晚上炖下水还有一些……嗯,就试着做个卤肚儿火烧吧!

    火烧要半发面,正好邱晨昨晚发了面准备蒸馒头,这会儿已经开了。她取了一半儿揉上一些生面略略醒一会儿,然后擀成厚饼,抹上油,撒上盐末儿和花椒粉,再重打成卷儿,切成一个个剂子,擀成碗口大小饼,放锅里烙熟,就成了咸香味儿五香油酥火烧。院子里唧唧喳喳一大群孩子,邱晨又动手做了十几个油酥糖火烧,放是芝麻油和红糖,烧饼外边还沾了一层喷香芝麻。

    屋子里德香味儿一飘出来,几个孩子就闻着味儿凑到了门口。

    邱晨摸摸几个小脑袋,让他们重洗了手,一人发了半个糖火烧解馋。眼看着到饭食头儿了,要是一个人一个火烧吃进去,到吃饭时就该吃不下了。

    兰英三人忙乎着将分装好罗布麻装入麻袋,闻到味儿,庆和嫂子就笑了:“海棠手艺就是好,这么喷鼻香,别说那些皮猴子了,就是我也馋淌口水了。”

    烙好了火烧,邱晨炝锅翻炒,然后添入汤汁炖着,正想着一个炖菜太过单调,再琢磨个什么菜呢,就听到兰英欢喜地大呼:“海棠,海棠,杨家铺子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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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兄嫂上门

    章节名:第五十八章兄嫂上门

    第五十八章兄嫂上门

    邱晨心头一跳,略略调整了一下紧张情绪,放下手里食材,迈步走了出去。

    对于海棠娘家,邱晨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虽说这个时代闺女出嫁就成了别人家,可真心疼爱闺女人家,力所能及情况下,还是会多有照顾。何况,就邱晨醒来后所见情形,海棠林家生活真足可以称得上是艰辛非常。

    若说之前也还罢了,可林升死讯传来,海棠大病一场情况下,明明给娘家捎了信去,别说来人探望照料,就是连个信儿都没见!

    若非她醒来采药卖药,这会儿杨家来人只怕都看不到海棠和两个孩子了,将近两个月下来,饿不死恐怕也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去了!

    如今,她炒药卖药,林家日子好过了,衣食不愁了,这个娘家才姗姗来迟……

    不过,她现并没有把这份不以为然表现出来,毕竟她不了解情况,还是收敛情绪,小心谨慎地见了人再说吧!

    大门外,兰英正引着一辆车往林家这边过来。

    赶车男人穿了一身黑色棉裤袄,身材高大,面皮黧黑,容貌周正却也普通,带着农村汉子特有憨厚和淳朴。一手握了根赶车鞭子,辨鞭梢拴着一簇红缨,随着行走一跳一跳,挺好看。兰英和一名妇人热络地说着话,并排跟车侧,那妇人容长脸,身材微丰,容貌同样不算出色,带着微笑眉目间,掩藏不住忧心让她一直微微皱着眉头,而使得整个面容带了丝苦涩之意。

    邱晨站大门口,嘴角微微含了一点笑意,默默注视着一行人渐行渐近。她没有莽撞上前迎接,别说她根本不知来人是谁,就是知道,这会儿她也有些懒得应对。

    不容她多想,那赶车男人已经看到邱晨,立时就喊了一声:“小妹!”

    一个壮年男人这么一声情真意切地呼唤,竟带了哽噎,还是让邱晨心头一颤,竟自难抑地生出一股激动之情来,几乎控制不住地就要迎上去。

    克制住那股莫名激动,邱晨心中暗自琢磨,这两人都是一脸淳朴厚道模样,一脸憔悴一身风尘,显示着他们一路赶来辛苦。且这汉子表情也不似作伪……难道,杨家姗姗来迟,真是有不得已缘由?

    邱晨虽然性情冷淡,不善交际,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她虽然不是海棠,但困苦挣扎中,有人远途奔波过来专程探望,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温暖。每个人都希望被人惦念,不要说这种血浓于水亲人关切和记挂。

    片刻,那男人已经赶着车到了近前,也不管后边妇人,哥哥松开马缰,撂下鞭子,几步走上前来,伸手抓住了邱晨手臂,红着眼上下打量着:“妹妹……你受苦了!”

    一句话未落,竟湿了眼睛,又连忙转了头把眼泪抹去。

    这会儿,邱晨终于找回了自己思维。她脸上想要挤出丝笑意来,却很是勉强,倒是应了一个‘强颜欢笑’。

    “哥哥!”邱晨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少说少错,真让她掏心掏肺表达亲近,邱晨也来不了。虽然有些莫名地激动,却毕竟没有什么感情。

    这边兄妹俩各有肚肠,那边车上妇人也紧跟着走了过来,一脸戚容唤了声:“海棠!”竟已流下泪来。

    邱晨咧咧嘴,心里直嘀咕,这个娘家哥哥不靠谱,咋不知道给介绍一下呐……主要是农村妇人过了三十就都穿着一身青黑,根本区分不出年纪来。而且,这里人结婚生子都早,三十多岁当奶奶正常不过。这妇人……邱晨实是不敢张口乱喊,谁知道是嫂子还是……娘亲?

    她笑了笑,正琢磨着没办法回应呢,兰英旁边抹了抹眼角泪水,强笑道:“海棠妹子,大哥大嫂赶了大老远路,有什么话,还是到家里说吧!”

    阿弥陀佛!兰英真是好人啊!

    自从听兰英说起娘家后,邱晨侧面地从兰英口中套了一些信息,太过详细没有,但大致人口组成也算了解了。

    海棠娘家隔着刘家岙一百多里地杨家铺子,以赶大车为生,虽谈不上富裕,却也算不错人家,至少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海棠上边只有两个哥哥,大哥杨树勇三十五岁,娶妻周氏,育有三子,依次分别是长子杨俊文,十六岁;次子杨俊书,十一岁;幼子杨俊言七岁;二哥杨树猛三十岁,妻赵氏,有两子。依次是杨俊章,八岁;次子杨俊礼,三岁。

    这位大嫂周氏比杨家大哥杨树勇尚大两岁,今年三十七岁,农村人又保养不上,衣着打扮也不行,自然显得老气,也难怪邱晨不敢认人。

    知道了对方身份,邱晨也就镇定了些,顺着兰英话,道:“嗳,嗳,还是兰英姐说对,我这一见到大哥大嫂,都欢喜糊涂了。大哥大嫂,先进家里吧!”

    周氏和杨树勇对视一眼,两人也都收了戚容。杨树勇自去赶了车进门,又收拾着卸车。邱晨和兰英则领着杨家大嫂周氏进了门。

    “大嫂,这么老远……让你和大哥受累了!”邱晨琢磨着自己毕竟是主人,娘家人来了,也不能闭着嘴巴不说话啊,于是一边领着妇人往里走,一边试探着开口。

    “妹妹,你这是说啥外道话。”周氏很善谈,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交待七七八八了,“自从知道了你事儿,咱爹娘都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恨不能一步迈过来。只是,你也知道,咱爹腿脚不方便,咱娘身子到了春天就不好,加上你这事儿一急,咳喘厉害了,根本下不了炕,一时也离不了人。我和你哥也是因为请大夫耽搁了,好咱娘吃了药好些了,就催着我和你哥点来……”

    “大嫂,咱……娘没事儿吧?”邱晨‘急切’地问道。

    “哎,哎,没事儿,你也知道,咱娘是年轻时候作下病,吃了药已经好多了,不再一夜一夜喘睡不着了!”周氏一边回答着邱晨询问,目光一边四下里寻找,道,“咋没看到福儿和满儿?俩孩子还好吧?”

    “嗳,劳大嫂记挂了,两个孩子挺好,刚刚还院子里玩儿呢,这会儿不知跑去哪里了。”邱晨笑着应承。

    听周氏解释了未能及时赶来缘由,又见这二人倒似是真心牵挂这个出嫁妹子,邱晨心中之前那点子介意也淡了些,却仍旧谈不上什么亲近。不过,还是心里庆幸,这杨家老大夫妇看起来还好,不是那种算计刻薄极品亲戚。

    邱晨引着这位娘家大嫂进了屋,里间炕上坐了,从茶窠子里给大嫂倒了水,递过去:“大嫂,先喝口水吧!”

    周氏目光从房间里家什上收回来,接过水去,温和笑道,“赶了一路,还真是干渴了。”

    “嗯,让大哥和嫂子跟着担心了!”邱晨客套着,转身想出去看看杨家大哥,就对兰英道,“兰英姐,你陪着我大嫂说说话儿,我去看看大哥。”

    兰英答应着,周氏却出言阻拦着:“你不用管,你大哥卸了车自会进来。”

    邱晨哪里不知道人家这是客气话儿,笑着走出里屋。

    着出了屋,邱晨抬眼就看到杨家大哥已经卸了牲口,大车和牲口都放了院子角落,并从车上拿下一些带来草料来喂上了,此时正抗着一条沉甸甸口袋,一手拎了个篮子往屋里走来。

    “大哥!”邱晨叫了声,赶紧上前接了篮子。

    “嗳,这是些高粱,已经磨好了,你先吃着。”杨树勇闷声闷气地说着,走进屋,将口袋靠着屋山放好,就又往外走,“你先进去吧,车上还有点儿咱娘让拿小米豆子,我去拿下来。”

    片刻,又拎了两个小一点儿布口袋进来,“这是咱家小米磨得面子,另外这个口袋里是点儿扒豆,咱娘说你爱喝扒豆粘粥。”

    邱晨已经将篮子放了,打了半盆水,这时就将布巾递给杨树勇:“咱娘和大哥你都是真心疼我……大哥,先洗把脸,这一路累坏了吧!”

    “嗳,不累,不累,我和你大嫂早起了会儿,一路顺遂,没啥事儿,你别担心!”杨树勇摆着手说。

    杨家铺子距离刘家岙一百二十多里,杨树勇所说早起了一会儿,恐怕是从半夜就开始赶路吧。她刚才注意到,两个人都一脸倦容,特别是杨树勇,眼睛里都是红红血丝。

    邱晨瞧见停院子里大车上,铺着一铺被褥,显见,是路上用来保暖。唉,这一路抹黑赶路,真是遭了罪了!

    鼻子有些发酸,眨眨发涩眼睛,邱晨走了去,将大车上被褥抱下来,搭到晾衣绳上,回身,杨树勇已经洗好了。

    邱晨道:“哥,你进屋歇歇。”

    杨树勇答应着,却没有动,目光看着院子东南角炒药棚子,笑着和庆和家、青山媳妇招呼:“我这妹子这里多靠大伙儿照顾帮衬了!”

    庆和家和青山家已经分好了药,正装麻袋,听到杨树勇话,连忙笑着道不敢当。

    邱晨就拉了杨树勇胳膊往屋里走:“哥,你进屋歇歇吧!”

    踏进屋门,邱晨把炒药雇人事儿和杨树勇说了。当然她怎么学会认药炒药就换了个说法,还是跟流浪老者学,只不过时间地点变成了成婚后刘家岙。

    杨树勇听了,脸上一阵欣慰一阵感叹:“你能有这么个本事儿,我也算放心了。回家和咱爹咱娘说了,俩老人也差一惦记了!”

    “嗳,大哥回去好好和咱爹娘说,我现过得挺好,孩子们也好着呢,小叔也懂事,甭让二老惦记。等过些日子,我就领着孩子们回去看他们二老。”说着,让杨树勇炕沿上坐了,也倒了一杯水递到大哥手里。照习俗,男客上门一般是不坐炕,可惜林家太过寒酸,连套待客桌椅都没有,也讲究不起来了。

    让大哥大嫂安坐,邱晨则又来到外屋。家里就做了一个菜,来了客人就不够了,火烧也要再做几个。幸好,早上和面和得多,这会儿也便利了。

    兰英闻声也走了出来帮忙,邱晨就把烙火烧活儿交给她,自己则拿了一块咸肉清洗切成片,再泡上条海带,炒个海带肉片,再炒个葱炒鸡蛋,也就差不多了。

    大嫂周氏也出来想要帮忙,邱晨哪能让她再动手,周氏也没进屋,就坐灶坑前烧火。一边儿絮絮地和邱晨、兰英说着话,杨树勇里屋也不时地搭一句。因为说大都是杨家铺子人物事情,邱晨答不上话,大多时候跟着听不做声,偶尔问到她,也只能哼哼哈哈地应付过去。杨树勇和周氏只当自家妹子心情不好,不爱多言,倒没多想,反而暗暗地多了些怜惜。

    不过一会儿,林旭也放学回来了,互相见过之后,自有林旭里屋里陪着杨家大哥说话。三个妇人外屋忙乎着做饭。

    很,兰英就烙好了十多只火烧。邱晨做一个海带炒肉,一个大葱炒鸡蛋也出了锅。

    看着邱晨轻松地收拾出三个菜来,不是肉菜就是炒蛋,而且看得出来,不是充门面,肉和鸡蛋都放得量足足。作为主食火烧都是白面不说,还加了油盐、糖芝麻等,比馒头可要稀罕多。杨树勇看着妹妹饭食好,也能放心一些,也为妹子日子好过高兴。而周氏掌家惯了,结合林家房舍、家什,就难免有些不赞同。有点儿钱不攒着,这么大吃二喝,也有些太不会过日子了,心里就打算着,瞅个机会说说自家小姑子,日子好过了,也不能这么漫撒钱儿!

    阿福还有山子石头栓子几个皮孩子,吃完了火烧,也都跑了回来。灵芝领着阿满,两个小姑娘毕竟慢些,跟后边也走了进来。

    一进门,阿福阿满就扑进了邱晨怀里,邱晨给两个孩子擦擦脸上汗水,将他们带到大哥大嫂面前,“阿福阿满,叫大舅大妗子!”

    两个孩子显然与姥娘家人不熟悉,偎邱晨身边有点儿认生,不过还是乖乖地叫了人。杨树勇笑着伸手将阿满抱了怀里,周氏则揽了阿福,给他拨拨汗湿额发,一边儿端详着,摸了摸孩子肩背,道:“嗯,福儿这孩子看着就机灵,就是这身子骨儿有点儿瘦,瞧瞧这脊梁上都没有多少肉,海棠啊,你得多给这孩子吃点儿。这以后,你可就……”

    周氏说到这里,想到自家妹子以后漫长守寡岁月,不由得红了眼,旁边杨树勇呵斥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当着孩子们面儿呢!”

    “嗳,嗳!”周氏连忙收了戚色,擦了擦眼角,展开一个笑来,然后柔声逗着阿福和阿满说话。

    邱晨和兰英就去将炕桌安置了,把菜和火烧端进来。原本邱晨想着带兰英三个妇人和几个孩子都一起吃,却被兰英拒绝,端了一盆卤肚儿和一篮子火烧,叫上栓子石头一大帮孩子,一起去了外边分药案板上,与庆和家青山媳妇一起吃,将屋里空间留给这一家人。

    杨树勇周氏半夜就起来赶路,只吃了点儿自己带冷干粮,这会儿也早就饿了,邱晨准备菜色丰富,火烧也焦香可口,自然吃香甜。吃差不多了,邱晨又冲了几碗油茶端上来。

    杨树勇喝了一口油茶,咂咂嘴,满脸就都是舒心笑了:“海棠,你这炒药活儿做了多久了?以前捎信咋都没提?”

    邱晨抱着阿满喂着油茶,心下暗道:来了!

    “之前,想着有孩子他爹依靠,家里也有几亩田,粮食也差不多够吃,我再做点儿绣活儿贴补贴补,也就差不多了。可那信儿传来后,我病了一场,绣活儿就做不了了,看病抓药又把家里粮食和不多银钱都给折腾了,没办法,这才想起炒药事儿。其实,也是赶巧了,镇子上药铺正好要收这种药。如今倒是能卖些钱,日子也宽妥些了。”

    邱晨量注意着避免引发人怀疑话题,三言两语却也把自己炒药制药前因后果交待清楚了,就又笑道:“大哥大嫂,你们别看我这房舍院子不像样儿,就担心我,其实,我是怕带着几个孩子,太暴发了招人眼,前几天春会赶巧了买了架马车,不巧,昨天村里有个妇人摔了去镇子上看诊赶了去,还没还回来。”

    “哦?还买了马车?呵呵,看来你日子真是好了。等回家和咱爹娘说说,也让他们二老跟着高兴高兴!”杨家时赶车出身,对马车自有一份特别感情,听说妹子连少二十两马车都置办了,这日子是真心好过了,也算是放了心。

    旁边周氏听了,也暗暗歇了劝着邱晨精打细算过日子心。

    午饭后,邱晨让林旭带着杨家大哥去东厢里歇歇,她则带着两个孩子,陪着周氏大炕上午休。

    姑嫂俩哄着孩子,周氏就开始絮絮地说起杨家铺子诸事来,邱晨小心地答应着;继而周氏又询问村人可有欺负,邱晨自然只说好;然后,周氏又小心地试探邱晨以后可有什么打算,邱晨知道,这是问她是否打算改嫁了,虽说她并没打算一辈子替林升守寡,可这话也不好说,只说小叔和孩子们都小,家里日子如今不难过等话,含糊了过去。周氏听这话也是常理,再说林升死边关消息刚刚传回来没多久,此时谈再嫁日子也太短,也就转了话题,絮叨起过往来。

    “今儿看到阿满,我就想起我刚过门儿时你模样,小妮儿真真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长大了也必定是个好模样……你那会儿,模样就出落十里八村儿没有比得过,咱爹咱娘都想着给你找个日子宽妥人家,富富裕裕地过日子。也有是那县里镇上富户上门说亲,你都不肯应承。可挑来挑去,你却看上了只去了一回林升……虽说林升救了咱爹一命,可毕竟家里日子太艰难,还拖着一个弟弟,又连个帮衬近支亲族都没有,咱爹娘都不愿意,你却看好了林升为人……那时节,你二哥刚娶了亲没多久,咱娘常年吃药,再加上咱爹断腿后延医抓药,家里拖了一腚饥荒,连件像样物事都没能给你陪送,唉,说起来,你这几年是真真遭罪了,咱爹咱娘每回提起来都忍不住抹眼泪。等咱家好过些了,再过来,你啥都说好,给你带点儿啥来你都不要……如今,看你日子好过了,人也通透了,再说给咱爹咱娘,他们二老也能宽宽心了……”

    毕竟周氏赶了一路也累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缓含混,渐渐睡了过去,邱晨这才算是舒了口气。

    替他们盖了盖被子,邱晨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原来,曾经海棠还是那么个执拗性子。听周氏话音,海棠因为当年婚事与父母产生了芥蒂,竟一直耿耿不忘,之后连父母亲人帮助也不要,只为赌一口气么?

    邱晨默默地摇摇头。

    就她如今看来,杨家父母不同意海棠与林升婚事,也都是为了自己女儿着想。可作为当事人海棠,阻碍了她和爱人结合,或许就会难以接受,甚至之后经年仍旧耿耿于怀……两人立场不同,邱晨也不想批判什么,只不过,经过了解之后,确定了杨家都是朴实憨厚之人,对待自己,或者说对待‘海棠’都没有作假算计之心,她不由就真生出了几份亲近之意来。

    人活世上不容易,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占了人家闺女身体,顶替了这个身份,自然也该到作为女儿、妹妹,甚至姑姑责任。人是感情动物,需要各种感情交流和抒发,处好关系,有亲近之人往来,互相扶助,互相关怀,也是很让人欢欣愉悦事情。

    姑嫂俩说话不觉时间,她出来林旭已经去上学了。也有送药开始上门。

    邱晨理了理头发,就去前边忙乎。送药不少,大魁媳妇倒是没有再来搅闹。

    药收差不多时候,院子外传来马蹄踏踏声音,隔着篱笆墙,大老远就看到自己栗红马儿,二魁坐车辕上赶着车。是二魁两口子回来了。

    邱晨正好收完了药,自然就步迎了出去。兰英和庆和家、青山媳妇则都有活儿忙乎着,稍稍慢了半步,才跟后边出来。

    一众人将二魁两口子送到兰英家西厢房里,兰英抱了些柴禾过来,烧着炕,就和庆和家、青山媳妇一起回了林家。

    邱晨则停了一步,待兰英几个离开,二魁也去林家送马车,这才坐炕沿儿,和二魁家说话。

    关于分家事,该安慰也安慰了,何况邱晨知道,能够分家出来,哪怕是没得什么财物,二魁媳妇也不怎么乎,于是就直接将自己打算好,和二魁家说起来。

    旁人都离开了,只邱晨面前,二魁媳妇也就不躺着了,起身要去给邱晨倒水。

    “你别和我客套,来坐下。”邱晨拉着一脸感激掺杂了些许窘迫二魁媳妇坐下,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袋子来,递过去。

    二魁媳妇疑惑地打开袋子一看,登时慌张地推了回来,“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袋子里是前天大伙儿凑得钱,因为二魁媳妇并无大碍,所以抓药也没用多少钱。一共凑了一两银子两吊八百二十五文钱,抓药花了五百文,还剩一两银另两吊三百二十钱。邱晨又给添了一两银,一回给二魁家拿过来了。

    交待了钱来历,邱晨将钱袋子放进二魁媳妇手里,又道,“你们如今这境况,什么都需要重堂,且拿着先用,人只要好好,债可以慢慢还。”

    二魁媳妇攥紧了钱袋,红着眼点点头:“我明儿就去做被子!”

    邱晨连忙笑着摆手,又低声道:“你可别急,咱们怎么做戏也做全套了呀,你明儿就去做活儿,那不就露陷儿了。你啊,明儿好好歇一天,这家里物事儿也要拾掇拾掇。后儿,你再过去做活儿也不晚。那被褥我又不急等着用,你甭着急上火。”

    接着又道:“另外,我想后院建个马棚,需要用人帮几天忙,我就想过来问问你,二魁得不得空。”

    看到二魁媳妇想要开口,邱晨抬手止住她,道:“你别急着答应。等会儿二魁回来,你和他商议一下,每天我给八十文钱,管两顿饭!”

    二魁一家子被净身出户,别说田地,连房屋都没得一间,自然也就没有地里活计要忙,即使林家不提盖马棚事儿,安顿下来二魁也要去找伙计赚钱养家。林家这么及时又近便活计,二魁媳妇怎么肯不答应。

    这么优厚报酬,二魁媳妇哪里不知道是邱晨变着样儿地帮衬他们,心中感激,自然连连应承:“二魁懂得不多,就是有把子力气,有什么脏活累活儿管让他干!”

    邱晨知道太客气了,反而让二魁家不自,也就笑着应了。

    然后又嘱咐二魁家还是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就起身告辞,将要下炕送她二魁媳妇按炕上,转身出了门。

    回到家里,大哥杨树勇已经起来了,正后院围着栗红马儿打转儿。

    看到邱晨过来,杨树勇一脸惊喜地问:“妹妹,你这匹马真是从春会上买?不少银子吧?”

    邱晨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确是春会上买。刚刚我也和大哥说了,是凑巧了买了这套车马。没花多少银子,连马带车一共花了二十两。”

    “二十两?还连马带车?”杨树勇惊得几乎跳起来,貌似还有些不相信,连连摇头道,“别说还有车了,光这匹马少也得八十两开外。你是不认识啊,这马可是大有门道。这可是漠北名马胭脂雪。虽说你这匹只有胭脂,没有雪点儿,但也是极难得了。平日里,这种马根本不会流入集市,都会被直接送入军中充当战马。……”

    充当战马?邱晨心中一紧,若是被人发现她一个农户用了这种马匹,会不会被收缴?甚之……会不会因之获罪?

    继而,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怒气。她就说了,那个青衣人干嘛不认不识地让人帮她挑马,好嘛,原来这后边还给她挖了这么个坑呐!

    那人一定知道这种马要充军老百姓不能随便买卖,也就是自己这个天外来客,傻乎乎啥也不了解,居然就睁着眼跳进了坑里……亏得之前还自以为得了便宜呐!

    惊疑间,就听杨树勇略一沉吟,接着道:“我寻摸着,你这匹庐所以流落到春会之上,可能因为是一匹骒马。骒马充当战马战力略有不足,但对于我们农家人来说,却是难得好处。这匹马刚刚我看过了,刚刚满两岁口,再过一年,就能下马驹子了。胭脂雪啊,一匹马驹子也绝对不低于五十两,若品相好于这一匹,那价格还可能翻一番,甚至几番,胭脂雪点一样不少,模样周正体格强健儿马,甚至能卖到五百两以上。”

    说着又摇摇头,话虽这么说,但要想进一步改良马匹品质,也得有血统优良纯正儿马才行。村子里像这匹栗红马儿一般已属罕见,别提血统纯正马儿了,想要找来一匹儿马与这匹骒马相配,又谈何容易。还是可惜了!

    听杨树勇这般说,邱晨也就放下心来。既然杨树勇都没有表现出担心害怕来,想必一匹马也不会带来什么灾祸。倒是对小马驹值多少钱没多么意,也没注意杨树勇之后摇头惋惜。

    邱晨这人平日大大咧咧,待人接物也不算热忱,但她有个毛病,那就是只要被她接受人或物,她都极护短,而且轻易不肯舍去。想来,将来栗红马儿即使产了小马驹,她也舍不得卖了去。不卖,值多少钱就没多大意义了。

    刚刚杨家大哥大嫂谈及家里事儿,邱晨都搭不上话,她也察觉到杨树勇周氏都有些情绪低落,这会儿看到杨树勇对马匹这么感兴趣,登时有了注意,于是笑着道:“大哥,你别只看那马儿啊,你看看我这车架,怎么样?”

    说着,邱晨还朝着杨树勇挑了挑眉,流露出一股子小儿女娇憨之意来。偏偏杨树勇熟悉妹妹就是那般骄傲活泼性子,邱晨一个无心表情,竟让杨树勇真正高兴起来。

    他有些不舍地放开栗红马儿,凑到那车架前,细看了片刻,就哈哈笑道:“妹妹啊,你这回可真是捡了大便宜了。这车架别看旧了些,可通体都是成材枣木打造。打制这样一架车,至少也要三十两银子啊!嗯,这车用有些年头了,从这些残漆看,至少油了七八回了,大户人家一般都是一年油一遍漆,照这么推算,这架车至少用了十年了。不过啊,即使十年,这车也只是稍有磨损,檎铆可是没有丁点儿走样。爱惜着用,再用二十年也不成问题啊!”

    邱晨得了这套马车时候就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却也只以为占个十两八两便宜而已,听杨树勇这么一番解说,两厢里合算起来,竟至少有几十两好处!她这何止是捡了便宜,这简直是捡了大漏儿啊!虽然,这漏儿貌似有人故意放水之嫌!

    杨树勇将目光从车架上收回来,一转眼就看到妹妹一脸惊诧,杏眼圆睁小嘴儿微张,虽是妇人打扮,却生生让他恍惚看到了妹妹小时候活泼可爱模样来,心底那丝丝疑惑和疏离感片刻烟消云散,忍不住抬手放到妹妹头顶用力揉了揉,看到妹妹回过神来朝着他嘟起嘴吧来,就爆出一串哈哈笑声。

    “哈哈,我还以为妹妹眼力长进了,看你这样儿倒是误打误撞上了。也就是你福运深厚……”杨树勇满心高兴顺嘴说出了这么一句,却猛地想起妹夫刚刚传来死讯,那笑声不由戛然而止,略顿之下,杨树勇终不忍妹妹眼前流露出什么哀戚之色来,咧咧嘴,牵了栗红马儿,匆匆扔下一句,“我牵着马儿去溜溜,你和你大嫂说一声。”

    邱晨答应着,杨树勇已经牵了马走远了。

    走到香獐子棚那边,拿了草喂给大小香獐子一家。邱晨怔住了,片刻,手心湿热触感让她回过神来,就见小香獐子正睁大了一双黑溜溜湿漉漉眼睛望着她,还不时地伸出舌头来舔舔她手心,那模样好像是提醒她冷落了它似!

    这小家伙腿上伤好了后,是越来越调皮了。

    上前,将小家伙抱住,邱晨转身车架上坐了,伸手拿了一瓢喂马细料给小香獐子吃。两只大香獐子也凑乎过来不客气地吃起来,邱晨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两只成年香獐子也已经不排斥她碰触,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甩甩头,哼哧一声,反而惹得邱晨呵呵直乐。

    “既然这个家里安顿下来,那也得给你们起个名字啊!”歪着头看着雄麝长长地獠牙,邱晨就想起了电影中龅牙苏,于是笑眯眯地道:“你就叫苏苏吧!”

    “你叫苏娘子!”这只是母麝。

    “你,就叫小小苏吧!”这只小香獐子也是雄性,将来也会长出一对龅牙!

    邱晨念叨着几个名字,脸上表情不知是笑还是什么,只觉得,前院里兰英三人和几个孩子说闹笑骂,热闹而欢,反衬后院格外寂静清冷。

    她躲这里,就像她独自一人看着这个世界,没有人懂她,理解她!

    她为了生存不得不融入其中,却又永远地独立整个社会之外,无比孤独!

    龅牙苏……小小苏……终究还是忘不了那几十年生活,那个曾经熟视无睹世界……甚至连从不被她待见无厘头喜剧和讨厌无比广告,想起来都让她怀念,亲切……她终究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

    念叨了一会儿,邱晨自己又哑然失笑,将小小苏放回棚子里,给苏家大小又加了两瓢细料,拍拍手,嘴角挂着微笑,神情轻松地回了前院儿。

    正如她刚刚听到,阿福阿满已经起了晌儿,山子、石头、栓子、灵芝和二虎几个孩子又都凑了来,一大群小孩子聚院子里吹泡泡,兰英几个一边儿干活,也一边儿看着乐呵,偌大院子里笑声闹声响成一片。

    转了转目光,没看到大嫂周氏,邱晨就洗了把手进了屋。

    里屋炕上,周氏却铺了半成品大褥子飞针引线地做着。

    因为日头偏西,糊了纸窗户透光又不好,里屋光线很是有些暗淡。邱晨走进来脚步声轻巧,周氏没有听到,几针用完了线,就又拿了线轱辘纫针,或许是长年累月灯下做针线缘故,也可能是光线太暗,周氏歪了身子凑近窗户去借那一丝光亮,就这时,周氏鬓角一丝白发刺痛了邱晨眼睛,那一刻,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外婆坐老房子里炕上,也是这样凑近窗户去借那一点点天光……

    那时候,小小她就暗暗发誓好好读书,长大之后好好孝顺外婆,让外婆再不用那般勤劳。可惜,高考那年,没等她接到录取通知书,外婆却突发脑溢血去了,她只能拿着通知书到外婆坟前,念给外婆听……

    也正是从那个夏天,邱晨感觉自己再没了亲人牵挂,虽然各自组成家庭父母会按时给她邮寄学费生活费,但,却再没有人天冷担心她衣服单薄,天热担心她中暑苦夏,天黑了,会掌一盏灯窗前,等待晚归她回来……

    冰凉泪水缓缓滚落,顺着脸颊淌下来,脸颊下一滴滴落下去。那冰凉湿意将她从回忆悲伤中唤醒,仰起头无声地叹了口气,邱晨抹去眼泪,再抬起眼睛,除了眼圈儿稍稍有点儿发红之外,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嫂!”邱晨软软地唤了声,看到周氏抬头,她又笑着道,“大嫂,您这么大老远儿地过来就够辛苦了,怎么又做起这个来?”

    “呵呵,闲着也是闲着,我看你这被子做了半截儿,顺顺手就给你做起来了。对了,这一床马上就做完了,我看你箱子上还放了那么多纕子,是不是还要做?你说说做什么样儿,这会儿天还早,到黑儿还能做一床呢!”周氏一边说着,一边儿手下不停,眼瞅着一床大褥子已经缝合完成。

    邱晨听了这番话,是又温暖,又不忍,连忙笑着打诨:“大嫂啊,你这么大老远过来看我,我可不能抓着你做苦力。好啦好啦,这一床做完就成了。走,我正打算后院建个马棚子呢,这会儿也该送木料过来了,你给看看,可有我疏忽了地方。”

    好说歹说地,把周氏从炕上拉下来,姑嫂俩想跟着出了屋。果然如邱晨所说,满囤已经送了些木料过来,还有锯子斧子之类工具,也一回都放到了后院。另外,因为林家来了客人,满囤娘还让满囤捉了一只公鸡送了过来,让邱晨招待客人。

    邱晨拉着周氏出门,阿福阿满就欢叫着跑了过来,这个叫娘亲,那个叫妗子,红扑扑小脸黑湛湛眼睛,欢实像两只绕着腿小狗儿。

    邱晨拿了帕子给俩孩子擦了脸上汗,凑近了才发现,两个孩子身上穿都是衣,而且不是她找人做那些,布料款式相差不大,针脚儿却明显精致细密多。

    眨了眨眼,邱晨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不由笑着点了点两个小东西脑门儿,嗔怪道:“你们啊,穿了大妗子做衣服,可谢过妗子了?”

    阿福阿满笑嘻嘻地立刻扑到周氏面前,乖巧地行礼道谢,倒惹得周氏一阵疼爱,搂怀里挨个亲了亲,这才放了两个孩子去玩耍,她则直起腰对邱晨道:“你这会儿也学会跟嫂子外道了!不过是两套小衣服,能用多少料子多少工夫,还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

    邱晨自然笑嘻嘻地顺杆儿道:“才不是和大嫂外道呢,这不是教孩子们懂个礼嘛。呵呵,大嫂这么好针线,我是看着眼馋,高兴还来不及呢,才不会和大嫂外道。”

    说着,姑嫂俩说笑着去了后院儿。

    后院里转了转,周氏看了三只香獐子也挺好奇,又谈论了一回建马棚事儿,倒是没挑出哪里需要改进。

    不过,看着屋后尚显荒凉山坡,周氏沉吟了一回,开口道:“海棠啊,我有个想法你听听……你既然找人修马棚,怎么着也是折腾一回了,不如连后院院墙也给拉起来……我看着这后院山可挺荒,现还好,过几天草木长起来,藏个人藏个野物儿,可是容易得很。”

    邱晨看了看低矮破旧篱笆,再看看后边山坡荒林,不由也有些意动。

    正琢磨着,杨树勇也牵着马儿转了回来,听到姑嫂俩对话,也接话道:“是啊,你这院子是不太牢靠,原来也就罢了,如今……还是把院墙拉起来安心些。”

    说着话,杨树勇又难免提及妹妹如今处境,话说出口,又怕招惹了妹子伤心,急忙借着拴马动作,偷偷地打量着邱晨。却不知道,邱晨根本对那个已经不男人没啥感觉,对自己如今这个寡身份虽有些不满,但却根本谈不上悲伤,所以也就根本没意杨树勇说了什么,正微微皱了眉头思量着建院墙事儿。

    邱晨之前一直不敢翻盖房屋,只怕太过暴发了引来不必要麻烦,经杨树勇和周氏这么一提醒,她才醒得,不一定要全部翻盖房屋,也可以先把院墙拉起来。家里就她带着三个大小不一孩子,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何况,那夜两只香獐子都能跳进院子里来,人或者其他野兽自然也能,香獐子只是虚惊一场,若是换了猛兽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可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另外还有一事,林旭自从两只大香獐子跳进院子他没察觉之后,就每每半夜起床院子里巡视几次。如此过了几天,林旭每天都一脸疲惫,原本稍稍长了点儿肉脸颊,又再次消瘦了下去。邱晨以为他晚上用功,看书太晚导致睡眠不足,还特意地嘱咐了他几回,却都没有好转。等邱晨有一天晚上喝多了水,夜里起来正好碰到林旭院子里四下察看,这才明白了他脸上疲惫之色从何而来。

    其他原因不管,仅仅为了让林旭安心睡眠,她也应该把院子建起来。

    合计了一番,邱晨基本就把这个计划确定下来,然后又和杨树勇周氏商议建院墙用料、人工等问题。

    奈何杨家住是杨父年轻时盖大屋,几十年了也只是适当地修缮,杨树勇两口子也从来没有张罗过盖房建院,倒是没有太过详细筹算,于是,周氏就建议邱晨讯个懂泥水工老人来盘算盘算。

    一提泥水工,邱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满囤爹。那老爷子为她盘灶台虽然只是个小活儿,用料盘算却非常精准,开始准备下红泥、土坯、砖头之类,样样精准,几乎没有误差!

    计议定了,邱晨和兄嫂回到前院,看兰英三人做完了活儿正要回家,邱晨就留了兰英商议。兰英略一思忖,也连连赞成。

    原来林家穷揭不开锅,需要防备只是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如今林家日子眼瞅着兴腾起来,就难免招惹村里有些人眼热眼红,没个院子阻挡,万一有人打着谋财目上门,就林家这孤儿寡母,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危险?拉起院墙,虽说也不能完全杜绝某些人觊觎目光,但一定程度上却能起到保护作用。

    兰英又给出主意:“等院墙拉起来,我再去村子里给海棠淘换两只小狗来养着,夜里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动静!”

    周氏就旁边笑道:“海棠这里得亏你照应着,让我们放心不少!”兰英客套着,脸上却透出一股欢喜来。

    邱晨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就答应下来,送了兰英出门回家。

    送走了一干外人,邱晨也动手做晚饭。中午做火烧还有,昨儿蒸馒头也不少,主食就不用再准备了,热热就成。邱晨让杨树勇张罗着杀了那只鸡,斩成鸡块,用热水焯了,然后放入铁锅内干煸到鸡肉变色,加入葱段姜片和大料酱油继续翻炒片刻,一次把汤添足,大火烧开后,放入发好干蘑菇细火慢炖。上边就加了箅子热上馒头。

    大锅里炖了鸡,邱晨又支了小锅,生火炒了一个肉片干蘑菜心,一个虾皮萝卜丝,还有村里人送茄子干儿,加肉炖了一道菜。四道菜都很硬实,也算是丰盛了。

    天擦黑,林旭放学回来,大锅里鸡肉也炖熟了。因为二魁一家如今也住兰英家里,邱晨舀了两碗让林旭送过去。

    将饭菜端上桌,一家大小围坐,香香甜甜地吃了晚饭。不等邱晨收拾完碗筷,兰英就陪着满囤父子过来了。

    邱晨将满囤爹和满囤让进屋,倒了茶,给跟着过来栓子、灵芝拿了点心,这才坐下说话。

    平日家里诸事都是邱晨做主拿主意,今儿有杨树勇和周氏,她就乖巧地陪坐一旁,却拉了林旭和杨树勇一起,和满囤父子俩商量拉院墙事儿。

    满囤父子都帮着村里人盖过不少房屋,特别是满囤爹,木工活泥水活都做机巧,所以每每村里有人建房,都会请他到场主持调度,算是刘家岙上得了场面大把式!邱晨找上他们爷俩,也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正主儿。

    喝了口茶,用力地砸了砸嘴,品味了一下令人愉茶香,满囤爹开口道:“福儿他大舅哇,福儿家这地基当初福儿爷爷时候圈地念儿阔亮,要是拉一圈院墙话,就耗费大了。这么大一圈儿院墙拉起来,不是个小活儿啊!”

    耗费稍大些,海棠拿不出来他们也可以帮衬帮衬,这回来,本就带了些银钱准备给海棠留下贴补贴补。如今看着海棠日子过得好,他们高兴,能够添上让她把院墙拉起来,也省他们和家里老爹娘总惦记着。

    邱晨一听说及花费,自然就不等杨树勇说话了,笑着接话道:“叔,这个我不懂,就劳烦您和满囤哥受累了,用什么料,用多少人,您就全权裁度着办吧。其他我不管,您就告诉让我掏多少银子就行。”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仗着那天陪二魁媳妇去回春堂时候,已经和陈掌柜约好了,明天就会过来运罗布麻。

    这话一出,满囤爹都忍不住笑起来。老汉自觉受了尊重,虽然力克制却仍旧露出一丝得意来,笑眯眯道:“用度好算,你们先说说打算用什么材料拉院墙……是用石头打建脚上边用土坯,还是用石头建脚通体青砖砌……”

    邱晨这回就不再插话了,直接将目光投向杨树勇和林旭。

    林旭毕竟年纪小,没参与过这种大事。杨树勇稍稍一沉吟,见林旭不开口,也就不客气道:“既然让叔和满囤兄弟受回累,那就一次到位用青砖吧。而且,砌高一些,就一丈高吧!叔,您给盘算盘算!”

    满囤爹听她如此说,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石头建脚青砖墙,还一丈高……这么大院子整个拉起来,得多少银子啊!

    啧啧,瞧人家这口气,还真硬实!

    继而,满囤爹又感叹,人家老杨家这是来给闺女撑腰来了,这是让刘家岙众人看看,别看林家升子不了,他们却没撇了闺女不管。真要有人想动什么心思,请先掂量掂量老杨家同不同意!

    惊也罢,叹也罢,都只是满囤爹心里想。

    表现脸上,也不过是捧着茶杯沉吟了片刻,满囤爹就将用料用工逐项都核算出来,后合计,用石头青砖拉一丈高院墙,用料用工合算起来,统共需要十八两银钱。

    杨树勇就道:“我赶车去地方多,倒是认识清水镇一家砖窑,别活我干不了,拉砖活儿就交给我吧!”

    如今,林家院子里可是停了两套马车,运送拉砖活儿自然不用请别人。满囤父子没有异议地答应下来,他们去找人工。

    这件大事就算商量定了,满囤爹又和杨树勇商量开工日期、时辰、乃至方位等等,听得邱晨一头雾水,心中奇异,却也知趣地保持着安静。后,满囤爹和杨树勇商定,第二天由满囤爹去找东山曲半仙给看日子时辰,以及院墙起止走向,大门方位等等有关风水习俗事情。邱晨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有出言反对。这就是这个世界普遍尊奉习俗,她若是不想被人视为离经叛道,那就乖乖地闭紧嘴巴。

    临出门,满囤爹又嘱咐道:“盖屋打墙都算大事,明儿你们还是去村里村正和村老们家里说一声。等到后起门楼时候,还要请他们过来坐坐!”

    杨树勇连声答应着:“这自然是应该,多谢大叔提醒,明儿,我定让旭子领着福儿去给村里长辈们打招呼!”

    农家每逢大事,妇人们是没有权利代表家庭出头,管林旭和阿福都还未成年,眼下林家,能够代表这个家庭也只能是林旭,甚至是福儿,而不是海棠这个守寡妇人!

    商定了拉院墙,建马棚事儿自然就要推后了,不然马棚子建起来后占地颇大,还会影响到拉院墙工作。

    晚上,邱晨带着两个孩子自然和大嫂周氏睡正屋大炕上,杨树勇和林旭去东厢房炕上挤一夜。也幸好如此,否则林家根本没有多余被褥给客人用。

    躺被窝里,邱晨将做大褥子暂作了被子,给大嫂周氏用,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仍旧盖了旧被子。一边轻拍着孩子哄他们入睡,邱晨和周氏一边儿夜话儿。

    “大嫂,听我大哥话,明天你们不回程,会不会耽误家里事儿啊?”邱晨犹豫了一阵,仍旧决定问出来。

    杨家靠是赶大车拉货拉人赚钱过日子,杨树勇可是家里一个车把式,何况杨树勇两口子还赶了一辆马车过来。若不是想赶回去,少耽误活儿,杨树勇夫妻又何必半夜贪黑赶路?杨家铺子虽然离刘家岙远,早饭后再启程赶路,一个白天时间也完全可以到达!

    周氏隔着被子轻拍着阿福,轻笑着道:“你呀,晌午见你时候,还以为你当了娘改性子了,这会儿看来,还是和为闺女时一样嘛,还是这么爱替人操心。”

    听着这话,邱晨有些暗暗汗颜。她只是不想太拖累杨树勇夫妇罢了。换句话说,其实她还没有将这对夫妇当成自己亲人,耽误人家太多,她会觉得过意不去,会觉得欠了人情。相信亲妹子对待亲哥哥应该不至于向她这样--见外!

    咧咧嘴,露出一个微笑,邱晨以无声对有声。周氏倒也没意。

    仍旧轻轻地拍着阿福脊背,轻言慢语道:“你就放心吧,你大哥心里有数,他要是觉得不行,自然不会勉强留下来。明儿有是要你忙,你还是别操心这些了,赶睡吧!”

    既然周氏如此说,邱晨也就不再勉强。若是她表现太过见外,恐怕也会伤了杨树勇一片疼爱妹妹心意。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醒了。

    周氏睡炕头,微微地侧着身子,睡态安详。两个孩子睡得把胳膊伸出了被子,小脸儿都染着一层薄薄红晕,同样睡得香甜酣沉。

    邱晨轻手轻脚地慢慢起身、穿衣、下床。原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吵到其他人了,却不想她刚刚穿了鞋,周氏就已经掀被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呃,对于时辰邱晨还是有些糊涂,连十二个时辰有时候还会弄混,别提看天色辨时辰了。

    没办法回答周氏问题,邱晨干脆含混答道:“时间还早呢,嫂子再睡会儿吧!”

    周氏哦了一声,却摇了摇头,伸手摸过自己衣服穿起来:“不了,今天事儿多着呢,我起来给你搭把手儿,可别出现什么遗漏!”

    邱晨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感到被人体贴关怀窝心,嘿嘿一笑道:“还是大嫂真心疼我!”

    惹得周氏鼻子发酸,笑嗔了她一声,两个笑着出了屋。

    简单洗漱之后,先生火烧水,又淘了米放进锅里蒸。人口多了,花样太丰盛做不来,没有花样则失于简慢,于是,邱晨想起那浓香丰富炒饭,应该是这里人很少或没有吃过,早饭做炒饭,既有菜又有饭,一锅齐了。

    咸肉切丁,鸡蛋打盆子里,又切了一点点白菜丁儿,葱花姜末必不可少,又去炕头窗台上剪了一绺蒜苗切成末。这就算是今日蛋炒饭配料了,稍显简单了些,不过味道应该很丰富了。

    弄好这些,邱晨就去炒药棚子里查看成品罗布麻。他们分装罗布麻是一斤一小包,然后每条麻袋装三十个小包,也就是三十斤净重。这样一来就方便了计数,邱晨只要数一数就能得到准确库存了。

    经过七八天忙碌,这一次一共出了四百八十六斤罗布麻。邱晨略略估算了一下,减去收购成本和人工费用,这一批货交出去,她应该能够有百余两收益。

    一百两银子……应该足够这一次建马棚加拉院墙各种费用了。这会儿,邱晨心心念叨就是,回春堂收货车早点儿过来。不然,杨树勇去砖窑拉砖就耽误了。等她从炒药棚子里出来,杨树勇和林旭也都起了,洗漱过后,两人同样兴冲冲地牵了马匹外出遛马。

    看到邱晨后,林旭叫大嫂,邱晨叫大哥,算是互相问候了,那哥俩乐呵呵地交谈着出了门。

    邱晨看着他们背影笑着摇摇头。林旭本来就爱马成痴,如今有了杨树勇这个经验丰富养马好手,自然会兴奋不已。而杨树勇能够受到一个读书人如此崇拜,想必也会得意非常,这两人也算是意气相投了。

    进了屋,锅里米饭已经蒸好,邱晨就拿出来晾着,然后把屋里两只小懒猫叫起来,用热水洗漱了。再回来刷好锅,开始炒饭。

    干煸肉丁,炒出肥肉里油脂来,放入葱段姜末翻炒后,加白菜丁儿,稍稍煸炒片刻,即可加入米饭炒制,米饭炒制接近尾声时,浇上蛋液,均匀翻炒,让每一粒米表面都挂上一层金黄蛋液,然后点入香油,放入青翠蒜苗沫儿,一锅色彩丰富,香味浓郁炒饭就大功告成了。

    把炒饭盛入一只大陶盆。邱晨借着油锅加入水,打了个蛋花儿汤,一饭一汤,再加个两个小咸菜碟儿,简单却美味早饭就可以上桌了。

    这边饭菜做好,杨树勇和林旭却还没见人影儿。邱晨到屋门口去张望了一回,也没看到,再回头阿福阿满正像两只小馋猫,凑盛炒饭盆子上吸着小鼻子闻香味儿呐。

    这副样子,简直让邱晨有些哭笑不得。好她现是他们亲妈,要不然,还以为怎么虐待他们了。

    周氏也旁边看呵呵地笑,拿了两只碗,给两个孩子一人盛了小半下,让他们先吃。邱晨也只是笑笑,却并没阻拦。

    还好,没多大会儿,杨树勇和林旭就回来了,一家人团坐吃饭,邱晨蛋炒饭自然受到了全家一致好评。杨树勇一人吃了三大碗,连林旭都吃了两碗。

    杨树勇第三碗米饭吃完,一放饭碗哈哈笑道:“没想到海棠做饭手艺这么好了,这饭炒太香了,比你大嫂强多了。她还从没做过一回这么香饭呢!”

    这话一落,周氏就狠狠地剜了自己丈夫一眼。

    邱晨也笑起来,道:“大哥这话说得,我可不敢承认。我大嫂做饭菜才叫真好吃,我到现还经常想起来呢!”

    村里人饭食常年不见肉星儿,大米也极少吃,黑面馒头腌菜疙瘩和肉末蛋炒饭怎么比?根本没有可比性,这根本不是厨艺好坏问题嘛!还好,听邱晨这么一说,杨树勇也醒悟过来,也嘿嘿笑道:“也是,你大嫂擀饼擀面条都是一绝,咱们杨家铺子都没人比得上她。”

    周氏刚刚不虞小姑和丈夫同声赞扬下早就不见了,反而露出一脸羞赧之色来,再次瞪了瞪杨树勇,手脚地收拾了空碗筷出了屋。剩下邱晨和杨树勇兄妹相视而笑。

    邱晨从杨树勇口中得知,那座砖窑清水镇东南,距离刘家岙差不多有二十里路。吃罢早饭去,正好能够中午返回来,下午还可以再拉一趟。杨树勇还说,早起些,一天能运三趟……不过,这话一提就被邱晨否了。自家工程不等砖急用,没必要那么赶活儿,人累马乏,累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略一沉吟,邱晨拍板道:“装上药,咱们顺便给镇上药铺送了去,接着去砖窑拉砖。”

    装药材麻袋包体大质轻,两辆马车同时装十多个麻袋包还是很轻松地。邱晨去叫了二魁过来,由他赶一辆车。很,马车装好,邱晨将家里事务都交给兰英照管,就和周氏一起,带了阿福阿满,一起上了马车,马蹄哒哒,出发了。

    栗红马儿脚力极好,拉着几麻袋药材和几口人,速度仍旧而平稳。杨树勇带来马儿虽然血统不够名贵,却是调理极听话乖顺,拉起车来同样很,两辆马车想跟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清水镇。

    农家饭早,这会儿也不过辰初时分,相当于现代早上七点。一路走过来,街道两旁铺子大都刚刚卸门板准备开门营业。

    回春堂自然也不例外。陈掌柜还未到,两个提前一步开门小伙计看都邱晨都是一脸惊讶。那个曾经蒙邱晨相助过一次小伙计,名字唤作蔡二牛,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迎上来。

    “林娘子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还拉了药来……昨儿还听陈掌柜安排,过了晌午就去你家运货呢!”蔡二牛笑着接过邱晨怀里阿满,亲亲热热领着邱晨母子往里走。

    “我要去砖窑运砖,正好路过,就把药捎过来,省你们再派车马去,再者我们家里人都出来了,大半天家里也没人交货。”

    邱晨暗道庆幸,也招呼杨树勇夫妇和二魁停好车进来稍坐。她送货过来可是为了能拿到现银,不等陈掌柜来,这俩小伙计可没办法给她付账!

    好,邱晨几人进门之后,没用多久赵先生、陈掌柜和蒋正就先后来了,看到邱晨送货上门,陈掌柜略有意外,却也很高兴。毕竟他这边人手有限,去刘家岙运药材要派人派车,他这边还是挺紧张。

    因为邱晨送罗布麻都是分装好,核对数量捷方便,不过盏茶功夫,四百多斤罗布麻就验收入了库。陈掌柜也爽地拿了银子付账,一共一百四十五两八钱银子。这次邱晨仍旧只要了两张五十两银票,剩下则全部要现银,以备买东西用着方便。

    辞过回春堂众人,邱晨一行离了回春堂,邱晨就拿了两锭十两银子交给杨树勇。

    杨树勇却道:“妹子,原本爹娘让我给你送来五两银子,遇上拉砖事儿,我也就不给你现银了。拉砖大概需要十两左右,我就把那五两添上,你再给我五两就够了。”

    五两对于杨家来说,绝对是不小一笔钱了,能够拿来给她这个出嫁女,别说哥哥,连大嫂周氏都没表现出什么不虞之色,可见老杨家对海棠是真心疼。

    这么真挚血缘亲情生硬拒绝肯定是不行,邱晨略一沉吟,笑道:“大哥,虽说价格算计不错,但出门外多有不便,还是多带些银钱妥当。万一有什么变故,比如涨价什么,也能从容应对。”

    说着,就把两锭银子塞进杨树勇手里,转而笑道:“刚刚从家里走得匆忙,也忘了带些干粮。若是晌午赶不回来,你和二魁可别饿着肚子,找个干净饭铺子吃饭哈!”

    “行啦,我知道了!”杨树勇愉地答应着。一个街口把邱晨、周氏和两个孩子放下,鞭子一甩,极潇洒地玩了个鞭花儿,发出一声脆响,马蹄哒哒,两辆马车就相跟着穿过清水镇,直奔砖窑而去。

    他们这一行是计议好,邱晨和周氏带着两个孩子清水镇下车,然后购买工程开工后所需之物。主要是管工饭所需各种食材。

    邱晨则盘算着,除了各种食材外,还要买一只沐浴用浴桶,还要买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以后家里来个人也好有处坐,不至于男女老少都得往炕上挤。还有碗筷盘子之类餐具也要添加一些……盘算下来,竟是不老少东西。

    出门早,逛街时间比较充裕,邱晨和周氏就带着两个孩子慢慢地逛过来。

    周氏是个标准农村妇人,别看自家就是赶大车,却也极少出门,像这样悠闲地逛街购物是生平第一次。继而看着邱晨一样样眼睛都不眨地购买那些她看来都算得上是奢侈品东西,也暗暗咋舌。果然,小姑子是真过有了。

    清水镇店铺都集中一条主街上,东西也远没有现代那么丰富,任你有多强烈购物**,也没有多少东西让你花钱,所以,一趟子下来,也就花了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买全了。无非就是米面素油、猪肉、蔬菜,两套桌椅,都是方桌搭配四只高背椅,还有六条长凳。

    让邱晨比较高兴地是,因为来得早,卖肉摊子刚刚摆开,猪头猪下水特别全,邱晨就把两套猪头、猪蹄、猪下水都包了。肉贩见她买多,很高兴地搭了两套猪骨和两盆猪血,倒也算是个小小意外之喜。有了这些猪血猪骨,邱晨又能做出不少好菜来。

    这一通买下来,也不过一个时辰,看看天色,到杨树勇两人拉砖回来,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于是,将这些粮米肉菜桌椅板凳让卖家帮忙送到回春堂后院暂存,邱晨就和周氏领着两个孩子,开始了真正悠闲地逛街。

    需要采买都妥当了,一行人也没了压力,逛起街来自然犹如闲庭信步,两个孩子也活泛起来,四下里寻摸着奇事物,每每看到孩子们对某事某物感兴趣,邱晨也就任他们拉着自己去看一会儿。经过大盛魁点心铺时候,邱晨给孩子们买了一包蜜三刀,美味甜点一放进嘴巴里,两个孩子也就安稳了。

    一手领了阿满,一手拎了几包点心。邱晨和周氏聊着天,慢悠悠地走着。经过布庄时候,拐进去买了五匹青色细棉布,秋香色细棉布一匹,檀色细棉布两匹,让布庄伙计包了,同样送到回春堂去。

    然后,只拎了那几包点心,慢悠悠地逛荡过去,后停曾经吃过一次面面馆。

    逛了一个半时辰,两个孩子明显蔫了,周氏也露出了疲惫之色,邱晨带着三人跨了进去。这个时间,早饭过了,午饭还稍早,面馆里很清静,只有一个小伙计打扫桌椅板凳。

    看到邱晨一行进门,小伙计赶忙笑着迎了上来,将四人引到一张桌子上。邱晨要了四份馄饨,周氏一路走过来虽看到了邱晨花钱如流水,这会儿听到一碗馄饨十文钱,还是不舍得,连连阻止,却被邱晨忽略了。

    很四只大大碗盛了一颗颗皮薄馅儿大馄饨端上,这里没有紫菜虾皮儿,只放了零星青蒜末儿和几滴香油,倒也清爽。

    邱晨舀了馄饨吹冷了喂给阿满,一边儿和周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嫂,俊文也十六岁了,你们打算让他还跟着大哥赶车么?”杨俊文是海棠大哥大儿子,下边还有两个儿子俊书俊言,分别是十一岁和七岁。

    搞运输不是不挣钱,现代搞货运可是很来钱行当。可像杨家这样仅仅是挂靠大车店里,给人家拉趟货拉趟人,充其量也就赚个辛苦钱了。若是仍旧愿意守着赶车手艺,那也想办法自己开拓运货路子,单独接单子,开自己物流公司才成。

    提起自己大儿子,周氏也不无忧心,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家就两辆车,你大哥二哥一人一辆。俊文虽说从小摆弄车马,但也不能让他去赶车,让你大哥闲下来吧!这不,前些日子,我和你大哥商议着,想把他送到县城里去做个学徒,学点儿手艺,也能谋口饭吃。”

    学徒?邱晨微微皱了皱眉,她可不觉得学徒是个好出路。别说跟了刻薄狠毒东家会饱受欺凌,就是心肠慈悲东家,也至少要白干三年,才能转为小伙计。小伙计想要出头,唯有做掌柜,不然,每个月不过几百文工钱。可那么多小伙计,能够升任掌柜毕竟是极少数。何况杨俊文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年龄村里已经到了议亲年纪,才开始当学徒,实是有些晚了。

    默然琢磨了好一会儿,邱晨还是没提让侄子过来帮她。不是她养不起一个孩子,只不过,她对杨家、对那个未谋面孩子了解太少,万一性格乖戾,不服管教,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思忖过后,邱晨开口道:“大嫂,你看我这边又是搭马棚又是拉院墙,得忙乎十来天。又不能把你和我哥留我这里,不若,你们回去后和俊文商议一下,让他过来给我帮几天忙,跑跑镇上,买个菜什么。”

    周氏这回没有迟疑,笑着立刻答应下来:“还商量啥,回去一说,他一准儿愿意。我和你哥来时候,那几个淘小子,连你二哥那屋小俊礼,还没离了地皮儿,就跳哒着要跟来,幸好是夜里起来赶路,不然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想想一大群淘小子嚷嚷热闹劲儿,邱晨也笑:“俊礼太小,我这会儿照顾不来,难免疏忽。其他几个,只要家里没活儿,都让他们来。”

    俊文已经十六岁了,也就罢了,大哥家次子俊书十一岁,幼子七岁,还有二哥长子俊章八岁,可都是应该读书年纪。让他们过来跟着林升熟悉熟悉,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两个读书苗子。要想真正出人头地,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读书识字学知识,才是正途!

    即使当个铺子掌柜,也得识字会算账不是!

    就邱晨目前发展趋势,林家缺就是人气,若是几个侄子品性不错,又好学上进,她不乎多花几两银子供他们上学。若是,有自家几个侄子住过来,林家即刻就能刘家岙一改弱势。再也没人敢轻易生什么觊觎之心。

    周氏一听邱晨如此说,心里自然欢喜,嘴上却难免客套几句。两人说说笑笑,一碗馄饨吃完,也过了一刻多钟,估摸着杨树勇和二魁应该往回赶了,邱晨就付了帐,带着周氏和两个孩子准备去回春堂。

    走到半路,邱晨才一拍脑袋,大呼道:“哎呀,忘了买酒了,真是……”

    周氏一听也有些急,村里人管饭,中午也还罢了,晚饭可是要上酒,哪怕只是五文钱一斤劣酒,没有却会被人说道。

    清水镇并没有专业酒坊,杂货店和酒楼都有酒卖,但酒楼卖酒品质好,价格自然也就高。想了想,邱晨还是直奔留仙楼。那边毕竟有刘金才,不图省钱,图个货真价实。

    有熟人好办事,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儿。邱晨去了留仙楼,和刘金才一说,二话没说,刘金才就让活计去后边库房搬了四坛酒过来。四十斤酒,四两银,邱晨自觉也不贵。四坛酒自然暂时放留仙楼,等马车来了,绕个路就带上了。

    这回算是准备齐全了。邱晨又和周氏数叨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这才辞过刘金才,准备回春堂。

    阿满走了一上午,小短腿都走酸了,这会儿就搂着邱晨腿撒娇,不肯自己走路。邱晨好笑又可怜,小丫头脑门儿上敲了一记,也就把她抱了怀里。然后一手抱着阿满,一手牵着阿福,和周氏谈笑着,一步步慢慢走远。

    邱晨不知道是,就这个时候,还未到饭时时候,留仙楼上一个雅间里,却已经坐了一桌客人。几个锦衣戴冠年轻公子,各个风姿翩然,云亭俊秀。

    正是邱晨回春堂没见到廖文清,与他坐一起秦铮仍然是一身青色衣袍,同样另一个傲娇男也仍旧穿了一身暖色衣衫,不过是由绯色换成了绛红。

    三位公子围桌而坐,也不用各自小厮伺候,三个年龄差不多小厮就退到窗子旁侍立,等候吩咐。不过闲来无聊时候,十来岁他们也禁不住会将头转一下,从窗户中往下看看街上来往人流车马,也能有助他们抵御那边桌上酒菜香气吸引力。

    廖文清举了酒杯向秦铮和唐文庸,道:“二位此次来到清水镇,文清虽日日与君相对,仍觉时日匆匆,肺腑之词十之未七八,奈何二位军务身不能多盘桓几日,又深恨自身百无一用,文武皆不成用……唉,此,文清也只能仅以此杯中之物,敬二位,祝二位功勋卓著,捷报频传。”

    秦铮和唐文庸自然举杯应和,三人都是举杯一仰而,酒入口,未及落喉,那边儿唐文庸小厮安辔猛地一嗓子喊出来:“泼妇!”

    廖文清和唐文庸同时被口中酒液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即使沉稳端肃如秦铮,也被这一嗓子惊了一怔之后,才将口中酒咽下,转眼脸色就愈发冷了一层。

    唐文庸比较廖文清呛得狠,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安辔那一嗓子喊出来,也立即知道自己闯祸了,赶忙跑过来又是给自家公子拍背,又是端茶递水一通殷勤,只希望公子看他态度好份儿上减免了责罚。

    唐文庸接了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这才真正平复下来,抬手安辔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斥道:“总是毛毛撞撞,若再如此,你干脆回府里去吧!”

    小厮犯错,挨骂挨打都还有改过重得主子赏识一天,若是被撵回府里,那可就是彻底被主子厌弃了,被撵回去小厮奴才,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人重用,甚至被家主怒了话打死发卖不过一句话事儿……l3l4

第五十九章 筹建

    章节名:第五十九章筹建

    第五十九章筹建

    安辔这会儿简直恨不能唐文庸打他几下消消气了,双腿一软,立时跪倒地,搂着唐文庸双腿认错求饶起来。

    秦铮就当没看到这对主仆事情,顺势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负手抬步,径直踱到窗前,往下看去。

    那边廖文清衬了衬,也察觉到唐文庸并未真正生气,何况他作为地主,自然身负着缓和场面责任,笑着上前挽了唐文庸胳膊道:“不过是小厮一时莽撞罢了,文庸兄何必与他们计较,看下薄面,且绕了安辔这一回吧,毕竟他伺候时日久了,文庸兄乍一换人,反不如他贴心合意呐!”

    唐文庸顺势抬脚将安辔踹开,狠狠地叱责两句,也就随了廖文清力道,一起走向窗前。

    那日邱晨赶着车马离开后,他就派人去调查了这两人是怎么认识邱晨,特别是唐文庸,平日是温文谦和,怎么就与一个山村妇人对上了,还能被邱晨生生气得甩袖而去……秦铮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来,但能够答应为邱晨买马,还主动派人替邱晨选马,这似乎也与秦铮一贯冷酷有些偏差。

    清水镇一共就这么丁点儿大地方,廖文清派出去人不多时就带回了消息,包括唐文庸和邱晨集文斋如何相遇,如何冲突,后邱晨如何大胜,每一个细节都描述极清楚。当时听得小厮绘声绘色地描述唐文庸被邱晨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样子,廖文清可是很不厚道地大笑了一场。唐文庸虽然才华过人,偏偏为人处事上有些书生意气,爱书成痴,也爱马成痴;又加之才华卓绝之人大多傲气紧,自然不会将一个普通村妇看眼中,也不屑与一名村妇多言,直接拿银子砸人买书事儿,还真是符合唐文庸脾性……

    这会儿,挽着唐文庸胳膊往窗边走,廖文清不禁又想起那个段子,嘴角就不厚道地翘了起来,而且心里还猜测,唐文庸再见到邱晨会是什么表情?能够看到温文如玉唐公子变脸,他还是很期待!

    唐文庸没让廖文清失望,而另一边秦铮淡淡开口,转移了他欣赏唐文庸变脸注意力。

    “这是那个买马妇人?”

    那语气中淡然,漫不经心,仿佛他并没这妇人身上关注过,也似乎早已经忘却了邱晨容颜模样。

    可以看唐文庸笑话,廖文清对秦铮却不敢怀有丝毫简慢之心,哪怕只是漫不经心地一句算不上询问问话。

    微微一笑,廖文清道:“是啊,就是镇北七八里外刘家岙一位妇人。前段时间送来一味药品质上佳,如今就担负了敝店这味药供应。”

    或许是身为商人下意识,廖文清没有提及邱晨与他合作茯苓膏事情,也没提邱晨掌握着配伍精巧药方事情,只淡淡地提了供应药物之事后,又晃似突然记起来一样,追了一句,“对了,这妇人丈夫两年前征夫边关,据说死那里了。”

    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恰到好处地点出了邱晨寡身份!

    唐文庸毕竟是负责后勤辎重,听到事关他所辖事务,也顾不得生气了,插言道:“征夫死边关?那可收到朝廷生死文书?”

    生死文书,是征兵战死或征夫死亡通知,也算是个证明。

    只不过,古时战争都是人海战术,一场大型对决战后,死亡往往十之五六,有那惨烈之战,死亡比例甚至能达到十之八、九,一场对战下来,死者成千上万,虽有生死文书制度,但官员们有太多战后事宜要处理,疏忽遗漏上一些就很自然了。是以,每回战争后,总有一些人员生死未卜,连个消息也得不到,时间荏苒,渐渐地就连当年战友也会忘记这些人曾经存过战斗过……只有家乡父母妻儿,仍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心怀希望,期待着某一日儿子或者丈夫或者父亲,奇迹般地返回家中来。

    这说还是正式兵丁,征夫不过是征用民壮,用来运送粮草辎重,或者做些苦力劳役,这些人待遇管理上就混乱了些。加之,民壮多为非战争伤亡或者被俘,这其中情况复杂多样,被俘或者逃跑也大有人,死伤情况就是难以统计,也没人肯花心思费时费力地办理,故而也就造成了,虽有生死文书制度,事实上,民壮死亡多无人理会,也多无生死文书送达家人手中。

    这样事情,秦铮自然知道。唐文庸也不是不知,却因事关他所辖事务,难免会质疑一下。

    廖文清这回挺厚道,没说别,只摇头答道:“那倒没听说。好像没有收到生死文书,只是一个同去村人带回来口信。”

    唐文庸点点头:“这些征夫大多只是运送粮草辎重,很少真正参战。不过,他们反而比士兵多了些惊恐畏惧之心,误传死讯之事并不鲜见。”

    廖文清点点头:“那倒也是……不过,同去之人俱已回乡,却独不见那妇人丈夫,也难怪他们会相信!”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到了头,转而,廖文清就和唐文清谈起了药物供应之事。战争打得是人是辎重粮草,自然战后伤员医疗救治也同样少不了大量药物消耗。能够成为大军药材供应商,绝对可以收获巨大利润,但也绝对需要雄厚财力为后盾,还要与军方掌权者关系足够密切。

    这一次,廖文清可是好不容易才和秦铮、唐文庸搭上话,初几日他只是一个地主之责,心招待,全程陪同。到了临别,他才委婉地询问起大军药材供应。

    说起大军医备,唐文清也不由挂了浓郁忧色,甚至还有些隐隐哀伤。

    大规模战争后,死亡人数只有大半是当时就死战场,另外近一半都是受伤后,医治无效,或伤口感染恶化,或失血过多死去。而这些人中,有些人伤口其实并不严重,若是救治过来,完全不影响日后生活,甚至还能再次提刀跃马上阵杀敌……可就是这样一些人,却因为不太起眼小小伤口感染恶化腐烂而死去,死前还大多饱受伤痛折磨,死状凄惨无比!这些不仅仅是温文唐文庸,就是身经百战秦铮,每每想起也会不由动容!

    相对于唐文庸隐恻,秦铮对于死亡感受为直接,为贴身切肤。当男儿披上战袍走上战场,就已经有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准备,但没死血腥残酷厮杀中,没死敌人刀枪之下,明明已经从战场上侥幸活了下来,却又死伤口恶化之下,不得不说,前一种死亡是充满了悲壮激昂,但后一种死亡,虽然痛苦丝毫不差,但这种死亡就少了激昂豪壮,只剩下无奈和悲凉,还有沉重痛苦和无不甘……

    作为主将,一般后勤事务他都不会多加置喙,但今日,廖文清谈及战时药物供应,他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这些时日得到一些消息,心中一动,秦铮淡淡道:“若是你能够拿出效用佳疗伤药,我就做主将大军药材供应交给你!”

    廖文清初闻此言,自然是大喜,少顷,就不由皱了眉头。他们回春堂能够这一州一府稳居药行翘首,自然有他们独家配方秘药,但回春堂一贯善于内科病诊疗调养,妇儿疾病也算是小有所成,但独独对外科刀枪伤没有秘方佳药。每一个药行医馆,甚至每个郎中大夫,都有自家诊疗秘技秘方,珍之重之,绝不会外传。回春堂非常想要大军药材供应,但怎么满足秦铮这个要求,廖文清却没有丝毫头绪!

    不过,这会儿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怎么为难,面对秦铮许诺,他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感激和努力,于是,廖文清一改多日平等论交,第一次正了神色,恭恭敬敬对秦铮作揖施礼道:“秦将军此言文清记下了,一定力寻找到效用上佳疗伤药。”

    “不必如此,若是你真能寻到上佳疗伤药,不仅是我,就是前方所有将士,都会感念你廖家。”秦铮难得收了一贯淡漠,同样郑重了表情。

    廖文清连道不敢。再抬头,秦铮已经转了头,继续透过窗户看起楼下街景来。那妇人带着家人已经走远,街上人来人往,他很也就失了兴趣。

    送行酒已经喝过,该启程了!

    前方战事虽不激烈,小型遭遇战、伏击战,却也时有发生,作为一军主将,他来到这个小镇,虽然是得了良驹到此消息过来购马,那些马匹却早几日前就送走了。而他此又多盘桓了几天,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邱晨可不知道这几个人勾心斗角,言辞往来,这会儿,她正满心愉地看着两车又厚实又沉重青砖,乐眉开眼笑呢!

    杨树勇站她身边,看着妹妹欢喜,也禁不住笑眯了眼,略带得色道:“砖窑老程头还是挺够意思,给咱们是大砖,算得却是小砖价,一块便宜两文!要少了不觉啥,咱们拉院墙用多了,一千块就能省两吊钱。算下来可省不少。”

    邱晨笑着扬眉问道:“大哥,那人家老程头不会赔本儿吧?”

    “赔本儿倒不至于,不过,老程头是没打算挣咱们这份儿钱。”杨树勇笑着道,“我高兴是,大砖坚实多,用大砖拉院墙,能比小砖耐用许多年。”

    “哦……”邱晨对建筑材料根本没啥概念,她拿手中青砖厚实、沉重,是比她现代常见红砖尺寸大,但并不知道,青砖居然还有大砖小砖之分。默了片刻,邱晨暗自决定,再去运砖时候,将自己配制烫伤膏给程家带上两瓶,算是礼尚往来吧。想必烧窑人家烫伤还是常见,有了她配制特效烫伤膏,用起来也方便些。

    邱晨心里盘算着,目光马车上一转,居然还看到了许多青瓦,微微一怔,随即恍惚记起,印象中某些老建筑院墙并不像现代院墙那般简单,‘墙’顶部,还会加一层类似于屋顶附属物,让院墙除了安全护卫和隔断内外往来基本作用之上,还多了一层装饰作用,让再普通不过一堵砖墙,也能够成为一种风格各异风景。

    杨树勇拍着车上青砖青瓦道:“这辆车砖瓦都是搭配来,下半晌,我和二魁再去拉一趟,剩下,老程头明天雇车给你送过来。”

    邱晨立刻道:“人家老程头价钱上给让了,运费可不能再让人家出!”

    杨树勇哈哈笑道:“当然,人家老程头够意思,你大哥也不能那么没够儿不是。妹妹放心吧,大哥已经把车费给老程头留下了。”

    邱晨笑着点点头,这才招呼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分坐到两车车辕上,马鞭儿一甩,马蹄哒哒,车轮辚辚,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返回刘家岙。

    出发之后,邱晨就从包袱里拿出镇上买肉包子来,递给杨树勇和二魁。他们俩一大早出门,一上午又是赶车又是装车,这眼看都过了午时了,自然饿了。看到邱晨递过来大肉包子,都高兴地眉开眼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邱晨拿了一只葫芦递给杨树勇,一边儿笑道:“辛劳了一上午,大哥饿坏了吧?先将就吃两个包子垫垫,等咱们到家再好好吃饭。”

    杨树勇咽下包子,接过邱晨递过来葫芦喝一口酒,畅意地眯眯眼睛,笑呵呵道:“有肉包子吃有酒喝还算将就?我们平时赶车只能啃个黑面干粮,跑到路边水沟里喝口水,早就习惯了,哪有那么娇贵!”

    杨树勇说这些话时候还乐呵呵,满脸平静自然,没有丝毫叫苦抱怨意思。邱晨听耳中,却暗暗叹息,甚至生出一种心疼来。

    大哥年龄也不小了,眼看四十岁人了,为了养家糊口还风里来雨里去地赶车,春秋两季还好,冬天就要忍着刺骨寒冷,夏天又要顶着炽烈日头……实是太辛苦太不容易了。

    虽然和杨树勇、周氏仅仅接触了两天,但这二人对她这个妹妹毫无作伪疼爱和关心,还是让邱晨心中隔阂陌生渐渐消去,不知不觉地,已经慢慢地将他们接受成了自己亲人。也开始不自觉地会心疼,会替他们打算起来。

    悠悠晃晃,一行人回到了刘家岙。

    满囤和青山、庆和等五六个邻人看到砖拉回来,都主动地过来卸车。刘三河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也拖拖拉拉地跟着众人一起搬运青砖。只不过,别人一趟都是搬五块,他却每一回只搬三块。

    青山和另一个叫刘占祥小伙子,看不过去,笑话、挤兑,人家刘三河却依旧一脸笑嘻嘻表情,别人笑他也跟着嘿嘿地笑上一阵子,甚至还跟着附和几句,好像说根本不是他。这样滚刀肉,即使青山和刘占祥这样热血小伙儿,没多大会儿也觉得无趣了,干脆不再搭理他。

    邱晨则把两个孩子送到炕上休息,和炕上做针线二魁家打了招呼,转身就去整治午饭。搬运砖头可是重体力活儿,饭菜跟不上可不行。馒头是头天蒸好,热一热就行,只要炒两个菜,熬锅汤就成。

    兰英和庆和、青山家都过来要帮忙,兰英还歉然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几时回来……”

    邱晨一边儿忙乎,一边儿笑道:“连我也不知道中午回不回来呢,你们怎么给我们做饭?行啦,我来回坐马车,又不累,就做顿饭累不着。”看三人还有些过意不去,邱晨就干脆给她们安排了活计:“你们看不下去,就帮我把那些才买回来碗筷啥洗洗。”

    兰英三人这才换了笑脸,笑着去拆了买物品包装,端了一盆水,稀里哗啦地洗起来。

    今儿买肉类倒是不少,但猪头猪蹄儿猪下水炖起来费时不说,还需要清洗好半天,自然是来不及做了。幸好,肉贩搭了两盆猪血,邱晨就多舀了一勺荤油,放入葱段蒜片炝锅,然后放入猪血片爆炒。爆炒猪血还应该放辣椒,可自从来到这里后,邱晨还没见过辣椒这东西,想起曾经从哪里听说过,辣椒是哥伦布发现大陆后带回了欧洲,传入中国时间短,大概清末才普及开了,也就了然了。这个时代大概相当于中国历史上元末明初,离哥伦布发现大陆还有好多年呢,她也就不奢望了。

    等到猪血片炒到油汪汪都变成了暗褐色,就可以出锅了。临出锅,邱晨又加入了一小撮茱萸粉,没有辣椒年代,中国人就是用茱萸粉来充当辣味调味品。

    接着,邱晨又下荤油炝锅,放入虾皮酱油做成调味汁,然后放入汆过水菠菜段儿,拌匀就可出锅。这道炝菠菜,颜色碧绿,味道鲜嫩清脆,非常爽口。重要是,速度。

    两个菜出锅,男人们也卸完了砖。看到几个人都是一头大汗,邱晨赶忙拎了壶热水给几个人洗脸洗手,屋里周氏则用荤油白菜丝炝锅之后,速地做了一锅白面疙瘩汤,又端了馒头和两盘麻油咸菜丝上桌,招呼几个人吃。

    满囤、青山几人都称自己吃过午饭了,二魁也说吃过包子了……都被杨树勇笑着拉到桌旁坐了。刘三河不用人让,笑嘻嘻地跟众人身后,也蹭到桌边坐了。邱晨看到却也不好出声赶人。两张刚买回来大方桌拼一起,上边油布一苫,再搁四根条凳,真是整齐又体面。这些乡里汉子往这一坐,虽只有两菜一汤,却自觉和坐席一样了,一张张黑红脸膛上都溢满了笑容。

    吃着饭,满囤转告了他爹去请来开工吉日吉时,还好,东山上曲半仙也挺知趣,没给指太远,就一天后,也就是后天。比之邱晨打算也不过推迟了一天,倒正好把砖石之类材料备齐,基本算不上耽误工期。

    吃过饭,喝杯水稍歇片刻,杨树勇和二魁赶着车再次去运砖。这一次,青山和刘占祥主动跟着车去装车。满囤则领着其他人开始清理林家栅栏周围荒草碎石。这些活计不动土,也谈不上破坏了吉时吉日什么。

    等这些男人们吃饱各自去干活儿,邱晨和周氏这才带着孩子们收拾了桌子盘碗,重端上饭菜吃饭。又笑着招呼过来帮忙二魁家:“你窝灶坑里半天了,还是赶紧洗洗手歇会儿吧!”

    二魁媳妇笑着洗了手,道:“我这胎安稳很,你放心吧!”

    邱晨也不勉强,笑着拿出从镇上刚买回来一包葡萄干儿,抓了一碟子,送到二魁媳妇面前:“喏,这个酸甜儿,你多吃点儿。我买了一大包,待会儿你家去时候再捎上些,啥时候想吃了,捏几颗放嘴里便宜。”

    这一次去镇上,邱晨还是没能买回想了已久木澡盆。一来是马车拉砖没有太多空间装载。二来,她逛遍了整个镇子,居然没找到有木澡盆卖!

    还好,买了两套桌椅并几张条凳回来,这不,一到家就派上了用场。此时,几个孩子妇人围桌而坐,也都特别欢喜。几个孩子却没个安稳,坐下起来。

    山子和石头坐一条凳子,山子一抬屁股,坐另一头小石头嘴里正吃着呢,一骨碌就连凳子一起翻了过去,滚了轱辘,登时嚎起来,又被嘴巴里菜给呛住,又是一阵猛咳……

    周氏反应,上前一把将石头抱起来,拍着石头肩背,一边哄着:“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好吃都被哥哥姐姐们吃没了……”

    邱晨则抓了一把糖塞进石头小手里:“石头是好孩子,吃糖不哭了!”

    还好,村里孩子们都皮实,刚刚还嚎像是要断了气儿,一把糖攥手里,脸上还挂着泪呢,已经嘻嘻笑开了。

    另一边,二魁家也拍打了山子两下,呵斥着他不知道照顾弟弟,旁边几个妇人笑着劝慰两句,就继续吃开饭了。

    这儿吃饭可没什么食不言规矩,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儿欢笑吵闹,几个妇人也一边吃一边叽叽咯咯地扯着闲篇儿。这种情况,邱晨一般是只听不说,虽说妇人们言语多有荒谬不实之处,却也不失为了解村里情况一个途径。

    吃着吃着,她不由又想起,若是杨家几个侄儿真过来,人少时间短还好,可以和林旭一盘炕上挤挤,若是真如她说那样,大点儿孩子都过来,再常住话,林旭那盘小炕别说挤不下,时间长了也会影响到林旭读书学习。唉,还真是捉襟见肘啊。

    这么一盘算,连房子都要建起几间来了。

    邱晨收拾了碗筷,哄睡了阿福阿满。想了想,干脆抱了布匹纕子,把二魁媳妇送回了兰英家。这几天林家都会沸反盈天热闹非常。那个情况下,二魁媳妇一来没办法安心做活儿,二来万一磕了撞了,可就是大事儿了。还是让她自己家里安心做活儿,清净也安全。

    送了二魁媳妇回来,邱晨就去收药,并将上一批罗布麻银钱兑付了。众人拿了沉甸甸银钱,自是欢喜不。

    有几个妇人看到林家一片繁忙,主动留下来帮忙。该准备什么做什么,邱晨哪里知道,幸好有掌家多年周氏,熟练有度地一通安排,一群妇人都各自领了活计开始忙乎。

    借桌椅板凳,借碗筷杯碟,借各种厨房用品……还有人用引子和面发面。后日开工,明天就得把馒头蒸好,而今天就要把面发上。

    开工后,至少有一二十号壮劳力吃饭,干又是重体力劳动,每一顿每个人一斤馒头还不一定够呢,蒸馒头可是个极其艰巨任务。

    周氏安排井井有条,邱晨看着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干脆搲了饲料去后院喂香獐子和几只母鸡。邱晨还算宽敞后院转悠着用步子丈量尺寸。

    刚刚想到盖房子,她是真动了心。

    之前总是顾虑动作太大,太暴发会引得人眼红嫉妒,再给他们一家下绊子。若是真能够把几个侄儿笼络到身边来,这个顾虑也就不担心了。如此琢磨起来,添人口盖房子竟是相得益彰事儿了。

    照目前物价水准,她这次卖药所得一百二十两银子,起一个整齐二进院落也足够,但还是要照顾周围人目光,还是要量避免不必要麻烦,即使把几个侄儿都招揽来,林家还是不能随兴施为。另外,盖房起院墙之余,还要留出一部分银子做启动资金。云出来了,她准备再上一个制皂小作坊,制皂无论四季都能做,就不必如此依赖罗布麻茶了。这几天,送来罗布麻数量已经开始减少,可以想见,不多久,山上罗布麻采光了,炒制罗布麻茶事情恐怕就要停下,或者想办法去周边村子收购了。

    于是,邱晨很做出决定--主屋和东厢房不动,而是贴着西院墙加盖三间西厢房。

    不过,既然有了盖屋念头,这个院子各处建设就要有一个全局统筹规划。

    这个当初林父圈下来院落不小,比之人口众多满囤家也丝毫不小,反而因为林家建房少,显得宽敞了。后院足有两三亩,之前只种了六七株果树。如今即使入住了香獐子、鸡只和马匹,却仍旧很宽敞。但邱晨设想二进院子,可没有给这些动物留地方,邱晨毕竟保留着现代生活习惯,让她和牲畜家禽混居一个院落,每天呼吸空气中都要充满着各种粪便、草料气味儿,她是绝对无法适应。而解决这种矛盾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仍旧像现这样,给家畜家禽们另辟一个独立院落,将鸡舍、香獐子圈舍和马厩都放里边……

    她目光慢慢地越过低矮篱笆墙望向后边荒坡,眼睛不由一亮。这一片大概四五亩荒坡,地势平缓,土层厚,也没有高大树木需要砍伐,那些灌木荒草稍加清理,再平缓一下,就成了好宅基地。把原定院落后扩出去,就成了一个诸方面俱佳后院。

    其实,她也可以暂时不动买地注意,但她建房计划并不会推迟太久,如今拉了院墙,到时候再推倒扩建,就太劳民伤财了。

    打定主意,邱晨出了后院。

    两套猪头、猪蹄儿等都洗净收拾好了,农家妇人们很少整治这些肉食,都没敢擅自动手。邱晨就把屋内屋外两口大锅同时生了火,首先把猪头猪蹄儿放屋内大锅里炖上。兰英三人则清洗起那两套猪下水。有了一次清洗经验,这一次收拾起来动作麻利了不少,很就先把心肝脾肺洗干净放进锅里汆了水,另一边肠肚之类也揉洗干净,同样汆过水,这才一起放入锅内,添足水,大火开始炖。

    看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林旭应该很就下学了,邱晨就回屋给已经睡醒阿福收拾了衣衫,揣了三个十两银锭和几两零碎银子,和周氏、兰英打个招呼,领了两个孩子,挎了个小笎子,里边放了几尺青色细棉布尺头和两包点心,直奔村西私塾方向而去。

    果如邱晨所料,母子三人半路迎上了放学林旭。

    邱晨就将准备买下后边荒坡和前面洼地打算和林旭说了,买地建屋都是大事,大哥没了,大嫂却仍旧如此全心全意地为林家操持,林旭只有感佩和欢喜,自然毫无意义地答应下来,伸手抱了阿福,又接了邱晨手上笎子,邱晨也把阿满抱了起来,一家四口相跟着,走进刘家岙村正刘玉贵家门。

    刘玉贵,往上数四代和三奶奶一支是一家,不过三奶奶那一房是长房,村正一职一直那一支延续。但三爷爷壮年病逝时刘金才年幼,无法继承村正一职,于是,经过族老合议,就转到了刘玉贵这个三爷爷族弟头上。近二十年过去,当时年富力强刘玉贵也已经垂垂老矣,再过年就是七十岁高龄了。这个时代,四十岁就能当爷爷,七十岁连曾孙子都有了,真正是名副其实老人了。

    原来村正职位交给刘玉贵时候,族老们还有一个附议,那就是等刘金才成年后,村正一职还要还回去。只不过,时间久了,刘玉贵村子里为人处事也算公正,倒是积累起不少威望,当年几个参加合议族老也日渐凋零,基本上都离了世,归还村正一职事就被搁置下来。随着年龄增长,刘玉贵每每总有些心虚,随着他精力日渐消退,也总觉得村里人对他尊重不复往日那般真诚了。

    今日过午,刘玉贵老爷子去村中溜达时,听闻村东林家准备拉院墙,他还觉得受了轻视,还暗暗发狠,等林家院墙动工之时,他定要叫上村里族老村老们一起,去阻止林家动土。哼,林升死了才几天呐,就大兴土木起来了,真是连基本丧礼都不顾了!还有那个林升家,一个还热孝寡妇,居然不安于室,不说安稳为林升守丧,安稳把两个孩子养大,天天弄什么炒药作坊,还轰动全村乃至四周围村里,都上山采什么罗布麻,哼,不过是些没人要茶棵子罢了。也不知道那妇人怎样与人瓜葛,居然有人真拿了银子过来收货……别看村里那些得了钱人都念叨着林家好处,刘玉贵可自觉看得清楚,没瓜没葛,谁会傻了拿银子过来买那种只能喂猪喂牛野菜?

    这边儿刘玉贵正盘算着吃过晚饭就去几个族老村老家里走走,约好届时同声同气,要给林家一个警告,这里是刘家岙,还是他刘家说了算,不是一个单门独户林家能够想干啥就干啥。

    刘玉贵儿子刘满银走进来,满脸喜色地老爷子禀报道:“爹,林家娘子和林旭过来看您了!”

    刘满银猛地一声,把正陈心盘算老爷子吓了一跳,那衰老脆弱心脏也是一阵乱蹦,蹦老爷子都变了脸色,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缓过来,抬起手就给了刘满银一巴掌:“你乱喊啥,都当爷爷人了,咋还没点儿沉稳意思啊,什么事儿这么蛰蛰邪邪地?”

    正如刘玉贵老爷子骂,刘满银也是当爷爷人了,孙子都满周岁了,平日儿孙面前也努力当老爷子了,再面对老爷子喝骂,心中难免委屈,却也不敢多说,只摸了摸头,稍稍躲开一步,对刘玉贵老爷子道:“爹,您要是不见,那我就让林家叔嫂回啦!”

    “滚……”刘玉贵老爷子一声怒喝未落下,又猛地醒过神来,慌忙喊住就要出门刘满银,“你住住,你说是谁家?”

    刘满银暗叹一声,感情自己白挨了一顿打骂,老爷子根本没听清自己说了啥。

    不过,他还盼着老爷子能够改变一下对林家看法,不再阻止家里人上山采药呢。他家里人口多,老婆子小媳妇算下了有七八口,再加上离了地孩子,足够十多口了,这么多人要是都能上山采药卖到林家,一天下来怎么也能得三四百文,一个月下来,可就是三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小四十两银子。都赶得上十年收成了。每每看到别人采了药换了钱,一家子欢欢喜喜,刘家除了刘玉贵老爷子外,可都眼红滴血呢!

    谁不想吃好,穿好,再有几个零花钱呐……想想,一年四十两银子,这种之前想都不敢想日子可就能美梦成真了,也只有老糊涂了老爷子,才会和银子过不去,拒绝这种好事儿!

    存了这种心思,刘满银自然想要努力交好林家人,连儿子凑过来要代劳传话,也被他撵到一边儿,自己个儿亲自步走到大门口,笑着迎了林家人进门。至此,刘满银仍旧担心老爷子上来糊涂劲儿,说些什么不中听,一边引着林家人往里走,一边儿笑着递话儿:“老爷子年龄大了,有时候难免固执,嘿嘿,咱们也经常被他训斥摸不着头绪,待会儿若是老爷子有什么话不中听,林娘子和旭哥儿多担待些个……”

    邱晨笑笑道:“满银叔说笑了,老爷子就是训斥几句,当晚辈也该垂首听着,哪里敢说担待不担待。”

    这话儿自称小辈,姿态放得很低,是对刘老爷子非常尊重,刘满银别看自己觉得老爷子糊涂,别人表达出对老爷子尊敬,他又觉得与有荣焉,心中对林家叔嫂加满意,脸上笑也真诚了不少。

    刘老爷子住正房东屋,邱晨和林旭踏进门,就见老爷子已经端坐了炕对面上手椅子上,一脸肃正。

    刘满银心中嘀咕,赶忙上前凑近老爷子耳朵回报:“爹,林家旭子和林升家带着俩孩子过来了。”

    刘玉贵这才慢慢地睁开一双昏花眼睛,看过来。

    林旭自然领着阿福站前边向刘老爷子行礼,邱晨抱着阿满,也给老爷子躬了躬腰,算是行了福礼。这一番礼行下来,老爷子脸色就好看了一些。

    刘满银妻子季氏如今掌家,因为邱晨是女客,她自然要上来照应着。

    邱晨见她进来,就笑着将笎子里布料和点心拿了出来,季氏手里摸索着细致绵密细棉布,满心欢喜,却还要客套两句。然后笑呵呵地拿了邱晨带来礼物送到老爷子身旁桌子上,并大声告诉老爷子。

    刘玉贵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心下暗自点头,这一套礼没有七八百钱也拿不出来,村子里人情往来也算是一份重礼了。由此,刘玉贵老爷子也就自觉林家没有村里人说那么张狂,还是知道敬老地,心中憋得那股子劲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居然他自己没察觉时候,就消散所剩无几了。

    消了气,刘玉贵也就不再端着架子冷着脸了,招呼旭子下手椅子上坐了,让邱晨母子坐了炕沿,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叔嫂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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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买地

    章节名:第六十章买地

    第六十章买地

    林旭看了邱晨一眼,见邱晨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脸对老爷子恭恭敬敬拱手道:“回老爷子话,我家院落偏村东,如今家中有无成年男子照料,只大嫂一个妇人照料我们叔侄三人,家里原来低矮陈旧篱笆就有些不够了,所以,我和大嫂商议着,拉一道院墙,也省大嫂夜里因担心安危不得安睡。”

    听林旭说和他听到一样,而且,所述理由也算是合乎常情。毕竟,家里没有成年男子,孤儿寡妇是难免虚惊害怕,因此想着拉道院墙也不算过失,刘玉贵老爷子就抚着颌下稀疏胡须点了点头。

    林旭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烦请老爷子予准,我和大嫂商议着,想把我家院后荒坡地买下来,趁着这次拉院墙人手足,也一起圈起来……”

    说到这里,林旭有些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说买那块地是为了建马厩,建鸡窝、香獐子棚舍吧?

    邱晨含笑接了过来:“老爷子,不瞒您说,阿福爹虽然没了,但他时候,想就是看着我家小叔长大成人,娶亲成家……”说到这里,邱晨垂了头,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又吸了吸鼻子,这才接着道,“如今,虽说阿福爹爹不了,我这当嫂子却不敢忘了他爹这份念想。于是,我就想着买下那块地来,虽说现还没有财力盖什么二进三进院子,但只要有了地,盖房子钱我慢慢攒了就是。到时候,给我家小叔说一门贤惠温柔妻子,也算是替阿福爹爹圆了那个念想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真真就把一个未亡人念念不忘亡夫之念,任劳任怨替自家小叔子盘算贤惠妇人做了个十成十。那哀戚却坚强表情目光,任谁看了也只能发一声感叹,生一丝怜惜,哪里还能再生什么别扭心思。

    刘玉贵当然也早忘了要给林家叔嫂一点儿警示教训念头,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此言不差。嗯,那片荒坡也没甚用处,又是无主荒地,我就做一回主,给你按二两银子一亩价格买下来。”

    说到这里,不等邱晨和林旭答话,刘玉贵老爷子抬头吩咐刘满银道:“去,叫上几个人,到林家后边量一量那边荒地,顺便扛上几根木橛子,把地界定下来。”

    刘满银见老爷子和林家叔嫂说投契,心中暗自高兴,连连答应着出去找人量地了。

    本来邱晨还想着连大门外那片洼地也买下来,用于挖池塘,没想到刘玉贵、刘满银爷俩说话办事如此麻利,根本没给她说话时间。略略沉吟了片刻,邱晨见刘玉贵老爷子开始和林旭商量着找见证,写地契,就借机带着两个孩子告辞了。

    临走,还邀请送她们母子出门季氏,到起门楼屋上梁那日,去林家坐坐。村里盖房拉院墙都是大事,房屋上梁、院墙起门楼都算会搞个仪式,放几个炮竹,到时候,村里人也会凑了去祝贺,主家也会根据自家情况,开两桌席面,或请一下村正村老,条件好也有请全村人开流水席。邱晨亲自邀请季氏去坐席,也是个极大地面子,季氏自然欢喜非常,忙不迭答应着,到日子一定去。心里却打算着,明儿林家开工,就打发儿媳妇去帮着忙乎忙乎。

    带着两个孩子,急急忙忙回到家,就见刘满银带着两个小伙子刚刚量完后边荒山坡,正朝这边走下来。邱晨暗暗松了口气,调匀呼吸,微笑着迎了上去。

    等听明白邱晨打算连门口也铺一下,以后用来晒药,所以想把大门外一片洼地也买下来,刘满银居然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下来,吆喝着两个年轻人去量了地界,同样仔细地寻了木橛子界定了。

    趁着几人丈量土地时间,邱晨去了满囤家,将买地事向满囤爹说明,并请满囤爹去做个见证。满囤爹自然没有二话,连连点头说买地是正事儿,不等邱晨离开,就背着手急匆匆走了。

    邱晨回到家里,匆匆沏了一壶茶,恰好临出门前炖上猪头猪蹄儿都熟烂了,邱晨拿了毛边纸包了三只猪蹄,走出家门,恰好刘满银领着两个青年丈量完了田亩,邱晨招呼着三人进院子洗手喝茶。

    刘满银和两个青年看着院子里堆砌整整齐齐青砖垛,眼睛里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艳羡之色来。邱晨倒了茶递到他们手里,笑着寒暄两句,就笑着出言邀请:“后日开工,若是你们家里没有活计,还请过来帮帮忙啊!”

    两个青年还没回应,刘满银却立刻连连点头答应下来:“林娘子放心,咱们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里有了大事儿,大伙儿自然要上门帮忙。后日大早搁下饭碗,我就领着我家那几个劳力一起过来。”

    刘满银都这么说了,两个青年自然也爽爽地答应下来。

    三人喝了茶,邱晨道了谢,拿出包好猪蹄儿递到三人手里。刘满银笑着客气一句也就收了,纸包里猪蹄儿还热乎着,散发着浓郁肉香,两个青年自然也欢喜地收了。跟着刘满银一起告辞离开。

    等刘满银回到家,将丈量结果和刘老爷子说了,刘老爷子果然询问了一句,刘满银就把林家准备将门口泥路铺一下,以方便邻居出入,刘老爷子也就点点头不再做声了。

    这样两处荒地相加起来,林家这次购买两块土地,分别是山坡荒地四亩一分,二两银子一亩;低洼荒地十二亩六分,因为低洼地不能出产,就按照一两半银一亩价格,合算起来,一共就是二十七两一钱银子。比邱晨预算洼地地价还低,自然知道是刘玉贵照顾了,自然感激欢喜。

    算出买地银两数,林旭也没有丝毫异样,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足数足色银子来支付了田价银。

    刘满银旁边看着林旭毫不含糊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是暗暗确定了自己打算,好好地结交林家,不会错。

    之后,就是林旭请来徐先生和满囤爹、另一个村老一起作见证签字按了手印,签了地契。这前后将近十九亩地皮就正式属于林家了。

    几个帮忙妇人,已经周氏调度下把活儿基本干完。邱晨回家,帮着她们做了做收尾工作,一边儿说笑,一边儿嘱咐她们,明儿再过来就不用家里准备做饭了,到时候都林家吃,那些妇人们自然乐不得地答应下来。

    各人洗洗手准备走呢,林旭跟满囤爹身后也回来了。

    一看到邱晨,林旭就从怀里拿出写好地契递到自己大嫂。邱晨也是满心欢喜,接过那薄薄一张纸就打开了,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土地所位置,田亩数,价格等等,后有村正和林旭签名手印,还有徐先生、满囤爹和另一个村老签名手印。至此,林家院子后边那片荒坡,连大门外洼地,就都已经属于正式属于林家了。

    只不过,这张地契只村子里有效,被人们习惯称为‘白契’。想要田产被官府承认,还要去县衙记档子,交了契银,按了县衙官印,那才算是正式被官府承认了。那一份盖了官府大印契书被俗称为‘红契’。

    邱晨展开地契看时候,那些妇人们也都凑上来看上两眼,虽然她们都不识字,但不妨碍她们认识地契这种农家特别重要财产证明,再不济再不济,那几个红彤彤手印也鲜亮晃眼,让人无法忽视。

    兰英这时也凑了过来,大嗓门老远就嚷嚷起来:“海棠啊,这是哪儿来地契啊?”

    邱晨对兰英这股子爱显摆劲儿也是暗暗好笑,表面上却微笑道:“这不,炒药地方太憋屈,就把后边儿那块荒坡买下来了,等院墙拉起来,咱们炒药晾药也能有个清净地儿。”

    这话一出,不用兰英说,青山和庆和家就高声叫起好来。之前,每日炒药晾药,都一个小棚子里,别说空间狭小憋屈,每天晚上还都要把晾药竹箪收进房里,以免露水或者夜间下雨,若是有了专门炒药晾药地儿,照林家习惯,一定会单独建个晾药棚子,到时候,她们干活敞亮不说,万一遇上下雨什么天气,也不用担心药材被淋湿,或者霉变之类……总之,她们不一定都能说上来,但下意识地觉得好处多着呢!

    这三人高兴,旁边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却也都一脸喜气地恭喜林家堂了家业。也有人啧啧赞叹,林家这日子是眼瞅着火腾起来了。还有几个性格泼辣妇人,直接问林旭可定了亲,甚至有人直接把自己娘家侄女拿住来说花儿似,把个林旭囧地抱着纸笔书籍狼狈逃回自己房间里去了。他这副样子,无疑取悦了一众妇人,爆出一阵叽叽咯咯地笑声。

    将这些妇人送出门,周氏带着青山、庆和家一起开始做晚饭,邱晨和兰英则沏了茶,烧了热水,招呼满囤几人洗手喝茶休息。

    杨树勇赶着马车门首停下,第一个扬声笑道:“海棠这是又整治了什么好吃食,这香味儿一进村就闻到了!”

    邱晨和周氏听到马车声都迎了出来,林旭也换了旧衣衫出来准备帮手卸车。却被杨树勇笑着撵开了:“旭哥儿,这儿你就别搭手了,正好两匹马儿跑出了一身汗,要好好溜溜才能饮水喂草,你牵着去山坡上遛马去吧。溜上一炷香,再牵着去河边饮了!”

    马匹经过长途奔跑或者大力劳作之后,身上带着汗不能立刻饮水喂食,得由人牵着溜达几圈,等身上汗水退去,才能饮水。若是暮春到初秋之间天气暖和时,好给马匹洗个澡刷洗刷洗皮毛,有助于马匹解除疲劳,也不容易积下病。

    林旭生长于斯,虽然林家没有养过牲口,村子里耳濡目染,这些喂养牲口基本注意事项还是知道。再看两匹马儿今儿连轴儿拉了两趟砖瓦,都是一身汗,鼻孔张得大大,喘着粗气,显见是累得狠了。林升爱马,看了马儿样子自然心疼不已,也就没有异议地牵了马儿出了门。

    见林旭出了门,杨树勇回头对几个帮忙汉子拱手道:“旭哥儿年纪小……”这是解释为啥不让自家人干累活了。

    那几个人却没人计较,是机灵青山笑道:“杨大哥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都是从那么大过来,哪能不知道十来岁孩子不能抬扛重物理儿,万一撅着压着,可不是闹玩,做下病可是一辈子事儿!”

    庆和也笑:“骡马可是大牲口,自然也得小心伺候,旭子这活儿可不能马虎!”

    林旭这个年纪正值身体发育阶段,骨骼脆弱,干活也不会使力,若是冒然抬、抗沉重之物,很可能会伤了身体,落下病根儿,一辈子都会受病痛困扰,甚至会成为长期缠绵病榻废人。乡里俗话把这叫做‘撅着了’‘压着了’。

    邱晨也不多言,笑着打过招呼,点了准备好火把拿过来给卸车几个人照亮儿。然后,就返回去,两个水壶同时灌了水烧上,准备过会儿给干完活男人们清洗和解渴。

    其他准备好了,邱晨开始准备晚上饭菜。

    掀开锅,随着蒸腾热气,一股浓郁肉香就扑面而来。稍等了片刻,待蒸汽散去,邱晨拿了一只大笊篱,伸进锅里一通捞,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肚儿就统统捞了出来。

    那边,兰英和青山家已经放好了大菜板,握着菜刀等着了,见邱晨把肉端过来,两个人笑嘻嘻地动手切肉。村里人讲究就是实惠,心肝肺切成薄片,肚儿切成丝,肠切成段儿,一样一样装进备好陶盆里。另一边庆和家已经切好了一盆白菜条儿、水萝卜片儿,统统倒进猪肉汤中炖。一部分切好杂货儿倒回锅里,又倒入一些猪血片儿,邱晨负责调味掌勺,调好味儿,再次盖上锅盖大火一阵猛炖。

    另一边,周氏用石臼捣了半碗蒜泥。邱晨接过来分成两份,分别放入酱油和老醋,点入香油,就就成了开胃蘸碟儿,炖烂熟猪肉加了蘸碟儿,不油不腻,只剩香浓爽口,堪称绝配之物。福儿满儿栓子山子等一群孩子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虽然一脸垂涎,却连满儿都没开口要,倒让一转眼看到他们这副小样子邱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屈起手指几个孩子小鼻子上挨个刮了一下,笑着用小盆盛了些切好杂货儿,同样也给他们弄了个蘸碟儿,让孩子们先上炕开吃。

    两辆车得青砖青瓦卸完,正好水壶中水都烧热了,兰英和庆和家年龄大些,不怕什么,拎了水壶去给男人们倒水洗漱。

    邱晨把一张方桌放堂屋田地下,青山家麻麻利利地把盛好几盘肉、蘸碟儿端上桌,周氏则将酒倒入壶中,去灶膛里热着。林旭这会儿也溜完马转了回来,邱晨就让他去叫满囤爹一起过来吃饭。今儿买了地皮,初满囤爹估算用料用工都要随之变化,吃着饭,正好顺带着把用工用料重估算一下。

    很,十来个汉子洗干净了手脸进了屋,林旭陪着满囤爹也回来了,邱晨也一并让进屋,上桌安坐,又把热好酒壶交给林旭,她就招呼妇人和孩子们进了里屋。

    男人们上了桌,女人们也可以喘口气了。

    招呼周氏和兰英三个,还有六七个孩子一起,安置好炕桌边挤着坐了。很豪气地端上一盆炖菜,一盆切好肉片儿,然后笑呵呵地一扬手:“都摸筷子吃啊,行动慢了,吃不饱我可不管哈!”

    邱晨就把方桌堂屋里放了一张,

    众人皆笑,孩子们嘴里塞着肉,小嘴儿油乎乎地忙乎着,还跟着嘿嘿笑。

    这些人都是不是自家人,就是和邱晨相处较久,也没人拘束、客气,各人拿了馒头,甩开筷子吃起来。

    村里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大伙儿边说边笑边吃,饭桌上气氛不用用心调节,就热闹很。几个孩子眼大肚子小,很就吃饱了。一撂碗筷,片刻都坐不住,叽叽咯咯地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兰英和青山家都后边嘱咐,让孩子们躲开那些青砖垛,那东西垮了可不是闹玩儿。

    吃饱喝足,几个妇人又帮着邱晨把碗筷瓢盆都刷干净,这才和男人们相跟着告辞。

    杨树勇和林旭将男人商量结果,满囤爹估算都和邱晨说了,又说,加长了院墙,又加了三间西厢,他明天再去砖窑时候,得再定一些砖瓦。其他木料、木工,则都由满囤爹寻找联络。

    说完这些,杨树勇又疑惑问道:“后边儿荒坡你买下来,可以扩进院子里,可院子前边儿那片洼地你买了准备做什么?我可是看了,那块地地势低不少,要是做院子可要许多车土石才能填平,太不划算了不说,你们如今就这么几口人,弄太大院子也没有用处。”

    邱晨笑着摇摇头:“大哥,我忘记和你说了,前边那块洼地我买了不是做院子,不但不用填,我还要好好挖一下,把河里水引进来,修个池塘……”

    “修池塘?”杨树勇加疑惑。他们生长于北方之人,对山石、土地远比对水熟悉,水对于他们来说,可以喝可以洗可以浇地喂牲口,除了这些,印象中就没了其他。

    怔了怔,杨树勇想起曾听一起赶车人说富贵人家,不由猜测道:“妹子,难道你是想像大户人家学,挖个池子只为看景儿?”

    不得不说,杨树勇乱猜之下,居然不中,却也不远矣。邱晨当初挖池子初衷虽然不是看景,但不得不承认,看景儿也是重要一个因素。

    咧咧嘴,邱晨笑有些心虚,但嘴巴上却不能承认,“大哥,花那么多钱买地挖池子,怎么可能只为了看景儿!”捎带着看不算!

    到时候,莲藕长起来,满池碧莲粉荷,清香远逸,她出门就能看到……想想就美好、宁静,令人神心怡然!不看白不看,不看就亏大了!

    邱晨见众人皆是一脸期待,却故意抿嘴儿轻笑不语。给杨树勇杯子添了茶,还要给周氏倒茶,心急杨树勇已经等不住了。

    “妹子,你究竟咋打算,说出来让哥哥听听……哎呀,你就别吊着哥哥啦!”

    丈夫这样心急火燎样儿,简直像个毛头小子,惹得周氏扑哧一下笑出来。林旭和邱晨也忍不住低笑,阿福阿满俩孩子不太理解大人们说什么,却不妨碍感染了大人们好心情,也跟着嘿嘿呵呵地傻笑着。

    邱晨笑着,却不说话,而是转身去屋角一只大框里,扒开上边覆盖厚而湿润麦穰,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裹着泥巴东西来。

    “哥哥,我挖池塘为种这个!”

    “这是……”从邱晨小心翼翼地动作上,杨树勇也知道这是个稀罕物儿,虽然忍不住从邱晨手里接过了种藕,却也特意地放轻了力道,一贯豪爽粗迈汉子,居然连神情都变得小心翼翼。

    杨树勇拿着种藕,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半天,周氏、林旭加两个孩子也凑上去跟着看鲜,无奈,一家人谁也没认出是什么东西来,不由都将询问目光转向邱晨。

    邱晨笑着从杨树勇手中接过种藕,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小片泥巴,立刻就露出细白莲藕来。

    “这东西叫莲菜,又叫莲藕,生长浅水塘泥之中,味甘性凉,补脾胃,养神,益气力。还能清热生津,凉血止血,散淤血。做熟了之后,则变为温性,可以补脾胃,止泻,益血,生肌。呵呵,说白了吧,这东西不但能够做菜还能入药,即使蒸熟了,也会面面甜甜,好吃顶饿,比芋头、山药好吃得多。冬天燥咳嗓子干,用这个榨汁也管用……”

    说起莲藕来,邱晨颇有些滔滔不绝架势,听得大大小小五口人都渐渐露出惊讶又向往神色。

    趁着邱晨停下喝水功夫,周氏迟迟疑疑地开口问:“海棠啊,这长泥巴里东西真这么好?”

    邱晨说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点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还有个好处,它不占良田,只需种河塘中即可,而且产量高,一亩地能产一两千斤呢!”

    这一次,不仅仅周氏,连杨树勇、林旭也讶然变色了!

    现农人们辛辛苦苦耕种大半年,盼着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年景,一亩小麦产量也不过三百斤。谷子、高粱产量低,只有二百多斤!这种生长泥巴中东西竟然能够亩产上千斤,让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或者,可以说是惊喜?狂喜!

    邱晨停住话头,笑微微地看着大家,等待大家将她所说内容消化掉,这才说道:“种莲藕其实和种地一样,越是陈年水塘,塘泥越厚越肥,长也越好,产量自然也越高。如今,咱们现挖池子栽种,估计产量就没那么高了,但今年我只是打算尝试着种一季,如果莲藕真可以咱们这里种出来,明年塘泥厚了,产量自然就高了。而且,也能多得一些种藕,明年就可以扩大栽种面积了。”

    杨树勇沉稳,接受能力也好,他第一个缓过神来,沉吟着点点头,再抬眼,本来微醺目光变得明亮有神,眼中满是兴奋和喜悦。

    “你说对,若是你种成了,咱们杨家铺子可有好几个大水塘,加起来足有十几亩。南边儿还有南沼湖,那片儿水大,几十上百亩水面儿呢!”

    邱晨对杨家铺子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些,此时听到杨树勇如此说,也涌起一股欢喜之意。若是今年莲藕种植成功,她完全可以和杨家一起把那片儿南沼湖买下来,统统种上莲藕,再养上鱼,只要管理好了,一年下来收益,绝对比种田好得多!

    看他们兄妹俩说投契,周氏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却还是觉得高兴,笑微微地看着。

    林旭沉默了好半天,目光看到莲藕顶端断面细微小孔洞上,突然眼睛一亮,开口道:“大嫂,这个是不是那天咱们吃那个?”

    邱晨点点头:“是啊,那天咱们用莲藕炖大骨,还可以炒丝溜片儿,还可以凉拌,还可以炸藕合,做馅儿蒸包子包饺子……吃法儿多着呢!”

    阿满和阿福听着邱晨说出一大串儿美味儿,两个小嘴巴都忍不住砸了砸,连着吞了好几口口水。阿满是还不知掩饰馋意,手脚并用地爬进邱晨怀里,扒着邱晨肩膀嘟嘟道:“娘,满儿吃!”

    邱晨亲亲阿满肉嘟嘟脸蛋儿,笑道:“好,好,等咱们种出来之后,我给你挨个儿做一遍,管饱让满儿和哥哥吃个够!”

    俩孩子一听,都高兴地笑眯了眼,阿福也蹭过来,依偎邱晨身上。看着母子三人温馨欢喜样儿,杨树勇和周氏对视一眼,传递了一个放心喜悦。林旭则是深有体会,大嫂描述前景太美,他却没有半点儿怀疑。如今不但衣食无忧,还要拉院墙盖房子,上去一个月,他连想都不敢想。

    莲藕话题暂告一个段落,一家人自然又商议起后日工程。又说了一会儿,阿福阿满首先撑不住,靠邱晨怀里打起了瞌睡,一家人也就散了,各去安歇睡觉。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旭和邱晨商议,准备告几天假,家里帮忙。不等邱晨开口,杨树勇就直接给否定了:“旭哥儿就不要挂记家里,你如今要紧是把书读好。等你读出来,将来有是时候给你大嫂长脸撑腰!”

    邱晨也笑着道:“二弟就安心上学吧,拉院墙、盖房子有大哥和满囤叔操持,家里事儿有大嫂和兰英姐她们布置,我都插不上手呢,你留家里也帮不上多少……嗯,等后起门楼时候,二弟再请一天假家招呼客人就好了!”

    大嫂是真心替他着想,林旭心里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拿了书本纸笔去上学。只心里暗暗给自己又加了把劲儿,一定努力读书,像杨家大嫂说一样,读出来才能给大嫂长脸撑腰。

    邱晨拿了一只猪耳一只猪蹄,让林旭给徐先生捎去。并嘱咐林旭:“你记得,到起门楼屋上梁那天请徐先生过来喝杯水酒。”

    林家每每做什么好吃食,邱晨都不会忘了徐先生,都会让林旭给徐先生送一份过去,算是对徐先生悉心教导回报。同样,邱晨如此做也不排除功力心,和徐先生处好关系,对林旭学业也有好处不是。

    杨树勇和二魁赶着车又去了砖窑,满囤则去村里寻了盖厢房要用檩子。三奶奶则把自家存着盖屋一架上好红松屋梁让了出来,让林家先用。邱晨感动,告诉林旭和两个孩子,将这些都记心里。

    中午,杨树勇和二魁拉着两车砖回来,与他们一起回来,还有两辆马车。是砖窑老程头雇来马车。

    下午,那两辆马车返回砖窑拉砖,杨树勇和二魁则去王家庙子石场拉青石,因为离得近,一下午来回跑了三趟,基本就把所需青石运了回来。

    邱晨和周氏一天蒸馒头,准备各种明天要用物件、食材,还要给十多个壮丁做饭……同样是忙碌不堪一天,等晚上将帮忙众人送出门,邱晨累得是腰酸腿疼,都恨不能就地坐下歇歇了。

    可进了屋,她却又忙忙呼呼地开始煮黑豆加麦麸精料,准备给马儿夜里加料。两匹马儿这两天运砖运石料出了大力,夜里就要加些精料。原本杨树勇要自己做这些活儿,邱晨哪能看着近四十大哥累了一天夜里还加班,周氏这些年操劳,也隐隐做了一身劳疾,夜里睡下翻个身都会小声地呻唤,邱晨同样也不下意,就半强迫地推了杨树勇周氏去歇息,她把这喂夜料活儿揽了过来。

    忙碌累人地准备了两天,这一天终于到了开工日子。

    一大早,满囤爹就吃罢早饭领着几个老把式二十多个青壮过来了,刘满银也带着自家三个儿子和西头二十来个青壮随后到了。

    满囤爹和几个老把式一些特定方位烧了纸香,拜过宅神,这才招呼一众四十多个壮劳力破土开工!

    拉院墙、盖房子活儿,村里劳力们基本都干过,做起活来,并不需要老把式过多地管理协调,个人就能配合默契非常。

    满囤爹并不动手,而是背着手,慢慢地沿着工程踱过去,偶尔乐呵呵地吆喝上一嗓子:“大伙儿加把劲儿啊,主家炖肉管够吃呐!”

    众人立刻欢声应和着,手下动作不由地加了几分。

    有小年轻看到满囤爹,嘿嘿笑着问上一句:“七爷,主家管肉吃,管酒喝不啊?”

    满囤爹刘大川,同辈中排行老七,又被村里人称呼为七叔、七爷爷、七爷。七爷就是七老爷爷,从这个称呼也能看出,那个小年轻辈分儿够小。当然了,也正因为辈分儿小,有时候说话才恣意,满眼爷爷、老爷爷,还能和他个小辈儿计较不是。

    满囤爹老脸一板,瞪眼吼上一嗓子:“臭小子,还没娶媳妇呢,就恋杯可不好,这名声传开了,你小子还想娶个媳妇不!”

    那小年轻被吼了也不意,仍旧嘿嘿地笑着。倒是旁边小年轻趁机嚷嚷着回应:“大壮那小子才不怕嘞,谁不知道,西头玉凤和他好啊,连鞋都穿上嘞,就等着大壮家请媒人上门呐!”

    旁边也有那促狭,挤眉弄眼地撺掇着大壮交待:“大壮啊,说说呗,你小子得手了没?摸过手了吧?”

    另一个不屑地撇嘴:“摸手算啥,人家大壮抱都抱过了呐……”

    这种话题,总是能够引起青年人兴趣,你一句我一句,调笑哄闹,谁也没注意,满囤爹背着手慢慢踱远了。谁也没注意到,老爷子微微眯着眼睛,眼神微微地有些迷离有些怀念。

    见惯了现代机械化作业建筑工地,第一次看到全人工工程,邱晨忙乱中难免多加了些注意。一看之下,邱晨也不由要感叹一声:劳动人民智慧不可小觑啊!

    几个老把式有两个起屋盖房泥水工,还有几个则是木匠。这个时候盖房子一小半是木工活儿,做屋架子,屋梁、檩条、椽子、门窗等等,都要赶着打起来。几个木匠师傅各自带了工具来,锯子、刨子、斧子凿子……一大堆,屋后空地上放两条专用条凳,锯子刨子一端就开了工。

    四十几个劳力,拿着各种工具,却并不杂乱。大伙儿都自动分成三四人一伙,每一伙人又自动地进行了分工,其中一个拿了镐头刨动坚实土层,其他人就紧随其后拿着铁锹沿着打好地基线开挖。大家配合默契,通力协作,活儿自然干又又好,不多时就能挖出一大截。邱晨暗暗估计了一下,照这个速度,只用一天就能把全部地基挖完!

    这让习惯了机械化作业邱晨,不得不重审视人工劳作能力!

    村里有谁家盖屋打墙都是大事情,加之,自从邱晨开门收购罗布麻以来,也有不少人家借了光挣了钱,还有些之前不相信罗布麻卖钱,如今邱晨将钱一个子儿不少地支付了,也眼红起来,也都加入了采摘罗布麻行列。既然要依靠林家赚钱,自然林家有什么事儿,就格外热情上心,是以除了青山媳妇、庆和嫂子外,村子里好多媳妇子婆子,连平素不太出门许多大姑娘也上门帮忙,还大都随手带了礼物,虽然不过是一串干蘑菇,或者两斤白面,或者一掐干菜,济不了大用,邱晨却没表现出丝毫轻视来,欢欢喜喜接了,并郑重记纸上,又招呼大家进屋,端上准备好点心茶水。

    不多时,林家就挤了一屋子媳妇婆子,唧唧咯咯地说着话,吃着难得一尝点心,喝着香喷喷茶水,漫无边际扯起了闲篇儿。就这样,邱晨注意了一下,还只是一家来了一口,其他人仍旧上山采摘罗布麻了。

    当然,也有些人表面上对邱晨一家大小没口子地夸赞着,心里却酸溜溜。没了男人女人,虽不一定被所有人鄙视,但一定要受所有人可怜才正常,偏偏林家这娘子原来男人活着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只家里做绣活儿,做家务,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男人一死,竟好像换了一个人,不但没有把日子过哗啦了,反而学会了采药制药,还雇了人,每天大把地往家里挣钱,如今是红红火火地拉院墙起屋子……要知道,全村除了刘地主和三奶奶家,其他人家都是篱笆障子,即使儿子镇上做掌柜三奶奶家,也不过是垒了个泥巴院墙啊,凭啥林家娘子寡妇失业,就拉起了结实气派青砖院墙呢?

    这些人中,又以一个叫收成家酸厉害。

    当初,村里还有人给她说过林升,她却嫌林升是外来户,孤门独户连个依靠都没有,就舍了林升选了刘家收成。前些日子听到林升死信,她还庆幸当初自己慧眼独具,没有选错人。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林家居然兴腾起来。这时,她根本不想林家失了户主日子艰辛,反而一门心思认定了林家之所以如此兴腾,一定是当初林升或者林升爹留了啥值钱物,还不时地想着,若是她跟了林升,那值钱物就到她手里了。却根本不想,林升死了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种种委屈和艰难。

    心里装着一罐子酸醋,收成媳妇又不是那心机深沉,自然而然地就表情语言中带了出来。

    吞了一块点心,收成媳妇又咕咚咕咚喝了杯茶,一边伸着杯子示意邱晨给她续水,一边嘬着牙花子道:“我说升子媳妇啊,你这点心不是老盛魁吧?哎呀,还打渣儿来,老盛魁点心酥,放进嘴巴里一抿就化了嘞,那才叫真真儿好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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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意外出现他让受伤她有了情放纵一次疯狂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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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侄儿来了

    章节名:第六十一章侄儿来了

    第六十一章侄儿来了

    收成家住村子偏西头,邱晨和她家平日没啥接触,只隐约记得,当初刚开始收罗布麻时候,这妇人曾上门问过一次,听说不付现钱儿,就撇着嘴走了,之后青山家和兰英都对她嘟哝过,这妇人村子里没少说林家闲话。今儿见她也跟人群里,甩搭着两手来了,进门就四下里翻看,还不时地嘀嘀咕咕地,邱晨看眼里自然不喜,却也碍于大伙儿都是来帮忙,她不好这种时候和这种人计较,就装没看见,没予理会。

    只是她真真低估了对方无耻程度,居然吃着她喝着她,还要踩着她脸来取乐,实是叔可忍婶子不能忍了。

    邱晨抬眼对着收成媳妇一笑,柔声道:“哎呀,真是不巧啊,正好壶里水倒完了,这个大婶子,你且等会儿,我让人烧了水重沏了茶,再来给你续杯哈!”

    林升虽然当初曾向收成媳妇提过亲,但收成媳妇和林升一般儿大,比海棠大七八岁。又加之这妇人好吃懒做,邋遢很,虽然今儿自觉穿了鲜亮红色衫子,却奈何前襟上两片碍眼油渍,衣襟衣袖还一层层褶子。因为是粗麻布衣料,色泽不正不说,款式也是又肥又大,丝毫谈不上美感。加之,收成家一脸风吹日晒粗糙黑皮,与一身素色却干净清雅邱晨站一处,生生老出二十岁去。若是没人提及,大家或许没人理会,但邱晨加重了语气叫了一声婶子,众人立时恍然,顿时笑成一片。

    邱晨说完,一扭脸,拎着茶壶出去了。屋里大部分人,不是正给林家送罗布麻,就是打算给林家送罗布麻,不管心里咋想,表面上谁也不肯符合着收成媳妇得罪邱晨啊,见她自找没脸,纷纷转身说话,再没人搭理她了。害收成媳妇想找个人数落数落邱晨不是都找不到对象,这口气憋心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那叫一个难受哇!

    不多时,邱晨又转了回来,手里却没了茶壶,只端了一小笸箩黄澄澄香水梨,金黄色皮儿,扑鼻喷香,一看就让人觉得酥脆细甜。收成媳妇一看就直了眼,伸了手就要自己个儿去抓,邱晨却根本不理会她,一扭身,就把小笸箩从她手底下转开来,然后,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妹子地叫亲切热络,将梨子挨个分给众人。一圈儿下来,居然独独少了收成媳妇儿一个,把个收成媳妇气得,暗黄脸儿都白了。

    咬了咬牙,厉声指责道:“嗳,我说升子媳妇,你这是哪门子待客之道哇,那梨别人都有,咋就没我啊?”

    邱晨和众人谈笑风生,好像根本没听到收成媳妇指责,收成媳妇因为邱晨一再冷待火大着,掐着腰就嚷嚷起来:“杨海棠,我说你呐,你咋不做声呐?”

    邱晨回头,诧异道:“哎呀,大婶子,你叫我来啊,我刚刚顾着说话了,真没听到你说了啥,要不,你再说一遍?”说着,环顾了一圈屋里众人,众人也跟着笑着附和,或者高高低低笑。把收成媳妇气得胸脯起起伏伏,还想要发作呢,恰好兰英从门外走了进来。

    笑着道:“今儿,咱们都是来帮着海棠妹子料理,我既然叫她声妹子,也就不跟各位客气了。外边老爷们儿已经开始挖地基了,咱们也动手开始拾掇吧。我可是和大伙儿说啊,中午饭海棠妹子可是准备充裕,男人们喝酒吃菜,咱们也不用吃剩饭剩菜,也有炖肉片管够吃!”

    这个季节,地里活儿还没开忙,又是青黄不接,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宽裕,大部分人家虽然不至于断了粮,却只是稀饭管饱,别说炖肉,就连干粮都吃不饱,一听说炖肉菜管够,立刻情绪高涨起来。哄然答应着,一股脑儿涌出了屋门,各自找着活计干起来。有择菜,有烧火,有洗菜切菜……唧唧咯咯笑声喧天,那股热闹劲儿丝毫不亚于那边老爷们号子声。

    看着院子里热闹喧天场景,邱晨反而没上前去凑乎,瞥了一眼赚了没脸却仍然死皮赖脸挤人群里收成媳妇,嘴角撇过一丝厌恶,也懒得当着这么多村里人去和她计较,转身端了一些菜叶子去了东厢。三只香獐子是惊醒胆小,家里打墙帮忙来了这么多人,热闹喧天,邱晨怕把它们吓坏了,就将它们临时移到了林旭房间里,还不忘给它们送些吃进去安抚。

    一进门不由瞪大了眼睛,随即失笑。

    好嘛,这三只大概这些天也和人们混熟了,对人声没有那么敏感了,外边闹哄哄人仰马翻,邱晨还担心它们呢,没想到这三个居然还挺悠闲地,两只大窝林旭炕跟下,小还抻着脖子对林旭书桌一脸兴趣,看那样子,真让它够到,说不定来个咬文嚼字,把林旭桌上书本都给啃了呢!

    不到午时,运砖四辆马车就回来了,立刻过来四五个青壮帮着把砖卸了车。坚实沉重青砖,一块块整齐地码院子里,一块块上好青石料也贴着墙根码整整齐齐。院墙地基也挖了四分之一强,施工速度飞,不难看出,请来众人都实心实力地,没谁偷奸摸滑。

    因为四辆马车一起运送青砖,即使扩大了工程用砖量,今天下午再运一趟也能全部运完了。邱晨怕海棠娘家惦记,准备让杨树勇夫妇休息一晚后,明天一早就回杨家铺子去。

    邱晨去炒菜大灶前看了,就见一个炒白菜已经盛了大陶盆里,锅里炖着山药炖肉片已经收了汤,也可以出锅了。另一边,喧腾热乎两面卷子已经热好,正从锅里拾出来,盛了满满两笸箩。为了给劳力们壮筋骨,邱晨还特意嘱咐妇人们蒸了几个咸菜疙瘩,切成厚片咸菜,蒸熟之后面面,很是开口味,主要是劳力们干活出汗多,吃点儿咸菜补充盐分,干活儿有劲儿。

    转了一圈儿,像妇人们道了一圈儿辛苦,邱晨对几个院子里玩耍孩子吩咐,阿福和栓子立刻撒腿往干活老爷们那里跑,栓子格外兴奋,大喊着:“爷爷,爹,海棠姨姨叫你们歇手吃饭啦!”

    刚刚灶上扑鼻香味飘了出来,干活男人们早就被勾心里长了草,此时一听栓子脆脆这么小嗓子这么一喊,登时叫起好来。

    满囤爹看到自己宝贝孙子长脸,也欢喜很,拍了栓子一巴掌,回头扬手吆喝:“大伙儿停停手,主家叫咱们吃饭啦。嗨嗨,大卷子炖肉菜管饱了吃啊!”

    院子中央,已经摆好了一溜儿矮桌,是从邻里百舍借来数张矮桌拼起来,呈长条形,两边儿摆满了碗筷和小矮凳、坐墩儿。妇人们嘻嘻哈哈地将大盆炒菜,炖肉端上来,炒白菜里放了荤油,炒油汪汪,山药炖肉片是香气扑鼻,一片片小孩儿巴掌大肥肉片,近乎半透明,筷子夹起一片来,颤巍巍地喜人很。每桌上还有一大盘切得薄薄,肥肉处近乎半透明猪头肉,油汪汪,勾引得众人口水分泌骤然加剧!

    大家放下手上工具,哄然答应着,互相吆喝着走进院里,挤挤挨挨嘻嘻哈哈地围拢到木盆边洗了手脸,就忙不迭地聚到饭桌前坐了。也没什么讲究,抄起筷子,直取盘中炖肉,不过眨眼间,桌上炖肉片儿就被吃光了,只剩下光溜溜盘子。有了两片肥肥肉片垫肚子,众人肚里都不再那么饥饿,吃起炖菜来就没了那般风卷残云、饿虎扑食之势了。

    有妇人抱了一坛酒上来,每人面前斟了一碗,浓郁酒香掺合菜香肉香里,让一众汉子欢喜,个个笑眯了眼。

    林旭也已经从学堂里回了家,和杨树勇一起上前,给众人安桌。林旭年纪太小,还没喝过酒,就规规矩矩往桌前一站,向着各位叔叔大哥们做了个团揖:“各位叔伯大哥们为我家受累了,小子这里郑重谢过。下午还有活计,酒只有一碗给各位解解乏,饭菜都备足,各位一定要吃饱!”

    虽说林旭年龄小,也有些腼腆,但人家也是读书人了,据说功课极好,深受先生看中,说不定读上两年,就考秀才了呢。农家汉子淳朴,大都不识字,对识字读书人也有一种发自内心尊敬。受了林旭一个团揖,又听他说得诚挚,自然都觉得脸上有光,纷纷向林旭保证,把活计交给他们就管放心,一定把活儿干漂亮利落!

    旁边就有妇人跟着凑趣儿:“主家管够吃,管吃管添啊!”惹来汉子们一片叫好声!

    杨树勇和满囤就陪林旭旁边,见此情景,立刻笑着上前端起酒碗来招呼大家喝酒,林旭则趁机离了这里,邱晨给他和阿福阿满、山子石头栓子灵芝二虎几个孩子准备了饭菜,都端进了里屋炕桌上,他们那边吃了。

    这几个孩子天天睁开眼就往林家跑,用兰英话说,都长这里了。邱晨倒是喜欢有孩子们跟阿福阿满玩耍嬉戏,这几个孩子虽然调皮淘气,却都听她话,如今又不差几个孩子吃饭了,也就心力地一起照顾着,阿福阿满有,也一定少不了他们一份,越发让孩子们贴呼起来。看几家大人是又欢喜又感激,就邱晨看着,只怕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和小失落。

    汉子们一碗酒下肚,整个五脏六腑都被烘得热乎乎,四肢百骸无不妥帖,然后大卷子端上来,还有一小盆咸菜片,汉子们谁也不客气,一手拿了大卷子,甩开筷子夹着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妇人们又一人送上一碗炖菜肉汤,吃了喝一口香浓肉汤,真真是舒爽又解馋。

    一顿饭吃下来,吃少也吃了两个大卷子,一个炒菜一个炖菜也吃精光,吃到一半果然不够,立刻就有人拿了盆子给添上,真正管吃管添,管够了吃!

    妇人们将碗筷撤下去,送上茶水,汉子们一抹嘴巴上厚厚油,喝上一碗热茶,出一层细汗,那就觉得浑身无处不妥帖了,又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稍事歇息,汉子们又去干活儿了。四辆马车也再次去窑厂拉砖。

    妇人们将留出来菜端上桌,这才满脸欢喜说笑着围拢上来,也破天荒地正式围桌儿坐了,就着肉菜吃着卷子。每个妇人都吃嘴巴油亮,脸上也欢喜放光。

    村子里不管办什么事儿,妇人们从来都是干活,上桌根本没份儿。林家这回考虑周到,不但汉子们吃好吃得饱,连帮忙妇人们也都混上了顿好饭食。众人自然无不交口称赞。

    收成媳妇仍旧厚着脸皮没走,一双筷子炖菜盆子里扒拉着找肉吃,待把菜里肉吃差不多了,就把筷子喠嘴里,漱啦几下,拿出来戳着自己手心仰着头说起酸话儿来:“不说管吃管添吗,咱们这菜都吃差不多了,咋也不给添上?”

    妇人们无不厌恶,几个年轻皱着眉头躲得远一些,兰英受邱晨所托招呼着,却是避无可避。她爽直性子也实看不下眼了,就直接开口呛道:“你嫌吃不好,还是家去吃好吧!”

    说完还嘟哝了一声:“又没人叫你来!”心里就暗暗埋怨满囤不该叫上收成帮忙,招惹了这种泼皮赖脸妇人来,惹得邱晨生气,她都跟着没脸。

    收成媳妇虽然不着调,但收成却是个憨实汉子,这回也是满囤看着收成憨实把他叫了来帮忙,男人们粗心根本没想到,他念及平日兄弟情分帮帮收成,却招惹了收成家这个破落婆娘来,招人嫌惹人厌憎!

    收成媳妇也吃差不多了,心里盘算着,村里惯例起屋帮工都是管中午一顿饭,再待下去没了啥好处,还有一下午活儿要干,索性趁着兰英这句话啪地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摔,骂骂咧咧地起身:“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巴结上林家,给人家做个雇工吗,为奴为仆身份,还当自己大要了呐!”

    蹭蹭蹭走了,竟没给兰英还口机会,把个兰英气得胸膛起伏,脸都青了。邱晨哄着阿福阿满和几个孩子睡午觉呢,走到门口恰听到收成媳妇那几句话,不由也是一阵气怒。

    不过,看到那祸害自己走了,也算是去了个膈应,省一块臭肉坏了一锅汤。

    见妇人们都七嘴八舌地劝慰着兰英,邱晨这会儿过去反而不好,就去切了一盘猪头肉,端着出来,见兰英脸上已没了怒色,又恢复了爽朗说说笑笑,就笑着走出来,将一盘肉往桌上一放,笑着道:“你们也太能替我过日子了,他们大老爷们管吃管添,咱们也不能偏苦了自己个儿啊!以后啊,男人们吃啥,咱就吃啥,可别替我省着!”

    妇人们家里上尊老人和男人们,下要及留孩子们都习惯了,有什么好吃食,都不舍得自己个儿吃,这次虽说是林家帮工,她们盛了炖菜已觉满足,谁也没想起切一盘纯肉片来吃。此时见邱晨如此待承,自然感动欢喜,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笑着七嘴八舌地谢过邱晨,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肉片,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算是彻底把收成媳妇闹一场给抛开了。

    等妇人们吃饱喝足,没有时间休息,立刻分工继续忙乎。有一部分洗涮中午杯盘碗筷,另一部分则开始准备晚饭。

    因为林家做菜用油多肉多,锅碗瓢勺上都挂了一层白乎乎油,刷起来特费劲儿。一个邱晨叫五婶子婆子随手就去灶膛里撮了半瓢草木灰,准备刷碗用。邱晨看到了,连忙把还剩小半瓶皂液拿过去:“五婶子,用这个刷碗吧!”

    “这是啥?”五婶子很奇怪地接过精致小瓷瓶子瞅瞅,赞叹道,“这瓶儿怪俊,我看着咋和我媳妇子梳头头油似呐,这个也能刷碗?”

    邱晨笑着道:“这不是头油,是专门去油。你和几个婶子嫂子试试。”

    果然,皂液很给邱晨争脸,几个刷洗婆子媳妇一试之后,那顽固讨厌油很轻易地洗干净了,不由纷纷赞叹起来。等了两天,邱晨再听到话就是,人家林娘子日子是过有了,人家洗碗都是用比头油还贵去油浆子嘞!啧啧,听说啊,买那一小瓶儿银子购买十多瓶头油咧!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特别,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滑到了天边,薄薄暮色渐渐升起时候,拉砖四辆马车回来了。而让邱晨根本没想到是,马车一停,就从车辕上跳下四个半大小子,一个个或腼腆或活泼地朝她笑着叫:“小姑!”

    竟是杨家大哥二哥四个儿子一起到了。

    邱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被一声声小姑唤醒,连忙笑着迎上去,看了看比她还高一头俊文,与她一般儿高俊书,都没好意思动手,只伸手揽了七岁俊言和八岁俊章,连声笑道:“前儿才和大嫂说让你们过来,没想到,今儿就到了!”

    这话说完,自觉有些歧义,又笑着道:“哎呀,俊文都这么高了!俊书也赶上我了呐……”说着,上下打量几个第一次见面娘家侄子,就见这几人都穿着八成夹衣,黑色布鞋,因为坐了一天马车,两个大俊文俊书还算整齐,两个小俊言俊章可能是因为路上瞌睡,头发有些蓬乱,不过,四个孩子容貌都很周正,目光清亮,特别是俊言俊章,年龄小,还是一团孩子气,虽然有些怯意,眼睛却黑亮清澈透着欢喜,模样极是讨喜,惹得邱晨搂怀里,摸摸这个头发,揉揉那个小脸,竟是自然地生出一股欢喜来,也不知是不是血脉亲情缘故。

    杨树勇看他们姑侄见面欢喜,也不多言,自赶着马车去院子里卸砖。邱晨说了几句废话,这才想起来赶忙招呼着兄弟几个进了家门。

    院子里帮忙妇人们立刻纷纷询问,邱晨一手拉着一个小侄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侄子,一脸骄傲地给人介绍:“这是我娘家几个侄儿,听说我这里砌墙盖房,都跟车过来给我帮忙啦!”

    正忙乎着周氏闻声也走了过来,笑着看看自己三个儿子,又摸了摸侄子头,半笑半嗔道:“就知道捎回信儿去,这帮小子就指定待不住,这不,昨天你大哥才让一块儿赶车捎回信儿去,今儿这帮小子就跑来了。”

    说完,又问老大俊文:“你们都来了,家里能转开不?你们奶奶病咋样了?没有再犯吧?”

    俊文一脸憨厚笑容,一一回答了周氏问话。其他还罢了,事关海棠亲娘身体状况,邱晨不由暗暗汗颜。瞧瞧人家儿媳妇见了面儿还知道第一时间询问婆婆病情,自己这个冒名闺女,是真不行啊,居然都没想起来问一声。

    这么想着,邱晨还是配合地露出个欢喜笑容来:“咱娘身体没事儿就好,就好!”

    说完,又和周氏道:“大嫂,他们哥儿四个定时一大早就坐车出门了,赶了一天路,说不定连午饭还没吃呢,咱们先别急着问他们话了,还是让他们洗洗先去吃饭吧!”

    周氏笑着道:“他们来可是干活,哪有大伙儿没停手,他们就先吃饭理儿?”

    邱晨笑着摸摸俊言、俊章:“皇帝还不差饿兵呐,别说我这个当姑姑,哪能那么狠心!再说了,他们还是孩子呢,那些乡亲们谁会和几个孩子计较啊!赶紧,拎了热水来,让他们好好洗洗,我去给他们端饭菜,就让他们去东厢吃。”

    转眼看到去兰英家玩阿福阿满回来了,抬手招呼过来,给两帮小介绍了,让阿福阿满这俩小主人带着四个表哥吃饭!

    晚上饭菜都做熟了,邱晨也不用另外单做,舀了一盆炖菜,端了一盘猪头肉,周氏则端了一小笸箩馒头,都送到东厢里去。没多大会儿,林旭也回来了,仍旧如中午一样去席上敬酒后,也去东厢吃饭。

    饭菜端上桌,每桌上了一坛酒。劳累了一天汉子们,甩开筷子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儿端着酒碗喝上一口小酒,各个都是满脸红光。

    那日收成媳妇为了躲下半晌劳作,吃过午饭就走了,根本没想到林家是管两顿饭,而且,晚上每家还得了一大碗肉菜,把个收成媳妇悔差点儿青了肠子。亏得她藏了几块点心和一块肉怀里,晚上才不至于啃那齁死个人咸菜疙瘩。

    恨恨地骂着那一帮子黑了心肝,手下动作不由慢了些,一转眼,就看到两个儿子正拿着筷子下死力地扒拉着菜碗,寻找着后肉丁儿,不由一阵恼怒,她顺回来肉自己个儿还没捞着吃几块呢!

    两筷子将儿子们手打开,收成媳妇喝骂着:“你们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托生啊,见个肉就没了魂儿!”说着,眼疾手地把菜缝儿里一块肉丁挑起来塞进嘴巴里,惹得两个儿子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

    收成痛痛地干了一天活儿,林家饭菜实,中午晚上还都有酒,几乎没有人不觉得满意欢喜!只不过,收成临出门却被满囤家叫住说了几句话,破坏了这份满足和欢喜。

    满囤和收成都是刘家人,虽然不亲近,论起来满囤却叫收成小叔。平日里,也对他多有照顾。

    可今儿,他却被侄媳妇当着面儿说让他回家管管媳妇儿,别再手底下不干净,坏了名头,到时候两个儿子想说个媳妇儿都难!

    收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自己那个媳妇有点儿不着调,可说她偷东西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当时对满囤媳妇哼哼哈哈地应付过去,没想到一到家就看到媳妇儿子为了争肉竟然吵吵了起来,登时犹如被扇了个响亮耳光!

    自家拮据,饭都吃不饱哪来钱买肉!这肉来历都不用问了,人家满囤媳妇一点儿没有冤枉人!

    亏得这婆娘还没点儿自知,也不知藏着掖着点儿,还厚颜无耻地家里为了和孩子争肉嚷嚷起来……这是怕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家偷人咋地?!

    收成平日就是个闷性子,这会儿一股火直冲脑门儿,加上借了点儿酒劲儿,哪里还能忍住,随手抄起门口一把秃头扫帚,抡起来没头没脸地照着媳妇身上打下去,登时,收成家里尖利惨呼谩骂猛地响起来,打破了小山村夜晚宁静。

    林家村东,离得收成家远,隐约听到一两声动静,邱晨也没心思注意。她这会儿正琢磨着晚上睡觉怎么安排。

    俊言俊章两个小大可以和她们一个炕挤挤,可俊文、俊书两个大孩子,却实挤不开了。这还不要紧,因为有好多借来矮桌,铺上麦草被褥,照样能将就一晚,明儿杨树勇周氏回去了,两盘炕也就能睡下了。关键是,林家被褥实没有多余,加了杨树勇和周氏,都很勉强,这四个孩子被褥根本没办法挤了。

    难道,要去邻里百舍家去借被子不成?

    虽然,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邱晨也见惯了村里邻里之间,你借棵葱,我借头蒜,甚至出门衣裳首饰都可以互相借着穿戴,可邱晨还是不习惯。她到目前为止能够接受大限度就是做什么好饭菜互相送一送,银钱也能救救急,再至于其他让她去借,她张不开口,也实不习惯穿用别人东西!

    早知这样,多找个人和二魁媳妇一块做针线就好了,那六床被子、两铺大褥子都做起来,这会儿就不用这么作难了!

    一转眼,汉子们吃饱喝足,抹着油光光嘴巴,心满意足地互相吆喝着走了。邱晨顾不得这会儿瞎琢磨了,连忙带了妇人们上去把残羹剩饭撤下来,这些剩饭剩菜,邱晨之前还想着不管谁拿了去喂猪喂鸡什么,得亏了周氏旁边招呼着道:“今儿剩饭剩菜多,我们也吃不了,待会儿各位嫂子妹子回家时,一人端上一份儿!”

    不等邱晨错愕,那些妇人们竟连声答应着,还个个露出一脸喜色来。邱晨愕然之后就是恍然,看来她对这个时代百姓生活艰苦还是体会不够啊,对大部分填不饱肚子农家来说,哪怕是一些剩饭剩菜,却也是面卷子、加了肉,吃上些,就是改善一回伙食了!

    有了这个例子,邱晨再次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多体察身边民情民风,万不能做出说出什么脱离社会事和话来!

    等到妇人们也吃饱饭,洗涮完毕,每人端了一碗剩菜欢欢喜喜地离开,天已经黑透了。

    林旭、四个侄子和阿福阿满听到院子里送客声音,也都从东厢房里走出来,邱晨就招呼着一起进了正屋。

    邱晨端了两盘点心和一盘鸭梨放到炕桌上,招呼一帮小子:“刚刚忙乎没顾上你们,吃饱了没?”

    杨树勇拍打着裤脚上灰尘,笑着道:“那么好饭菜还能吃不饱?海棠你别惯着他们,还给他们吃什么点心!”

    邱晨斜了自家大哥一眼,笑嘻嘻道:“大哥,这会儿你说话我可不听,我自家侄子不疼不惯,我还能去惯旁不相干人?”

    说完,又对杨树勇和周氏夸奖道:“别说了,我这几个侄子可值得人心疼呐。赶了一天路,俊言俊章还去溜了马儿。俊文俊书还帮我喂了鸡喂了香獐子,刚刚连夜里给牲口加精料都准备妥了……这么踏实勤懂事孩子,怎么能不招人疼!”

    谁家孩子谁家疼,虽然杨树勇嘴里说着贬斥儿子话,听到妹子对儿子们赞不绝口,当父母听了哪能不高兴,简直比夸奖自己个儿还高兴多呐!

    说着话,邱晨就准备抽身出去趟。实没办法,她只能去兰英家看看能不能借两床被子来用用。

    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古登古登奔跑声,石头和栓子两个小子乐呵呵地跑了进来。

    不等邱晨问话,栓子嘴皮子利落,已经笑嘻嘻地向邱晨汇报:“海棠姨,我娘和石头娘给你送被子来了!”

    邱晨一听大喜,伸手抓了两只鸭梨塞进俩小子手里,然后笑着迎了出去,就见兰英和二魁家一人抱了两床被子已经进了院子。

    一见邱晨,兰英即刻笑道:“就知道你侄儿们来了,被子不宽妥,这不,二魁家也想到了,就叫了我一块儿给你送过来了。也是二魁家手脚麻利,两天儿工夫,竟赶出了一床大褥子四床被子,还不知她怎么熬夜呐,要我做,再多一天也做不出来!”

    一通言语,把二魁媳妇夸得红了脸,喏喏地道:“我又没旁事儿,孩子们也跟着这边吃喝,我饭也给送到嘴边儿,就做几床被子哪里值得嫂子这么夸得好!”

    邱晨这会儿一扫烦忧,满心欢喜,上前几步从二魁家怀里接过被子,笑着道:“你们呐,哪个都比我强!”

    说笑着,周氏也迎到了屋门口,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想跟着进屋。兰英和二魁家都知道林家人忙乎一天累得很,也没多坐,少少说了两句就带着两个小子告辞了。

    邱晨笑着将她们送到门口,还嘱咐二魁家:“有这几床被子足够盖了,余下不用急着赶,你也得注意身子!”

    笑呵呵地回来,就灌了两只水壶烧上水,又进屋和杨树勇周氏说话。

    说笑两句,邱晨就对杨树勇道:“大哥,你和嫂子也来了好几天了,如今砖瓦石料都妥当了,剩下活儿咱们自家人也搭不上手,咱娘还病着,要不明儿你和我大嫂就回去吧!”

    杨树勇和周氏对视一眼,周氏握了邱晨手,笑微微地道:“妹子,今儿你不说这话,我和你大哥也要说了。其他还好说,咱娘身体不好,我们连着几天没回去,也惦记得很!眼瞅着你这边虽然忙,却顺顺妥妥,不乱。我和你大哥回去也不用惦记你这里了。”

    杨树勇点点头,接着话儿道:“是这么个话儿,料我今天看了,备很足,兰英公公也是个能掌事儿,调度都很周全。这么大工程,一天就挖出地基来,真是不易啊,看得出来,大伙儿干活都下实力了,没谁偷奸摸滑。照这个进度,我琢磨着多两集功夫就能起门楼上梁了,再过一集也就收拾利落了。我和你大嫂回家看看,等你这里起门楼上梁时候,我们再来。”村里集市一般隔五天,一集也就是大约五天意思。

    看了看周氏又道:“到时候,让你大嫂家,我和你二哥来。这回,他也直惦记你,不让咱娘病了,他早跟了一块来了!”

    这一句句话,没有任何华丽辞藻,没有刻意煽情,但一句句再平常再朴实不过话语,听得邱晨耳中,却暖了整个身心,鼻子不由地涌起一股酸涩来,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蒙了一层泪水。不是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泪,而是感动、窝心泪水!

    她毕竟不习惯当着人前落泪,默默地低头拭去眼角泪,然后,仰起脸来,微笑道:“嗯,我也想二哥呢!”

    继而又道:“其实,该我回家看望父母和哥哥嫂嫂,却让你们大老远儿受累!”

    建屋砌墙是百姓家大事儿,有可能几代人就这么一次呢,所以丝毫不比嫁姑娘娶媳妇差。邱晨知道,不让大哥二哥来肯定是不行,所以也干脆不说这话儿,只稍稍说一句感念话。既然杨家贴心贴肉地疼她,她也不用说那些虚话,实实地对待他们就好,以后,有什么办法也拉他们一拉,让他们日子也宽妥起来,不再辛苦赶车受累,才是正事儿。

    果然,邱晨话一落,周氏就笑了:“你还和自家亲哥客气啥!你就是不愿意让他们受累,他们自己个儿也呆不住啊!甭管了你就,家里有车有辆,早起一霎儿,傍晌午就到了,又不用自己走路,累不着他们!”

    傍晌午就到,还不得头半夜就开始赶路啊,几乎要走一夜呐!周氏说却仿佛只是喝杯茶、吃顿饭那么容易……

    算了,也不和他们说客套话了。

    邱晨再次抹了抹眼角,起身道:“既然你们明儿一大早就要赶路,今晚就早点儿睡吧。我去给俊文和俊书搭个临时铺位去!”

    杨树勇立刻抬手阻止:“你别忙乎,让他们自己个儿去弄!”

    说完,就朝着大儿子二儿子呵斥道:“还等着你们姑姑给你们忙乎啊,还不去外边搬桌子自己个儿搭铺去!”

    俊文俊书立刻笑嘻嘻地答应着往外走,林旭也跟了出去,连俊言、俊章、阿福阿满都要跟了去,却被邱晨和周氏伸手揽怀里:“你们去干什么,黑灯瞎火,看你们哥哥一个不注意碰到了,可够你们疼!”

    安抚住几个小,邱晨起身去拿了块油布出去,将搭一起矮桌盖了,以免桌面油污沾了被褥,又出门去抱了一抱麦秸进来,垫了稍矮部位,这才进屋拿了炕上两条旧褥子,一条床单给俊文俊书铺了,又抱了两床被子出来,叠了两件旧棉衣做了枕头,临时床铺就算布置好了!

    回头走进屋里,邱晨就见周氏和几个孩子正扯着那床超大褥子,周氏纳闷儿道:“海棠这是做了床什么被子啊,咋这么大唻?”

    杨树勇对这个不感兴趣,随口答道:“她们娘仨个盖嘛,小了怎么盖过来哟!”

    周氏闻言也觉有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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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打夯起墙

    章节名:第六十二章打夯起墙

    第六十二章打夯起墙

    邱晨把这几句对话听耳中,不由失笑:“大嫂,你别听我大哥说,我这不是做被子,是做了条炕褥子!你看,这样……”

    说着,邱晨伸手一扯,炕上铺着油布,很滑溜,褥子一扯一拉,刚刚好铺满了整个炕面!

    周氏惊讶地睁大了眼,就连杨树勇也露出了一脸奇怪,一起看着炕上大褥子。

    片刻,周氏开口道:“海棠啊,你弄这么大一床褥子,咋卷被子啊?还有,以后拆洗也麻烦吧!”

    邱晨怔了怔,随即苦笑道:“大嫂,卷被子我倒是想到了,褥子大了,一回就卷起来了,反而省不少事儿。倒是拆洗,我还真没想到……”

    现代洗衣服有洗衣机,还有众多水洗店、干洗店,还有钟点工、清洁工,实不行,还可以丢掉换呢,邱晨还真没有考虑拆洗被褥习惯。要不,再去买些布料回来,给被褥都加一个罩儿?

    看来,她对这个世界适应和习惯,还差太远了。

    听邱晨这么一说,周氏和杨树勇对视一眼,也都善意地笑了。

    “不怕不怕,以后妹子日子好过了,雇上两个妇人替你拆洗就好了!”周氏笑着把话题接过去。邱晨也乘势脱困,拿了一条床单铺褥子上。看周氏直点头:“嗯,铺了这个布单子,褥子也不爱脏了!”

    说笑着把内外床铺好了,灶上水开了,周氏就操心着拉了儿子侄子去洗漱。

    里屋里,就只剩下了阿福阿满和杨树勇邱晨兄妹。

    邱晨给俩孩子脱了衣服塞进被子,因为铺了褥子,盖也是被子,两个小乐被窝里打着滚儿,叽叽咯咯地笑闹着,邱晨照看着他们掉不下来,一边回头和杨树勇说话。

    “大哥,你回家后,好好和爹娘说,我这边过得挺好,如今盖了西厢起了院墙,多到收秋,我就再把正屋和东厢也翻盖了。等明年,我这个大院子就差不多置办整齐了,到时候,你和二哥、嫂子们再来,就不用一家人一个炕上挤了,到时候,一家一间屋都够用了……”邱晨不知道怎么说,只知道顺着嘴不停地说着自己初步打算,只希望,自己日子和将来打算,能够让父母哥哥嫂嫂真正放下心来,别再挂记着,为她担忧。

    杨树勇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听着,直到邱晨自己住了口,杨树勇才默默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道:“妹子,其他话哥哥也不说了,看到你过得好,爹娘和哥哥嫂子都为你高兴……但是,你抽空也琢磨琢磨自己个儿事儿……唉,你还年轻啊!”

    杨树勇说了一半话邱晨也听明白了,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够再寻个男人,成个家,那样似乎才符合人们传统理念中圆满幸福!

    邱晨对找个男人从来不排斥,但也从来没有迫切感。找个男人,不是上街买块肉,买件衣服,不好吃不好穿,大不了不吃不穿扔掉……别说这里,婚姻需要慎重,即使现代,闪婚闪离遍大街社会上,邱晨仍旧不能接受随便婚姻,才导致她年近四十也仍旧单身。

    眼下,她对这个世界差不多还是两眼一抹黑情况下,找男人谈婚姻,根本不现实。

    不过,她很明白地知道,大哥能够说这句话,是真心替她着想,也是真正关心她。与那些风言风语、嘲讽挖苦人完全不同。

    咧咧嘴,邱晨点头道:“大哥,你这话我记住了,有合适我会考虑。”

    杨树勇听邱晨这么说,脸上那抹尴尬之色退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表情来,再次恢复了乐呵呵地表情,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银锭子,还有一堆散碎银两,大概也有一两多样子。

    将这些银子往邱晨身边一放,道:“喏,这是拉砖剩下,买砖、付车资一共付了十三两两钱。剩下了十一两八钱,你收好了!”

    不等邱晨说话,杨树勇坐了回去,继续道:“妹子啊,你如今虽说日子好过了,但银钱难挣,有些事儿该省也要省着点儿。手里多存点儿银钱,万一有事儿也能拿出来……”

    杨树勇絮絮叨叨地说着,带着规劝,带着叮嘱,带着拳拳关怀爱护之心,邱晨除了感动除了静静地倾听,默默地点头应着,就再也做不出其他什么了。

    好半天,杨树勇才止了话头,自嘲地一笑,道:“嘿嘿,我倒是絮叨起来了,你日子过得好,爹娘和我、你二哥都放心了。你自己多加注意,平素进出,量找个伴儿……”

    说着放心,却仍旧流于叮嘱。

    邱晨点头应了。杨树勇就起身准备去洗漱回东厢休息了。

    邱晨出声喊住杨树勇,将炕上那锭十两银子拿起来,塞进杨树勇手里:“大哥,你别推辞。你看到了,我现手里有钱,还开着这个炒药作坊,不断有进项。我临时不能回家孝顺二老,你拿着这银子,替我给二老买点儿补养品,给咱娘抓几服药,就当替我孝心!”替海棠孝心!

    她这么一说,杨树勇也实没话拒绝了,攥着银子默了片刻,终是将银子收了揣进怀里:“妹妹,你放心吧,我和你二哥没大本事,但对咱爹咱娘会力孝敬。你大嫂二嫂也还柔顺懂礼,会力服侍咱爹娘。”

    邱晨笑着点点头,道:“大哥,瞧你说,我还信不过哥哥嫂子们?我这是让你替我这个当闺女份孝心,如果你不乐意替我效劳,那我等房子起了后,就去把爹娘接到我这里来孝敬!”

    “哈哈,好,好,我不说了。妹妹还和出门子前一样不让人!”杨树勇好脾气地笑着,很高兴地妹妹面前服软投降。

    邱晨得意地挑挑眉,按住杨树勇,又拿出一个包袱来。解开包袱,邱晨扒拉着里边东西,对杨树勇道:“大哥,本该我亲手给爹娘和你二哥做身衣服穿,可我这会儿也做不了,你和大嫂把这几匹布料带回去,就让大嫂二嫂受受累,替我给爹娘做身夏衣穿吧!”

    又说,“这几匹青色是给咱爹和你跟二哥,秋香色是给咱娘,这两匹是给两个嫂子。这几个包里,是我买药丸子,大哥,你凑近些,我好好和你交待下,这几个纸包上我把治啥病、一次吃多少,一天吃几回,还有忌口什么,都写清楚了。这个是治风寒,这个是治拉肚子,这个是治疗咳嗽,还有这个小罐子里是治烧烫伤药油,这个是治腰腿疼药油,爹娘、你和二哥、还有两个嫂嫂,恐怕都能用上这个,我特意给你多放了两瓶,用时候,倒一点儿手心揉疼地方就行了。用力揉,把药力揉开了,揉热乎乎会好!还有这两块,和你白天洗手用那个是一样,洗手洗脸洗衣服都好用,别不舍得用,等你再来时候,我再给你带些,到那时候连洗头也有了。”

    杨树勇也不做声,只默默地听着,努力地把妹妹交待话记下来。这些东西都是妹妹心意,他并没有推拒,安心地收了。也让妹妹安心。

    后邱晨还有些不放心,主要是那些药丸子,别吃错了,虽然都没有毒性,但耽误了治病也是大事儿。又嘱咐杨树勇,要是记不清了,就去找个识字人给看看再用,别蒙着来。

    杨树勇听着神色有些黯然,杨家人从小学习架车侍弄马匹,却没有能供应孩子们上学识字。杨父和杨树勇哥俩都很希望下一代能出个读书人,几个孩子名字也是请村里私塾先生起,不是文,就是书、言、章……很可惜,他们日子一直过平淡,衣食倒是不虞,却供不起哥五个读书!

    这会儿,邱晨已经交待完了包袱里东西,一边结着包袱一边又道:“大哥,我还有个打算和你说一下。”

    杨树勇收摄心神,点点头应道:“嗯,你说!”

    “大哥,我不是嫌乎咱家赶车活儿不好,但我不舍得你和二哥继续这么辛苦下去,酷暑严寒都外边赶车,太受罪了……我就想着,若是俊文、俊言他们几个乐意我这里,我就想办法教他们认认字,若是有读书天分,就送他们去上学堂。没有读书天分,学会了认字算账,咱们也可以凭借你和二哥打下关系,开一家咱们自己大车店。而且,我这边,林旭以后怕是要走读书赶考路,家里事帮不上我多少,所以,我这边也需要人帮我打理……呵呵,我也没细细打算,但让孩子们识字却是一定要。”

    听着邱晨慢慢说着,杨树勇眼睛也越来越亮。他总是觉得供不起孩子读书考秀才考举人,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即使能认字,也能多些出息之路啊!又听到邱晨盘算开自家大车店,还有她这边大发展……都让一贯安守本分杨树勇感到既因为陌生无知有些紧张,又心潮澎湃,仿佛又恢复了十七八岁时候,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一冲,拼一拼!

    邱晨话音落下,杨树勇就大声接连喊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啊!”

    他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些呢,若是早点儿想到,也不至于白耽误了这么许多年,如今修文已经十六岁了,马上就到了娶妻生子年龄,再开始识字还不知道行不行……唉!

    激昂过后,杨树勇又有些深深地懊悔和自责。

    就这时,周氏笑呵呵地领着四个半大小子进了屋,诧异地瞪着杨树勇道:“你这是咋了,大半夜一惊一乍,怪吓人!”

    邱晨看了杨树勇一眼,事儿还没考虑好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嫂嫂们和爹娘知道了。

    杨树勇倒也与邱晨有默契地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交换了一个眼色,嘿嘿笑着道:“哪有啥事儿,就是咱妹妹说,等这边房子院墙都建好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杨家铺子住几天,陪陪咱爹咱娘。”

    “哦,那敢情好。咱爹咱娘可天天记挂着你和孩子们呢,回去住几天,让他们看看,也放心!”周氏根本没想到老实本分丈夫也有隐瞒自己事情,丝毫没怀疑,也同样溢满了喜悦,连声称赞着。

    杨树勇暗暗松了口气,和邱晨打个招呼,趁机抽身去洗漱休息去了。

    这屋里,俊文俊书哥俩外屋临时床铺上睡了。俊言俊章两个小子则爬到了炕上,阿福阿满还没睡着,见到两个哥哥,自然而然就凑过去玩闹。

    邱晨就对阿福道:“福儿,你把娘给你讲故事讲给两个哥哥听好不好?”

    能够得到娘亲信任,阿福小脸儿亮亮透出一股子骄傲,乖乖地点点头,被窝里躺好,开始讲起故事来。经过邱晨刻意地锻炼,阿福如今讲故事已经不再磕巴了,不但流利,而且声情并茂,有声有色,让从没见过这种讲故事方式俊言俊章都被吸引了。

    等邱晨去外边洗漱回来一看,好么,连俊文俊书也被吸引到了炕上,兄弟几个通着脚儿,两人裹着一条被子,全都聚精会神地听阿福讲故事呐!

    听到脚步声,周氏迷迷茫茫地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这才一笑低声道:“我来了几天了还不知道,福小子这小嘴儿还真利落,这瞎话儿拉,真是怪好听呢!”

    村里人老人们也讲故事,故事题材多是各种怪诞神鬼故事,这种故事,说听都知道属于虚构,不是真有其事,也就是俗称瞎话儿,所以,也将讲故事称为‘拉瞎话儿’。别看这个词儿与另一词儿‘扒瞎话儿’只有一字之差,前后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拉瞎话儿’没有褒贬,而‘扒瞎话儿’就是说谎意思,就带着明显贬义色彩了。

    邱晨笑笑,也不说话,踢了脚上鞋上了炕。身下喧软褥子,虽然身上被子还是旧,却也让邱晨舒服几乎叹出一口气来。闭着眼睛默然了片刻,邱晨再睁开眼,回头看看身旁辛劳了一天大嫂已经睡着了。另一边,讲故事和听故事几个小子,也你搂着我脚,我蹬着你腿地挤一起睡着了。

    她心中那微微涌动和怀念,就忽然平静下来,化成了一个淡淡微笑。

    想再把俊文、俊书送回临时床铺上去怕是不可能了,阿福和阿满个儿小,倒是好挪动。于是,邱晨又慢慢地从被窝里挪出来,重穿了鞋,轻手轻脚地把阿福阿满抱到临时铺位被窝里,又将替出来被子给俊文几个小子盖上,这才回到外屋临时床铺上,拉了被子钻进去,搂了两个熟睡孩子,闭上眼睛,鼻端萦绕着灶坑柴草烟火气息,慢慢地睡着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搂着两个孩子睡觉,已经能够睡得舒适了,而且,夜里似梦非醒中,总是第一时间摸摸身边两个孩子,给他们盖盖被子……

    记住一件事需要时间,忘记一件事也需要时间,其实,许多人不知道,忘记往往比记忆用时间短!

    第二天,寅时末,天空仍旧是深得近乎靛青,东方天际微微透出一丝儿鱼肚白。初春清晨是冷时刻,邱晨起了床,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连忙搓了搓手,用力地活动了两下,才稍好了些。

    院子里,杨树勇和林旭都已经起来了,杨树勇正院子里套车,林旭则旁边帮忙递送物事。

    邱晨打了招呼,匆匆洗漱了进屋,一连打了七八个鸡蛋,放入葱花盐末儿,点了火锅中放油,烙了十多张葱油鸡蛋饼。又拿了一碗油吱啦,做了个疙瘩汤,一起端院子里。

    这会儿,周氏和俊文、俊书也起了,邱晨笑着道:“你们哥俩起来这么早干嘛,不舍得你爹你娘走哇?”

    俊文俊书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炕上睡着了,把姑姑和两个孩子挤到了临铺上,不免有些害臊,正琢磨着怎么道歉呢,听到姑姑这么逗趣儿,心头那丝尴尬不由就松了,摸着脑袋嘿嘿地笑起来。

    邱晨招呼周氏和杨树勇吃饭,自己个儿则走进屋里,拎出那个包袱和一个大筐子来。

    包袱已经交待过杨树勇了,直接放到车上,这会儿就拎着篮子走到周氏身边,挨着她坐了,让周氏吃着饭,她一样一样交待。

    其他也就罢了,听说海棠娘亲是咳喘毛病,邱晨就去回春堂淘换了一小坛蜂蜜来。这时候蜂蜜都是野蜂蜜,效果比现代养殖蜂蜜好许多。还有当初留下一小块茯苓,邱晨也让周氏带回去,每天用一勺茯苓粉加一勺蜂蜜,蒸熟吃。是滋肺养神,对有咳喘病老人滋养效果好。

    一坛酒不用说,是给海棠爹和两个哥哥。其他肉啊鸡啊之类食材,就不用邱晨交待了,一起装到车上。

    完了又回到屋里,把周氏来时用褥子被子搬出来,铺到车上。然后,又去锅里拿出一个宽口小陶罐,里边放了她昨晚炒好肉片,几个馒头,还有十多个煮鸡蛋和两片咸菜,另外还有一个盛了开水加了木塞细口小罐子……

    把这一大堆瓶瓶罐罐地装进一个筐中,空隙中塞上麦穰以固定和保温,又招呼俊文俊书搬到车上放好,邱晨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这会儿,她好怀念曾经无比鄙视矿泉水和方便食品啊!

    周氏和杨树勇吃完饭,略一收拾准备启程。

    看着一大筐吃喝,杨树勇觉得窝心又好笑:“妹子啊,不过一天功夫,哪用准备这么多吃喝,弄个水罐拿几个干粮就够了!”

    周氏斜了他一眼,笑嗔道:“妹妹想周到体贴,你不念情还埋怨上了。就该不管你!”

    邱晨和俊文俊书都跟着笑。林旭毕竟关系远一步,不好跟着笑,却也看得出眼睛中闪着笑意。

    兰英这会儿也拎了个筐子过来,是她捎给娘家一点点吃食,还有给爹娘做两双鞋,还有给家里捎两包点心。东西邱晨看来真心不多,却实贴心,特别是两双鞋,鞋样周正针线细密,看邱晨直脸红。

    将杨树勇夫妇送出家门,看着马车遥遥地绕过三奶奶家屋角,隐没泛起微微嫩绿树木中。转回头,就见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片亮白色,天空也从靛青变成了通透宝蓝,天气晴好,宛如纯净湖水天空中,几乎没有一丝云,不自觉就让人身心轻松愉起来。

    和兰英辞别,邱晨招呼着林旭、俊文俊书转回来,林旭就去牵了胭脂去遛马,俊文俊书打小儿跟着父辈伺候马匹,看到胭脂自然稀罕,笑嘻嘻地跟着一起去了。从杨树勇那儿得知自家马儿是名品‘胭脂雪’,林旭欢喜,就干脆给它叫起了‘胭脂’这个名字。

    邱晨看着三个半大小子活力勃勃背影,笑着摇摇头,进屋开始准备一家人早饭。

    临铺搭堂屋里,刚才紧着打发杨树勇夫妇启程还没觉得,这会儿就觉得很碍事了。再说,烧火做饭烟灰油气,也会把被子沾染了,于是干脆裹着被子,把两只还熟睡小猪崽儿抱进屋里炕上去,这么一大番搬动,两只小猪崽儿居然都没被弄醒,阿福低低地唤了声娘,一转眼炕头上寻了个舒适位置,就再此沉入了酣睡,惹得邱晨差点儿笑出声来。

    把临铺处理了,邱晨锅里放了油渣渣和虾皮儿熬了米粥,上边热了馒头。回头又切了个自己腌制白菜帮丝儿,放入一点点醋和几滴香油调了,简单早餐就做好了。

    进屋把四只小猪都叫起来,俊言俊章迷迷糊糊地起来,自己穿了衣服。

    俊言就问杨树勇和周氏,当得知爹娘已经他睡梦里回了家,小家伙脸色就有些暗淡,垂了眼不再做声。

    邱晨笑笑,摸摸俊言小脑瓜儿,“你爹爹过几天就会回来。”

    “真?”俊言立刻眼睛一亮,得了邱晨肯定,立刻就欢喜起来。

    邱晨立刻就给几个小家伙布置任务:“待会儿帮忙人来了我就忙了,苏苏一家就交给你们几个照顾了。”

    昨晚几个小家伙已经对林家做了个详细了解,一听邱晨这么说,连俊章和阿福阿满都凑过来,几双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邱晨。

    俊章嚷嚷着:“姑姑,那胭脂呢?就交给我伺候吧,我跟着我爹伺候马儿,连我爷爷都夸奖我了呐!”

    想想早被林旭三人牵出去胭脂,邱晨笑道:“想伺候胭脂你们还像小猪一样贪睡啊,你们大哥二哥一早就去遛马了!”

    几个小家伙一听这话,都有些悻悻,邱晨拍拍几个人脑瓜儿,撵了他们去洗漱,一边儿笑道:“先照顾苏苏一家,要是照顾好了,就让你们大哥二哥把胭脂交给你们伺候!”

    这话立刻引来一阵欢呼,几个小家伙乐颠颠地跑出去洗手洗脸去了。

    管邱晨紧赶着忙碌,还是没等她吃饱,满囤爹和帮工人就陆陆续续地过来了。却独独不见收成身影,满囤昨晚也听到了收成家动静,这会儿就想去收成家看看。还没等他去,收成家唤作狗剩大儿子就跑了来,说他爹上山了,不来上工了。

    满囤知道收成是没脸再来了,虽然替收成耽误了这么个挣钱机会可惜,却也无可奈何。媳妇儿闹那样,是个男人都没脸上门!

    邱晨却根本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和林旭一起招呼着,将众人让进门,又拎了热水来沏茶。那些人纷纷阻拦,说刚吃了早晨饭,还不渴。说着也不耽误,纷纷拿了工具开始干活。

    昨儿已经把地基挖好了,今儿上午要把挖好地基夯实基础。这个时代没有打夯机,都是由人力抬着一块夯石打夯。

    作为夯石其实就是村民用来轧地用石磙子或碌碡,立起,四个胳膊粗杠子,用绳子往上横竖一绑,上端用两棍夹紧。一个打夯用夯就成形了。然后四个角分别扯出一根麻绳,就由四个人分别扯着一根麻绳,共同用力把夯石抬抛到半空,再任由夯石自由落下,将地基中泥土夯结实。

    因为夯石沉重,又是四个人共同用力,所以,用力均衡就成了重中之重,万一谁用力量过大过小,都可能使得抛起来夯石偏离了方向,那极有可能造成伤人严重后果。轻也容易让抬夯石人受了反作用力伤害,扭伤腰腿也很严重,甚至可能失去后半生劳作能力。

    这种时候,就充分体现出了老把式重要性。因为林家工程大,满囤爹搜罗了全村,找了三抬夯石过来,满囤爹就安排个头体力差不多人分组,然后又挨着叮嘱了一遍,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喊起了打夯号子来。

    就见平时朴实憨厚老爷子,这会儿突然精气神足了几倍,腰杆儿挺得笔直,一手抬起,那些抬夯人就齐刷刷扯着绳子猫了腰,然后,满囤爹不急不慢地唱起了号子:“大伙儿抬起来呀……”

    就这一句,自胸中喷出,声若洪钟,灌人耳底,也打破了之前整个场面肃穆。

    ‘呀’字声音未落,抬夯人齐声应和:“小妹子儿长地俊哇……”同时,齐齐发力,沉重夯石登时被甩抛到半空,咕咚一声,重重地砸松软地基上,将地基一下下夯结实。

    这会儿,帮忙妇人们也都赶了过来,这号子一喊,那些小媳妇大姑娘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一个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些浑身充满着力量和雄壮男人们,偶尔和同伴私语几句,然后就抿着嘴儿偷偷地笑。年龄大妇人们就比较放得开了,看津津有味同时,评论起来就毫不掩饰大声说笑了,偶尔还会爆出一阵阵爽朗大笑声来。

    “夯好了盖屋啊……”

    “小妹子长地俊哇……”

    “盖屋娶媳妇儿啊……”

    “媳妇儿俊哇……”

    “娶媳妇生娃娃啊……”

    一声声号子响亮而悠然,响彻林家上空,喊号子词儿没有一定之规,都是喊号子人现抓词儿。颇有些原始纯朴小情调,却绝不流于下流,腔调并不优美,嗓音也只是洪亮,却听人浑身是劲儿,满心欢!

    这一声声号子影响下,来帮忙妇人们手脚也特别麻利,做起活儿来个个手底生风。

    砸夯是非常耗费体力活儿,过约摸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拨人。这个时候,妇人们就要做好后勤工作,一般人家会备好茶水给劳力们解渴,邱晨还特意用荤油炒了油茶,砸夯青壮们替换下来,就一人送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油茶,既解渴又补充体力,乐耗了力气青壮们似乎也不觉得那么累了,一个个捧着油茶碗,笑嘻嘻地喝吸溜吸溜作响,喝完一气儿,还用力地咂咂嘴,仿佛那样儿,才不会浪费了那股浓郁香味儿。

    响亮悠扬打夯号子整整响了两天,直到第二天天色擦黑,众人把全部地基都夯实了,这才歇下来。

    大伙儿实打实地出了两天力,傍晚昏暗光线下,院子里一坐,端着香醇酒碗,吃着浓香炖肉,却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喜。

    夯打完了,也就标志着基础工程圆满完成,明天就可以开始砌石头垒墙了。基础工程做起来,颇有些前期准备意思,毕竟不如砌墙那样,看着墙头一寸寸自己手下长高让人有成就感。

    这两天,林旭仍旧去了学堂,几个小家伙被邱晨安排了照顾苏苏一家和鸡只任务,俊文俊书则被邱晨派了个采购工作,一天出了一趟车。第一天是载着满囤去清水镇订购大门和西厢房门窗,顺便购买不足食材。第二天则是去不远处王家庙子购买石灰。

    能够独立赶着马车出门,哥俩都高兴得很。而且经过这两趟不算远出行,兄弟俩也果然向邱晨证实了他们出色赶车技术和办事能力。让暗自观察哥几个品性能力邱晨,又满意了一分。

    杨俊文作为这一辈儿老大,憨厚朴实也沉稳大度,颇肖其父,敬老爱幼,很有长兄样儿。俊书是老二,虽然年纪小几岁,但心眼儿却比俊文活泛,却也同样不乏淳朴厚道,据邱晨观察,兄弟俩出门办事,俊文掌控全局,小事儿上倒多是俊书出主意。俊言俊章年纪还小,七八岁男孩子真是淘时候,这两个孩子也同样不是童真活泼,却很知道好歹,没有很多村里孩子都有一些毛病,看得出,杨家人对孩子们教育很好,几个孩子不论年龄大小,都知道好歹,玩归玩闹归闹,却知道轻重好歹,不祸祸人,这一点让邱晨非常满意。若真是来两个‘七岁八岁狗也嫌’孩子,她是真照应不了。

    当然,邱晨眼中‘不祸祸’也与一般人不同。好多农家孩子,女娃四五岁就开始挎着筐子下地挖菜割草,男娃儿则去放羊放牛遛马,见不得孩子们家里玩闹。邱晨不需要孩子们去辛苦劳作,而且孩子玩闹才是天性,规规矩矩不说不笑,那还有什么意思。她不祸祸是指孩子们不会去驱哒家里生灵,也不会去小偷小摸什么,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二魁媳妇红梅将后两床棉被也送了过来。邱晨把几日工钱结算给红梅,但她没按照一天八十文算,而是按照没床棉被五十文工钱计,两床大褥子一床一百文,棉被一床八十文,算下来共计四百八十文。比按日工计,多了一百六十文。

    二魁媳妇怎么都不肯要,邱晨就沉了脸,把那几串钱往红梅手里一塞道:“红梅,我是看你做活儿利落,咱俩也投契,才把活儿交给你做。原本还想着将几件孩子们衣服交给你,你这么样儿,我咋还好意思?”

    二魁媳妇自然知道邱晨是帮衬自家,这才力赶活儿,不肯多要工钱,听邱晨这么说,她也就满心感激接了钱。

    邱晨从箱子里拿出两匹青色三棱布来,交给二魁媳妇:“这是给俊文他们每人做一身。我和你说,这回活计我仍旧按套数算,大每套六十文,小每套四十文。他们身上都有衣服穿着,不急着穿衣服,你不用赶活计。别忘了,你现不是一个人,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做活儿。”

    原来邱晨按件记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二魁媳妇恍然,不由是感激,连声答应着,又说了几句话,才抱着两匹布回了家。

    晚上,众人睡了被窝,个个都难掩欢喜,几个孩子乐嘎嘎地炕上翻滚打闹,邱晨也任由他们疯乐上一阵儿,再一个个塞进被子里,开始每晚故事会。

    夜里,邱晨做梦泡温暖浴缸里,泡澡……

    猛然惊醒,才发现,白日玩太疯,满儿小丫头夜里睡得沉了,给她来了个水淹七军!

    哭,她被褥第一天盖啊!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邱晨重盖上了旧被子,身下大褥子也湿了一块,但又不能整个儿揭了,只好卷起自己睡得一部分,重铺了条旧褥子,这才把暂时寄存阿福被窝里阿满扒拉回来,搂着仍旧睡得睡梦酣甜小丫头,邱晨苦笑着捏了捏小东西脸蛋儿,换来一个反抗嘟哝,苦笑着睡了。

    第二天,邱晨就苦笑着又把刚睡了一天被褥给二魁家送了回去。为了照顾阿满小丫头自尊心,她还特意避着几个小子,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似。

    辛劳而忙碌日子过得特别,完成打夯后,因为人手多,材料也备足,砌墙速度就飞了,完全能用一日千厘来表述。

    不过六天时间,院墙墙体已经砌完,西厢房却没有垒墙,而是首先由两名木工师傅用立木打立柱。邱晨看着挺奇怪,询问了满囤爹之后才知道,这个时候盖房子都是先搭架子再垒墙,墙体并不承重,即使墙体出现倾斜甚至垮塌,房子构架却还稳稳妥妥。这也就是俗话‘墙倒屋不塌’来由。

    邱晨恍然,原来,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比较坚实框架结构啊!估计现代盖平房都变成了直接垒墙壁,应该和水泥发明应用分不开吧!

    又用了一天专门砌砖檐和墙帽。院墙墙体是一砖宽,大约三十厘米,砖檐则是一丁一横,大约五十五厘米,这样就院墙顶上出了个小小檐子。再上面用青瓦覆盖,就成了墙帽,墙帽既有装饰作用,还能够保护墙体。

    西厢房木构架也已经搭好,就等着上梁之后,再砌墙、挂瓦、安装门窗……等这些活计完成,西厢房才算正式竣工完成。

    邱晨听着工程安排,心中暗暗咋舌,看着不过三间西厢房,工程却比老长老高院墙费时费事多了!

    灰青色石基,青砖墙,青瓦顶,一溜儿长而高院墙,不仅坚固让人心生安全,还有一种古朴大气美感,邱晨这一天每每总会忙碌间隙眯着眼睛看砌起来院墙,眼里嘴角都是淡淡满足和欢喜。

    “海棠,又看院墙呐?呵呵,这么整齐坚实青砖院墙还真是好,看着就觉得安心不行!”兰英端着一盆菜从灶前走出来,一看到邱晨站院子里看着院墙出神,不由也跟着感叹道。

    前些日子,又是林升死边关消息,又是海棠重病不起……当时林家是何等愁云惨雾,度日维艰啊,可自从病好了,海棠就像一下子换了个人,抛开了悲哀哭泣,性格爽利起来,还学会了采药制药,不过两个月功夫,眼瞅着林家买粮制衣,林旭上学,现又起墙盖屋,还是一溜儿青砖到顶……别说之前没人能想得到,若非亲眼所见,任谁说她都不会相信吧!

    按说,林家事儿没人比她了解,可兰英愣是觉得云里雾里,简直像做梦一样!

    “娘,阿福不见了,三哥四哥屋里屋外找遍了,也没找到!”阿福倒腾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过来求救,一脸焦急,声音慌慌都带了哭腔了。

    邱晨弯腰给阿福擦擦额头上细汗,安抚道:“福儿不怕,妹妹没事,娘去找妹妹,福儿回屋去吧!”

    说完见福儿点点头,邱晨就直起腰,匆匆往后院走。

    院子里这几天砌墙起屋,四十多个青壮加上十好几个帮忙媳妇婆子,人员纷杂,到处都是石头、砖瓦,还有木头、泥巴石灰,可谓是危机四伏。邱晨就每天拘着几个孩子里屋炕上读书写字,并让俊言俊章看护着。没想到调皮栓子、山子写字很努力,没怎么用人操心,偏偏是这个满儿小丫头让人头疼很,对木工工具和各种木头表现出极大地热情,一不留神就跑到后院去看人家木工做活,要不就去捡拾那些木块木条,拿了凿子什么比划。那些刨子、锯子、凿子可都锋利得很,一不小心,伤到了就轻不了。

    这会儿,一圈院墙基本都起来了,大门口几个师傅正搭了架子起门柱门框呢,小丫头也应该过不去,那么,相对于豁亮前院,满儿可能去地方就是后院了。

    那里有木匠师傅做活儿摊子,斧子、凿子、锯子、刨子……一大堆,还有各种做活儿落下来大大小小木块、木条、木板……另外,还有准备明天架梁檩条、大梁,也都交叉堆叠一起,里边有一个空隙……还有青瓦、剩余砖头也堆了几堆……这些东西之间空隙都足以让小丫头藏身。

    绕过屋角,就见两名木工师傅带了徒弟正拿了一些木块做上梁用扒交子,还有屋檐下椽子等建房木件,他们身后屋山上搭着一溜儿檩子、木材。再往里堆着一些剩余青砖、青瓦、石材,还有一些垒墙剩下来半截砖头什么,堆了几堆,旁边一个长方形坑,则是淋好石灰,这个要房子起来后涂墙用。

    目光一扫而过,后院虽大,目光所及之处,还真没有小丫头影子……不过,一个五十多岁木匠师傅嘴角噙着笑意,引起了邱晨注意。

    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慢慢地走了过去,笑着道:“几位师傅忙碌了一天了,眼看天色暗了,就歇歇手吧,洗漱一下,也就该吃晚饭了。”

    她这么说着,脸上带着微笑,眼睛却没放过场几个人表情变化。果然,年龄小那个学徒还是没能忍住,看似非常认真地刨着一根木头,眼睛却禁不住地往那个老木匠跟前瞥了一眼!

    邱晨眉头微微一跳,随即注意到木匠师傅腰上围长而宽大帆布围裙,立刻就了然了。

    木匠们干活时,为了防止磨损弄脏衣裤,总习惯戴着一个宽大而且长及脚面帆布围裙,平时坐下来干活儿时,那围裙落下来,就把木匠师傅胸腹、两腿连带屁股下坐凳子都遮掩起来。有了这围裙下面空间,再加上有意遮挡,一岁多满儿小丫头藏进去,可不没处找嘛!

    临近傍晚,几个人干了一下午活儿早就饿了,再想起林家美味饭菜,还有从前院不断飘过来肉香菜香,几个小学徒恨不能撂下手里活计就走。可这会儿,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动弹,只是手下动作慢了些,眼睛也忍不住地往老师傅那边瞄。

    那老师傅却也挺沉得住气,笑眯眯道:“多谢主家娘子招呼,我们做完手底下活儿就去!”

    这会儿,邱晨基本上已经敢确定了,却并不着急,反而笑着道:“成,那我就不打扰几个师傅干活了……”随即转身就走,却转身时候状似说笑地道:“我还给几个孩子做着点心肉圆子点心呐,过会儿我可就不再过来请各位了!”

    老师傅点点头,邱晨就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邱晨暗暗地数着,果然,没等她走出十步,一声软软呼唤就从身后响起,然后,啪嗒啪嗒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小肉肉身子就从后边追上来,一把抱住了邱晨腿。

    “娘,满儿吃,圆子!”小丫头有些着急,有些讨好地抱着邱晨腿,仰着圆鼓鼓小脸儿睁着大眼睛瞅着邱晨。

    邱晨一看满儿红红苹果脸儿,黑亮亮眼睛眨巴着,小小软软身子完全信任地搂抱着自己腿……这么一副香软可爱小模样儿,可爱不行了,她心中隐隐怒气就像戳破了气球,一下子就瘪了,根本气不起来了。

    “吔,满儿?你这是从哪里来?娘亲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啊?”邱晨佯装惊讶地蹲下来,伸手将小丫头抱进怀里,轻轻拍去小丫头身上沾木屑,一边问着,目光却瞄着那边神态尴尬老师傅。

    满儿这会儿见了亲娘,早忘了刚刚合作了,一手搂着邱晨脖子,另一只小手一指,就指向那个五十多岁老木匠:“刚刚那位爷爷说和满儿藏个迷糊,让哥哥们找不到满儿!”

    那位老木匠再也没办法装淡定了,尴尬地笑笑起身,朝着邱晨抱拳躬身道:“主家娘子莫怪罪,小老儿和孩子们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位老木匠手艺好,脾气好,就是有时候有些老小孩脾气,喜欢孩子,却也喜欢逗弄着孩子们做做恶作剧,就比如今天这样,却并没坏心。邱晨哪里能真怪罪人家,呵呵笑着摆手:“大叔您可别这样,我可受不起。您喜欢孩子我只有高兴地,哪里谈到怪罪上去呐。我只不过是怕孩子们过来,没个深浅轻重,还要耽误你们功夫照看!”

    “嘿嘿,不耽误,不耽误。孩子们都听话乖巧……特别是这个小丫头,嘴巴巧,心眼儿多,招人稀罕很。”老木匠笑呵呵地絮叨着,看向满儿目光满是慈祥喜爱,毫无作伪。

    邱晨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两个月,小丫头已从她初见到干瘦孱弱不同,小脸儿胖了,变得圆嘟嘟粉嘟嘟,加上本就漂亮五官,特别是一双大大黑黑眼睛,真是惹人喜爱,见了她人没有不稀罕。

    也因为营养跟得上,小丫头长也特别,说话越来越利落了,手脚也越来越。而且,让邱晨哭笑不得是,一双儿女简直就像是托生反了,阿福是个小子吧,可文静乖巧听话很,一点儿不用邱晨操心不说,四岁多孩子就非常知道照顾妹妹,体贴娘亲;阿满是个闺女吧,却偏偏淘气活泼调皮让人头疼,一会儿看不到就不知给你戳出什么乱子来。

    听老师傅这么说,邱晨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笑着和他们招呼几句,让他们歇了去前面吃饭,也就抱着满儿回了前院儿。

    只是,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怎么教育教育怀里正搂着她亲昵不行小丫头,这个不认生,和谁都亲近都能搭个上性子,往好了说是活泼可爱,亲近人,但往不好处说,可就太容易轻信人。家里也就罢了,若是领出去再如此,说不定一错眼就被人家三言两语地给领走了呢!

    随着工程不断进展,明天终于要到起门楼屋上梁日子了。这会儿,已经开工十二天了,还真如杨树勇估摸差不多。一天前,邱晨就让俊文去镇上买菜时候给杨家铺子捎了信儿,想来明天起门楼屋上梁,大哥杨树勇和二哥杨树猛应该会早早赶过来。

    这一日晚上收了工,满囤爹找到邱晨:“升子媳妇啊,明天上梁,今晚上还得请一下村里里正和村正村老啊,不然,过了之后,要有人说一个不尊老,就不好听了!”

    邱晨虽说来了没多久,却也了解一些人情往来,现代什么工程项目落成仪式,不还会请一些领导到场剪裁嘛!时间空间虽然都变了,理却是想通。再说,她既然要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自然也要处理好与村里人关系,本来也是要请村正村老们喝酒,再去请一次表示一下尊重,邱晨能理解也能接受。

    于是笑道:“我年纪轻,这场面上事儿懂得少,您老多操心,还应该做什么,您老直接交待我就成。”

    邱晨很妥帖地送了一顶高帽给满囤爹,把个老汉奉承满心妥帖,点着头道:“咱们拉院墙本就是个喜事儿,怎么办妥帖周到才好,不能让邻里百舍挑出错儿来。这样,我这就去村正和村老家里请一请,你让栓子娘她们帮衬着,明天多预备几个菜,备上桌席面,也不用太多,八个菜,四荤四素也就够了。到时候,请里正和族长族老们喝口水酒,以后你们村里有什么事儿,也好说话。”

    邱晨之前还准备和满囤爹商量下村老名单,没想到根本没打算让她去请。做几桌菜是邱晨早就计划好,自然没有异议,爽地答应着:“您老怎么说就怎么做。”

    略一琢磨,邱晨又道:“叔,要不,让二弟陪着您老走一趟?您也带带他,让他长点儿见识。”

    “好,就叫旭子跟着认认人也好!”满囤爹满意地点点头,暗赞林升媳妇替小叔子想周到。一脸满意地带了林旭,去村子里挨家请人了。

    邱晨回头,找到媳妇子群里洗刷碗筷兰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照看着,自己也出了门,奔着前边三奶奶家走去。

    既然,邀请村子里里正、族长族老,邱晨自然也没忘了平日和林家往来密切人家。三奶奶她病中出手相帮,虽然只是一碗蛋羹几个鸡蛋,却无异于雪中送炭,邱晨一直感念于心。还有刘三河那件事,看着表面上三奶奶是护着刘三河,邱晨却明白,那日得亏三奶奶圆场儿,不然她真不好收拾。加上,三奶奶村子里也很有些威望,刘金才还镇上做着酒楼掌柜,也是个有本事,邱晨请客,自然不能拉了她家。

    去三奶奶家,将上梁请客事情一说,三奶奶立刻笑着答应下来:“镇子上酒楼活儿忙,明天你金才哥不定能回来,不过,我是一定会去。”

    邱晨又请三奶奶帮着斟酌,除了满囤爹提及村领导,可还有需要邀请人,特别是德高望重奶奶婶子们。又问,她想请林旭先生也过来喝杯水酒,不知方不方便。

    三奶奶笑了:“徐先生乃林旭授业恩师,家里有喜事,请他上门喝杯水酒正是尊师重道正事,怎么不方便了。至于村子里还有什么人……倒是应该请一下村西五爷爷,当初你得了急病,还是请他大夜晚上套了车赶去镇子上抓药。跑了半夜,也没要钱,听说回去还受了凉,躺了两天。”

    这话还是邱晨第一次听人提起,心中微微惊讶,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道:“哎呀,当时恐怕二弟也是吓坏了忙糊涂了,这一直居然都没有向我提起来。不然,我都好了这多天了,也早该上门像五爷爷道谢,不但让他老人家跟着受累,还带累病了一场。”

    三奶奶一听这话,笑眼角皱纹都深了些:“没啥,没啥,你五爷爷是个大度,不会计较这么点儿小事儿。你也不用专程看望他了,你五爷爷爱吃糖,你去请他来吃席,顺带给他送一包过去,他指定欢喜。”

    “嗳,嗳,有三奶奶您给指点着,我这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第一回经手办事儿,真怕因为自己不懂失了礼数,万一惹得长辈们生气,可就罪过了!”邱晨不紧张,说话却很贴切,让三奶奶听得很顺耳。

    辞过三奶奶家,回到家里,帮忙媳妇子们已经都走了,白天剩下饭菜,仍然折一起每家一碗分了。没有动鲜菜都放院中一口大瓮里,可以保证存放一夜不变质。至于明天席面上要用鱼肉之类,还要第二天一大早去镇子上购买。

    兰英等着邱晨回家,这才交待了几句,回了自己家。

    邱晨走进里屋,就见一盏油灯之下,林旭仍旧带着几个孩子识字写字,豆大灯火晕开一层淡黄光,让整个房间都特别地温馨宁静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教学,孩子们学习也见到了一些成绩。特别是阿福,学非常认真,已经能够认识一百多个字了,每一个字都会写,而且写字笔画结构也有了些模样,风骨还谈不上,却已经能称得上整齐了。阿满识字也有二十几个,但因为人小手不够灵活,写字就差了些,横平竖直还是她要努力目标。

    杨家四个孩子,学认真是老大杨俊文,但他可能是年龄大了缘故,加上白天要去工地帮忙招呼,还要赶车外出等,白天就没了学习时间也是学得慢。老二杨俊书和俊文学习时间差不多,认得字却比俊文多不少,但据邱晨观察,这个是兄弟几个中聪明。学好则是杨俊章,这孩子脑子聪明不说,学习也认真,读书写字时候都非常专注,这也是表现佳主要原因。杨俊言表现则有些不如人意,这孩子脑子不笨,就是贪玩,坐不住,是以虽然每天和俊章一起读书认字,比起俊章来就差了不少。

    见了娘亲回来,两个孩子笑着凑上来,蹭蹭抱抱,邱晨也亲亲阿福,又将阿满抱怀里,一起围着炕桌坐了,也跟着学了一会儿字。就打发林旭带着杨俊文去睡觉,林旭临出门,邱晨又嘱咐道:“二弟,明日记得再去邀请一次徐先生,请他中午到咱们家吃席。”

    家里请客能够记得自己老师,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家人对他看重,林旭自然欢喜,笑着答应了,和杨俊文搭着伴儿回东厢去了。

    邱晨则带了大大小小五个孩子,洗漱后上炕睡觉。自然睡觉前还要讲一会儿故事。

    孩子们多了,邱晨也变换了讲故事办法,一般都由她先讲一遍,然后挑一个讲得好孩子再复述一遍。讲好,第二天早餐就给加一个鸡蛋奖励。这不起眼小奖励,却让孩子们每次都争前恐后地要求复述,也因此,孩子们听故事时候就特别认真,不过几天工夫,连后来杨家三兄弟,也能讲四五个小故事了。

    村里孩子们淳朴憨厚,但也往往容易带着扭捏拘泥之气,被许多人称之为‘小家子气’。邱晨特意让孩子们一家人面前讲故事,而且比较谁讲流利,谁讲声情并茂,吸引人,渐渐地,几个孩子胆子就锻炼搭起来。等忙完这一段时间,邱晨还打算抽机会让孩子们多人面前讲故事,锻炼他们面对人不紧张不拘束,不管面对谁,都能大大方方地表现表达,把那种习惯畏缩、拘谨感彻底抛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邱晨就早早地爬了起来,将家里事情统统交待给早赶过来兰英和请假家林旭,她就跳上杨俊书套好马车,带着几个孩子直奔清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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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上梁待客

    章节名:第六十三章上梁待客

    第六十三章上梁待客

    既然要办席面,邱晨也就不抠搜。先奔肉铺,直接要了半片猪肉,足足一百二十多斤,让肉贩给剔好了。又去卖鱼摊子上买了六条三斤重大鲤鱼;之后又去早晨小市上转了转,买了几斤割韭菜;又去杂货铺子里买了些木耳、金针菜等干货,特别重要是买了两挂鞭,待会儿上梁时候要放了驱除四方煞气,以后住人过日子,也能顺顺妥妥家宅平安。还去集文斋买了五张红纸,同样是上梁时候要用。当然,她也没忘了三奶奶嘱咐,买了两封上好蜜三刀和两包麻糖。这才匆匆赶回刘家岙。

    等她到家,上工汉子和帮忙媳妇婆子已经都到了。

    上梁要等到吉时,其他活计却可以做着。此时,几个匠人就站屋墙上,整理好砖檐,然后做后上梁准备工作。其他则开始去后院做搭炒药棚子准备,还有几个平时打下手青年,则收拾工程散落各处砖头瓦片,送到大门口,那边也有两三个人平整地面,拿搜罗来半头砖铺了,让原本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土坡,也成了青砖铺地,清清爽爽起来。

    邱晨转了一圈,找到林旭,让他拿了蜜三刀和麻糖,去村西请徐先生和五爷爷去。

    马车回来,自有人上来帮忙卸车,看到半扇猪肉,一个个眼睛都火辣辣,几乎要把这些猪肉看进自己眼里。

    邱晨根本顾不上理会这些,因为杨树勇和杨树猛一起赶着马车赶到了。

    看着大哥二哥相似脸上,憨厚笑容也掩饰不住深深疲惫,邱晨感动,又找不到什么语言能够表达,只连忙上前,将两位哥哥请进门。那边儿几个小子看到,也都笑嘻嘻地迎了上来。阿福阿满已经和杨树勇混熟了,再见到杨树猛叫二舅叫也异常顺溜,把杨家哥俩高兴地抱着俩个小家伙,笑眯了眼。

    林家刘家岙东北角,五爷爷家恰恰好对顶角另一端,是刘家岙村落西南角。不算刘家大院话,五爷爷家就是村子西一户人家了。

    同样几间茅屋,篱笆小院,林旭慢慢地走过去。

    若是邱晨这里,就应该明白,为什么这位帮助了她们家老人会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就两间茅屋西边空地上,一大片黑乎乎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这位五爷爷是以掏粪为生,每隔几天就会去清水镇挖茅厕,清理粪肥,再把这些挖回来粪肥拉回来,卖给粪肥不够农家。

    虽说村里人种田谁也离不开粪肥,但专职掏粪肥人,还是会被人轻视。

    到了巳时中差一刻,村正、村老们和邻里百舍陆续都赶了过来,林旭去请徐先生和五爷爷,也都赶了过来,与众人一起院子里站好,邱晨就见满囤叔站到了屋山墙上,稳稳当当站好,

    作为林家代表,林旭朝着房子做了个长揖,扬声问道:“子丑寅卯,大川爷,何时上梁家宅安宁人畜兴旺?”

    满囤爹一脸肃穆,声音洪亮,大声道:“今日就是吉日,巳时中上梁!”

    喝声落下,众人齐声应和。哄然应和声震响耳膜,直入心底。那些早就准备好青壮们,就老把式指挥下,两名木匠麻利地把早就做好扒角子屋架子顶部按好,另一边十几名青壮则用绳索、细长木杆架着一个等腰三角形屋梁,往上送,安置到屋架之上,就是上梁了。

    一二十号青壮齐声吆喝号子声里,两架屋梁顺利地拉上屋架,稳稳当当地安置屋架顶端,满囤爹大吼一声:“上梁咯!”

    顿时,有人点燃了早就挂好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声中,满囤爹把一张写着吉利词儿红纸贴屋梁上,似乎又拿了什么压房梁缝隙里,大概都是一些驱邪镇宅之物。又对着房梁念念叨叨了一回,这才笑着转身对下边人道:“安……梁!”

    谐音安良,也是寓意以后日子安安稳稳,和和美美意思。

    至此,上梁就算完成。另一边,由另一个老把式带领门楼也立了起来,接下来工作,就是两处架檩条,搭草苫子上泥挂瓦了。

    这会儿,木匠和青壮们仍旧干火热,村正村老们则院子里落座。林旭带着俊文俊书和村子里几个半大小子,送上茶水、果脯麻糖之类点心,这些老人们脸上笑纹就深了。

    这一日,收罗布麻工作暂停一天,头一天已经通知下去了。兰英就和青山、庆和家一起,带着妇人婆子们忙乎。

    等邱晨走进厨房,妇人婆子们已经动手蒸好了馒头,拾大笸箩里,盖上干净笼布保温,然后几个锅一起就开始做菜。

    邱晨被公推出是厨艺好,又是自家事儿,主桌上几个压桌菜,就需要由她来做。她也无可推辞,麻利地挽了衣袖,上前忙乎。

    做菜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好了,猪肉剁了馅儿,大鱼也杀了收拾好了,倒是一扇排骨搁一旁,无人问津。那些干货也大都没有吃过,邱晨看到这种情形,就上前指导着,将排骨剁成两寸长段,木耳、金针菜等干货都用清水泡发。

    这里一些基本做菜辅料都没有,邱晨琢磨了片刻,就挖了小半碗面,倒了水揉洗,取了其中淀粉后,把上层清水倒去,只剩下下边湿淀粉,放进肉馅中,又加了几个鸡蛋,让一个妇人用力搅匀,搅上劲儿。

    她则开始做大鱼。这里做席面讲究整鸡整鱼,鸡已经上锅蒸着了。鱼却没人能够做好。邱晨略一思忖,就拿了四条鱼,裹上干粉,下油锅炸至金黄,鱼身上刀口也全部翘了起来,鱼肉也熟了。她要做糖醋鱼,但糖醋鱼要趁热吃,这会儿先放一下。

    肉馅儿搅好了,邱晨洗净手,锅里加油烧滚,然后她两手拿了肉馅儿用力揉捏成团,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锅里,片刻,丸子就固定成型,渐渐表面炸成了金黄色。邱晨拿了一个大瓦罐儿盛了之前熬制大骨汤,将过了油丸子放进瓦罐儿,细火慢炖。

    整鸡整鱼,狮子头,红烧排骨,四个荤菜就齐了。邱晨又将发好木耳、金针菜等都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做了一个凉拌金针木耳,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蜜汁山药,还有一个炸豆腐丸子。另外,邱晨还做了四个压桌小碟儿,一个蜜三刀,一个醋拌白菜心儿,一个蒜蓉海带丝儿,还有一个是买来绿豆糕。两甜两咸,不伦不类……凑合着来吧。

    林家这一场上梁席面,分了两个档次。一个是四荤四素上等席面。另外,邱晨还让人靠近大门地方搭了个长桌,摆了个流水席。

    四桌上等席面,头一桌坐了杨家兄弟俩,村正村老,徐先生,林旭坐下手作陪。第二个席面则是干活把式师傅们,由满囤坐了下手作陪。第三桌是受了累青壮劳力们,这一桌,是青山和庆和作陪招呼。还有一桌安了屋里炕上,是三奶奶、满囤娘、青山娘、刘满银妻子季氏,还有庆和娘等几个老太太,算是一桌女席,这一桌本该邱晨作陪,她却没有上桌,让兰英,兰英推却自己笨嘴拙舌,后让村正儿媳妇季氏坐了下手,做了陪客。自然是皆大欢喜。

    邱晨则招呼着妇人们厨房里忙乎。一大锅一大锅炖菜,加了肉片儿炖白菜,加了肥肠段儿炖豆腐萝卜,炸金黄豆腐丸子,还有大骨炖海带,小陶盆儿盛上,一溜儿摆开,招呼乡亲们上来吃,管吃管添,吃饱了再换一茬,到场男女老少七八十人,一场流水席吃到下半晌,才算结束。

    林家这一场流水席,也成了刘家岙今后几年一直念念不忘美事。人人说起来都是一脸回味,啧啧赞叹一阵,再感叹一声:“那肉片儿,颤巍巍油汪汪,真香啊!”

    上梁席开宴没多久,客人们刚吃了几口,门前一阵骚动,邱晨、林旭和杨树勇杨树猛闻声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就见两辆马车想跟着正从缓坡下驶上来。

    众人错愕中,邱晨已经看到从第一辆车车辕上跳下来蒋正,于是就了然笑了。

    原本邱晨只以为是回春堂陈掌柜来道贺了,没想到马车停下后,从车上下来却是廖文清。

    廖文清今儿穿着一神青色长袍,系了一条玉青色腰带,并没有佩戴太多玩意儿,仅仅挂了一只细腻如脂白玉佩,一从车厢里走出来,就点亮了众多大姑娘小媳妇眼睛。

    廖文清踩着凳子走下马车,振振衣襟,朝着邱晨拱手笑道:“林娘子,恭喜恭喜!”

    邱晨迎了一步,笑着道:“不过是略略修葺一下房舍,却能得少东家上门祝贺,也让我这简陋茅舍陋院蓬荜生辉了!”

    林旭也上前站邱晨身后半步,对廖文清举手作揖还礼。

    邱晨就将杨树勇杨树猛两位大哥介绍给廖文清,廖文清温和客气地一一见过,这才跟着杨树勇杨树猛往里走。

    邱晨再望向后边第二辆马车,刘金才领着一名穿着朴实身材瘦小中年人,笑着向她走过来:“升子媳妇,这么几天就把院墙拉起来啦,呵呵,不错,不错,这墙砌地扎实,用上几十年也变不了样儿!”

    “金才叔繁忙中能够回来,我和林旭实是欢喜,金才叔请进!”

    刘金才没有急着进门,反而向邱晨介绍起身后中年人来:“这个是我给你请来种莲养鱼把式,这位向老哥南乡县可是鼎鼎有名,一手种藕养鱼好把式!”

    邱晨大喜,砌完院墙盖完房,接下来就要挖池塘。可挖池塘总得有个数吧,盖挖多深,多大,谁怎么引,这边儿师傅把式们可没有懂这个。可以说,材料人工齐备,就差种藕师傅来指导着了,刘金才给请了这一位种藕师傅来,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连忙将两人请进门。

    刘金才自然去第一席坐了,种藕向师傅自己坐到了把式们那一桌,蒋正捧了廖文清带贺礼放到上礼桌子上,就被邱晨嘱咐杨树猛引到第一席上坐了。

    倒是廖文清,与场众人实是格格不入,竟是有些无法安排了。

    林旭过来和邱晨一合计,就另东厢收拾了一小桌,请徐先生去东厢与廖文清一起坐了,一个清雅,一个卓然,特别是廖文清,虽然从了商,却也是从小读书,与徐先生谈起文章诗词、修身养性来,竟是很有些投契。倒让邱晨略略松了口气。

    今儿院子西侧,起西厢房门口放了两张桌子,上边放着些邻里乡亲们送来贺礼,但大都是自家土特产,一串干蘑菇、十个鸡蛋、两尺布头,还有送两个小板凳,也有送一个自己编柳条筐……千奇百怪,各种各样,但无一例外价值都不高,充其量也就几十个钱儿。

    这林林总总礼物另一端,则摆着一篓子大螃蟹,几匹颜色鲜艳品质上好绸缎,还有一套上好文房四宝。文房四宝倒也罢了,村里人没几个懂这个,但那几匹锦缎却差点儿晃花了妇人们眼睛。啧啧,这每一匹绸缎都得几两银子吧!

    殊不知,廖文清送可是上好提花蜀锦,每一匹都要二十两银子,他一共送了六匹,就是一百二十两。而那一套上好文房四宝,比这些花哨锦缎价值高,后来邱晨去集文斋时候顺便问了一下,竟值二百多两银子!她一回家就把这一套文房四宝放进了箱子里。心里寻思着,等林旭去考秀才时候再拿出来给他用!

    邱晨这会儿对绸缎和文房四宝没咋意,她看着那一篓子个大鲜活大梭子蟹笑弯了眼。安排着客人们入了座,她立刻就去把螃蟹搬进了屋里。孩子们都没见过螃蟹,看着挥舞着大钳子螃蟹鲜好奇不行,都跟邱晨身后不肯离去。邱晨就拿了一只大柳条筐,抓了两只螃蟹放进去,搁屋门外,孩子们立刻呼拉一下子围了过去,唧唧喳喳地玩起来。

    邱晨笑着后边嘱咐俊言俊章:“你们哥俩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下手,小心钳着了!”

    这么鲜活大梭蟹不须过分烹调,只需清水冲洗之后,放入蒸笼蒸熟,就是红膏白玉,鲜香满口。当然,这个时候,邱晨没时间坐下来细细品尝此等美食,待螃蟹蒸熟,就捡了两只盛盘,让俊文端到东厢去。

    村里人喜欢是大鱼大肉,这种海鲜他们眼中又费事,又没啥吃头,邱晨也就干脆没给几个席面上送了。

    林家上梁席,几乎村里家家户户都上门随了份子,自然也都拖大带小吃着或者等着吃流水席,偌大一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场面儿一时热闹仿佛集市。

    饭菜香酒肉香里,众人正笑语喧腾着,猛地从村中传来一连高声呼喊:“有人滚崖啦!有人滚了鹰嘴崖啦!”

    院子里正喝酒汉子们,立刻闻声站起许多,拔腿往外就跑。

    滚崖,是刘家岙这边方言,就是摔落悬崖意思!世代生活大山下,刘家岙人比其他地方人清楚,落崖意味着什么,轻也得断腿断胳膊,严重摔断腰成为终生躺炕上废人也曾经发生过,而落崖多结果还是一个--死亡!

    众人跑出去,才知道高声呼喊是村里一个十来岁半大小子,今儿上山去挖野菜了,还是路上看到一只野兔,追着去了鹰嘴崖下,才发现落崖收成!看到收成还有口气,小子一个人没法子把人救下来,只好紧赶慢赶地跑回村里喊人。

    这会儿,村里大部分青壮都林家,出了事儿也不用四处叫人了,刘满银、满囤等人立刻召集了十几个汉子就往山上跑。邱晨后边喊住也跟着往外跑杨树勇杨树猛,塞给他们一床被单,两条扁担,并嘱咐他们用床单绑扁担上把人抬下来。摔伤人可能就是骨折,若是移动方法不妥当,极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反而加重伤势甚至危及生命。有了被单和担架绑个简易担架,就能大程度地避免二次性伤害发生。

    村子里发生这种事,林家上梁席仍旧进行,除了那些跑出去救人汉子外,其他人很就把这些暂时抛开了,不多会儿,林家内外就再次喧腾起来。

    邱晨却总是惦着这件事,毕竟,她认知中,生命重于一切,何况是她认识人可能随时面临着死亡!

    她跑回屋里,把前些日子制作出来几瓶外伤药和一些剪好布条拿出来,又去寻了几块平直小木板,一起放进一只小篮子里。又嘱咐席间忙碌俊文赶紧吃饭,吃饱了去套车,预备着伤者下山后,能够立刻送去就医。

    刘家岙后多为较平缓山坡,但村西约摸三四里地方,也有一处坡底空了,上方有两块大石突出来,仿佛鹰嘴状,故而得名鹰嘴崖。鹰嘴崖落差不是太大,却也有十多米。十多米相当于四层楼高了,其危险可想而知!

    好离得不远,汉子们狂奔了去,不过小半个时辰,邱晨就听到外边嚷嚷呼呼,急忙拎了篮子出了门。

    自从刚刚嚷嚷着出了事儿,廖文清就注意到了邱晨拿了床单扁担动作,这会儿见她拎着一个篮子急急地出门,自然也不会落下,朝着蒋正打了个眼色,两人紧跟着邱晨也走了出去。

    邱晨听到声音迎出去,十多个汉子抬着收成也已经赶到了林家门外。邱晨招呼他们小心地把收成放地上,然后动手查看收成伤势。

    她首先拿出一颗朱红色小丸子,让满囤塞进收成嘴里,然后查看被血浸湿右腿和左手臂。因为受伤时间较长,衣服已经和皮肉黏了一起,邱晨直接拿了剪刀将衣裤剪开,那开水沏淡盐水冲洗去表面污垢血渍,这才看清楚,右小腿和左上臂都呈现出不正常弯曲,显见是骨折了。邱晨没办法接骨,她只能把伤药粉敷伤口处,伤口出血较多,药粉撒上去,很就被出血冲开,邱晨就一边儿撒药一边儿用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然后,又用小木板将骨折处做了个简单固定。转头看着呼吸平稳了许多收成,邱晨才算松了口气。

    她能做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接骨和后续治疗,就只能交给专业医生了。只希望,她给收成服用保险子和外伤药,能够让收成多支撑一段时间,支撑到医生接受治疗!

    很,俊文赶了车,满囤几人抬了收成赶往镇上就医。鉴于收成家庭条件,邱晨还拿了几两碎银子交给满囤,让他带去给收成支付医药费。

    村里人思考问题简单直接,既然林升媳妇懂得制药,会一些简单外伤治疗,大伙儿也觉得合情合理,没人觉得意外。都只是赞扬生子媳妇儿热心肠,救人所急。有那些老太太就念着佛连赞林家救人性命,行善积德了!

    只是旁观廖文清和蒋正两人,都暗暗惊讶,特别是廖文清,简直是欣喜若狂,若非心机深沉,只怕这会儿就要欢喜手舞足蹈了!

    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楚,林娘子给伤者敷了药之后,本来流血不止伤口很就有止血趋势,包扎之后,布条上湮出血迹没有过多扩散,就能够判定,那伤口出血很就被止住了!

    那么大伤口,能够如此短时间内止血,这外伤药止血效果是非常惊人!若是,这疗伤药收口作用也同样好……不,哪怕收口效果稍差些,也足以称得上上佳疗伤药了!

    这不正是他冥思苦想求之不得东西吗?!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

    收成受伤救治对村里人来说不过是个小小插曲,满囤带着一个收成堂哥赶了林家马车去镇上求医,这边儿流水席再次继续。

    酒席自午时开始,直到未时末才宣告结束,邻里乡亲们酒饱饭足红着脸,油着嘴巴,满脸满足,相互搀扶着离去。那些把式们青壮们却很自觉,一人喝了一碗酒就搁下了,只吃了个肚儿圆,稍事休息,就继续开始砌西厢房墙了。说起来,因为西厢房背靠院墙,所以,后墙是借了院墙,只剩下前左右三面,再去掉门窗和地基,所剩需要用砖垒砌墙也就有限了。

    三间西厢房,按照惯例分了一明两暗。西厢房这边活儿有限,就有一部分被抽出来,去后院儿建炒药棚,马厩、香獐子棚舍、鸡舍,和邱晨强烈要求厕所,同样用青砖垒砌,也同样搭了顶子,就是蹲坑也不是随便垒砌,都是用青石板铺陈,加了一个斜度,直通到后边挖好大化粪池里。化粪池出口院墙外边,也加盖了一块青石板儿,平时不会腌臜,等清理时候,只需掀开青石板即可,同样很方便而卫生。

    后院扩出去了三亩多地,种种建筑都是贴着四周围墙而建,所以中间空场仍旧宽阔敞亮很。马厩之类都建东北角,炒药棚子则贴着西墙,距离颇远,互相毫不影响,不用担心马厩鸡舍茅厕异味脏污影响到炒药棚子这边。

    扩出去那部分院落,没有和原来宅基地找平,围墙也是依着地势而建,可以预见,等后院房舍建起来,前屋后舍将会层层错落,显出一种步步登高格局。邱晨觉得那样会加自然,也趣致,她不喜欢大片太过严谨平整房子,会让人感觉压抑憋气。

    如今这部分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灌木杂草,邱晨准备把荒地翻整一下,弄成园子,种些玫瑰之类可提取香料花卉,还可以种些竹子、葡萄之类。

    徐先生今儿虽然来吃席,学堂里却没有放假,他未时初,就告辞离开了。

    等忙乎完了,邱晨给廖文清送了一壶茶过去,略略说了几句,廖文清就主动提出去邱晨院子看看。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东厢,从显得小了许多正房东边直接去了后院。

    俊言俊章和阿福几个小不点儿也混了个肚儿圆,邱晨就招呼他们一起去后院玩耍。

    看着豁亮后院,廖文清赞不绝口。邱晨也没有当真,廖文清家里什么样她是没见过,但从廖文清穿着,从回春堂生意情况来看,这么一个简陋甚至很有些寒酸农家小院儿,又哪里能够入了他眼。

    邱晨挺疑惑,廖文清今儿赶着上梁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仅仅一个茯苓膏、一种罗布麻,根本不值得回春堂少东家如此放下身架,屈尊降贵到林家来恭贺,送礼不说,邱晨知道那些东西廖文清眼里不算什么,但能够留下来用饭,用完饭还不走……她就可以确定廖文清此来,必有其他原因。

    不过,她不会主动追问。廖文清夸她家,她就乐呵呵地听着,廖文清称赞依山看水,她也笑眯眯地应和着……有事人不着急,她也不急。

    这会儿,房子盖得差不多了,上梁待客也圆满完成了,她有空也有闲情,还靠不过他?

    等两人缓缓走到后院后半部分,这里干枯杂草灌木虽然被清理了,但地上一层刚刚生长出来嫩草野菜却没有清理,邱晨走了两步,就听到阿满那边大喊:“娘,这里好多荠荠菜,咱们挖了,做饺子好不好?”

    前几天,邱晨做了一次荠菜饺子,味道鲜香浓郁,这小家伙看到荠菜就有惦记上了。

    不过是一顿荠菜饺子,肉馅儿都有现成,方便很,邱晨怎么会不答应,笑着答应下来,俊言俊章毕竟大些了,立刻飞奔了去前院儿拿筐子和铲子。

    邱晨就回头对廖文清笑道:“若是少东家事务不忙,就再留下来,品尝一顿荠菜饺子吧,刚刚长出来野菜味道鲜美,也算是尝个鲜!”

    又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谚语,说‘三月三,荠菜赛金丹’,如今恰好三月初,吃点儿荠菜还颇合养生之道呐!”

    廖文清笑着点点头,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心里却仿佛揣了一团火。

    那日,问了秦铮大军供药之事,秦铮亲口许下,只要有治疗外伤上佳方药,大军供药之事即可交给回春堂。那可是北境十斤万边军药材供应,一年采购量就能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白银。若是能够拿下,回春堂就绝不再是小小成州府药界魁首,而是能够一跃成为北方,甚至全国医药界翘楚。那医药传家数百年廖家,也会他廖文清手里,真正光大起来。

    男人生世间谁没有雄心壮志,不过是有人希冀读书科考光宗耀祖,有人想着千里征战封官进爵,从而封妻荫子;而他既然生医药世家,自然就想着把廖家做大做强,成为整个大明医药界翘楚!

    但是,都知道大军药材供应利润丰厚,拿下来条件自然也不好满足。秦铮之所以对他提出疗效上佳疗伤药,就说明他对之前军中所用疗伤药不满意。而能够给他这个许诺,秦铮自然也能够给其他医药世家杏林高手许诺,为什么秦铮还寻找,而且不惜用大军药材供应这么一大块肥肉做砝码?一定是秦铮到目前为止,未能找到令他满意疗伤药。观全国医药界,擅长外科医药世家、杏林圣手,可不少数呐!那些以外伤传世世家、郎中都没能满足秦铮要求,可想而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疗伤方子就可以。

    可就廖文清愁肠百转,四处打听丝毫没有一点儿眉目时候,他却偶尔从赵先生口中得知,邱晨去回春堂买了不少药,没有配方,都是单独包了带回去。而让廖文清升起一股希望并赶过来,就是赵先生说了邱晨购买药材中,有一味治疗外伤圣药--三七,而且,三七价高,邱晨却一次就购买了二两!

    三七产自西南云贵高山,精细贵重,平素入汤剂不过两钱,外敷伤药每瓶也不过入一二钱。二两三七,若是配制外伤药,都够配制几十副了!

    联想到邱晨拿出来茯苓膏方子,还有从未听说过也不见任何记载,却效果甚佳罗布麻,廖文清做出了一个大胆推测。这个林娘子手里一定还有药方子,而且一定还有疗伤药方子。所以,他早上听说了林家起屋上梁,紧赶慢赶地午时前来了!

    不得不说,廖文清还真猜对了。刚刚救助收成时,他也已经确定了自己这种猜测!

    现代著名疗伤药首推两种,一种是南方白药,另一种则是北方红药。两种药治疗外伤效果那不用说,生死人肉白骨不敢说,只要不是致命部位,都能给救过来。何况,邱晨手里可不止这两种疗伤圣药配方,还有许多种这个时代人想都没想过外伤处理办法。包括消毒、止血、清理、消炎,甚至还有缝合,和一些简单外伤手术操作,邱晨自己做或许来不了,但她绝对可以指导着那些治疗外伤临床经验丰富郎中们正确操作。至于操作熟练度……多做做,自然就熟了。

    沉吟再三,廖文清还是开口道:“林娘子,听闻你前几日去店里拿了一些外伤药,不知是谁受了伤啊?”

    邱晨自己买了多少药材清楚,廖文清为什么只拿出外伤药来问……这里边就值得琢磨了!

    微微一笑,邱晨道:“哪里有人受伤啊,不过是买些药回来备用……少东家也看到了,我家孩子多,孩子们淘气,难免磕磕碰碰,备下点儿药物,磕着碰着了,用着也方便。只是,没想到今儿会有村人受伤,也算是凑巧了。”

    廖文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却仍旧控制着平缓道:“呵呵,林娘子刚刚用那药粉疗伤下也看到了,效果颇佳。那都是林娘子自己配制?”

    邱晨笑了,笑舒缓,充满自信却仍旧谦逊道:“呵呵,不过是几个疗伤验方罢了!”

    不是处方,而是验方!

    验方是什么,验方是指经过临床验证后,疗效确切配方!可不是一般配方能比,不用提什么偏方之类。即使有些所谓秘方,没有经过临床验证,也没办法与验方相比较!

    廖文清心脏猛地狂跳起来,那种深切惊喜一下子从心底窜上来,即使沉稳如他、深沉如他,也无法完全掩饰过去,不知不觉中,眼角眉梢中已经挂了一抹洋溢喜气。

    他正要说话,邱晨却没给他机会,再次微笑着开口了:“怎么?少东家可是有亲友受伤了?”

    刚刚廖文清为了引出疗伤药方话题可是问了邱晨家里有没有人受伤……好好地,谁愿意别人问自家人生病受伤啊,这不,邱晨立刻就给他原话儿还回去了。

    廖文清被噎有些突然有了一种找不到自己舌头感觉。

    邱晨展颜一笑:“少东家既然如此牵挂,想必是亲近之人。少东家还请放宽心,只要少东家那位亲友受伤不要害部位,我对自己制药还是有那么点儿信心,想来可以很就让少东家那位亲友伤势好转。”

    既然问题说出来了,两个人也算是正事交过一回手了,邱晨也就不再和这位公子哥儿磨叽,她可是还顶着一个寡名头呢,虽说后院孩子、青壮许多人看着,但谁知道会不会白那些联想超级丰富长舌妇们联想出什么来!

    “我看少东家着实牵挂,走,我去给少东家拿药。今儿我就不再留少东家盘桓了,少东家拿了药就回去吧!”

    一刻钟后,廖文清坐马车里,手里捏着两个完全谈不上精致小瓷瓶子,满脸郁闷出了刘家岙!

    虽然,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疗伤药物,可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儿欢喜,反而仿佛吞了一口粘糕,却卡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真是噎难受哇!

    与之相反,邱晨却是满心欢愉,管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但行动起来却脚下生风,做起活儿来,也麻利了几分。

    兰英刚刚就隐约听到了几句妇人们风言风语,这会儿看到邱晨将那容貌俊美,穿着富贵公子哥儿送走了,就立刻凑了过去,低声问道:“这位公子……”

    邱晨自然猜测出兰英会问,有话不说瞒着藏着,就不是兰英了。

    笑了笑,坦然道:“你还不认识吧,这位可是咱们财神爷,你天天炒罗布麻就是他家收!”

    “啊,你是说回春堂……他是回春堂少东家!”兰英恍然,不由叫出声来,继而道,“嗳,我这猪脑子,咋就没想到呢,你可不就是叫他少东家嘛!”

    又问,“人家做着那么大买卖,咋就上咱这儿来道贺了?”

    听兰英这么一问,邱晨心中笑意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哈哈,告诉你吧,他是又给咱上门送买卖来啦!”

    “啊,什么买卖,难道又要收啥药了?可咱们山上没听说还有啥药值钱啊!那些茅根儿、婆婆丁啥,挖了也不值几个钱啊……”兰英被邱晨欢喜样子闹有点儿懵,不由连连猜测起来。能够让海棠这么欢喜,那一定是比罗布麻大买卖吧!

    邱晨这回就没有细说了,笑笑道:“你就不用乱猜了,这会儿还没谈妥,我也不能说,等谈妥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反正,你只要知道,咱们又能添个进钱项了!”

    “嘿嘿,不用操心,擎等着挣钱感情好!”青山家另一边笑着道。

    兰英也释然地拍拍手:“嗯,就是我爱瞎操心。哈哈,我也擎等着挣钱啦!”

    这三人说话声音不小,也没有刻意避讳其他人,‘挣钱’这样敏感字眼儿又特别吸引人,很,帮忙一大群妇人就都知道了。那个俊俏富贵公子哥儿,是上门给林娘子谈生意。人家林家又要有挣大钱买卖啦。

    赶着发文,就不一一感谢了。谢谢,鞠躬……

    今天是双11了,亲们都买到自己看好宝贝了么?

    另,希望光着亲们,努把力,脱光……l3l4

第六十四章 你急我不急

    章节名:第六十四章你急我不急

    第六十四章你急我不急

    不多会儿,这个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儿似,几乎传遍了整个刘家岙。到了第二天,青山家几个再来,传回来话就变成了--林家要发大财了,这院墙起了,紧跟着就要盖三进院子啦!

    邱晨安抚了兰英,也顺带着把那还没来得及散布流言掐灭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梁上了,客请了,可家里工程还没结束,青壮们中午自觉没有喝酒,她可不能装不知道,晚上怎么也得加个菜,让他们多喝一碗!

    酒席散了,邱晨给村老村正等人都捎了一份礼,说来不厚,不过是一条一斤多猪肉,一包炸丸子,还有半斤茶叶,猪肉、丸子统共不过三四十文钱,茶叶也是普通叶子茶,一百钱一斤,却比村里人平日待客茶末子好一些。一份礼也就百十文,却都欢喜没口子夸林家办事周到妥帖!

    收拾完锅碗瓢勺,邱晨也就让帮忙妇人们都散了,今儿除了每人一碗剩菜外,也给每人捎了一条半斤左右肉和一小包炸丸子,基本上是村老们一半分量,一个个妇人们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只说一家子都跟着林家解馋了。

    将众人都送走了,兰英带着庆和、青山家准备晚饭炖菜。肉菜充裕,馒头也是前一天大家伙儿一起蒸好,简单做几个炖菜,也不费事儿。

    荠菜饺子答应了孩子,自然不会食言。邱晨将荠菜摘洗干净之后,剁碎拌入肉馅中,很就包了两盖帘饺子。看着那些青壮们不时飘过来亮亮眼神,邱晨干脆去拿了两棵白菜,剁了馅儿,统统包成了饺子。又整治了两个炒菜,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京酱肉丝,还把上午拌凉菜盛了几个盘子,晚饭桌子上,就热热闹闹地摆了四五个菜。还有一大盘一大盘白胖滚圆,皮儿呈半透明肉馅儿饺子!

    有个叫林子青年一边儿看着桌子上丰盛菜,一边儿低声嘟哝:“这房子院墙咋就这么不禁盖呐,还没觉得咋样就干完了!”

    青山恰好坐他旁边,将他这嘟哝听得清楚,拍了林子肩膀一巴掌,笑道:“你这小子,是没吃够林家好饭食吧?好好干,林家可是马上又要添买卖了,到时候要是用青壮,你争取过来干活,不就能天天吃到这样好饭食了?还能每月拿二两多银子工钱,一年都用不了,就把媳妇妥妥帖帖地娶进门儿了!”

    林子一听顿时亮了眼睛,连连点着头答应下来,一边儿还不忘给青山倒了碗酒,笑着道:“青山哥,你家俺嫂子林家得信儿便利,你回家替俺和嫂子说一声,林家有了找工信儿给俺说一声。若是俺能进了林家做工,必将好好干活,绝不会偷奸使滑!”

    青山见这小子虽然憨实,心思却正,并没有说报答他们夫妻,而是好好做工。这样人就不用担心进了林家会给自己惹麻烦,若是方便倒是可以帮一把!

    于是笑笑道:“我会和你嫂子说,但用不用力工我可不敢保证。”

    林子连连笑着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

    西厢房砌墙工程量小,人手也足,一下午就把墙都砌好了,就等着门窗运来了装上,再通通风晾上几天,盘了灶台、炕,就能住进去了。后院那些棚子构造简单,只是用青砖垒几个立柱,上边搭上檩条,苫了苇箔抹上泥挂了瓦就完成了。说起来一大串,其实只要材料备足,活儿就顺手,不太费事。

    前院里把式和青壮们吃着饭,邱晨就去后院转了一圈。看着整齐崭厢房、院墙和后院各种用途棚子,她那本就欢喜心,加欢喜雀跃起来。

    转了一圈儿,邱晨就匆匆回了前院。去里屋里打开箱子,数了这些日子工钱,一起装了,拿出去交给了满囤爹。工人是满囤爹和刘满银找来,不过来到之后,都归满囤爹统管,工钱事儿也就交给他分发就好了。她则去厨房,将剩比较多半成品菜什么,分了分,交待给兰英,让她分给几家关系比较密切,或者家里日子过得艰难。

    就这时,满囤赶着马车回来了。众人自然搁下诸事,上前询问,得知收成因邱晨救治及时,用好伤药及时止住了血,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已经送回家了,众人都长长地吁了口气,几个笃信菩萨妇人则是连连念佛。接着,满囤将剩下一两多碎银子交给邱晨,众人自然又对林家和邱晨一番赞叹,心善大度,慈悲为怀,反倒把邱晨闹一脸窘迫。

    想来满囤肯定没来得及吃晚饭,邱晨连忙让兰英去给满囤张罗,她自己个儿则张罗着叫青山和庆和家,还有孩子们吃饭。众人也就把收成事儿暂时搁下。

    那些青壮们已经吃饱喝足了,满囤爹就林家院子里,将工钱拿出来,放桌子上,大声道:“看到了吧?这是这些天大伙儿辛苦工钱。但大伙儿心里应该清楚,村里人帮忙盖房子没有要工钱,而且,林家饭食酒菜绝对对得起咱们,即使不拿工钱也不吃亏。”

    说到这里,就有人大声道:“大川爷,不能要林家工钱啊!”

    也有人笑着喊:“哪里还能要工钱啊,这些日子咱们早把工钱吃回去了!”

    这句话一落,就引来了大片哄笑声。

    满囤爹也跟着呵呵笑着,等大伙儿都笑过去,他才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话虽这么说,但林家觉得大伙儿干活扎实,活儿也干得鲜亮,不但给了工钱,还每个人从原来每人每天八十文,给涨到了一百文。把式们每人加了一两银谢银……”

    满囤爹话没说完,声音就淹没了众人哄然议论声中。

    每天每人涨二十文呐,七八天下来,可就是二百文,够买一百斤白面了!别提把式们每人添一两银子谢银……这么优待帮工人家,还从来没见过呐!

    其实,邱晨之所以拿出这些钱来加工钱,也是因为这些天青壮们肯下实力,手下干活干得利索,砌完墙,连工地上泥土、砖块都给收拾利利索索整整齐齐,而且比预定工期提前了至少两天,按天数算,其实支付工钱差不多。邱晨又能表达自己谢意,自然就拿了出来。不过,这对力工们却是意外之喜,个个感念不已。

    力工们揣了沉甸甸工钱,个个欢天喜地走了,兰英和庆和、青山家分了晚上剩菜,邱晨又一家给她们拿上了些剩余肉、菜,也都满脸欢喜地走了,邱晨这才端了饭菜,回了里屋,一家人围了炕桌坐了,一边吃晚饭,一边和家里人说说话。

    林旭和几个孩子都东厢吃过了,邱晨就拿了梭子蟹,教他们怎么吃。

    刘金才送来这一篓子大梭蟹,正是蟹肥膏红时候,拿手里就沉甸甸,揭开蟹壳,入眼就是满满橙红色红膏,邱晨用蟹钳挖出来,分给几个小吃。林旭俊文俊书年龄大了,不好意思吃邱晨剥,自己学着剥蟹,却因为不熟悉,不是被扎了手,就是被刺了嘴巴,惹来一阵阵哄笑。

    螃蟹好吃,却是大寒之物,邱晨给孩子们一人剥了一个,就罢了手,一人给他们冲了一碗热热油茶,加了些姜汁儿里面,让他们喝了祛祛寒气,自己则慢慢剥着螃蟹,一边和大哥二哥说话。

    和杨树勇接触了几天,算是比较熟悉了,如今又多了个杨树猛,邱晨就是提醒自己语言上要注意,不要露出破绽。

    杨树勇直爽朴实,笑呵呵地说着他回去后,爹娘听他说起这边盖屋砌墙高兴样子,看到那些东西,难免又唠叨埋怨一番。倒是那酒和那蜂蜜,老两口喜欢不行,当天晚上吃饭,杨老汉就烫了一壶酒,喝有滋有味。周氏也给海棠娘炖了一盅茯苓蜂蜜吃,还吃了一丸邱晨捎上咳喘丸子,老太太第二天起来,就说夜里咳得差了,不那么憋气了。

    邱晨微笑着倾听,心里却感叹,老人们多是欢喜吧,茯苓蜂蜜虽说滋阴养肺,但毕竟是调养品,吃一次哪就能减轻了病情啦!就是那些咳喘丸子,也是她配来防止孩子们感冒外感咳嗽,像海棠娘那样老年性气喘病,哪有那么容易见好……又心里琢磨,赶明儿再去趟回春堂,买些批把叶和川贝回来,做些川贝琵琶膏给老太太捎了去,治疗老年咳喘,那个比蜂蜜茯苓要好得多!

    吃罢饭,撤了碗筷,邱晨沏了茶来。杨树勇和杨树猛又把他们这回给邱晨捎来东西,一一向邱晨交待。周氏看了林家做了被褥,却没有枕头,就缝了几个枕头都装了细细筛过谷秕子,松软舒适。二嫂赵氏,则给了两条绣花门帘子,邱晨看了,绣工很是精致,等西厢入住后,正好挂两间里屋门上。还有周氏、赵氏连夜给阿福阿满做鞋子,小小布鞋针脚细密,特别是阿满一双鞋,还鞋头上绣了几朵小小白菊花,素淡雅致,又不违背阿满守孝规矩,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而杨老爹则给邱晨编了两床厚实蒲草苫子,等房炕烧干之后,正好用来铺炕。蒲草苫子冬天隔寒,夏天隔潮,又厚又软乎,可比麦秸苫子好睡多了。

    说说笑笑,说了小半个时辰话,邱晨就去烧水准备给一家人洗漱。屋子里几个孩子,则争着给杨家两兄弟看自己写字,讲自己学会故事,把杨树勇杨树猛兄弟俩高兴地满脸是笑。

    借来桌子还没还回去,邱晨依旧堂屋里给杨氏兄弟搭了个临铺。又招呼一家人烫手烫脚,准备休息。

    琢磨了一番,把孩子们安排好,邱晨还是来到堂屋里,和杨家兄弟说起了自己打算。

    今天廖文清那般急迫地到林家询问疗伤药,邱晨当时没有多想,过后细细思索后,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几个购买马匹人身上。杨树勇说过,那种马匹大都被征购充当战马,相互对应,那些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确定那些人是军方人士,廖文清急急忙忙地寻找疗伤药配方,所为何来也就显而易见了。

    邱晨对自己拿出去东西有信心,廖文清带回去试过疗效之后,肯定会来谈合作事儿。届时,邱晨却不可能如茯苓膏那样完全放开手不管了,毕竟这个单子绝非茯苓膏可比。财帛动人心,谁知道巨大利润面前,廖文清会不会动了独占心思。即使廖文清能够抵御住诱惑不动歪心思,谁又能保证他背后家族能否受得住考验。巨额财产面前,父子兄弟尚可以刀兵相见,何况她这么个无依无靠农村妇人了。

    邱晨就琢磨着,疗伤药制作还是握自己手里好,让廖家供应原料,以及往来运送供应之类。这样,林家紧握着制作工艺和配方,就不怕廖家起什么心思。

    也因此,林家势必要雇用大量人工,还要有自己信得过人来管理。虽然邱晨曾经也看不起家族企业那种落后管理模式,但身此时此地,她首先想到值得信任人,还是自己……海棠娘家人,两个哥哥和几个侄子,经过几天观察,都是憨厚朴实性子,却又都不木讷,经过锻炼之后,就能够发挥各自长处,分管一部分事务。再经过实际锻炼,不愁成长为优秀管理人员。

    看来,家族式企业也不仅仅如她之前所想仅因为思想局限性所致,也是因为刚刚发家致富人除了家族人可用外,人才人脉太少。现代,人才仍旧是需要各大企业用心搜罗,何况如今这个大半都是文盲社会。会识字人少,识字又有能力人就少之又少……可用人实是有限啊!

    种种感叹都掩心里,邱晨搬了张椅子坐临铺旁边,杨树勇杨树猛也没睡呢,就坐临铺之上。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刚刚和妹妹说完话,这么一会儿,不知道妹妹又找他们商量什么事儿,而且,看邱晨表情还非常郑重!

    邱晨没有让这兄弟俩猜疑太久,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大哥二哥,我要和你们说是今儿回春堂少东家事儿。”

    两人一听这话,不免又是一怔,都心里暗暗猜测,那少东家俊美非常,风流倜傥,难道,妹子……

    瞥见两个哥哥狐疑神色,邱晨忍不住失笑,嗔怪地瞪了两个哥哥一眼,道:“哥哥,今天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回春堂少东家此次来,是有一桩买卖要和咱们做。如今,我一个人照应着小小炒药作坊还行,若是再有买卖,我一个人就是三头六臂也照看不过来。是以,我就想和两个哥哥商量一下,让两个哥哥心里有个数儿,也早和爹娘嫂子们透个气儿,等买卖谈妥了,我想着让两个哥哥过来帮帮妹子,别不说,进货出货,两个哥哥都是做熟了,想来不会为难。”

    杨树勇杨树猛早就听说,妹妹雇三个妇人,少每天支八十文,那些帮着盖房子力工还给了一百文,而且还管着中午晚上两顿饭。他们辛辛苦苦地赶车替人拉人运货,一天下来有时候还没有这个多呢!

    不过,杨家兄弟生性敦厚,之前听到这些也是为妹妹日子过得好了欢喜,并没有贪图来占什么便宜,如今听到妹子希望他们过来帮忙,自然是意外之喜。只不过,也正如邱晨说,买卖还没谈妥,此事也只能是透个气儿,做个心理准备。

    是以,兄弟俩去了疑虑,换了一脸欢喜,齐声答应下来,回家就和爹娘商量。至于妻子,他们二人都有数,周氏赵氏都不是那种算计妇人,这事真成了,杨家只有好处,周氏赵氏只有欢喜份儿,自然不会成为阻力。

    杨树猛还询问买卖情况,邱晨却摇摇头:“二哥,不是妹子不跟你透底儿,实是此事牵涉重大,咱们只管着到时候和回春堂商谈,我们能做了药卖出去赚钱就行,其他,我们都不用去想。”

    杨树勇杨树猛也觉有理,都点头应下。

    事儿说完了,邱晨起身回屋,也让两个哥哥早点儿休息。明儿一早,两人还要起早赶回杨家铺子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未亮,邱晨就起早做饭送走了两个娘家哥哥。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院墙拉了起来,西厢房墙也砌好了,但是还要装大门,屋子也要装门窗,内墙抹灰,屋内铺地面,还有盘炕。另外,倒过空儿来了,又有了种藕把式老何,院子前边洼地池塘也要开挖。等池塘挖好了,邱晨还想着沿岸买些果树、银杏什么种上,养上几年添个收益不说,春日赏花,秋日看果,人天天看着心里也欢喜。

    鉴于西厢房是准备给林旭和几个侄子居住,邱晨也就没让人盘灶台,而是仿照东厢掏了炕灶,能够烧炕烧水也就够了。明间里,暂时只能放一套桌椅,等再过些日子,邱晨还想着买张条案,再让林旭写幅中堂,装裱了挂上。以后,林旭和俊文几个难免会有朋友上门拜访,届时也有处待客之所。

    除了这些,从邻里百舍借用物品家什也要清点数目,逐一送还回去。今儿,帮忙妇人们就不来了,只有兰英、青山和庆和家,洗刷清点,邱晨又让栓子山子几个小子带着俊文俊书将物品家什一一还回去,每一家邱晨也都备了一份谢礼,是昨日剩余肉切成条,每家差不多有大半斤,再加每家三斤白面,也足够让那些借物件人家欢喜不已了。

    院门和西厢房门窗都是从镇上定制,一大早二魁赶了马车去拉了回来。两个木匠师傅忙碌了半天,到吃午饭时候,也就安装完毕。屋里两个泥水匠加上满囤爷俩一起抹墙,泥门窗缝隙,装窗台。光滑青石板窗台装好了,连几个泥水匠都啧啧赞叹,连说好看结实。

    院外,挖池塘只找了十来个人,由青山带着,老何技术顾问。这十几个人中,就有昨日和青山套近乎林子,小伙子拱指着来林家谋个长期工作,表现特别卖力。

    大门刷了黑色大漆,门首装了两个熟铜门钉门环,惹得一群小孩子跑过来看,个子高踮着脚摸摸,小一些为了摸到铜门环儿,就一跳一跳,邱晨恰好看到,给吓了一跳。若是孩子们跳起来站不稳当磕了头岂不麻烦,门前可是铺了青砖,不像平常黄土地磕不疼。于是,干脆给孩子们搬了一个小矮凳过去,让他们挨个摸摸,了了心愿,这才哄地一声散了。

    西厢房门窗若是也刷黑色就太过压抑,林家目前又有林升之事,也不宜用大红门窗,于是邱晨让木匠铺子里给门窗刷了熟褐色油漆,颜色庄重又不会张扬,搭配着青砖青瓦,倒是显出一份古朴端庄来。

    林旭这一日已经回了学堂上学,俊文俊书俊言俊章几个,知道西厢房建好后有自己一间,都兴奋小脸放光,屋里抹墙,满囤爹不让孩子们进,几个皮小子就探头探脑地不时过去瞅瞅,惹来满囤爹几声笑骂,也嘿嘿地笑着不以为意。

    歇了一天后,收罗布麻工作又开始了。上午兰英三人帮着归拢好,吃了中午饭,就有人上门来送罗布麻,然后就开始收药,炒制。

    如此两天,西厢房内墙就抹完了,一水儿白灰。两个木匠装完门窗后,又应了邱晨要求,给装了顶棚,这个时候没有集成吊顶,也没有石膏板,只能打好木框后,糊纸。

    也是赶巧儿,墙抹完了,顶棚也刚刚装好,糊了结实桑皮纸,人一走进去,真是雪洞儿一般,干净整齐,连光线都亮了几分。

    几个孩子拱指着房子,俊言俊章不知啥时候,趁着满囤爹没注意溜了进去,刚刚抹好炕面子就按了两个手印子,然后就被满囤爹扭着耳朵给扔了出来。惹得一家人笑了半晌。

    送走了木匠、泥水匠,邱晨得以松了一口气。剩下就只有挖池塘活儿了。

    有青山带着,满囤爷俩还有地里活儿要做,就没再去插手。青山带着十多号青壮,老何指点下,挖池塘、沟渠,加之邱晨要求将门前堤岸部分砌了青石,还修了一个直通湖面台阶,就比较费工夫了。

    罗布麻收完了,由兰英三人去炒制晾晒,邱晨松了口气功夫,就见俊书四兄弟还有福儿满儿都搬好了桌凳院子里坐好,等着她教识字了,于是,也只好苦笑一下,有些心虚走过去当启蒙先生。

    整整齐齐青砖大院子,平平整整砖地,午后温暖阳光下,几个孩子或朗朗诵读,或认真练字,倒也不失恬静和温馨。

    可惜,有人总是看不得眼色,这不,大门上铜环拍响,邱晨只好放下手中书册,走去应门。

    打开门,不等邱晨问话,廖文清就一脸喜色地朝着邱晨拱手拜了下去。

    “林娘子,下是特来向林娘子报喜讯!”

    邱晨挑了眉毛,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少东家,此话从何说起?”

    廖文清脸上灿烂笑容微微一滞,旋即自嘲地抬起手中折扇敲敲自己脑袋,哈哈一笑道:“林娘子,此事说来话长,能否让我进门一叙?”

    邱晨也不再拿捏,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把院门打开,自己往旁边退开一步,让了廖文清进门。

    门外一个十多岁小厮赶了马车,邱晨看了一眼,招呼听到动静跑过来俊文俊书:“俊文,你们兄弟几个招呼招呼外边小哥儿!”

    俊文俊书家时,也做过类似事情,再说,外边赶车小厮年龄不大,也让他们没什么压力,反而有一种受到重用兴奋,答应一声,大大小小笑呵呵地出去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中午满囤爹几人吃饭矮桌就放院子中,邱晨也就引着廖文清院中坐了,自去屋内沏茶。

    独坐陈旧矮桌旁,廖文清眯着眼睛似是打量着阔亮却简陋院落,脑海中却禁不住闪过妇人刚刚大门口那刹那风情--细白脸儿,微带惊讶又旋即灵动眼神,却因为微微挑高眉梢儿,让那素淡衣衫,简陋装束,甚至她寡身份,那一刻似乎都不存了,都不重要了,只有那飞扬眉,如笼了雾眼波,还有那傲然自信又带着一点点狡黠调皮神情,一下子重重地撞击他心上。那一刻,他从小大家族中各种倾轧中磨练出来心志,还有这些年商场上打滚打熬出来淡定,破了功,他脸上灿烂笑容僵住了,心中盘算极好,没有破绽话语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虽然只是片刻,他就醒过神来,但突然对之前那些完美筹划,缜密思谋失去了丝毫兴趣,只是要求进了门。当他不动声色打量她,见她神态自若地引他进门,安排家里孩子去招呼小厮……他却又突然生出一种深深地挫败和颓丧来。

    这挫败、颓丧来如此突然,如此强烈,让他迷茫甚至有些隐隐地恐惧了。

    廖家是医药世家,但他却从小对药理医术没甚兴趣,独独对经商情有独钟。这些年他商场上打滚,也不是没有失手时候,但即使做生意失了算,赔掉成千上万两银子,他也仍旧能够谈笑自若,行动如常,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今日今时,素以玉面冷心著称廖家三公子,居然也有挫败颓丧时候!居然也有迷茫,畏惧,不敢前行时候!

    邱晨端了一壶茶和一碟葡萄干回来,大大方方廖文清对面落座,斟了茶往廖文清面前一推,微笑道:“少东家,可能看出我这寒舍陋室中几分拙朴之趣?”

    廖文清恍惚一下,醒过神来,脸上表情却维护几乎没有丝毫破绽,微微一笑,自然风光齐月,将大家公子风采自然展露,温声道:“这院子已是小成……林娘子,为何不把茅舍也一起换了呢?”

    邱晨咽下一口茶,笑道:“少东家,其他人不知我家什么底子,难道少东家也忘了,初我踏进回春堂时候,可是就等着那茯苓换钱买粮度日呐。这些日子,幸得能与回春堂合作,方能起了院墙厢房……呵呵,说出来也不怕少东家笑话,若非家中都是稚子妇人,我也不会这么赶着起院墙呢!”

    一般人家中拮据都会羞与人言,何况是家无隔夜粮窘况,自然讳莫如深。可眼前这个女子,谈及这些神色淡然,表情自然,说起家中窘况丝毫没有窘迫羞涩之情,反而丝毫不损脸上自信……这种迥然众人模样,再一次让廖文清有了片刻怔然。

    垂首,伸出细长匀称手指捏了一颗葡萄干,放进嘴里,想要掩饰自己失态,却不想,平日觉得甜酸可口葡萄干,这会儿怎么就变得忒般酸,酸他差点儿皱了眉毛,却让廖文清终于找回了自己镇定。

    将那一颗酸葡萄囫囵吞下去,廖文清淡淡一笑道:“林娘子这个院子虽然拙朴,却每每总让人能抛开种种俗事,生出悠然之思啊!呵呵,前日林娘子给我那两瓶伤药,我拿回去为病患用了,没想到疗伤居然那般神速,原本溃破不堪伤口,不过一夜工夫,今儿居然已经开始收口,今日早上换药,已呈愈合之势,依此不难推断,至多七八天,那几欲废去一条腿伤口,就能完全愈合了!”

    溃破不堪?那得是伤口感染化脓了吧?这位去哪里寻摸来这样一个病人啊?

    邱晨挑挑眉,愣是将那句疑惑咽了下去,转而笑道:“不知少东家是如何清理那溃破伤口?”

    廖文清这回没有迟疑,很自然道:“自然是用刀除去溃破之物!”

    生割?!邱晨几乎怀疑自己已经听到了伤者惨烈哀嚎!连忙摇摇头,接着问:“用刀除去溃破物之后呢?”

    廖文清对药理医术并不热衷,但这种常识性东西还是知道,“自然敷上疗伤之药啊!”说着,还疑惑地看着邱晨,很奇怪,林娘子既然懂得辨药制药,还知道那么多绝佳配方,怎么不知道这种常识?

    邱晨却对他那种疑问目光没什么反应,而是端了茶杯轻啜了一口,这才淡淡开口道:“若是再加一个清理伤口步骤,疗伤效果还能好……”

    说到这里,邱晨一顿,抬眼直直地看进廖文清眼底,一字一字清晰道:“而且,还可大程度避免外伤感染,也就是你说溃破!”

    疗伤药一般效用是止血促进伤口愈合,但并不能完全避免伤口感染,而战场上导致伤员后发性死亡主要原因就是感染导致溃烂,也就是现代说败血症!一旦发生败血症,别说没有抗生素古代,就是现代也往往意味着被判了死刑!

    廖文清听着邱晨一字一字地说完这句话,竟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愣了好半天,才猛地站了起来,伸手就薅住了邱晨手:“果真?”

    廖文清激动失了狼,邱晨却清醒很,她目光紧紧抓着自己一双大手上转过,从手腕上传来抓疼看,她根本不用想着挣脱,于是也就暂不理会,而是抬眼镇定地回视着廖文清激动放光眼睛:“果真!”

    得到亲口确认,廖文清心中狂喜简直无以言表,松开邱晨手,竟是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大善啊,大善!能得林娘子,果是文清此生之幸啊!……”

    看他这副没出息样儿,邱晨很有些不屑地摇摇头,低头端了茶杯喝茶。

    这边儿一个欢喜癫狂,一个淡然无波垂首喝茶情形,看俊文俊书几人和廖家那个小厮眼里,却颇为诡异。

    俊文俊书还好,那个赶车过来小厮没药,看到如此毫无形象欣喜若狂三公子,惊讶差点儿把眼珠子掉下来,再听到三公子那欢呼话语,没药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别看没药年纪小,但跟廖文清身边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多贴身伺候,廖文清什么脾性,说句大话,只怕廖家老爷夫人都没有这身边小厮了解。

    自家三公子那是啥人啊?表面上温和斯文,总是一脸微笑,但却是冷清冷心主儿啊!

    县里、府里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没一个能入三公子眼。平日里花房青楼里那些姐儿是多有将一个芳心系三公子身上,三公子当着面儿亲亲热热卿卿我我,但一转眼,他却从没将任何一个放心上。

    这可真真正正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慎儿!可再看眼前这景儿--

    什么叫得了林娘子乃此生之幸?

    难道那个三公子看上了这个寡妇传言竟是真?

    而看如今这情形,难道是三公子终于得了林家寡妇允诺,高兴成这样儿?

    虽说,如今并不限制寡妇另嫁,但小厮没药眼中,不说廖家财势雄厚,就说三公子本身容貌俊美,风流倜傥,想要什么样大闺秀没有啊,怎么也不是林家一个乡村小寡妇能够高攀啊!

    就说前些日子,府城商家还有意将自家嫡出二小姐说给三公子做妻呐!

    商家同样是大富之家,经营了几代绸缎庄子,家财之雄厚,丝毫不比廖家差,那位商家二小姐也是温婉柔顺,美丽端方,廖家老爷夫人对这桩亲事都很满意,却被三公子一口拒绝。说什么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

    那会儿,没药和另一个小厮**还敬佩自家公子志向远大呢,乖乖,没想到,竟是为了林家这个小寡妇!

    林家娘子有啥?嫁过人生过子不说,容貌也只是清秀有余,艳丽不足,还拖着两个孩子,又没有身家雄厚娘家依靠……比起那商家二小姐来可差得太远啦!

    廖文清欢喜非常,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儿来,收敛了心神,却仍旧控制不住满脸喜色,整整衣襟,对着端坐喝茶邱晨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林娘子,请受文清一拜!”

    怎么地,想拜一下就拿走她配方和消毒方法?

    邱晨笑眯眯地闪到一旁,避开了廖文清礼,道:“少东家不必如此。若是想要这疗伤药和清理伤口之物,那就请说一下少东家打算吧!”

    廖文清脸上笑容就有了几分苦涩,半真半假地叹口气道:“林娘子此话太伤我心了!”

    与当年和同学们、同事们斗嘴级别相比,廖文清这句话才到哪儿啊!邱晨根本不以为意,淡淡笑着仍旧落座,捏了把葡萄干,慢悠悠吃着。一副你不急我不急模样,让廖文清想再说几句什么也根本说不出口来了。

    悻悻地甩甩衣袖,廖文清再次归坐,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脸上浮躁之色已经平复下来,再开口,已恢复了廖家三公子一贯温和模样:“林娘子疗伤药,药效确是上佳,我们就依之前‘茯苓膏’法子,林娘子只需出配方,制作买卖都有回春堂,你我仍旧五五分成,每月结算支付利润,如何?”

    邱晨今儿一直不疾不徐,脸上带着淡淡微笑,这会儿同样如此,却迎着廖文清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廖文清心头一跳,脸上表情却未变,“怎么,林娘子对五五分成不满意?要知道,这药物制作不但要本金、人工、车马运送等等诸多,回春堂拿出来五分可是除去一切抛费净利呐,林娘子若是还不满意,回春堂恐怕就有心无力了。”

    邱晨弯弯唇角,仍旧摇摇头,却廖文清再次开口前,说道:“我这次只要四分利!”

    我是存稿箱,某粟赖被窝没起,来,让我们一起鄙视她……

    我一不,就说我坏话,嘁!

    感谢版小狐狸、lidngyang、hng67116、天琪123、jshy月票;感谢屁屁钻石和鲜花;感谢美丽和老虎鲜花……谢谢,谢谢!

    另外,同样感谢xylng、net929评价,你们3分评价是给粟粟鞭策!粟粟会加努力,希望能够让你们满意……l3l4

第六十五章 进城、上坟(修)

    章节名:第六十五章进城、上坟

    第六十五章进城、上坟

    这话一出,即使自诩沉稳廖文清也忍不住再次失态地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茯苓膏虽然效果不错,但毕竟只是一剂补养之品,又偏于妇人使用,销量自然就受到了限制。那么一个方子,他当初提出五五分,林家娘子连个迟疑都没打就答应了下来,如今这疗伤药,他再次提出五五分成,其实心里也做了准备,若林娘子不满意,他还是可以让益分利,回春堂和林家四六分,因为,疗伤药不过是一个跳板,廖文清真正意是大军药材供应,那才是大一块肉。能把那块肥肉吃到嘴里,疗伤药利润上让一分又如何?相较起来,这一分利让出来,足可以换来十倍甚至百倍利润呐!

    邱晨对廖文清诧异并不意外,神情也仍旧平静,再次抛出了一个大条件:“我林家负责制药,回春堂只需提供原药材和运输销售即可!”

    若说,刚刚邱晨主动让出一份利来,廖文清只是诧异话,听了邱晨这句话,廖文清可是真真动容了。

    林家娘子自己制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疗伤药配方会对廖家保密。

    配方拿不到手,就好比林家时时刻刻都掐着廖家脖子,一旦两家有什么分歧冲突,林家随时都可以抽身。若仅仅是疗伤药还罢了,若到时候廖家已经凭借这疗伤佳药得到了军方药材供应生意,林家再一抽身,那岂不是就把廖家整个儿陷了进去?换句话说,那无异于林家攥住了廖家生死!

    别说廖文清这种老谋深算之人,是个人都不愿意将自己脖子搁别人手心里捏着,随时随地可能被要了小命儿啊!

    即使深沉如廖文清,也差一点儿拍案拒绝!

    可,他毕竟是廖文清,所以他没有这么冲动不计后果!

    平复了一下心情,廖文清微笑道:“林娘子说出这话,可能有所不知,这次疗伤药一旦制出来,用量绝对小不了,林娘子一个人操持,到时候只怕有心无力。回春堂和林娘子合伙儿做药,若是因此让林娘子累坏了,岂不是我廖三罪过?”

    廖文清这是拐着弯儿说林家没有能力接下制药工作呢!

    邱晨却根本不意,仍旧淡淡笑道:“我既然如此说,自然有所考量。不知少东家所说用量大能大到哪里?每日一百瓶够不够?一百瓶不够,二百瓶,三百瓶呢?呵呵,说句大不惭话,只要回春堂原药材供应没有问题,制药之事,少东家管放心,绝对拖不了回春堂后腿!”

    要是需要提炼、精致等复杂工艺话,她没办法如此轻松,可疗伤药是啥,不过是研磨成细粉--混合--就完成了!加工过程只要粉碎速度提高上去,原料跟得上,一天几百斤邱晨都能给他配制出来!根本不怵!

    可邱晨看来极简单事情,廖文清看来却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廖家经营回春堂怎么也有百余年了,炮药制药他自然熟悉,虽说廖家不以外伤药为长,但一些普通疗伤药配制廖文清还是知道。

    疗伤药可不是一味药炮制,动辄十几味几十味药材配伍而成。每一味药都要经过精心炮制之后,再研磨成细粉,根据配方需要调和方成。一道道步骤下来,即使以他回春堂之力,也不敢开口就说每日制药达到几百瓶,林娘子却敢如此夸口。

    她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难道她要药材是炮制好了?那也不可能啊,孰知炮制药材也是配方秘密一部分,既然林娘子要把着药方不透露,炮制药材这一块也绝对不应该假手他人啊!

    见廖文清沉吟不语,邱晨也不管他想什么,却不想再和他这么耗下去了,淡淡开口道:“林家制药,四六分成,这两项是合作前提,若少东家无法一时决定,那就请少东家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再来吧!”

    说着起身,竟是直接开口撵人了!

    这会儿,邱晨对疗伤药事儿还真不着急。

    粮食有了,院墙房子盖了,手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余钱,邱晨就不急着卖手中配方了。而且,她眼下还有好几个计划--

    比如种莲藕;

    比如养鱼;

    比如沿着后院儿种植玫瑰、金银花;

    比如制作香皂、沐浴露;

    比如为了马上到来夏季制作风油精、驱蚊香……

    还真是桩桩件件,实够她忙碌一阵子了。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真是不错,合同洽谈过程中,一方急切就必定失了主动,而可有可无那一方,则可谓得了天时人和。再加上人家邱晨是百分百主场……如是,此消彼长之下,作为失了主动地一方,廖文清结局其实只有一个--步步退让,丢城割地!

    廖文清还从没经历过被人扫地出门事儿,这一时,一贯沉稳如他也是尴尬不已,走吧,不甘心!不走吧,脸上**辣,又实坐不住!

    正犹豫间,邱晨又开口了:“刚刚说是疗伤药事儿,至于清理伤口所用之物,请少东家五天后再来,届时,我会拿给少东家!”

    一听这话,廖文清眼睛一亮,脸上尴尬之色也一扫而光!

    林娘子只是性格爽直,并没有厌弃他呀!

    至于林家制药--“林娘子所说制药可确是没有勉强?”廖文清再次确认。

    邱晨失笑道:“没那个金刚钻儿不揽那瓷器活儿。我干不了强揽了来不是自己做找罪受嘛!”说着,还毫不客气地白了廖文清一眼。

    这眼波一横,廖文清眼中,却是惊艳无以复加,差点儿又晃了神!

    被毫不掩饰地鄙视了廖文清,这会儿,却一下子神清气爽,满心舒坦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和林家娘子接触不久,不也了解这女子与他熟知那些所谓大家闺秀不同嘛!

    她不娇柔,不造作,不会说一句话拐三个弯儿埋四五个坑儿,她是有啥说啥,而且,说话做事还从来没虚夸过。包括茯苓、茯苓膏、罗布麻,还有昨日他拿回去验证了效果疗伤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然她不想交出药方子,那就依了她让林家负责制药好了,回春堂少了制药人工损耗,还能多得一分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回来,凭借这个疗伤药取得大军药材供应后,他完全可以和林娘子交好,真真关系好了,好成了……一家人,到时候,林娘子……不,到时候就该叫廖娘子了,人都是自己了,什么疗伤药什么清伤药,那还不都是廖家!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钻了牛角尖儿,怎么想怎么行不通,想不透,可一旦转过那道弯儿来,之前一直坚持事儿很可能真微不足道,甚至引人发笑!

    因为邱晨一提及那个伤口清喇物,无异于给他搭了道下坡梯子。他脑子一转,竟自动地绕过那道弯儿来了,一通百通,自然也就没了之前僵持、尴尬,一好百好了!

    若说之前,廖文清一直被林娘子吸引,他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去靠近她,帮扶她……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心思话,这会儿,让这个疗伤药合作问题一激,他竟是一下子通透了,看清了。

    既看清了事情本质,又看清了自己心,好就好,这两样东西还有那么一种微妙东西关联着……

    想通了某些关窍廖文清,再看身边女子,那感觉又是不一样了,脸上笑真挚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下原本还想着,今儿能有口福尝尝林……娘子荠菜饺子呢!”想通了某些事之后廖文清,再称呼邱晨林娘子就觉得怎么这么别扭呢!

    看来他手脚要一些,把这个称呼改成廖娘子才好!

    邱晨却根本不知道廖文清这会儿功夫想了那么多,她也没心思理会公子哥儿善变心思,一会儿怒气勃发,一会儿又像吃了蜜蜂屎一样,自己那里偷着直乐,谁知道是不是发了癔症啊!

    摆摆手,邱晨道:“可惜了,昨儿已经把后院荠菜都挖了,少东家想要吃荠菜饺子只能再待来年了!”

    好嘛,一句话把他给指到一年后去了!

    她所说清理伤口东西,搁现代其实人人都知道,那就是酒精。不过,这个时代别说酒精,连高度烈酒都没有,据邱晨了解,此时蒸馏酒技术还不完善,烈酒也不过二三十度,想要得到消毒效果佳75%酒精,完善蒸馏是必须,而且很可能要二次蒸馏!

    蒸馏不难,难是邱晨要去订做适合蒸馏器皿!

    蒸馏器皿,邱晨用顺手自然是实验室玻璃制品,但这里,她压根儿没敢想。开始,她想是用陶瓷烧制,可打听了一番后发现,清水镇周边只有两个烧砖,一个烧陶盆陶缸,却独独没有瓷制品。陶瓷陶瓷,别看习惯性地连一起用,但陶和瓷可是相差巨大。别不说,陶制品相对粗糙厚重,做个陶盆陶缸陶罐儿都好说,单做精致物件儿,却异常困难。于是邱晨只能放弃,转而琢磨其他材料,铁生锈,铝锡都不现实,别提金银之物,后,邱晨打听了一番后,做了决定,县城里有一家铜器铺子,据说打制铜器手艺非常高超,邱晨买回来做肥皂模具那个铜盘子,就是那个铜器铺子成品,果然做工精细,连花纹都精美非常。想来她要东西不过是器形有些特殊,工艺上应该不难。

    打制铜器至少需要两天,蒸馏需要一天,从刘家岙到县城单程就要半天,也要去掉一天……五天后,廖文清再来,应该就能拿到高度酒精了。

    廖文清眼看着再留下去也没啥用了,拿着邱晨写下制药原材料单子,只好悻悻地告辞走了。说是隔天就把制药原材料送过来。

    送走了廖文清主仆,邱晨招呼了一群孩子继续认字写字。

    俊文俊书,邱晨开始他们认汉字同时,又开始教他们学习简单数字和运算。一旦制药作坊开动起来,各种往来物资银钱就多了,往来账目可都要理清爽,生产各个环节也要照应周全,到时候,俊文俊书就能做一些验收、质量控制等管理工作了。

    教了孩子们半个时辰,邱晨布置了作业,然后,就去动手做晚饭。

    家里有兰英三个炒罗布麻,六个孩子,外边还有十多个挖池塘青壮,二十多口人饭,做起来也挺费力。

    不过,邱晨不想应付事儿,亏待了别人也亏待了自己。

    菜园子里种菠菜,肥足水足,长特别,已经有一扎高,厚实叶子呈墨绿色,看着就肉头。邱晨拿了个小扒锄,拎了个筐子进了菜园子,劻寺焕鹤樱謩了一篮子小白菜,返回来摘洗干净,水发了两条海带,切成大小合适块,收拾锅灶生火炒菜。

    放入荤油葱姜炝锅,倒入一大碗五花肉油吱啦,然后仿佛海带翻炒,炒海带差不多熟了,也浸透了油水滋味儿,就放入洗净切好菠菜,继续翻炒几下,菠菜熟,变色即可出锅,盛大陶盆里,盖上盖,回头炝锅做了一大锅小白菜疙瘩汤,用是昨天猪肉肉汤,还切了两斤煮熟五花肉进去,一掀锅,扑鼻子香。

    邱晨一边往外收拾着饭菜,听到兰英三人已经从后院做完了活儿,转回来,就笑着抬头朝屋外吆喝:“吃饭了!”

    几个大也就罢了,阿福阿满立刻欢呼起来,“吃饭咯……”

    俊言俊章则啪嗒啪嗒地跑出院子,招呼挖池塘一干人。

    热热闹闹地吃着饭,邱晨就向众人询问各家家里情况,家里兄弟多不多,地里活儿做不做得过来,有没有闲散劳动力啊……

    听着听着,吃饭一些人就有些不淡定了。刚刚那位回春堂少东家过来,门外众人可是看得清楚,后院三个妇人也是知道,结合那日邱晨说,不少人就敏感地猜测到,林家娘子这么问,看样子是要再招人工咯……

    林子等这个机会好多天了,这会儿一听出林家娘子有招工意思,哪里还沉得住气,他不好直撅撅地自己问,就桌下,用脚踢了踢旁边青山。

    青山刚刚也听出了邱晨话里意思,只不过他家里地多,自家有二十亩地,还租了刘炳善家二十亩,孩子们还小,只有他和老爹两人收拾,根本替不出人手来。像盖房子挖池塘这样短期工作,不是农忙时节还行,过几天可就要夏耕,然后夏收了,他根本没时间出来做工。所以也就没意。林子一踢他,他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急着来林家做工。

    林子十六岁了,家里兄弟四个,前边三个哥哥娶亲把家里老底儿都掏光了,只剩下他一个,家里不缺劳力,缺就是钱,倒是正好来做工,没结婚也无牵无挂,干起活儿来利落,脑子也够活泛,关键是心思很正,虽然急着用钱,却并不动那些歪心思,替他问问也算帮这孩子一把。

    心里速地算计定了,青山一脚踢开林子又伸过来脚,端着碗笑着问道:“林家娘子,听你这意思,是不是又要招帮工啊?”

    青山问直接,邱晨也没有什么不可说,于是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这回活儿急,要找几个利手利脚,紧着就要上工,来了还得带上几天,学会了熟练了,才能真担起活儿来……可眼瞅着地里活儿也忙起来了,就怕村里找不到得闲人。哦,这回活儿也不是三天两天事,一旦来上了工,就要签下年契,平日家里没什么大事儿,就不能耽误活儿了!”

    这话一落,青山家就叹息着对庆和家道:“可惜,咱们两家地都多,不然也让他们都来上工……”

    自家媳妇这一打岔,青山原本准备好推荐林子话就被截了回去,顿了顿,只得换了句话问道:“那要招工人可有什么要求,还是只招婆娘么?”

    邱晨早就看到林子和青山桌子底下官司了,见青山这话一出口,身子就一撇,显见地是躲开林子暗示,忍不住笑道:“这回活儿可不是炒药晾药那么轻松了,做体力活儿,当然要找有力气,壮年男子恐怕没几个能抽得出身来,那我这里用半大小子也成啊……不过,一定要踏实肯受累能干才行啊!”

    林子刚刚听到青山问及是否只招婆娘,他就有些急,若是只招婆娘他事儿不就黄了,正焦急着呢,就听邱晨说招半大小子,登时又欢喜起来,也不再指望青山替他问话了,一听邱晨说要肯受累能干,立刻站起来表态:“林家嫂子,我能受累,你要是用了我,我保准踏踏实实地干活,啥重活累活都成……”

    刚刚林子和青山桌底小动作,众人没有不知道,听邱晨那些话,其实心里都有数,林家娘子只怕早就看好林子这小子了,却没想到林子心急慌了神,竟没听出林家娘子意思,还巴巴地站起来请缨保证,所以,不等林子把话说完,就忍不住都哈哈地笑起来。

    邱晨也跟着笑了一气儿,瞥见林子被大伙儿笑满脸涨红,站那里挠着头憨憨地笑,却也不急不恼,心下是满意。十五六岁孩子,搁现代正是叛逆严重年龄,一个个都和倔驴儿似,咋摸都没顺毛儿。这些日子,邱晨没少关注这个孩子,这么小年龄,搬砖和泥,什么累活儿都肯下力气干,不叫苦不喊累,也没有嫌重就轻毛病,不管男女老幼都处好,用句村里话来说就是‘合群儿’,丝毫没有现代那些生活优渥孩子们那些毛病……

    忍住笑,邱晨抬抬手示意林子先坐下,然后又缓了缓劲儿,喝了口水,这才笑着道:“这不是小事儿,你今晚回家和你爹娘商量商量,要是来了,试工合适话,可是要签年契。”

    村子里,外出做工有两种,一种是短期工,就被称为‘短工’,这个一般不需要签契书。另一种是长期工,一般按年签订年契,工期内,工人不得随意离职,主家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辞工。而且,一般情况下,长工月工钱比短工要多一些,有些人能够一家里做几年甚至几十年长工,基本上已经和家仆一样了,唯一不同可能只有身份是民籍,而不是奴籍。

    这话就是答应用他了?!

    林子期盼多日事情,一朝得以实现,心中激动不已,都失了平日稳当深沉了,连连保证道:“我爹娘一定没话说,这么好事儿,他们都要欢喜坏了,怎么会不同意……”

    青山这回算是找到机会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笑斥道:“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稳当会儿,大家伙儿都听你白话了,还吃不吃饭啊?林家娘子让你回家商量,你就回家商量,咋还没来上工呢,就不听吩咐了啊?”

    林子被踢了一脚,呲着牙咧着嘴,用手揉着被踢疼腿,却仍旧止不住地嘿嘿笑着,连连点着头,端起碗狼吞虎咽地扒起饭来。气得青山又笑骂道:“我说你抢啥啊,林家娘子准备饭量足,还怕不够你吃么?就你这饭量,这么能吃法,干活还不够你自己个儿吃呢!”

    众人又笑,林子却只是憨笑着挠挠头,又低头吃饭,速度却慢了不少。

    一顿晚饭,邱晨就发布了一个很重要信息。林子事儿过去后,邱晨又补充了几句,主要是对用工人员两个基本要求,一是没有疾病,二是只要干净勤,男女不限。另外也说了,这回活儿虽然急,但用人并不多,只要十个人。

    除了林子外,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来做工心思,但思虑思虑自家情况,不是有地多,就是人手不足抽不开身来,也就只能暗自叹息。不过,自己不能来,自家七大姑八大姨亲邻近枝怎么都能踅抹出几个合乎条件来,于是,这顿晚饭速度就比往日了不少,大伙儿麻利地吃饱了,匆匆就往家赶,都想着把林家招工信儿送回家去,有合适人来做工,也好来林家说道说道,若是晚了,说不定名额就被人家抢着占了。

    等人都走了,兰英三人也帮着把锅碗瓢勺收拾干净了,邱晨也开始琢磨,除了林子外,还有什么人是她比较了解又合适做工。

    制药、制酒精事情基本已经谈妥了,这两项可不是炒个罗布麻那么简单,真一天出上百瓶疗伤药,那可至少要十个人才能完成。而蒸制酒精则需要至少三个青壮来上工,才能完成挑水、搬运等重体力活儿。而且,蒸馏酒工作耗时长,一个蒸馏过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那就需要两到三班人轮换……

    提到用人,邱晨自然要听听兰英意见。毕竟,她对村人了解还少,制药蒸酒又都是需要特别注意技术保密,用人必须格外谨慎。

    兰英家,兰英正和婆婆王氏蒸馒头。

    兰英林家上工,这些日子得了不少银钱,又有邱晨各种贴补,满囤家日子眼瞅着宽裕了不少,王氏也就不再掯勒家里人饭食,这不,婆媳俩蒸就是二面卷子,看两人搋两大块面,发了足足七八斤面,这往常兰英家,过年也不定会蒸这么多馒头。

    邱晨院子里逗了灵芝和栓子两句,走进大敞着屋门:“婶子,兰英姐,蒸馒头呐!”

    王氏坐炕上,扎着两只沾满面粉手笑着招呼邱晨。

    邱晨笑着去水盆里洗了手,挽了袖子,从王氏手里接了半块面,用力揉着,一边和婆媳俩说着话儿,也算是从侧面打听着村子里谁家能抽出人手来。刘家岙充其量百十户人家,其中还有些极难相处,剩下连九十户都不到,邱晨这回两个项目都开动起来,每户一个人都差不多了。

    此时,二魁媳妇听到声音也过来说话,她要伸手搋面,却被屋里三个妇人一起拦了,只让她坐着说话就成。笑话,搋面可是个力气活儿,不但胳膊使力,腰腹部受力都大,万一二魁媳妇抻着了肚子可咋办!

    很,面就搋好了,兰英拿了把刀,将揉成条面咯噔咯噔一切,就成了一个个类长方形卷子,盖上笼布稍稍醒一下,放进锅里蒸就行了。

    收拾面板子活儿,兰英就不用邱晨动手了,邱晨就去洗了手,回头就听王氏和二魁家说话:“红梅啊,你身子不便利,就不用忙着蒸干粮了,后儿寒食,到这屋里来拿几个干粮过去就成!”

    寒食?若是没记错话,寒食是清明节别称吧!

    邱晨眨眨眼,她天天忙忙呼呼,倒是忘了春天这个很重要传统节日。不过,听王氏这话说,怎么寒食必须吃卷子吗?她家里还有些馒头,却没有卷子,难道还要蒸上一锅?

    洗完手进屋,王氏又对邱晨道:“海棠啊,你那边要是没蒸下,也过来拿,今儿我特意多蒸,三家吃也足够。”

    见邱晨点点头,王氏又道:“后儿寒食,你可是要去给升子上上坟?”

    邱晨愕然,不说林升死边关没见尸首吗,哪来坟?可这惊讶她又没办法说出来,只好隐了下去,等回家侧面问林旭去。

    点点头,邱晨也算是应了下来。丈夫丧第一个清明,怎么说都应该带着孩子去上坟,邱晨倒是觉得对一个死者应该保持一份尊重,何况于理于情,这都是她应该做。

    看她垂了头,似是哀婉,王氏叹了口气,拍拍邱晨手道:“应该去,应该去,虽说只是升子几件衣裳,可你们心到了,他那边也能知道。北边儿冷,等会儿我帮你糊两身衣裳,你给升子送去,也免得他那边受寒!”

    被她这么一说,邱晨就觉得脊梁上生生地直冒冷气,却也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应了。

    道过谢,邱晨才想起这么半天了,居然没见到本该家三个男人,就开口询问。

    兰英正好收拾完进来,就笑着接话道:“后儿不是寒食了嘛,咱们村里要搭悠千,他们都去了!”

    二魁媳妇旁边笑道:“咱们村里搭悠千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大川叔,都说大川叔领着搭悠千,曲高,还不会出事儿,是结实牢靠呐!”

    兰英也笑道:“是都这么说呢!”又对邱晨道,“前些年,咱们这边儿没有合适孩子,今年俊文俊书旭子,可都能参加了,海棠你可一定让他们去。咱们刘家岙悠千搭好,每年王家庙子、北高村甚至南边儿前窝铺、清水镇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瞧呐,曲一手好秋千,上门提亲就能踏破门槛子。我看呐,海棠还是赶紧地准备好了,旭哥儿和俊书还小咱不说,俊文长得好,性子也好,到时候啊,你们家大门儿只怕要挤破了!”

    初听‘悠千’一词,邱晨还没反应过来,听了几句又前后联系,邱晨就恍然了。北方好多地方,清明节有荡秋千习俗。这儿说‘悠千’估计就是秋千了。

    不过,这么隆重清明节活动,邱晨还是第一次听说,被兰英唧唧咯咯这么一说,刚刚被王氏说浑身寒意都散了,笑着点头道:“兰英姐不放心别,还不放心满囤哥手艺嘛!”

    上梁时候,满囤爹西厢房,满囤门楼,邱晨说信得过满囤,就是说满囤带人建门楼结实着呢,不怕挤。自然引得几人一阵笑,把兰英笑红了脸。

    见天色不早,邱晨就告辞出来。二魁家也跟了出来,匆匆去西厢把做好衣服交到邱晨手里。大大小小竟是六套衣裳。

    二魁媳妇就道:“一匹布做两身大人衣裳,我看着有剩,就自己做主也给阿福阿满都做了一套,海棠妹子别嫌我自作主张。”

    邱晨原就准备做完俊文几个,就给林旭和阿福阿满再做,如今二魁家一回给阿福阿满做了,邱晨自然只有欢喜满意,哪里会怪她,连连笑着让她别多想,又带了她一起回家,又拿了一匹上好天青色细棉布出来,让给林旭再做两身夏衣。

    之前已经给林旭做过春衫了,加之十多岁少年正是长个子时候,春天衣到了秋天可能就短了,干脆不再多做,直接做夏衣。等林旭这两套细棉布夏衫做完,邱晨还要做几匹素锦,只不过,如今二魁媳妇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到时候她还要看二魁媳妇身体情况再看。

    二魁媳妇摸着柔滑细腻棉布,连连感叹:“旭子能有你这样嫂子,也真是有福气了。”

    听这话,邱晨就知道二魁媳妇是联想到自家那个极品大嫂了,笑笑道:“现旭子还小,自然是我怎么说怎么管都行,等过几年大了,再娶了媳妇儿,就有他媳妇管了,到时候我就能放手了。”

    说着,还轻轻地叹了一声,倒真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原来,总听年龄大人念叨,‘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前一直没什么体会,这不过当了一个多月嫂子和娘,想及日后孩子渐渐长大,都会有自己世界自己家庭……那种滋味儿,欣喜和失落混杂一起,还真是难以描述。

    二魁媳妇反被她这一声叹息给逗笑了:“哎呀,你待承旭子,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等旭子娶了媳妇儿,自然要好好孝敬你!”

    邱晨笑着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真到了林旭娶妻之后,她才不会摆谱让人家孝敬,那才是没病找病,给自己添堵呐!

    她现照顾林旭,不过是为这具身体责,而且林旭也确实懂事让人心疼,可她从没想过将来要弟媳妇孝敬,不会那么做。她一来习惯有个人空间生活,二来这一个多月也见多了婆媳妯娌间矛盾,即使兰英这么爽女人,还经常表达对婆婆不满呢,遑论品性差小心眼儿多……

    回家,邱晨招呼还识字写字孩子们:“你们都停一下,休息会儿,来试试衣裳,看合不合身!”

    一听有衣裳,阿福阿满第一时间就冲了过了,俊言俊章也乐呵呵地过来了,倒是俊文俊书毕竟大些了,懂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后才过来,俊文还向邱晨道:“姑姑,我们刚做了衣呐!”

    邱晨瞪他一眼:“那是你娘给做,这是姑姑给做,怎么一样?”说着,一边儿将各人衣衫分了,然后当场给阿福阿满试衣服。

    二魁媳妇针线全村都是数得着,孩子们试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二魁家也就拿了布料走了。

    邱晨又和一群大小孩子说了明天去县城,四个小是欢呼不已,三个大也是目光闪闪。

    邱晨抱着阿满,微笑道:“二弟自己家,我已经和兰英姐说了,她中午晚上会给你做饭。早上我做完饭走,你只要早晚遛遛马,喂喂苏苏和鸡只就行了。”

    只有他一个被留下家里,林旭难免会有些些沮丧,却还是懂事地答应下来。

    倒是俊书很出乎邱晨意料,开口道:“姑姑,赶车我大哥一人就行了,我还是留家里吧。不说明儿要收药了?兰英姑不认字,到时候记账都麻烦!”

    出行对于每个孩子吸引力之巨大,邱晨也是从孩子过来,自然很清楚。也因此,能够抵御这种吸引力,主动提出来留家里,是多么不容易。

    略略沉吟片刻,邱晨就笑着答应下来,抬手摸了摸俊书头顶:“俊书长大了,知道替大人着想了!好,明天你就留家里,不过不用难受,也就过几天,还要去,到那时,就让你跟着哥哥去。”

    俊书虽然主动提出留家里,但小小心里不是没有遗憾,不过,听到邱晨这么表扬,又知道很还有机会去县城,这小子就把那一点点不高兴丢开了,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姑,你管放心吧,我会把家里看好。”

    俊文这会儿也从错愕中醒过神来,不免有些羞惭,弟弟都能想到替姑姑分忧,他作为大哥却没想到,于是期期艾艾道:“老二,要不你赶车去县城,我留家里……”

    俊书却没让俊文说完,就笑着止住了哥哥话:“大哥,还是你去吧。你赶车比我赶得好……嘿嘿,到时候姑姑买了东西,你力气大也能多帮着搬搬运运。”

    俊文此时也释然了,笑着拍了俊书一巴掌:“就你小子看明白!”

    俊言也旁边嚷嚷:“二哥,明天去了县城,我给你带兔儿腿啊!”

    安平县城有一个老胡家肴肉,做肴兔腿出名,原来杨树勇去县城给孩子们带过,俊言就记住了那美妙滋味儿。小心思里就把这肴兔腿儿当成了美味东西了。

    俊书也给了这小子一巴掌,笑道:“你小子,别光记得吃,明儿去县城,大哥要帮姑姑买东西办事儿,顾不上你们,你和俊章都要乖,不要乱跑,还要看好小福小满,可不能乱跑,小心让拍花子把你们拍了去!”

    俊言俊章连连点头,一脸高兴也一脸郑重。

    邱晨转身将孩子们放了,让他们洗漱准备睡觉。邱晨则借着孩子们写字桌子,拿了纸笔开始画图纸,毛笔太软,她跑到灶坑里寻了块木炭削尖,顺手了好多。

    第二天要进城,晚上也就不讲故事了,说了几句话,就早早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邱晨早起做了饭,一家人吃了,俊文去套了车,邱晨抱了一床旧被褥铺车上,把仍旧睡眼惺忪阿福阿满抱上车,拿被子盖了,俊言俊章不好意思和小孩儿一样,笑嘻嘻地坐到车辕上去了。邱晨不习惯盘着腿坐,总会觉得憋气,而且坐一会儿腿就会麻,就小心翼翼地坐车架子上,一边随着车辆颠簸晃动着,一边琢磨,等忙过这一阵子,就给车子加个车厢,那样出门就方便了,万一刮风下雨也不至于找不到个躲避地方。

    刘家岙距离安平县城有五十多里路,坐马车需要一个半时辰,要经过清水镇和程家店,前几天杨树勇运砖程家窑就程家店北边儿。

    马蹄哒哒,不多会儿,俊言俊章兴头儿就过去了,坐车辕上瞌睡起来。邱晨就俊文帮助下,把两个孩子也抱到车厢被窝里,四个孩子挤一起,左右都有车架子挡着,倒不虞他们会被颠簸下去。

    进了三月,阳光明媚白天已经很暖和了,但夜里和早晚还是会有些寒意。邱晨临出门给自己和孩子们都穿了棉衣,这会儿坐马车上,被清晨小冷风吹着,还是有些瑟瑟。她掩了掩衣襟,坐到了车辕上。

    车厢里,除非坐车架子上才能伸开腿,而车辕上,则可以把腿垂到车一侧,而且,这边视线也好……邱晨看来,就相当于汽车副驾驶了。

    坐稳了,深呼了两口气,看着两侧田野里绿意渐浓景儿,邱晨就开始和俊文说话,无非是杨家事儿,还有杨家铺子种种,俊文憨厚少言,却也心力地回答邱晨询问,让她对‘娘家’多了许多了解。

    姑侄俩说着话儿,倒也不觉旅途寂寞,不多会儿就到了清水镇。穿清水镇而过,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程家店。程家窑就程家店北,隔着路不远。一路上,每当经过村庄俊文总会给邱晨指点着介绍,程家窑也不例外。

    程家窑并不高大,青灰色圆堡形建筑,周围堆垛着一些烧好青砖青瓦,邱晨抬头看过去,细细搜寻了一周也没看到现代砖窑那种挖土大坑,不由疑惑:“他们烧砖不是用土吗?”

    俊文笑:“当然用土,不过烧砖用不是普通土,而是红色黏土,要去有黏土地方取,而且不能一个地方,不然就把地给毁了。”

    邱晨愕然,慢慢地转回目光,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曾经老百姓有他们对耕田淳朴近乎虔诚爱护和尊重,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环境保护,却都自觉遵守着淳朴而有效保护习俗,打猎会避开春天繁衍季节,会避开幼崽和怀孕母兽;砖窑烧砖,却没有为了一点点眼前利润随地取土毁田,反而牢记着不可毁坏耕田俗规……这些人如此做,并没有人监督,也没有什么法律法规约束。真该让现代那些为了追求利润,而近乎丧心病狂大肆破坏环境人到这里来看看,让他们再来听听这些老百姓淳朴话语……只是,不知道那些被物质和利益完全腐化心灵,还能不能被这里淳朴和真挚所打动!

    俊文偷偷看了姑姑一眼,不知道姑姑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他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只能专心地把马车赶得而稳。

    到达程家店,太阳缓慢地跳出了地平线,暖暖阳光,逼退了寒风,让人们身上也暖和起来。

    清水镇以北多时山坡崎岖,过了程家店,山丘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平原。这个时节,地里麦苗儿已经返青了,一块块平整麦地碧翠翠绿油油,让人心情也不知不觉地好起来。

    “今年天儿好,这麦子长势真不错,若是能够再下两场雨,收成就能保住了。”俊文看着生机勃勃麦田,禁不住欢喜起来。

    邱晨回想,自从她醒过来,好像就下了一场小雨,这都将近一个月没下雨了,她这个没有多少天气意识人都觉得要旱了,没想到俊文却说‘天儿好’。

    斟酌了一下,邱晨开口道:“我看这天儿有些旱了,都一个月没见雨星儿了。”

    俊文诧异地看了邱晨一眼,笑呵呵道:“姑姑,看来你是真离家久了,咱们杨家祖传看天气,昨儿晚上月亮四围有雨晕呐,多明天就有一场雨了。”

    “哦,呵呵,我忙乎着没注意!”邱晨愕然了一下,干笑着把自己窘迫掩饰了过去,“这场雨要是下下来,倒正是时候。”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别看俊文俊书年龄不大,她说话行事也要时刻注意着,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再多几次不引人怀疑都难。

    他们是约摸卯时末从刘家岙出发,到达安平县城时候,已经是巳时中了,整整走了三个小时,这还是胭脂脚力好,换一匹马,估计比这还慢。

    隔得很远,邱晨就看到了安平县城青灰色城墙,灰扑扑颜色并不鲜亮,却厚重古朴,给人一种安全可靠感觉。

    邱晨早早就跳下车,活动了活动酸麻腿脚,然后跟马车旁,慢慢地朝着城门走去。车上四个小也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满眼兴奋,却安静地看着越走越近城门,透出第一次出门兴奋欣喜和忐忑。看得邱晨也不禁莞尔,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坐火车去北京时情形来。

    大半晌午,正是进出城人多时候,青灰巍峨城门洞里,进进出出人流车马,络绎不绝。城门两侧分别站着两名穿着号服兵丁,却并没有盘查,也没有收取入城费什么。甚至还不时地和往来熟人笑着打声招呼,看起来挺和谐,也挺有鲜活。

    邱晨也放松了心情,随着马车往里走,却没想到,一个兵丁却伸出长枪挡住了他们路:“你们是哪里?进城做什么?”

    俊文虽然憨厚少言,这会儿却自觉责无旁贷应付官兵,连忙勒住马缰,笑着给那兵丁打拱道:“这位官爷,咱们是清水镇刘家岙,进城采买点儿东西!这是我姑姑和几个弟弟!”

    那官兵上上下下把邱晨和几个孩子打量了一番,见确是一个妇人和几个毛孩子,也就没了兴趣询问,挥挥手让他们进了城。

    赶车马车过了城门洞,一个步行青年笑着道:“你们是第一次进城吧?”

    俊文憨厚实,笑着答道:“这位大哥看得明白,姑姑和我们兄弟确实是第一次进城,之前都是家父来。”

    邱晨看那青年二十五六岁样子,个子高大魁梧,一张微黑脸膛,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笑容灿烂露出两排洁白牙齿来,看起来很淳朴很阳光样子。

    俊文见对方穿着一身黑色棉布衣裳,黑色千层底布鞋,都是半旧,却没有补丁,肩膀上还搭着一个褡裢,于是问道:“看样子,这位大哥是城里人吧?”

    那青年笑道:“小兄弟眼力也不错,我就城门里槐树巷儿住着。”

    说着,青年目光胭脂身上扫过,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话语也是一顿,继而咧嘴一笑,道,“守城这些官爷眼睛好使着呐,谁是常来常往,谁是生面孔,他们都能一眼看出来。若是平日也就罢了,这几日,听说北边儿又有戎人扣边,县城里进出就查严一些,就怕有细作混进来。”

    邱晨对于这个世界地理形势还没搞清楚,印象中除了两年前林升被征夫去了边关外,似乎老百姓平时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很少有人提及边关之事,下意识里就以为边关离得远着呐,除非大规模战争,不会影响到小小刘家岙。今儿听这位一说,蒙人细作都有可能到了安平县,那岂不是说边关离得很近?

    心中诧异,邱晨不由道:“边关那么远,也能到这边劫掠?”

    那青年嘿然一笑,道:“大军对战自然离得远,但戎人扣边往往只是小队人马,他们劫掠了钱财粮米就走,来去如风,每每让边军莫叹奈何。又因为边关有大军驻守,反而不易得手。再者,他们马匹富裕,大都是一人双骑,二三百里路不过一夜来回……呵呵小娘子也不用怕,安平毕竟隔得远了些,眼下这样也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二三百里路?原来,边境只隔着自己二三百里路,这么近!

    这个念头一闪,邱晨目光不由再次关注到青年身上。这个青年衣着打扮,就如一般人家子弟,可听他所言,却对行军之事极为熟稔……这似乎不正常吧?

    虽说县城信息接受面比较广,但邱晨也不认为一个普通人家子弟会知道这些!

    于是,邱晨话题一转,笑着问道:“我们进城是想找制铜铺子,请问这位兄弟,该往哪边走?”

    黑衣青年咧嘴笑笑,抬手指着前面大街道:“你们沿着这条大街一直走,走到一家客来居酒楼一转,就能看到了。哦,制铜铺子门前放着一只大铜壶,老远就能看到,好找着呢!”说着,抬手摸了摸胭脂鬃毛,笑道:“这马儿不错!”

    邱晨心头一跳,目光扫过那青年手。一双大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就很孔武有力,只不过,这双手与满囤等农人明显不同,虽然有力,手背上皮肤却肌肤润泽,而且掌侧纹路和指甲缝隙里都干净整洁,没有常年劳作积累下来粗糙和泥垢,重要是,这人右手虎口处明显有一层厚茧……什么人才会虎口处摸出老茧来?

    “那就谢谢了!”邱晨赶紧道了谢,招呼着俊文赶着马车顺着大街走下去。

    黑衣青年站原地看着几个人背景,微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兴味笑容来。

    一名十多岁小童从后边赶上来,凑到黑衣青年身边,疑惑道:“洪将军,您怎么……”

    若是邱晨没有急着走掉,她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小童正是几次喊她‘泼妇’那个!

    “你小子,少我面前弄鬼,我可不是你们公子那般好脾气,惹恼了我,小心马鞭子!”洪展鹏抬手小童脑门上敲了个爆栗,笑嗔着。

    安辔抬手摸摸被敲疼脑门儿,嘿嘿地陪着笑,却还等待洪展鹏答案。

    洪展鹏抬眼看看那已掩入人流一家人,狡黠一笑,却没有给安辔解惑意思,只暗道,他们家那位什么性子?说那人偶发善心他是根本不信,不是那种行事没有规矩。那么,是什么让那人破例将一匹大宛火焰驹贱卖掉……这其中缘由,可就很值得推敲了。而不管是何原因能让那人破例,这一家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么他透露一下,让那一家人能够避避险,也是没错!

    咧咧嘴,洪展鹏一挥手,转身走进一条胡同。究竟有什么特别,去探探或许能有什么收获呢!

    再说邱晨进了城,摆脱了那个让她感觉怪怪青年,沿着大街没走几步,喧嚣热闹市声就扑面而来。

    临近晌午,正是一天里市面热闹时候,街道两旁店铺或挂着门面招牌,或挑着高高布幌子,也有树一根高高杆子挂一串灯笼,上书店铺名称或者主卖商品,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店铺和店铺之间墙根下,则是一个一个露天摊子,这卖各种小吃,卖一些手编物件儿,卖一些小件儿刺绣……些摊子没有店铺堂皇大气,却花样繁多,灵动多变。

    还有一些流动贩子,扛着草棍子,上边插着红彤彤糖葫芦;也有扛着一担灯草花儿,花色艳丽,造型逼真,大老远火红浓绿耀人眼目……

    别说几个孩子,就连邱晨,这会儿也感觉眼睛有些不够使了。

    几个孩子都有些坐不住了,邱晨却不会自找麻烦,把孩子们放下车,那还不和撒出圈鸡似,四下里乱跑一气儿……她只怕光找孩子功夫了!

    哄着孩子们车上坐好,等会儿找地方存了马车,再带他们来逛街。几个孩子撅了会儿嘴巴,很就被喧腾热闹景象给吸引住了,一个个把着车架子看入神,也顾不得使小性儿了。

    走了两刻钟,果然看到了一座醒目三层酒楼:客来居。绕过客来居,一只金光灿灿大铜壶就进入了眼帘!

    制铜铺子里,一名老师傅带着两名年轻徒弟,正忙碌着,看到大大小小进来一群人,那名年轻小徒弟赶忙起身迎上来。

    “几位客官,这是要制铜盆还是铜镜?我们廖家铜铺做铜盆能用几辈子不漏,铜镜也是光滑明亮,嫁姑娘娶媳妇都是好。”小伙计年龄不大,嘴皮子却很溜,一张口就做了一大通广告。

    邱晨听得有趣,笑着点点头:“我们是来打制铜器,不过,不是做铜盆,也不是做铜镜,我们想打制几个特别东西。”

    “哦?”小伙计有些意外,立刻转回头去向自家师傅用目光询问。

    那须发花白老师傅也把手上打制一把铜壶放下,整整身上围裙,慢慢地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不知你们要做什么物件儿?有没有样子?”

    邱晨拿出自己画图纸,递给老师傅:“你是渠师傅吧?我想打制几个物件儿,这是我画图纸,你看看。”

    那渠师傅拿过图纸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样子倒不是不能打制,只不过,这位娘子打制物件大,用铜料多,暂时我这里也没有这么多。”

    一听能打,邱晨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听到原料不够!

    愣了下,她才想起来,古代流通钱币都是铜铸,铜民间可是被控制东西,小打小闹打个盆子、镜子啥没人问,若是打她要这种几十斤重大件儿,还不止一件,这铜料还真是不好凑。

    邱晨皱了眉头,心思急转,然后道:“渠师傅,我这些东西,只做管子和机关话,铜料够不够?”

    渠师傅默然合计了一下,点点头。

    邱晨又道:“渠师傅,您看,我这个要是用陶器话,这里打个孔,你能不能把这个机关给装上,做成不漏水?”

    渠师傅这回没有犹豫,立刻就给了邱晨一个肯定答复。

    邱晨立刻就笑开了:“那好,渠师傅,我这套物件儿等着用,您看看能不能给我赶一下工期,几天能做出来?”

    渠师傅目光图纸上盯着看了一会儿,抬头对邱晨道:“这位小娘子,你画这个物件儿,我还从未见过,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渠师傅指是邱晨画一个旋转式阀门,这个,此时应该还没出现吧?

    邱晨却没有打算隐瞒,微笑着细细地把阀门构造细节和原理给渠师傅讲了。

    那渠师傅恍然之后,一张皱纹深刻脸露出抑制不住地欢喜来:“这位小娘子,小老儿厚着脸问你一句,这物件您做完后,能不能还让我们继续做?”

    邱晨笑着点点头:“可以!”

    “啊,那小老儿就多谢了!”渠师傅对着邱晨躬身施礼,邱晨哪能受,侧了侧身,抬手虚扶了老师傅一把。

    那老师傅又道:“既如此,小老儿就给小娘子赶赶工,嗯,两天,两天后,就可以来取了!”

    不等邱晨说话,老师傅又赶紧补充道:“小娘子只需支付铜料钱,工钱小老儿就不要了。还有,小娘子需要把所需陶缸给我送过来,也好上边钻孔打制!”

    邱晨之前了解过,打制铜器工钱根据工艺繁简而定,像她定做这些物件儿,个头大而且要求必须精密不能漏气漏水,这一笔手工费可少不了,要比原料还要贵不少。邱晨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询问了渠师傅用料价钱,拿出十两银子做定钱,问了卖陶器铺子位置,立刻赶了车去购买。这个时代,陶瓷业还是非常发达成熟,邱晨毫不费力地就购得了一口两人合抱大陶缸,一口可以扣锅上中号陶缸,请那卖陶器店铺给大陶缸打个孔,中号陶缸则直接切了底儿,只留了一个圈儿,一起拉回铜器铺子。两口大陶缸,加打孔切割,不过花了不到一百二十文。

    把蒸馏器具打造事情办完,邱晨此次进县城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看看天色还不到午时,于是就把马车托付给制铜铺子,带着一大四小五个孩子去逛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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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树巷儿,本是无名小巷,只有四五户人家,因为巷首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主干粗如怀抱,枝繁叶茂,每到夏季绿叶伸展开来,碧翠如盖,这条小巷也因此树得名。

    三月初,古槐上刚刚生出点点嫩绿叶芽儿,树下一张石桌,桌上一壶香茶,旁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身着一件青色茧绸长衫,正捧着一卷书看入神。

    大门开启,一个黑衣青年哈哈大笑着步走了进来,打破了小院宁静悠闲,也打扰了那位看书公子。

    “哈哈,难怪文庸那家伙耿耿不忘,那匹红马真是不错,没见识人或许以为是胭脂雪血统不纯,文庸那家伙一定看出来了,那可是大宛火焰驹,比什么胭脂雪可强太多了!”说着,黑衣青年伸手捞起桌上茶壶,也不用茶杯,直接对着壶嘴儿咕嘟咕嘟一阵狂喝。一气儿喝下半壶茶,这才觉得解了渴,抬起袖子擦擦嘴巴,将茶壶往桌上一放,随意地扯过桌旁另一张椅子,手脚摊开地往上一坐,长长地吁了口气,却仿佛又想起什么有趣事儿来,嘿嘿地笑开了。

    另一边公子握着书卷,横了那青年一眼。那黑衣青年脸上笑容未变,摊开手脚却不知不觉地缩了回来,规规矩矩放好。

    “大哥,据斥候所报,咱们那布袋已经备好了,只要猎物一入套,咱们可就要收口了……”

    握书卷公子略略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半空,目光凝于一点道:“可有上佳疗伤之法报上来?”

    黑衣男子脸色也是一凝,随即略显沉重地摇摇头:“还未见回报。不过,时日尚短,或许过几日就能有了。”

    握书卷公子抿抿嘴角,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放,起身道:“只怕,赶不及……”

    黑衣男子脸色也彻底沉重下来。

    虽然话没说完,他却知道,这赶不及之后意味着什么,那将意味着大战后无数没有把命丢战场上兄弟,会因外伤感染恶化而悲惨死去。他忘不了那些兄弟们不甘目光,忘不了那些兄弟被伤病折磨不成人形悲惨模样……

    “嘛,说什么医药世家,悬壶济世,却连个治外伤方子都拿不出来,偏偏还个顶个两眼盯着给大军药材供应……我这就去把那些只吃粮米不干正事儿草包货抓来审问,我就不信问不出一个治外伤好方子来!”黑衣青年一巴掌拍石桌上,愤愤地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喝止住。

    “站住!”

    一声清喝,声音并不大,甚至语气都是淡淡,却让黑衣青年暴怒脚步戛然止住。

    “大哥!”黑衣青年转回身,有些不甘地低叫。

    秦铮抬眼,目光清冷地看过来,“你去把那些人抓来,就能问出治外伤方子了?即使用刑逼出方子来,你敢给兄弟们用?”

    黑衣青年瞪着眼,嘎巴嘎巴嘴,却一个反驳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武将,上阵杀敌行,斥候打探都行,却独独没有办法对付那些文绉绉手无缚鸡之力郎中!那些人,他一拳头下去估计就能打个半死,却没办法让他们想出上好疗伤方子来。

    看着黑衣青年一脸不甘,秦铮抬手他肩头拍了两下,安抚道:“你且安下心来,再等两天!”

    “……就这么等着?”黑衣青年目光小院和石桌上扫过,边境战事一触即发,他们这半个月来却窝这小院子里……他早就焦躁要冒火了!

    秦铮将他不满看眼里,竟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来,这个洪展鹏是他身边一员虎将,也是他从军前就结下义弟。这个家伙打起仗来有勇有谋,偏偏平时就做出一副憨粗大样子来,也不知是故意给谁看!

    哼,以为他不知道他心思嘛!

    低头,将眼中那一丝笑意掩了去,也不再理会洪展鹏,弹弹袍角,径直朝外走去。

    洪展鹏怔了怔,急忙抬脚跟了上去,想张嘴问,终是没敢开口,却忍不住回头朝无声跟上来两名侍卫打起眼色,得到却是摇头表示不知道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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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玩看看,邱晨带着五个孩子悠闲地一路逛下来,然后一个小吃摊子上买了几碗面和十来个包子,吃了午饭。

    当然,还买了俊言俊章念念不已胡记肴兔肉。这种肴兔看起来颜色有些暗红,味道邱晨看来也称得上佳品。没有野兔肉那股子土腥气,即使冷食,也是咸香满口,有一股特异香气。邱晨一问价格,每只肴兔儿不过八十文,干脆多买几只,带回去给大家伙儿都尝尝。

    经过一个卖首饰小摊子时,摊子上摆放一些木雕簪子和镯子,雕工拙朴可爱,邱晨选了几只簪子揣怀里。

    一家香料铺子里,邱晨看到货柜上挂着一小串红色细细尖尖东西,差点儿让她惊喜地蹦起来。这些日子,好多菜都因为没有辣椒调味,做不出地道味道来,原本想着这个时代辣椒还没传进来呢,没想到居然被挂香料铺子里做装饰!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邱晨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包丁香和一盒玫瑰膏子,就把那串朝天尖椒当成了搭头儿拿到了手。只不过,一出香料铺门,邱晨就把花了五两银子丁香和玫瑰膏子随手放进俊文背后筐子里,只喜滋滋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串朝天尖椒包起来,揣进怀里。惹得俊文和几个小都有些不解,纷纷询问是什么东西,值得邱晨这么宝贝,邱晨却故作神秘地笑着摇摇头:“等回到家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还街尾看到一个老太太守了个篮子卖鸭蛋,邱晨想起美味咸鸭蛋,一口气将老太太带四十几只鸭蛋都买了下来,又加了五个钱儿,把老太太旧垸子也买下来,里边老太太垫了厚厚麦穰,倒不怕鸭蛋颠破了。

    当然了,县城里有是清水镇没有,比如白糖,比如紫菜、笋干,比如上好茶叶、笔墨纸砚,邱晨斟酌着买了一些。还有一个让邱晨惦念已久物件儿,一只大澡盆。

    逛街时间过得飞,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时辰。午时末,一行人去制铜铺子取了马车,几个孩子恋恋不舍中,踏上了返程路。

    一路上,几个孩子拿了麦芽糖玩不亦乐乎,每个人拿了两根小棍子缠了麦芽糖,看谁玩花样儿多。阿满小手玩不利落,过一会儿,就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一下,然后,就眯了眼睛,仿佛吃到了什么极品美味儿似,看邱晨心里也软软。

    玩够了麦芽糖,阿福阿满就爬进大澡盆里,邱晨怕他们颠簸,取了褥子给他们铺木澡盆里,后,俊言俊章也挤了进去,几个孩子躺澡盆里,邱晨就给他们讲故事,马车颠簸着,几个孩子竟挤澡盆里睡着了,邱晨就拿了被子给他们盖上。

    一路急赶,酉时末才赶回刘家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还没进村,村口岔路口,老远就看到昏暗天光下,两个细瘦身影翘首以待,已经睡醒四个孩子站马车上就开始大喊,叫二叔,叫二哥,热闹成一团。

    “二叔,娘给你买了书、方巾!”

    “二哥,我给你带回了肴兔腿儿!”

    林旭和俊书也欢喜地迎了上来,阿满第一个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麻糖,塞进林旭和俊书嘴里,引得两人抱了小丫头亲了又亲,把阿福和俊言给眼气不行。

    回到家里,青山和庆和家都已经回去了,兰英正做饭,听到马车声,就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俊书、林旭帮着俊文把车卸了,就牵了马去遛马饮马,邱晨则张罗着给几个小洗了手脸,把他们都打发到炕上歇着,自己将买回来东西扒拉出来,取了一只肴兔一包点心一包糖交给兰英。还从怀里摸出几根木簪子,招呼兰英过来挑。

    “来瞧瞧,我买了几只簪子,你挑一支去戴!”

    村里妇人很少有首饰装点,绾头发很多就是用一根树枝削一下来用。有娘家富裕配送嫁妆里有那么一两件银首饰,平日里也根本不舍得带,都是重大节日时才会拿出来一用。然后深深地藏箱子底儿,留着给女儿做嫁妆。

    邱晨买几支簪子,虽说只是木制,雕工却还算精致,兰英看到怎么会不喜欢。想着木簪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心中也欢喜就没有推辞,笑呵呵地挑选了一番,后选了一支桃花簪。

    邱晨拿了直接把她头上筷子替了下来,连声赞了。旁边阿满也拍着小巴掌,乐呵呵道:“好看,兰英姨好看!”

    把个兰英高兴地,伸手抱住阿满亲了好几口,逗得小丫头咯咯咯地笑起来。

    听到动静,栓子和石头也跑了过来。邱晨拿扦子一人缠了一团麦芽糖,还给灵芝、芝儿、香儿、山子也都缠了,让两个小子给哥哥姐姐们送回去。

    兰英戴了木簪喜滋滋地回了家,邱晨就招呼一家人吃饭。

    吃罢饭,邱晨就开始忙忙碌碌地烧水,把木澡盆放堂屋里,倒入半盆热水,先把阿福、俊言、俊章剥光了衣服,抱进澡盆里,一阵揉搓冲洗,把几个小猴子洗皮肤发红,这才擦干了,抱进早就放好被窝里。然后换了水,交给三个大点儿男孩子洗澡。等一家人都洗完了,原准备留着和自己一起洗阿满已经滚被窝里睡着了。邱晨也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却仍旧把房门关了,自己痛痛地泡了个澡。

    坐进热气蒸腾澡盆里,邱晨长长地舒了口气。当年用着二十四小时供应淋浴时,绝对想不到如今为了洗一回澡,需要折腾一整个晚上!

    泡皮肤发白了,邱晨才赶紧搓了搓身上老泥,拿干净热水冲洗干净,擦干了身体,穿了衣裤,借着热水,将一家大小换下来脏衣服洗了,又将脏水一盆盆端出去倒了,把澡盆清理干净,这才抖着冰冷手脚爬上炕,钻进被火炕烘得热乎乎被窝,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邱晨终于得酬所愿洗了一回热水澡,随着一身污垢被洗净,仿佛她与这具身体契合度都提高了许多,整个人身心舒坦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自然分外香甜,第二天居然破天荒地起晚了。

    一睁眼,天光已经大亮,还没回头,就听到身旁唧唧喳喳地压低了说话声,竟是连几个孩子都醒了。

    邱晨觉得有些脸红,抬起手搓了搓脸,起身穿了衣服,同时也招呼着几个孩子穿衣起床。一看才知道,炕上躺着只有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满四个小,连俊书那小子都早起了。

    走到外屋,锅上冒着热气,灶坑里尚燃着余火,有清淡儿朴实米饭香从锅里透出来,让人自由地生出一种欢喜和满足来。想来是林旭和俊文俊书早起了,连早饭也做好了。

    邱晨嘴角溢出一抹宽慰笑容,招呼着几个小一起洗漱了,把昨晚洗干净衣服拿到院子里,抖开晾晒衣绳上。正用力抻着衣服上小皱褶儿,林旭和俊文俊书牵着马,挑着一担鲜青草回来了。

    “昨儿那么累,你们几个怎么也不多睡会儿?”邱晨笑着把饭摆上,一边和几个大打招呼。

    林旭笑笑,俊文俊书则连称不累,俊文又道:“姑姑,我和俊书去池塘那边了,何师傅今儿早上开始给荷塘放水,说蓄水后晒上一集,就能种莲菜了。”

    “哦,已经放水了!呵呵,看来,我们吃莲菜日子就有指望了!”邱晨笑应着,心里却提醒自己,待会儿去三奶奶家看看。

    那日,刘金才带了何师傅来,认了主家后,就说林家不方便,把何师傅带到三奶奶家吃住。当时邱晨忙得没顾上,只让人送了些米面肉菜过去,这一眨眼都好几天了,她也忙过去那一阵儿了,却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还真是忙糊涂了。

    一家人围桌吃饭,都要吃饱了,邱晨才猛地想起,这一天可是清明节了。那日兰英婆婆还特意提醒她去给林升上坟呢,一忙乎又差点儿忘了。

    貌似,她还是把寒食节不动火风俗给忘了!

    去给林升上坟,林旭和阿福阿满是必须去。

    于是邱晨抬头向林旭道:“二弟,你们学堂可放假了?”

    不过是随口一问,然后准备让林旭请假,没想到林旭倒真点了点头:“是,徐先生说祭扫乃孝道人伦大事,不可轻忽!”

    这么一说,邱晨就只能答应着了。

    点点头,邱晨道:“那好,吃过饭,我们去给祭扫一下吧!”

    俊文四兄弟都是杨家儿郎,不需要去给林升祭扫。却也跟上,打算着万一姑姑悲伤过了,也好有个照应。

    邱晨拿了几样祭品,和昨天去县城买回来香烛等物,装了两个垸子拎着,由林旭和俊文各拎了一只。邱晨抱了阿满,俊书和俊言俊章领了阿福,一起出门去给林升上坟。

    临出门时,兰英婆婆王氏果然送过来两套纸糊衣服,都是内外衣裤鞋帽俱全,看得出很是费了一些功夫。邱晨自然连声谢过。

    王氏宽慰了几句,还嘱咐道:“看着天色怕是有雨,你们去回,别给淋路上。”

    邱晨带着几个孩子谢过,沿着缓坡一直向东而行。

    林家是十几年前刚刚落户刘家岙,没有祖坟,林升衣冠冢就建东坡下林家一片田里。孤零零一抔黄土旁,当初下葬插柳木有一根已经萌发出几簇鹅黄色嫩芽,可以想见,几年后,这根柳木将会成长为一棵柳树,陪伴这座孤坟旁边。

    一路上,邱晨让林旭抱了阿满走前边,她则领着阿福落后一步。无论如何,林升媳妇海棠不可能连自家男人坟都不记得!

    天气果然如俊文说,阴沉着,似酝酿着一场珍贵春雨。

    邱晨默默地跟林升身后,阿福阿满似乎也感受到了娘亲和叔叔身上那份沉重,也特别乖巧地一声不发。这一行人就显得特别安静,一路连一个说话都没有。

    因为坟立了不久,土色尚,也没有什么枯草衰枝,就那么一个大大黄土包,顶上用一块青砖压着几串褪了色纸钱,风里瑟瑟着。坟包前边用青砖砌了一个小小祭台,连块墓碑都没有。祭台尚遗留着立坟时焚烧香烛纸马留下痕迹,显得格外凄凉。

    到了坟前,林旭默默地把阿满放下,注视着坟堆片刻,回头对邱晨道:“大嫂,把祭品摆上吧。我给哥哥添捧土!”

    两万字大,亲们满意么……

    累死了,这是要死人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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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赶太急,文文写和糙,今儿早起粟粟又修过了,已经看过得亲们,可看可不看……那啥,实是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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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粟爬走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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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这人真笨!

    章节名:第六十六章这人真笨!

    第六十六章这个叔叔真笨!

    村子里生活艰辛,没有财力修建牢固石墓砖墓,只能起一个黄土包。为了这坟堆不至于渐渐被风雨耕地所平,亲人们来上坟祭扫时一大任务就是添土维护,村里人总会说,谁谁谁坟堆多少年了还不见小,溜溜光没有杂草,就夸这人亲人后辈们有心孝顺!这座坟,仿佛就是去世之人活着人心中位置和重量具体体现!

    邱晨没有出声,点点头,俊文把两只盛放祭品垸子拎了过来,放祭台旁,然后把一碗碗祭品拿出来,摆放到狭小青砖祭台上,之后把香炉烛台等物也拿出来,按烛火两分香炉居中次序,依次摆放起来。

    俊书则带着俊言俊章跟着林旭一起,把坟头上落叶草屑捡拾干净,又去旁边田地里捧了黄土,培坟包之上。

    俊文点燃了香烛,又取了纸钱递给邱晨,邱晨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坟前跪下,拿了纸钱蜡烛上借了火,祭台前开始祭祀焚烧。

    林旭一边捧起泥土添坟头上,用手拍实,一边低声念叨着:“大哥,大嫂带弟弟和阿福阿满来看你了。这些日子,大嫂一人辛苦操持着林家,学会了炒药制药,开了一炒药作坊,家里日子好过了许多。咱们家前几日起了院墙,盖了西厢房,都是石头建脚青砖青瓦。还买了将近十九亩地。还买了车马,马儿还是罕见大漠良驹胭脂雪,特别神骏,你要是一定欢喜……眼下又院前洼地挖了池子准备种莲菜,大嫂……大哥,你放心吧,大嫂很好,阿福阿满很好,小弟我也很好,你那边一个人,不要挂念家里……”

    念叨着念叨着,林升眼泪止不住地涌上来,流了满脸,他也不知道擦,仍旧一边加固着坟头,一边絮絮地把家里情况念叨给大哥听,仿佛大哥就他眼前,虽然没有出声,却默默地倾听似。

    不知是不是林旭抽泣声,还是这肃穆场景勾动了邱晨神经,她竟也不知不觉地流下两行泪来,冰冷泪水滑过面颊,渗入嘴角,咸涩滋味才提醒,她哭了。

    阿福阿满一边一个似有些紧张,阿福扯住了邱晨衣角,阿满则搂紧了邱晨腿,都紧紧地偎母亲身上。

    林旭添完坟,回头一看大嫂满脸泪水,跪坟前,两个孩子也是一脸哀戚,心下加悲戚。默默地走到祭台前,林旭也跪邱晨身旁,上了香。

    一阵风阴测测风吹过来,焚烧纸钱火和纸灰扑腾腾刮卷起来,直往人身上扑。

    林旭和俊文一边一个,上前扶住邱晨,俊书和俊言俊章则手疾眼地抱了阿福阿满,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大嫂,你带着福儿满儿这吧,起风了,别让火扑到身上!”

    邱晨默默地点点头,神情哀戚木然地拉着两个孩子再次跪下来,林旭则返回祭台前,拿了纸钱祭品继续焚烧祭拜。俊文去寻了一根长树枝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翻腾着燃烧纸钱祭品,被风吹得呼啦啦火苗,炙烤人手脸生疼,隔得远些能好受些,也避免被火扑上,发生意外。

    前边,俊文帮着林旭焚烧纸钱、衣服,邱晨就带着两个孩子默默跪后边。

    微微勾则着头,邱晨满心黯然悲伤,想却不是林升,而是那个世界已经逝去奶奶,和那些亲密好友同学,甚至连意见分歧对立几个同行这一刻,都让她无比怀念。

    仿佛刚刚已经把话说完了,这会儿,林旭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流着泪倒了三杯酒洒坟前,将带来纸钱纸衣烧了,从那些祭品中用筷子挨个碗里夹出一些来,放到火里焚化了,又磕了头,差不多坟前香烛也燃完了。林旭就开始清理坟前余火,又把一碗一碗祭品,吹去浮灰放回垸子里。转回身,见大嫂带着两个孩子还跪那儿,不由是心生哀意,刚刚抑住泪水再一次汹涌上来,流了满脸。

    强抑住悲声,林旭抬手抹抹脸上泪水,拖着步子走过去,一手一个先把阿福阿满抱起来,又对仿佛悲伤至极大嫂道:“大嫂,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伤腿……”

    这一声,邱晨却仿佛仍旧毫无所知,林旭就叫着阿福阿满道:“福儿满儿,叫娘亲起来,咱们回家了!”

    阿福阿满答应着,一边一个搂了邱晨胳膊,软软脆脆地叫:“娘!回家了!”

    “娘亲,起来了,回家啦!”

    邱晨恍恍惚惚地正看着一张张熟悉容颜眼前放电影呢,突然听到有人喊大嫂,她没有那个做大嫂自知,不想离开那些熟悉面孔,那些亲近笑容,可片刻又有人搂了她胳膊叫娘亲,叫她回家!

    回家这个词,触动了她心底某处柔软,回家啊,是该回家了!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丢开了那些无比熟悉面容笑脸,抬起头,阴沉风吹过来,湿漉漉眼睛涩涩地发疼,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就看到阿福阿满两张小脸挂着泪珠,正一脸焦急地扯着她胳膊一声声呼唤着,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唉!她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回不去了不是吗?怎么还会再次放纵自己沉湎进去!

    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又从袖袋中摸出手帕,给两个孩子擦干脸上眼泪,伸手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拍着安慰了一番,又给两个孩子拍打去身上泥土,这才让林旭抱了阿满,自己起身背了阿福,一步步往家走去。

    路上,仍旧有些懵懂俊言俊章询问着:“……你们家怎么就一座坟,祖坟呢?”

    这会儿,邱晨神思已经恢复了清明,听到俊言俊章这么问,不由地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林旭这会儿虽然仍旧心里悲戚,却也稍稍收了些悲色,听到俊言俊章询问,也就开口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小时候哥哥曾和我说过,当年父亲带我们兄弟俩是从京城搬过来,只不过,父亲只此住了一年,安顿好我们兄弟就外出了……从那以后,就再无音信……至于再往上祖辈,哥哥没有提过,我也不知道了。”

    感情,这音信全无还是从父辈遗传来啊!

    林旭谈及林家来历显然也是所知不多,不过邱晨还是有些许收获。比如,林旭言谈中只提及了父亲,却没有提母亲,也不知自己那个便宜婆婆是之前就去世了还是怎么了。至于那个便宜公公,邱晨则颇不以为然,十年前林旭还是一两岁幼儿,林升也不过十多岁半大孩子,那位就把两个孩子撂这里,再没露面,这人感情根本没有身为人父责任感啊……鄙视!

    林升带着那么小林旭能够活下来,还娶妻生子,还真是不容易啊!

    邱晨腹诽着,顾自低头往回走。俊言俊章似乎也没了说话兴致,再没提什么问题,一行人就此彻底安静下来,默默地往回走着,这旁人看来,衬着身后阴沉天色,难免就透出一股子悲哀凄凉意味来!

    xxxxxxxx

    再说廖文清,那日林家想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又有疗伤药配方惦记着,从刘家岙离开后,就即刻连夜回了府城廖家。

    虽然心里急切,但廖文清还没有糊了心,还知道先去拜见父亲,并把找到上佳疗伤药配方事情向父亲廖家丞汇报了,廖家丞大喜。可待听到林家要求自己制药,并不交出配方后,又不由转了怒色。

    “那妇人如此不识抬举,若非我廖家,谁肯相信她一个乡村妇人……”

    廖文清虽知父亲说都是实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过意,却也不敢跟老爷子撂脸子,只好连忙上前抚慰:“爹,你且别发火,听儿子把话说完。”

    廖家丞恨恨地瞪着廖文清,还是忍了怒气坐了下来。

    廖文清赶忙倒了一杯茶递到老爹手里,看着廖家丞喝了一口茶,脸色稍稍缓和了,这才斟酌着开口道:“爹,儿子这些日子与那妇人接触下来,越来越觉得,那妇人不止茯苓膏和疗伤药两种配方……哪怕只是这两种配方,茯苓膏还罢了,疗伤药值多少,您老英明,自然比我看得清楚……这一次,她之所以坚持自家制药,怕不过是我们起了什么心思……”

    一听这话,廖家丞怒火又冒了上来,一瞪眼还没说话呢,就被廖文清按住,继续道:“爹,您老可是做了一辈子生意了,这事儿也不怨人家信不过咱,搁谁身上只怕都会这么做。这疗伤药非同小可,一旦拿出来,别说像咱一样人家,那些官宦人家只怕都忍不住要伸手……所以啊,儿子就琢磨着,咱们怎么能又妥帖又不声张把这个方子拿过来……可是太难了,儿子我为了咱们家可是殚精竭虑,绞脑汁啊……”

    廖家丞这会儿怒气已经缓了许多,看着儿子挤眉弄眼怪样子,忍不住抬手就给了廖文清一巴掌,呵斥道:“别弄鬼,赶紧说!”

    廖文清夸张地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揉着,一边呲牙咧嘴地朝廖家丞诉诉苦,眼看着老爷子又要抬手打,这才赶忙上前按住老爹巴掌,把自己打算说出来:“那啥,你和我娘不是总嫌乎儿子不娶妻成家吗……你看,我这未娶,她男人也死了,我直接把她娶进门,岂不一切水到渠成,妥妥帖帖了……”

    说实话,廖文清对自己这个打算没什么底气,所以,他一边说一边那眼睛觑着廖家丞脸色,却见廖家丞听了他话之后虽然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发怒,提着心就渐渐落了下来。

    廖家丞皱着眉,低头沉吟了好半天,也没有开口,廖文清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七八只猫抓一样,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了,巴巴地去换了杯热茶,递进廖家丞手里,同时轻声叫道:“爹……”

    廖家丞接了茶杯,一改平日火爆,竟是轻轻叹了口气,让廖文清刚刚放下心有忽忽悠悠地提溜了起来。

    就廖文清忍不住要开口催促之际,廖家丞终于开口道:“这事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廖家着想,可那妇人毕竟是寡妇,还带了两个孩子,你娶了她实是太委屈了。”

    这是同意了啊?

    廖文清心中根本没有委屈感觉,一听老爹松了口,登时大喜,不过还知道把这份喜悦压心底,脸上只露出一抹坚毅来,道:“爹,只要能让咱廖家发扬光大,儿子就不委屈。”

    廖家丞这会儿对儿子敢于牺牲勇于牺牲精神是非常非常满意,抬手拍了拍儿子肩膀,道:“也罢,等将那妇人娶进门来,再让你娘替你踅抹几个温柔貌美妾室……”

    一听这话,廖文清就知道自己装可怜装过了,连忙道:“爹,那妇人虽说生乡村之间,却并不粗鄙,而且容貌也颇为清丽……咳咳,儿子是真不委屈,你老就不用和我娘提什么纳妾事儿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你老爹我还不糊涂,怎么着也得你把人娶进门之后再说这些。”廖家丞一听儿子把那个寡妇夸得和朵花儿似,就有些不乐意了。

    这大概是所有当父母通病,孩子小盼着孩子长大,等孩子长大了,又心急娶妻。可等真把媳妇娶进门了,当爹娘就总会觉得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孩子被人抢走了,又有些见不得儿子看重媳妇了……

    廖文清连忙笑着描补:“爹,她进门后,咱们还得哄着些,说不得还有多少好方子呢!”

    廖家丞这回没有呵斥儿子,捧着茶碗点了点头:“罢了,你只要记得光大咱们廖家,纳不纳妾,我就不操这闲心了。”

    廖文清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又给老爷子拍了一顿马屁,把廖家丞拍通身舒服妥帖,就主动提出要去和自家夫人高氏说说,毕竟,给儿子娶妻,大部分事情都要高氏这个当娘来操持。

    廖文清仿佛已经看到把林家娘子娶进门来,换成了廖家娘子了,满心欢喜地跟廖家丞身后,去寻高氏说事儿。

    可让廖文清和廖家丞都没想到是,他们爷俩商量好了事儿,到了高氏这里,却遭到了坚决否定。

    高氏根本没听廖文清说完,就一口给否决了:“想娶个寡妇进门,没门儿!”

    原来,高氏早就从廖文清身边小厮嘴里得了信儿,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心疼三儿子居然和一个乡下寡妇来往密切,她心里就憋着口气,这会儿听到廖文清居然打算把那乡下媳妇娶进门,当然不会同意。

    她如此优秀儿子,什么样高门大户千金闺秀娶不来啊,非得娶个乡下寡妇进门,这以后她哪还有脸出门见人啊!

    “妇人之见!”廖家丞呵斥一声,却又忍住气把自己和儿子打算细细地和高氏说了一遍。高氏虽然不如廖家丞通透,却也知道廖家发展是大事,是重中之重,既然那妇人手握重要药物配方,丈夫儿子将人娶进门打算恐怕是不能改了,可让那么一个乡下寡妇做儿媳,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要说高氏也有些急智,心思一转,就道:“那妇人不过是个乡下寡妇,咱们肯收容她,已是她积了几辈子福祉了……这样吧,既然对咱们廖家有用,那就纳了吧!不过,纳她进门之前,老三先给我应下商家二小姐婚事。待商二小姐娶进门,再纳那妇人进门不迟!”

    这一句话,就把正妻改成妾了。而且,还要纳进门之前,先娶一门大户女子进来……

    虽然廖家丞觉得这事儿恐怕没有高氏盘算那么轻松,可他本身也觉得让儿子娶个寡妇太委屈,一时竟没有出言反对。

    廖家丞和高氏不了解林娘子,可廖文清却了解多,他虽然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求娶对林家娘子来说,就是大诚意,根本没想到会遭到拒绝什么,可毕竟知道林家娘子傲气很,娶进门作正妻还罢了,若是纳妾,那妇人必不肯答应。

    看着自家老爹也不出声,似乎也有些赞同高氏意见,不由地有些急了:“娘,人家手里握着那等药方子……这就是信儿没传出去,若是信儿传开了,等着娶她进门人有是呐,哪里还等你娶了儿媳,再去纳人做妾……”

    廖文清一急之下,措辞也忘了斟酌了,登时激怒了高氏。

    哐当一声,高氏手中茶杯已经被掷到地上,摔得粉碎,高氏一巴掌拍桌子上,怒气冲天地指着廖文清鼻子道:“再有什么了不起方子,也不需要我卖儿子来换!”

    这话就有些捎带上廖家丞意思了。

    “什么卖儿子不卖儿子……”廖家丞也不干了,怒气一冲,就要反驳。

    廖文清也没想到会是引发这么大反应,心里烦躁,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家爹娘为了自己个儿吵起来,连忙上前架着自家老爹从高氏房间里走出来。

    走出高氏院子好一会儿,廖家丞才缓和了怒气。看了看身边搀扶着自己三儿子,廖家丞轻叹了一声,难得安慰儿子道:“你且忍几日,让你娘消消气再提。她毕竟是当娘,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是正常。”

    听老爹如此说,廖文清也只能按下心中急躁烦乱,挤出一个笑脸来应着:“爹,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我娘答应之前,我会稳住那边……”

    “嗯,如此甚好!”廖家丞也算是放下了心中那一点点担忧。刚刚廖文清说那句话太对了,那妇人手里握着方子事儿是没传开啊,传开了别说纳进门当妾了,只怕明媒正娶等着娶那妇人进门都能排起队来,他可没有子大地以为廖家强大无人敢惹,虽然小有家财,但毕竟只是行医经商之家,这府城里,人家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小吏都能辖制,不论那些高官达贵了。若是真惹来那些人瞩目,他们廖家只能靠边儿站。

    后,廖文清回家商议婚事,就以各方暂时偃旗息鼓结束。

    急躁烦乱廖文清安抚了自家老爹,家里也呆不下去了,但夜色已深,城门也早关了,他只好捺着性子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府城,返回安平县。

    也就是说,邱晨进城时候,廖文清其实也安平城,只不过,有时候人与人也挺奇妙,赶巧了一天能见好几回,赶不巧儿,说不定擦身而过,却没注意到对方。

    廖文清原本就和林娘子约好,这一日过来送药材原料和一些制药用具,包括他熟悉整套切碾捣工具,也有他有些不知所以一盘中号石磨。装好车正要出门,秦铮却带着一名黑脸汉子上了门,不用秦铮说,廖文清也知道这二人所为何来。他原来准备林家出了第一批货再接洽秦铮,这正让他堵门口,车上许多药材和制药用具避无可避,廖文清干脆光棍到底,直说找到了疗效极佳疗伤药方,并邀请秦铮同行。

    原想着秦铮位高繁忙,必不会亲力亲为,却没想到人家二话没说,连马都没下,直接拨转马头,让他前头带路。廖文清无法,只好舍了备好马车,要了一匹马,与秦铮同行。

    正值清明时节,杨柳吐绿,百草萌发,正是草长莺飞,放眼望去,远处山,近处田野,无处不是鹅黄嫩绿,一片勃勃生机。

    秦铮性子清冷,不喜言笑,那位黑脸汉子洪展鹏却是豪爽性子,廖文清又有些刻意地寻找这话题,不着声色地奉承着,自然很就熟稔起来。几人并没有催促马匹,只是任马而驰,即使如此,也远比拉了货物马车了许多,从清水镇到达刘家岙不过两刻钟功夫,廖文清就和洪展鹏称兄道弟,言谈间竟颇有些相见恨彤意了。

    几人乘兴而来,却没想到,到了林家门口,却见林家建黑色大门紧闭着。三人收缰坐马上静候,廖文清小厮没药步上前敲门,只不过没药手刚刚碰到门环还未敲响,就听那跟洪展鹏身后小厮安辔高声叫道:“竟是那泼妇!”

    这一声高呼,可以说秦铮、廖文清都不陌生,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听到安辔这样称呼了,倒是洪展鹏第一次听到安辔这个称呼,颇觉兴趣,也不禁随着其他几人扭头看去,就见缓坡下几株垂柳掩映中,一名身着青色衣裙年轻妇人背着一个孩子,微微垂着头,正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近前。

    不知怎么,那妇人并没有看过来,甚至连头都没抬,秦铮就从马上跳下来,下意识地抬了抬脚,却恰到好处地掩饰住自己失态,仿佛他只是下马活动了一下腿脚,然后就将马缰丢给身后侍从,手往背后一负,静静地立那里,目光清冷地注视着那一家人拖大带小地一步步走近。

    相形之下,廖文清就熟稔多了。他也几乎秦铮下马同时跃下马背,却毫不掩饰地笑着迎上前去。

    “林娘子!”招呼一声,廖文清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双手已经伸了过去,将邱晨背上阿福接了过去。

    邱晨这才抬起头,撩了一下鬓角垂下一缕乱发,微微勾了唇角,道:“多谢少东家了!就要到家了,让孩子自己走吧!”

    “不碍,不碍,这小小子个头不矮,可真不沉……呵呵,小家伙看来要多补一些,这么瘦怎么行啊!”廖文清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还低头逗了逗仍旧神情肃穆阿福。再转回头,又朝后边林旭含笑略略点头致意。林旭抱着阿满,也同样点头回应,算是打过招呼了。

    邱晨这会儿目光一转,看到秦铮几人已经明白了眼前形势,于是也不多言,只微笑着走到门首,推开院门,招呼一群人进门。

    大门、围墙簇簇,包括门首地面都用青砖漫了地,也算得上整齐,但走进大门,偌大院子里,只有三间崭西厢还算像样,正屋和东厢低矮陈旧,简直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称之为简陋都太勉强,简直是太寒酸。

    邱晨告了罪,带着两个孩子进屋洗了手脸。娘几个野地里哭了一场,眼睛都红肿着,涩涩疼。用清水洗一把,感觉果然好了许多。让两个孩子去找俊文几个,邱晨这才走过去,招呼廖文清几人。

    安辔目光扫了一圈儿,嘴角就禁不住露出一个毫不掩饰嘲讽来。只不过,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敢再冒冒失失地乱说什么,只能和几名侍卫小厮,跟着迎上来俊文俊书,牵了马往后院去了。

    前院寒酸不堪,进了后院,反而让安辔一阵诧异。这小厮虽然学得他家公子那般傲气些,但也学了一些他们家公子眼光,自然也有些见识。若说前院一眼就能看透这家寒酸话,后院虽然只是建了几个简单棚舍,却偏偏给了他一种看不透感觉。

    特别是那孤零零地建院子角落小房子,他瞅了半天,居然都没看出是何用途!

    就安辔愣怔着,俊书俊言带了俊言俊章几个小子引了众人,将马匹牵到角落马棚处栓了,又拿了鲜草料来,给几匹马喂上,伺候周到体贴,这些人都是擅长骑庐人,自然也都是爱庐人,见这几个小子手脚麻利,照料周到,不由都生了几分好感。

    那名当初替邱晨挑马汉子,竟难得带了丝笑出来,问道:“几个小兄弟,看样子对掌管马儿很熟啊?”

    俊文是老大,自然责无旁贷地替兄弟们回话,他双手抱拳胸,微微躬身道:“这位大哥眼力好,我们兄弟都是打小儿就跟着马儿打混了,不说知道多少,就是喜欢马儿!”

    这么大孩子得了夸奖,还能保持这般丝毫无伪淳朴谦虚还真是不多见,这个汉子不由是多了一层好感,脸上笑意竟也深了那么一点点。

    俊言这会儿也从马厩那边回来,见大哥和对方说话,谈论又是马儿,不由心痒难耐地插嘴道:“这位大哥,我看你们这些马儿可真是神骏很呐,不过,我还是喜欢我家胭脂!”

    七八岁孩子,这么真挚夸奖,让人喜欢,当然,那一句看似多余自夸,也并不显得无礼,反而有一种孩童真纯质朴,让人忍俊不禁起来。

    几个汉子,除了这个侍卫,就连安辔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俊言被几人笑有些窘,挠着脑袋,骨碌着一双黑亮干净大眼睛,众人身上转过,露出一脸莫名之色来。

    他这种模样无疑取悦了那群人,众人笑声高。

    俊章小小身子一挺胸脯,挡了俊言身前,气呼呼道:“我们家胭脂就是好,你们笑啥啊!到别人家里来,却取笑主人,真是……嗯,岂有此理!”

    这句岂有此理,还是刚刚听林旭偶尔说起,觉得很有力,就记了心里,没想到,这会儿让他拿出来用上了。

    相较于俊言淳朴可爱,俊章勇直反而投这些军中汉子脾胃。那侍卫脸上挂着笑,乐呵呵地朝着俊章伸出手来,似想要摸摸小孩子头顶,没想到,俊章正气头儿上呢,哪里会那么乖乖地等着对方碰触,头一歪,抬手就要把对方伸过来手打开。那个侍卫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人看清他怎么做到,却恰恰好躲开了俊章打来手臂,伸出去手却动作丝毫未见停顿地落了俊章头顶,轻轻地拍了拍愣住俊章,带着淡淡笑意道:“小家伙脾气不小哦!”

    “哼,别碰我!”俊章这回不仅歪头,连腿也用上了,用力往旁边一跳,想要躲开那人手掌,却不想,那只大手却仿佛他头顶生了根,俊章竟是接连蹦了几下,都没能躲开。

    小家伙却丝毫没有气馁,没有害怕,反把那股子执拗性子激了起来,眉毛倒竖,瞪圆着两眼,竟是不再躲避,反而拼全力,朝着那黑衣侍卫撞了过去。

    “四弟!”

    “俊章!”

    “小三!”

    几个不同声音同时响起,俊章就觉得自己先是眼前一花,视野中已经失去了目标,却几个喊声响起同时,身体被一双有力手臂固定住,本来拼全力身体竟是毫不听自己使唤般,双腿腾空往前翻了个跟头后,稳稳地落了地上。双脚着地,俊章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俊文俊书照应着把马匹拴好,就去炒药棚子里安置了几张长凳,准备让众人歇息,没想不过片刻,俊章居然为了维护俊言和那几个人顶起了牛儿。哥俩儿回头恰看到俊章全力一撞扑空,小小身子眼见就要扑倒地。俊章几人所之处可是铺了青砖,这一扑之下,即使不受大伤,说不得也可能磕掉几颗牙齿,父亲叔叔将两个弟弟托付给他们照应,万一出了事,他们可怎么向家里长辈交待!

    情急之下,这哥俩也没想这么全面,惊惧之下,高声大呼自然脱口而出,同时喊是四弟。俊言喊是小三,这小子虽然比俊章小一岁,但总不肯承认,也不爱叫三哥,而是叫小三。而比较正式俊章,却是一个女声,却是送材料车到了,邱晨引着马车到后院来卸石磨和诸般用具。一转过屋角,却正好看到了那么惊险一幕,登时也是惊呼出声。

    众人惊呼中,俊章有惊无险地安稳落地,这几人心也从嗓子眼儿,忽悠一下落了地。

    俊言几乎俊章落地同时,就冲上来,扶住了俊章,连声呼唤:“小三,小三你没事吧?”

    邱晨也迅速地打量了一下俊章,确定孩子毫发无伤,也知道,刚刚是这个侍卫逗孩子玩儿呢。虽然这种亲近孩子方式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出,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稳了稳神,邱晨这才缓缓走到俊章俊言身边,先把两个孩子以保护姿态搂进自己怀里,抬头这才认出,和俊章逗乐子竟是替她选马那个侍卫,那心中仅剩一丝不虞也散了去。

    虽然只是第二次接触,但邱晨却知道此人性子清冷,却很厚道,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于是嘴角就不由带了一丝笑,向着黑衣侍卫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道:“没想到是这位大哥,刚刚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多谢大哥维护了!”

    黑衣侍卫本就不是善言之人,刚刚和人家孩子闹玩也不过是一时看着两个孩子顽皮逗趣,没想到反而被人称谢,难免有些窘迫,一张黝黑脸上就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红晕来,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

    邱晨笑着拍拍怀里两个小家伙,道:“你们俩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你们可知道,这位叔叔可是身手了得,还有一手看马好本事……咱们家胭脂,当初还是这位叔叔帮着挑呐!”

    其他也还罢了,听到胭脂是这个人挑,俊言和缓过劲儿来俊章都抬起了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看着黑衣侍卫,片刻之后,两个小子竟是同时扑了过去,一人抱住了黑衣侍卫一只手臂,齐声嚷嚷道:“叔叔,胭脂真是你挑?你教教我们辩马吧!”

    俩小子倒是顺杆子爬,姑姑叫大哥,他们自然跟着叫叔叔。可没想到,这么一扑一搂,竟然千军万滦从未露过怯色汉子,红了脸。

    一番打闹,加上邱晨执礼相待,这黑衣汉子面对两个臭小子要求,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了,一贯清冷无情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苦笑,僵硬着脸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俊章俊言立刻欢跳着发出一阵欢呼,同时放开黑衣侍卫手臂,规规矩矩地学着林旭样子,朝着黑衣侍卫抱拳一揖及地,同声道:“多谢叔叔!”

    “哈哈哈……”这回又是一阵爆笑传来,却是廖文清和洪展鹏跟秦铮身后走过来,恰看到这一幕,大笑出声。

    洪展鹏爆笑还不够,还伸手指点着那黑衣侍卫笑谑道:“没想到,秦义这小子也有这一天!”

    原来,这黑衣侍卫名叫秦义。是秦铮身边七侍卫之一,其他六位名字分别是智、信、仁、勇、严、礼!此次南来,跟秦铮身边就是秦义和秦礼二人。

    只不过,洪展鹏这肆意大笑,却没人应和,他也浑不意。见廖文清笑过之后,已经和秦铮一起,跟着邱晨走进那搭好炒药棚子,指挥着几个人安装那沉重磨盘,他目光往那一伙热热闹闹挤马棚边人看了看,终还是给了那边闹哄哄小年轻们一个鄙视眼神,跟着秦铮走了过去。秦义相马有啥能耐,还不是他……他大哥一手调教出来!

    炒药棚南段已经盘了两口灶,占去了炒药棚大约四分之一空间。邱晨指挥着众人,就将中号石磨安置北端。

    那安置石磨师傅看了看邱晨指位置,不由心生疑惑,开口提示道:“这位娘子,石磨四围可要留出磨道来,你让按靠墙这么近,可没法子推磨啊!”

    邱晨笑笑,摇头道:“无妨,你只需留出一尺宽空隙,能够让人打扫就够了。至于推磨,我自有办法!”

    她现代湘西见过推磨,不用绕着磨盘做圆周运动,而只需磨盘上加一个木架子,然后按一根长木棍做柄,推动木柄,就能带动磨盘运动,剩绕着磨盘走啊走,走人头晕眼花。而且,进一步改造后,还能改造成脚踏式,人只要坐着就能操作,效率高,也比较省力。

    嗯,这个想法要去和木匠沟通一下。得找个头脑灵活木匠才行,否则,就她这只能说出大概来情况,恐怕做不出来。

    那按磨师傅没办法,只好指挥着几个青壮,一阵号子之后,将石磨安装了邱晨指定位置。看着几乎挨到墙上石磨,这回连廖文清都露出一脸疑惑了,别说洪展鹏了,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都被秦铮若有似无目光止住,后算是憋了一肚子疑惑,闷得整张脸都发红了。

    只不过,显然邱晨没有给这些人解惑打算,把石磨安装好,就引着众人出了后院。

    一一和送药人清点过数目,又逐一检查了药材品质,邱晨这才往来交接账册上签下了第一个名字。她没有签林娘子,也没签杨海棠,只是签了个小小花体晨。这是这段时间她唯一练,能够让人看字。没想到,这一会儿,这个花体晨字,倒可以用来作为类似印鉴东西使用了。

    弄完这一些,天色也近了午时。

    邱晨看看这么多人,家里实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招待,也没做留饭准备。

    直接对廖文清道:“少东家,如此,诸事皆已齐备,我下午就开始动手,明天下午,你就可以过来拿试用品了。量多不了,大概能出十瓶左右。”

    廖文清心急不假,却根本没敢想这么就能拿到成品,如今听说一天时间就能拿出成品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少,一脸笑意藏都藏不住,连声答应下来。

    邱晨自觉话该说都说了,事情该办也都办完了,这些人咋就还不说走呢?

    她不善言辞交际,也不打算招待这些人,可毕竟大伙儿都算是合作伙伴,真开口直接撵人,廖文清还行,可旁边还有个冷着脸秦铮呢,据她猜测,这位军中恐怕少也是个团级干部吧,而且还是负责后勤,真要得罪了这位,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啊!

    既然不能撵人,那就虚留一下,对方知趣也就该告辞了。

    虽是虚留,邱晨也不会将自己陷入尴尬,还是速地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把家里食材过了一遍,米面足够,蛋类不用说,刚够孩子们吃,没几个存货。猪肉倒是还有一些,还有昨天买回来紫菜虾皮……对啦,她昨天才县城买了十多条大咸鱼回来啊,还有辣椒,没有辣椒咸鱼会腥,有了辣椒,咸鱼可会非常好吃,而且,因为咸很,用量也小,一条鱼就差不多够四五个人吃了……嘿嘿,就它了!

    虽然,对于拿出自己稀罕辣椒有些舍不得。再想想,有了辣椒籽,也不愁没辣椒吃了,又释然了。

    她已经把寒食不动火风俗给完全丢到脑后去了!

    邱晨微微一笑,仍旧对廖文清道:“这眼看晌午了,若是少东家和诸位不嫌弃农家饭菜粗陋,就这里留饭吧?”

    廖文清也知道今儿人多,即使运送药材青壮跟着马车回去了,却还有秦铮和洪展鹏带数名随从,加吧加吧也有十四五口子,特别是秦铮带人,可都是军汉,能装饭着呐,林家这样还真是难以置办。何况,他也确实感觉这里吃饭有些怠慢大将军,那日上梁席他还记得,那还是林家能够置办出来好席面,他眼里仍旧上不得台面。两相里结合,他就想着拒绝,却没想到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秦铮这会儿却开了尊口,淡淡道:“粗茶淡饭即可,不必为难!”

    廖文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秦大将军居然答应林家吃饭?他做大将军,有没有想过,就他带那七八号人,一顿饭光馒头也得两大锅啊!

    洪展鹏也有些愣神,他倒没想到自己个儿大肚能装,就是听着大哥这话音儿有些不对啊,这话听起来仍旧冷淡,可熟悉秦铮如他,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这句话中隐隐地竟有些关切之意呐?有木有,有木有啊?

    一群人,倒是邱晨反应,微微一愣之后,就了解了眼前是什么情况了。

    得了,她这是让着实着客了!

    这会儿,邱晨都有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心,你说你咋就那么虚荣爱什么面子啊,直接撵人还抹不开脸,这下好了,留饭话是自己说,人家不过是答应了留饭,还很客气地嘱咐不用为难,她还能怎么说?赶紧麻利地收拾饭菜吧!

    勉强挤出张笑脸,邱晨把廖文清几人招呼到院中矮桌上,沏了一壶茶过来,笑道:“家里没有人手,有怠慢处还请诸味担待!”

    说完,也不再多啰嗦,干脆地转身进了屋。来十四五口人,加上自家六七口,二十多口人吃饭哪,她有得忙了!

    这会儿,她还想,幸好今儿个过寒食,放了挖池子青壮们一天假--可,兰英几个帮手也被她放了假,这会儿连个帮忙人都没有!

    首先拿了一只木盆,把五条大咸鱼剁成段儿,放进木盆里浸泡,去除多余盐分。笋干也拿出来泡发,然后把罐子里腌咸肉都拿出来,清洗之后,放进锅里蒸。下边锅里炖上了昨天买回来一副大骨。

    另一口锅里同样生了火,闷了满满一大锅米饭,上边还加了蒸笼,笼中同样加了细竹篾箅子,铺了笼布,等锅里米煮膨胀,就拿笊篱捞上来,放蒸笼里--不要误会,邱晨不是蒸捞饭--锅里米捞上蒸笼后,她再次往锅里加了生米!

    咸肉咸鱼可都下饭,米饭不够到时候可就难看了。

    正忙乎着呢,兰英端了一笸箩卷子走了进来,“海棠啊,你昨儿进城没来得及蒸干粮吧,我给你拿了几个来。”

    一进门看到院中这么多人,不由一愣。刚刚听到邱晨这边人声喧嚷,她还特意等着马车走了,人声小了才过来,没想到,这还有这么多人呐!

    特别是坐小桌旁三位,一清冷,一豪爽,一俊雅,明明那么好看三位公子,却偏偏让兰英生出一种敬畏之心来,不免有些惴惴,仿佛手脚都没处放了。大着嗓门一句话没说完,竟生生地卡了嗓子眼儿里。

    还好,邱晨听到声音,扎着围裙,手里还握着菜刀从屋里迎了出来:“兰英姐,你来啦!进屋,进屋!”

    她虽然忙乱着,却也一眼就看出了兰英窘迫,连忙出声招呼。

    兰英如逢大赦,连忙答应着往里走,经过矮桌旁时候,还紧张地朝那几个人匆匆福了福,这才紧跟着邱晨往屋里走。还没进门呐,门内做饭香味和热气就扑了出来,兰英小声惊呼道:“海棠啊,你咋生火做饭了?!”

    邱晨忙乎有些晕头胀脑,一下子还没能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兰英,问:“咋了?”

    兰英拍了把大腿,随即道:“今儿寒食啊……罢了罢了,那也不过是老人们古话儿,也没啥凭据……”

    说着,转身走到门口招呼跟她过来栓子:“栓子,你去和你爷奶说一声,你海棠姨这边来客了,我这帮会儿忙,让家里别等我吃饭了!”

    栓子嘿嘿一笑,嚷了声:“我也顺便和爷奶说一声,我和灵芝也不回家吃饭了,也不用等我们俩了……”话没说完,灵巧小身影已经飞也似地奔出了林家大门。

    兰英嗔怪地瞪了一眼,回头对邱晨笑:“这孩子……你这比回家还实诚了!”

    邱晨笑笑:“孩子们贪伴儿,这边孩子多,热闹!”

    “也是!平日里这边说说笑笑热闹很,这么家里呆一天,连我都觉得不得劲儿呐!”兰英说笑着,挽了袖子就过来帮忙。她也不挑拣脏累,直接拿了个矮凳去洗盆子泡咸鱼了。

    兰英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茅屋本就不隔音,又开着门窗,故而屋里两人对话,院子里几个人都听了个清楚。自然惊动了院子里几位,都停了喝茶闲谈,关注起这边对话来。

    只不过,同样话听耳中,各人心思又有不同。

    廖文清是有些懊恼加尴尬,刚刚他也忘记了今儿是寒食节,若是真带了一行人回去,家里不动火,酒楼也自然一样,他还真不好收场。怎么也不能拿冷食待客吧!可眼下,留下来是留下来了,也免了他冷食待客尴尬,却带累着邱晨动了火……这个时代,不敬先人可是大罪过!

    原来,这女子名唤海棠啊!

    秦铮暗暗有些不以为然,海棠争春百花中也以娇艳妖娆为胜,可这女子,容貌倒还不差,却是清秀中透着爽直傲然,根本没有半分娇艳妩媚之色,海棠--名不副实嘛!

    咸鱼又腥又咸不说,因为晒得半干了,去鱼鳞非常不容易,而且鱼刺尖锐,一不小心还会扎到手,是做咸鱼麻烦一个步骤。

    有了兰英帮忙,邱晨做饭从容了许多。拿了昨天买回来紫菜放水里泡开洗净备用,寻摸了一下,看到那四十多只鸭蛋,狠了狠心拿出二十只来,打盆子里,挖了几勺豆酱出来,锅里放一勺荤油,炝锅放入豆酱炸香,然后倒入打好鸭蛋飞地搅动,让炸香豆酱和蛋液充分混合,为了去除鸭蛋腥味儿,邱晨还点了几滴酒,很,一股子混合了荤油肉香、鸭蛋蛋香,还有豆酱特有咸香浓郁香气就馥郁开来,引得后院摆弄马儿军汉和孩子们,猛一阵吸鼻子,完了,都哈哈大笑说是太香了。

    一个炸鸭蛋酱做好,盛两只小陶盆里。兰英已经洗了好咸鱼,邱晨又拿来两只鸡蛋打成蛋液,拿了一只笸箩撒上厚厚一层面粉,把洗干净控了水咸鱼块先放面粉中挂一层粉,再放进蛋液中挂一层,然后放进热了油锅里煎。

    这个活儿兰英会做,就主动地接了过去。

    邱晨又把泡软了皮儿笋干清洗干净,放进炖大骨锅里。吃笋干需要提前十来个小时泡发,她上赶着要用来不及了,就放进大骨汤里炖,这样不但发,而且会吃足了骨汤香味儿,用来炒菜会香。

    邱晨把上边活儿做完,就去那她收橱子里干辣椒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掰开,把辣椒籽都倒一只碗里,去掉辣椒蒂,把净辣椒放石臼中捣碎,只得了半碗辣椒末。

    看着红彤彤辣椒末,邱晨叹了口气,依着她口味,这半碗一顿饭都不够用……

    拎了素油罐,拿了辣椒末,邱晨去屋后支了一口小小铜锅,熬制红油。这玩意儿太呛,屋里锅灶上根本没办法弄,不然,屋里老半天没法待人。

    林家忙忙碌碌地准备午饭待客,刘家岙整个村子里却烟火全无,家家户户都清锅冷灶,从林家飘散出来饭菜香味儿就格外诱人。

    不多会儿,青山家大虎二虎,庆和家老三结实,就都跑到林家来了,进了门,熟门熟路地就往后院跑,看到邱晨屋后熬制东西,都纷纷跑过去看,却很就被呛得咳嗽连声地跑开了。

    邱晨一手拿了湿布巾捂着口鼻,一边挥着锅铲撵着那些孩子,让他们远着些。

    俊言俊章都已经和这些孩子们混熟了,隔老远地招呼:“你们别过去,我姑制药呢!”

    邱晨听了这话,暗暗汗了一下,也顾不得解释,锅里红油已到了后关头,慢慢撤火,收油。等不得晾凉,邱晨就用锅铲挑了一点点放进嘴里……唔,鲜香麻辣,这种她喜欢熟悉味道……这儿辣椒是不是太辣了,她怎么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呢?!

    收了火,邱晨端着熬好红油回前院,一边和马棚那边一大群大人孩子招呼,“稍等会就去前院吃饭哈!”

    不用林旭、俊书四兄弟回应,二魁家山子石头,兰英家栓子,加上刚刚跑来五六个孩子,就欢喜地齐声应了。这些孩子林家吃饭都习惯了,简直一点儿做客自觉都没了,就如兰英说,比自家都实诚了。

    邱晨却觉得人多了热闹,如今又不缺这么几口吃食,笑着回了前院,继续做菜。有了红油,其他就很简单了。

    她回到屋里,兰英正好把一盆咸鱼煎好了,邱晨把蒸好咸肉取出来,把骨汤锅里笋干拿出来,让兰英都切成片,她自己则去菜园子里踅抹。

    葱蒜总是开春生发早,菜园子里有林旭栽下老葱和蒜苗,培了厚厚土,院子里又隔风朝阳,所以比外边草木要长许多。蒜苗已经露出地面半扎,葱也长出了一扎多高墨绿色葱叶儿,林家菜园子里是郁郁葱葱一道风景。

    邱晨拿了把铲子挖了一大掐绿葱青蒜,摘洗干净,白绿鲜嫩,拿手里都觉得水灵灵诱人食欲。

    把青蒜切成段,加了笋干、咸肉炒,当然少不了一勺红油。

    大葱不用炒了,还有余下一掐青蒜,搭配鸭蛋酱,就是一道好菜。

    屋里饭菜收拾差不多了,林旭带着一群军汉一群孩子也回到了前院。

    不用邱晨指使,林旭和俊文俊书就去搬了两张方桌,数张椅子、长凳出来,摆院子里。

    然后给众人倒水洗手,准备摆饭。

    秦铮自然是排第一个,他挥退了上来伺候侍卫,自己挽了衣袖,把手伸进木盆浸湿,揉搓两下,习惯地抬起手,林旭旁边看到,就以为他要洗手物事呢,就很自然地拿起装皂液青花小瓶递了过去。

    “唔,这是何物?”小瓷瓶入手,秦铮有些意外,他家洗手是用香胰子,但自从进入军中,这些讲究之处差不多都改了。可即使他见多了京城权贵人家讲究排场,也没见过谁家洗手时还送上小瓷瓶……这个,应该是头油吧?或者香露?

    阿满见自家娘亲制作皂液连这位很吓人叔叔也没见,不由升起一股子自豪来,很有些小显摆地上前,踮着脚接过秦铮手里瓶子,拔开瓶口木塞儿,举着手示意秦铮矮下身子:“你低一些!”

    秦铮眨眨眼,看着一脸得意小丫头,一本正经地命令,不由有些好笑,却还是很配合地弯下腰。

    “伸过手来啊!”小丫头觉得这人真是笨啊,这么简单事儿,还需要她小丫头一步步指使啊!真是!

    秦铮很无辜又莫名地,不知小丫头鄙夷之色来自何处。不过,他第一次与小孩子这么亲密接触,还是觉得很奇。

    他伸出修长又有力大手来,阿满就小心翼翼地拿了瓷瓶子,秦铮手心里倒了那么一点点皂液!嗯,真只有一点点,也就两三滴样子……

    因为娘亲说了,用这个洗手时候只用一点点就成,多了手上沾了泡泡,吃饭会肚肚疼!

    存稿箱:……某人真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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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这场儿

    章节名:第六十七章这场儿

    第六十七章这场儿

    秦铮看着手心中淡黄色糊状物,微微一顿之下,阿满已经很鄙视地倒了一点点皂液自己小小巴掌心里,还摇晃着胖乎乎小爪子向秦铮示意了一下,然后就伸进水盆沾了水,开始搓洗,小嘴里还嘟哝着:“搓搓手指,搓搓手背,搓搓手心和手腕,搓出泡泡水洗洗,洗白白小手不生病……”

    自顾自地洗完了小手,阿满举着水淋淋小爪子正过来翻过去地给秦铮看,还睁大圆滚滚乌溜溜大眼睛看着秦铮问:“你学会了么?”

    秦铮眉梢抽了抽,没露出什么表情,可旁边等着洗手一干人可有好些忍不住,扑哧扑哧窃笑声传来,又随即消声,显然是笑喷之后捂住了嘴巴什么。

    林旭、俊文俊书年龄大些了,毕竟知道看人眉眼了,见阿满现得也差不多了,林旭就拿了布巾上前,给阿满擦干小手,将她抱开。俊言俊章却还小,毫无顾忌地嘿嘿笑着,俊言还揪着阿满小辫子笑她:“你个小丫头,哪里也少不了你,人家都是大人了,还能不会洗手啊……”

    本来,那些人就是死命忍才忍住笑,俊言这小子一句毫不留情话,登时破了那些人忍功,别人不说,洪展鹏第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有这出头椽子顶着,其他人也不再憋笑憋得难受了,虽然不敢如洪展鹏一样放肆大笑,却也都或小声或无声地笑开了,就连肃正秦义都难得咧了嘴。

    秦铮嘴角抽了抽,干脆假装充耳不闻地低头洗手……

    “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你换盆净水吧。”林旭笑着,一回头看到秦铮俯身洗手,可盆中水早被满儿小丫头洗浮了一层细小泡沫,不复清澈了,赶忙上前道歉,并伸手就去端盆子换水。

    “不必麻烦了。”秦铮却出声阻止了林旭动作,长臂一身,就着满儿小丫头洗手残水,沾了水,揉着手心皂液,果真揉出一团细白泡沫,然后,下意识地,他也像满儿那样搓搓手指,搓搓手背,搓搓手心……

    就当他自觉洗完了,抬手要布巾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个脆脆小声音:“手腕没洗!娘亲说,手腕也有虫虫,不洗,会肚肚疼哦!”

    噗……不知谁又喷了,而洪展鹏已经很没形象地蹲到地上去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扬着手笑道:“哎,会肚肚疼,哈哈,一定要……哈哈……一定要,洗干净……哈哈……不然会肚肚疼……哦……”

    秦铮本来还维持着淡然表情渐渐转冷,偏偏那边洪展鹏还不知死活地学着满儿软软声音,拖长了音儿地重复‘肚肚疼哦……’,秦铮眉头跳了跳,终是压下濒临爆发怒火,还弯下腰再次洗了洗手腕,这才直起身接过林旭手中布巾,动作舒缓优雅地擦干了手,然后目光一瞥那边蹲地上笑得毫无形象洪展鹏,冷冷道:“你就留下来处理后续吧!”

    “哈哈哈……啊?大哥……别啊,这里有个鸟事好处理……嗳,大哥,我错了,你让我一起回去吧,啊?大哥……”洪展鹏本来笑几乎坐到地上打滚儿了都,猛地听到秦铮话,登时,一个鱼跃跳了起来,上赶着蹭到秦铮身边装傻卖萌地恳求起来。

    奈何,卖萌也是件技术活儿,还特别挑人。

    这活儿要是让阿满来做,只怕没几个人能拒绝,可搁一个掣叽筘夂反蠛鹤龀稣庑┒骼矗汀唬?

    秦铮不胜其烦,眉毛一挑,斜睨着洪展鹏道:“你是要违令么?”

    违反军令者--斩!

    洪展鹏下意识地一个哆嗦,松开了拉住秦铮衣襟手,一脸委屈可怜,却仍旧不得不不甘不愿地应声道:“末将领命!”

    “嗯,”秦铮脸色一缓,自觉心情好了不少,理理刚刚洗手挽起衣袖,缓步来到院中布好桌子前,入座。

    刚刚没有他插话份儿,这会儿廖文清才忍住笑走过来,扯住洪展鹏胳膊,半拖半拉地带着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一边还低声安慰着洪展鹏,“……留下来也好,昨儿才听说安阳府醉红楼出了一个绝色,等回去,咱们……嘿嘿!”

    廖文清后边半句话压极低,除了洪展鹏旁人都听不得了,但一看那两人一脸猥琐笑容,就知道这两个合计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邱晨听了一耳朵,却也懒得理会,双方不过是合作关系,这个**、娶妾都是合法化时代,她才不去操那些闲心呢!只不过,从此,心里对廖文清印象分又减掉了不少就是了。

    这边,林旭带着俊文俊书把一盘盘菜端出来,铺陈到桌上,微微透着麻辣浓郁香气就愈发院子里四散开来。

    那些军汉们早就被香气勾腹中轰鸣了,没有主将发话,他们也不敢少动,都规规矩矩站秦铮身后不远处。

    邱晨端了一盆大骨头出来,看到这个情形,不由道:“各位兄弟怎么不赶洗手入座?……”

    话一问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守着这么多美味食物,要是能够自主,谁还站这里眼看着流口水啊!一定又是什么规矩!

    于是,她话说了半句就想闭嘴不管,却无奈廖文清小厮没药与她相对熟悉些,那些军汉们不动,他也不好自己去吃啊,于是连忙避着那边主桌上几人,连连向邱晨作揖求情。

    邱晨受不了这个,将肉骨头交给俊书,让他送到次桌上去,抬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朝那主桌上道:“几位公子,时辰也不早了,想来这些兄弟们也都饿了,让他们也吃饭吧!”

    说完,也不管那边有没有回音,径直吩咐俊文俊书俊言俊章道:“,带着你这些哥哥们去吃饭。”

    俊文四兄弟当然不管其他,只要姑姑吩咐就要彻底执行,于是笑嘻嘻地跑上来,去拉一干侍卫小厮。

    没药和安辔自然很不客气地就跟了去,但几名侍卫却不敢造次。刚刚自家那位爷还发脾气了,这会儿虽然看不出怒色,可心气儿只怕还没顺过来呢,他们可不敢这个时候点眼药,才不会像洪将军那样拿灯草儿戳老虎鼻子眼儿!他们就是久经沙场人,能活下来,每一天都格外珍惜,才不会那么不开眼呢!

    看这些大汉们如此情形,邱晨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这么一会功夫,那边坐下用饭几个人,就准备开动了。

    秦铮拿眼一扫,就看到桌上几盘简单菜肴中,大多都有一些红彤彤作料点缀,是以,他没弄清楚之前,就避开了那几样菜肴,只用筷子夹了一点儿鸭蛋酱吃了一口。

    见他开动,憋了一肚子委屈,觉得腹中饥饿不已洪展鹏就放开了,伸筷子夹了一块笋干炒肉中一片肉,放进了嘴中,入口咸香,唔,不错!

    但,几乎立刻,他就觉得嘴唇舌头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火辣辣地疼起来……

    “嘶……”下意识地吸了口气,他就觉得整个口腔里都仿佛着了火……他一边忍不住伸出舌头用手扇风降温,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起来:“我所林家娘子,你这是加了啥作料啊,咋沾着就像着了火呐?”

    邱晨当然知道,这是初次接触辣椒正常反应。不过,这么一个惩捅胄未蠛号吕毖樱凳呛堋牛钊擞湓茫?

    她忍不住笑道:“那是我得一种东西,是开胃,驱寒,燥湿。”

    看着洪展鹏像大狗狗一样伸着舌头可怜样儿,邱晨终是有些不忍,笑道:“你喝口水,就缓解了……就我看兄弟如此豪爽性子,应该很就会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洪展鹏一听喝水可缓解,也顾不得别了,端起桌上茶杯一口灌了进去,随着水流缓缓入腹,果然口腔唇舌那股火辣辣灼痛感缓和了不少。可等他放下水杯,再拿起筷子来时候,还真如邱晨所说,忍不住地就又朝那红彤彤菜肴伸了筷子过去。

    被洪展鹏这么一打岔,那边几个侍卫脸色就苦了。

    看到洪展鹏一边嘶啦着,一边继续吃着那些辣菜,很就出了一头一脸汗,竟是激起了他胸中豪兴。抬手胡啦一把汗水,洪展鹏咽下一口菜,大声笑道:“哈哈,好,这菜够劲儿,比浓烈酒还够味儿!这要是数九天冰雪封地时候吃上一顿,才真是美死了!”

    听他感叹完,邱晨笑着应了一句,眼睛觑着那边面色肃穆,看邱晨眼中却可怜兮兮几个侍卫,再次开口:“这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秦铮这会儿慢悠悠夹了一片干笋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了咽下,这才终于缓缓开口:“用饭吧!”

    恰好打断了邱晨话,她愣了愣,还没明白过来,那边几个侍卫已经齐声拱手躬身应了,齐刷刷地去另一张桌子用饭!

    邱晨这里嘴巴还呈半张状,愣了一会儿,这才悻悻地闭了嘴巴,也不再理会这几个怪胎,心中腹诽着,肃容转身往回走。

    转眼看到林旭和俊文几个都用目光追随着她,露出征询之意来,脚步不由一顿,随即了然笑道:“你们怎么还不陪着那几位吃饭?别忘了,你们是主人,要招呼好客人!”

    林旭和俊文几个刚刚和秦义秦礼几人谈论喂马养马辩骂事,谈投契,自然就亲近起来。何况,林家没有成年男子,让这些半大孩子多和那些成年男人接触,也能避免孩子们性格过于软弱。

    几个孩子立刻欢喜起来,连连答应着就往那边桌子去了。

    邱晨觉得衣襟有人拉扯,低头一看,原来是阿福阿满拽着她衣角,也一脸期盼地巴望着她。孩子这副想去和那群人接触,又有些胆怯模样,让邱晨心中微酸,不自禁地放柔了表情,弯腰摸摸两个孩子小脑瓜,笑着问:“你们也想去和那些叔叔哥哥们一起吃饭?”

    阿满嘟着嘴儿偎邱晨身上没有做声,阿福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邱晨拍拍阿福,笑着道:“去吧,你也是咱家主人啊,刚刚娘不是说了,作为主人就要招呼好客人啊!”

    “嗳,福儿知道了!”福儿声音不算太洪亮,却足够欢喜地答应着,啪嗒啪嗒朝那边跑去。跑了两步又返回来,扯扯阿满小手,“妹妹,走啊,娘说主人要招呼客人,你也是主人啊!”

    满儿仍旧搂着邱晨腿,扭着头看向阿福,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向邱晨:“娘,我可以去吗?”

    这小丫头向来比阿福活泼,胆子大得很,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什么事让她这么犹豫不定过,不由诧异道:“阿满为什么这么问?”

    阿满小脸儿上明显有些阴霾之色,嘟了嘟嘴,垂了眼睛,小声嘟哝道:“兰英姨,说灵芝姐姐,说小丫头,不能和小子,玩儿。”

    邱晨微微一蹙眉,就知道小丫头因为兰英训灵芝受伤了。不过,她有些犹豫该不该鼓励她大胆地与男性大方来往,而不是像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那样,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自家亲人爱人再不和其他男人接触……

    让她一手扼制孩子健康心理成长,她下不去手。可若是,任由小丫头自由成长,甚至鼓励孩子们勇敢地面对外人面对世界……她不知道,满儿长大了会不会因为她这一种引导,导致思想意识不容于这个社会,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思想意识也已经定型了,不好改变,可是满儿毕竟还小,以后接触到都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人,若是太过特立独行了,对于本就生存不易女孩子来说,恐怕加困难。

    正为难间,那边洪展鹏大咧咧地笑着招呼道:“小丫头,过来叔叔这边吃饭!”

    一般农家来了客人,妇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都是等客人走了,再草草吃些剩饭。故而洪展鹏看到小丫头拘林娘子身上,还以为是小丫头看着哥哥们去吃饭眼馋,娘亲却不让她去呢!像这种情况,客人主动开口叫孩子上桌吃饭也很正常,这一种客人也会比较受主人家欢迎。

    满儿扭头看了看洪展鹏,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回头再次望向邱晨,用目光征询娘亲意见。

    毕竟邱晨不是这个时代妇人,对这个时代那些束缚女孩子不平等思想就很不以为意,刚刚也是一瞬间犹豫,这回有洪展鹏开口招呼,也就就坡下驴,摸摸满儿小辫儿,给她理理稍稍有些蓬乱额发,笑道:“那个叔叔叫你过去与他们一起吃饭,满儿愿意不愿意替娘亲做主人招呼几位叔叔呢?”

    满儿这回一扫小脸上郁卒,小小苹果脸立刻绽开一朵笑靥,欢欢喜喜又郑重地点头答应着:“嗯,娘,我会招呼,嗯,叔叔!”

    邱晨凝视着小女儿眨了眨眼睛,鼓励道:“娘满儿太厉害了。去吧!”

    “嗳!”满儿欢欢喜喜地答应着,一转身,倒腾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朝着洪展鹏跑过去,已经长了些肉小身子肉嘟嘟,加上头顶上两只羊角小辫儿随着她跑动,一跳一摇,可爱到了十足十!

    邱晨看着小丫头欢喜小身影,不自觉地就柔软了脸色,展开一个幸福和欣慰笑来。

    看着小丫头被洪展鹏抱到他和廖文清中间一张椅子上,两人又给满儿夹了菜,一个温雅一个粗豪汉子照顾起孩子来,居然也有些似模似样,邱晨也就放心地转身进屋,兰英还有一大群孩子还屋里。

    等她进屋,栓子灵芝还有大虎二虎、结实几个孩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又扒拉了几口,几个小子就匆匆忙忙丢了饭碗往外跑。

    大虎一边儿跑,还一边儿招呼:“些走,去晚了挤不进去,就看不清楚了!”

    兰英笑着给几个小擦了油嘴和脏手,这才笑着放他们出门,回头对收拾着桌上碗筷邱晨道:“每回到了寒食,这些小子们就迷着看悠千!要不是午饭悠千也歇晌,只怕吃饭都不知道回来了。”

    邱晨挑挑眉,这才想起,前天也曾听兰英婆婆王氏说过,这里寒食节有曲悠千习俗,那悠千还是满囤爷俩带人去搭,据说有两丈高!

    将几个孩子吃得碗筷摞一起,暂时放一只陶盆里,兰英已经去锅里端出了温着菜来,两人盛了饭,就对坐炕桌两旁开始吃饭。

    这两人还没吃了两口呢,就听得门外古登古登地一阵跑动声响,几个刚刚打发出去小子又稀里哗啦地跑了回来。山子跑,第一个冲进门来,喘吁吁,不等气息平稳,就对邱晨急声道:“海棠姨,外边好些人领着曲神仙朝你家来了!”

    邱晨很是意外,不知道平白无故为何有‘一群人’来自家。兰英一听这话,却是脸色一白,手中饭碗一哆嗦,差点儿摔到地上,仓惶间接住,却已经无心吃饭,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就道:“坏了,坏了,这回麻烦了!”

    邱晨是诧异:“兰英姐,怎么了?什么麻烦了?”

    兰英却一脸仓惶,有些惶惶不知怎么回答,只仓惶地就去端了桌上菜,就往里屋橱子里放。然后,不等邱晨反应过来,又跑出去端了一盆水呼拉一下泼进灶坑里。

    灶坑中做饭余火未,被这一盆水浇嗤一声,随即腾起一团水汽、烟气来,呛得兰英一阵咳!

    邱晨赶着走出里屋,正看到兰英咳得不停,却顾不得停下来缓一口气,仍旧去端了水去浇另一个灶坑,不由又是心疼又有些隐约怒气升起来,上前几步,一把抢过兰英手里盆子,拉着兰英脱开满屋烟气雾气,跑出屋门来,深深呼吸了两口,这才扶住咳得稍缓了些兰英,看着她眼睛道:“兰英姐,我做了这么多菜,泼熄了灶火也没有用,别说那边两桌上饭菜,一走近这院子就闻到味儿了。根本掩盖不住。”

    “啊,那个咋办啊?若是,若是仙师怪罪……”兰英满脸仓惶,已经完全没了注意。

    邱晨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兰英姐,别紧张,山子就说一群人往我家来,又没说是来找我麻烦……你且稳稳神,咱们且看看那些人来做什么,咱们又没谋财害命,不怕什么。”

    “可,寒食动火是会惊了先人,招致先人怪罪……”兰英慌慌地说着。好像她说出来,邱晨就能替她分担,她自己才不至于这么害怕心慌。

    邱晨不等她说完,就已经笑了:“兰英姐,我们家姓林,咱们村里没有其他姓林吧?我就是惊动先人,也是惊我们林家先人,怪罪也只会怪罪与我,与那些人何干?!”

    说到这里,邱晨目光从兰英惶惑又愕然脸上转了开来,望着半开大门口,露出一个冷冷笑来。

    她如今对这个世界可不是初两眼一抹黑时候了,如今,有了罗布麻茶,有了茯苓膏,有了疗伤药,还有诸多她没有付诸实施计划,她已经不再对生活惶惶不知所措,她有信心离了刘家岙仍旧能够过得很好,若是去清水镇,或者直接搬进安平城里,她都可以相信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过上越来越优渥日子,但她同样相信,只要林家搬走了,刘家岙就会再次回到之前吃不饱穿不暖日子,没了采摘罗布麻茶额外收入,他们只能靠着田地里微薄出产艰难度日……何况,她昨天还放出了继续招工消息,这就意味着,她还不断给村里人以希望,一个过上好日子希望。她相信,有了这个希望,总有人会为了她们一家子站出来!

    之所以如此笃定,邱晨还有一个依持,那就是从今天秦铮一行人表现来,他们对她疗伤药很是满意,这也让她信心足……

    说起秦铮一行,邱晨嘴角冷意未减,却勾起一个小小弧度来--今儿,这些人既然吃了她一顿饭,自然没有让他们置身事外之礼!

    说起来似乎很久,其实不过是邱晨心思片刻转圜。

    邱晨拉着兰英刚刚走出屋门没多会儿,石头、栓子一帮子皮小子就从门外呼啦啦撞了进来,栓子一边跑还一边嚷嚷:“海棠姨,海棠姨,小窝囊娘还有石头大娘一大帮子人,领着曲神仙过来了,他们要你们家做法……”

    邱晨安抚了一下加惊惶兰英,叮嘱她呆屋里,不要出去。她自己拍拍衣襟上沾几点飞灰,神情镇定地顺着孩子们指向,挺直腰身,朝着大门走去。

    这会儿,林旭、俊书俊文等人也从栓子嘴里听到出了事儿,纷纷放下碗筷,追着邱晨一道走出去。那几名侍卫也看向秦铮,见他神色淡定继续吃饭夹菜,根本连眼皮儿都没撩一下,也只能继续端起饭碗吃饭,不过,谁耳朵竖高高关注着大门口动静,就只有各人自己知道了。

    踏出大门,邱晨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孩子所说曲神仙,是一个五十多岁干瘦矮小男人,留着几绺微髭,头发攒头顶结成一个小小发髻,用一支竹制发簪,穿一身灰色宽袖长袍,神情带着那种俯视红尘淡漠……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意思。

    只不过,邱晨却一出门时候看到他眼中那一闪精光,就把这人彻底否定了。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神汉骗子罢了!

    她目光只曲半仙身上一扫而过,就转到曲半仙身后几个人身上。

    果然,如栓子说,有石头大娘--大魁媳妇,还有收成家,还有几个她看着面熟却叫不上名号几个人,还有两个让她比较以外人,却是那日上梁时曾来林家吃过席面两个村老,论辈分满囤叫八祖爷和十一祖爷,也就是曾祖父。

    邱晨还记得,那日席面上这两位吃油嘴马哈,喝得红头胀脸时候,可没少跟着众人奉承林家,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就带着人上了门来为难她和林家……还真是咽下喉咙眼儿就给忘了--喂不熟啊!

    那两位看着邱晨目光扫过来,脸上难免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下意识地往人群后边躲了躲。

    邱晨冷笑,还知道尴尬就好!知道尴尬就说明至少还要点儿脸皮。就怕一点儿脸皮不要!

    林旭站邱晨右侧,看到门外形势,下意识地低声叫了一声:“大嫂……”

    邱晨没有回头,只抬起右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林旭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忧。

    她一脚迈出大门,也没有继续往下走,就站大门厦檐下青石台阶上,呵呵笑道:“诸位这是去做什么,怎么不去看悠千啊?”

    说着,似乎此时才看见人群中八祖爷和十一祖爷,笑着招呼道:“哎,这不是八祖爷和十一祖爷么?你们二老难得走到我们东头来,不知二老这会儿可有急事,没有急事话就进来喝杯茶……我昨儿进城刚买了二两好茶叶,说是今年雨前茶,说是好喝呐!”

    被邱晨点名两位村老都有些讪讪,站人群里朝邱晨略略点点头,却并不应声,反而往人群里缩了缩,邱晨眸子一暗,心下冷笑,她话就是给这两位一个台阶,没想到这两位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看样子竟是铁了心要找林家麻烦了。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邱晨嘴角仍旧噙着一丝微笑,正要开口,收成家已经一脸得意地跳了出来,指着邱晨方向嚷道:“杨海棠,你这扫把星,克死了升子,又害我家男人滚了崖,你还不够啊……”

    等得就是你跳,邱晨想要已经有了,也不容她嚷嚷够,冷冷地打断她,平静道:“收成家,你确定是收成滚了崖而不是你自己个儿?”

    “我什么时候滚崖了!你别胡说!”收成家几乎是一蹦三尺高地嚷着,满脸得意嚣张,那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眼前这个女人被夺了家产撵出了刘家岙悲惨情形!

    邱晨一挑眉,嘲讽道:“你没滚崖么?那怎么满嘴胡话?我还以为你也滚崖摔坏了脑子了呢!”

    “你!你个黑心尖子……”收成家被噎一阵胸闷,找不到话来反驳,登时就要撒泼。

    那边两位村老本来想等着收成家打头阵呢,没想到两句话就被邱晨激发了疯,真让收成家撒了泼,他们这边就是有理也没理了。何况,他们本来就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是不能让收成家真撒了泼搅和了事儿。

    于是,邱晨就见那位八祖爷一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壮汉上来,把收成家呵斥住,拖回了人群中。

    邱晨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目光看向对面人群道:“八祖爷、十一祖爷那日收成滚崖时候,你们也我家里看到,收成滚崖与我林家可没半点儿关系。而且,相信八祖爷和十一祖爷也都看到了,收成抬回来,还是我给他用了药,又拿了银子套了马车去镇上看郎中……幸得老天保佑,救得一条命回来……这些不说也就罢了,我不过是看一个村子里住着,邻里街坊有难,才伸把手,从没指望过人家念我林家恩情……可,没想到是,我这救人却被反咬一口,成了害人了!我倒是想要两位祖爷替我主持一个公道,给我一个说法!”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目光从人群里扫过去,然后冷冷道:“若是村老们没办法给我个说法,那也好办,我这里还有收成治病时欠下条子呢,也有回春堂郎中作证,收成家且先把我给收成吃药钱和治病花钱还了,我们再说其他!”

    “你,谁欠你钱,那是你心虚……”收成家一听说让她还钱,登时急了,挣扎着人群中再次嚷道,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身旁人按住了,仍旧呜呜地,想是被人捂住了嘴。

    收成家被按住,她嚷嚷那一句话,却清楚地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邱晨冷笑道:“这还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辨了。我心虚什么?我一没以仇报恩,二没仗势欺人,三没无中生有……我林家行得正站得直,我怕得什么?念着这些年邻家百舍对我们林家多有照应,故而,我们有了炒药方子,就想着让村里人采药,也能赚几分钱,让日子都过得宽裕些;有了活儿,用到村里人,我林家也是心招呼,从未慢待!我还就不信没个说理地儿了,村里不能给我林家一个说法话,那还有衙门,还有父母大人呐!”

    一听邱晨如此强硬,那两个村老也没办法再躲后边了,八祖爷排众而出,对邱晨道:“升子家,你且先别急,收成事儿大伙儿都看清楚,确实是你给用了药,又出钱出车去救了命,那个,收成家就是那么个糊涂人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

    哦,刚刚收成家指责她时候,你装聋作哑,这会儿看收成家不顶事儿了,你站出来说收成家是个糊涂人了,既然收成家是糊涂,那你还带着她一起过来作甚?

    不过,邱晨毕竟不想真撕破脸,脸上挂了一丝笑意,对八祖爷道:“八祖爷经事儿比我们见得都多,自然也看清楚!”

    却并不说,是不是不再追究收成家事儿了。

    八祖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一讪,却还是顶着脸道:“那个,升子媳妇啊,收成事儿你做很对,可今儿你可做了件大错事儿啊!”

    邱晨惊讶道:“八祖爷,我今儿一早就带着二弟和俩孩子去给福儿爹上坟,回来后,又恰好县里贵客到了,又忙着招呼客人,这大半天儿再没出过家门,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是得罪了哪位高邻,还是妨碍了那家近舍?我们小年轻经事儿少,做事想不够周全也所难免。还请八祖爷指点指点,我们小年轻们也好知道错哪处,也好改!”

    这话,乍一听姿态放得很低,可细一咂摸,就能品出柔里带刚来。

    你说吧,错了,也是小年轻不懂事。人家自己都把姿态放低了,你还能怎样?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为老不尊,为难年轻人。

    还有话里透出来信息,人家是招呼县里贵客……八祖爷也罢,十一祖爷也罢,别看活了七老八十了,可真正没见过多少市面,他们除了年龄比别人大,辈分长一些,并没有多少和外界打交道经验,他们眼里,清水镇那些人都是贵人了,何况县里?再说了,那日林家起屋上梁时候,他们也亲眼看到了,人家回春堂少东家亲自送上门致贺,那出手阔绰……那些闪闪发光料子,别说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他们这些老头子也恨不得搂回自己家里去!

    那些人家,可不是他们能招惹起……也难怪,今儿林升家如此硬气,感情人家是真攀上贵人了!

    虽说,这俩老头儿所想有限,但不得不说,他们也算是真相了!

    八祖爷嗫嚅了几下嘴巴,支支吾吾地道:“那啥,其实也没啥大事儿……”

    大魁家看着俩老头子被林家娘子几句话就镇住了,眼看就不济事儿了,就忍不住了,也不等八祖爷结巴完,跳出来叫到:“升子家,你也不用这里假模三式。明白和你说了吧,今儿是寒食,是不允许动烟火,你们家却动了烟火,还折腾大半个村子都是味儿……你这是不敬祖宗,不敬先人啊,你已经死了男人了,没人管没人问,可我们却不能让你得罪了祖宗,给村里人都招了祸来……”

    大魁家这话一出口,邱晨就清楚地看到周围人都变了脸色,不由暗暗赞叹,大魁家这回居然变聪明了,知道拉扯着大伙儿替自己助威了。

    现代,这些传统习俗本就被丢差不多了,就连过春节,好多人家也不再遵守习俗家吃团年饭守夜啥,而是出去旅游,团年饭也有好多去饭店吃,邱晨是真没把寒食不寒食记心上。

    事出意外,留了十多个客人吃饭,不动火怎么办?总不能拿些冷馒头咸菜疙瘩待客吧?

    何况,林家先人邱晨心里实是没啥分量,林家唯一坟就是林升衣冠冢,连个祖坟都没有,还谈什么先人庇护!本就没有庇护,也就不用担心失了庇护怎样怎样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根本没办法说出口,说出来可就真落人口实了。这个时代可是非常重视敬祖,一个不敬先人罪名落实了,可是比任何罪名都严重,完全可以等同对人格完全否定了。

    邱晨冷笑,看来这些人是早就上了心了,就等着抓住她……或者说,抓住林家小辫子,来个突然发难呢!

    全场静默,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一身青衣身形单薄女子身上。

    邱晨脸色却始终平静,甚至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笑意,她心里飞速地斟酌着语句,然后,就沉默压抑气氛让某些人就要坐不住了;让她身边林旭和俊文等人受不住了,林旭身形一动,就要挺身而出来维护自家大嫂时候,邱晨却一抬手,止住了他。

    微笑着开口道:“大魁家嫂子此话,我怎么听着有些糊涂啊!”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事儿,有啥糊涂?这会儿想起装糊涂卖傻了,可惜,这事儿就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你别说装傻,就是装疯也没用!”二魁分家那日,邱晨可是让兰英几人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还将她捆起来……她可是都记心里呐,今儿好不容易抓住林家娘子把柄,大魁家难免就有一种解恨痛,说话嚣张可以。

    邱晨笑着摇摇头:“那么,大魁家嫂子教教我,你说先人是谁家先人?”

    大魁媳妇一脸得瑟,根本没经大脑就开口道:“当然是老刘家先人!”

    “哦!刘家先人啊!”邱晨恍然地应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大魁家,转而将目光看向两名村老,问道,“二位老人家,我年纪轻,有些事不太懂,我想请教一下二位老人家,咱们寒食节避烟火,是为了崇敬别人家先人?”

    刚刚邱晨说糊涂,还有人不明白她所为何来,等大魁家那句话一出口,众人就了然了。两个村老是暗暗咒骂,两个婆娘没一个顶事,都是些没脑子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大魁家话出了口,已经收不回来了。此时,邱晨追问到脸上,不管心里怎么尴尬,两个村老还不得不回答邱晨问话。

    这回是一直没开口十一祖爷回答:“升子家,大魁家不消事儿,说胡话呢,你不用理会。”

    “哦,十一祖爷意思是即使我林家惹怒先人,也只是林家先人,和他姓旁人没关系,是吧?”邱晨立刻问道。

    十一祖爷张了张嘴,很想说有关系,可这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兰英旁边就要开口,却被邱晨止住。牵涉到两个家族事儿,兰英这个刘家媳妇可不能说什么话,她要开了口,一句不敬老罪名立刻就能给她扣头上。

    邱晨笑笑,目光转到一直作壁上观曲半仙身上,心中不由暗暗赞叹,这位之所以能够混得风生水起,看来也不是白给呀,别不说,这察言观色本事就少有人能比上。

    “请恕我眼拙,不认识这位是?”

    曲半仙宽大袍袖一甩,很是仙风道骨地上前一步,对着邱晨行了个揖手礼道:“本师姓曲,虽然没见过,却对林家娘子耳闻已久了。前些日子,林家娘子起墙盖屋,还是本师给看时日!”

    “哦,原来是曲仙师,恕我失礼了!”邱晨也连忙还了一礼并道歉,然后笑着道,“多亏了仙师给看好时日,我这屋子院墙起才能这般顺遂妥当,我正说过了节日就去酬谢仙师,却没想到,仙师居然来到门首,实是意外之喜了。”

    曲半仙一听邱晨要酬谢,心中不由一喜。刚刚他作壁上观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虽然死了丈夫,却并不是那种柔弱可欺一般妇人,而且,看这房子局势,家里一定也是个殷实……刚刚那句谢礼,还有请他给‘安抚安抚’可都是有油水捞差事,比给这几个扶不上墙烂泥穷鬼当枪使可划算得多了去了。

    若说曲半仙擅长是什么,除了察言观色本事之外,恐怕就是信口雌黄一张嘴了。说生说死,不过是张口就来,也难怪,他本就是靠着一张嘴糊弄人吃饭,这本就是他安身立命依仗!

    于是,曲半仙表情极其自然地躬躬身,就开口道:“林娘子过誉了。本师之前只听刘家大川老哥叙述给看了时日,今日亲眼得见,才知林家这院舍起实是好,好极了。”

    邱晨一听,不由就笑了,这曲半仙也是个趣人,不但听懂了她暗示,还这么就顺杆子爬上来了。她倒要听听,这位怎么把话给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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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曲半仙与借势

    章节名:第六十八章曲半仙与借势

    第六十八章曲半仙与借势

    曲半仙袍袖甩甩,沿着林家院墙转了一下,似是察看着什么……挺胸抬头,双手平端胸前,须发飘飘,衣袍摇曳,还蛮像那么回事儿!

    邱晨看他装神弄鬼,暗暗好笑,只不做声,默默地注视着这位神棍怎么忽悠。

    另外那些人,不论是来找林家麻烦,还是林家这边儿,却都一副屏息敛神满脸肃穆,目光同样紧紧地关注曲半仙身上……这些人样子让邱晨也不由暗暗咋舌,看来,这位曲半仙民众们心中可信度挺高啊!

    这里,邱晨寻思着功夫,曲半仙也终于巡察完了,端着身子,不疾不徐地迈着方步走了回来,来到人群之前十来步处,曲半仙停下脚步,面色肃穆淡然道:“本师今日观林家宅院,虽说院落屋舍只成雏形,却已可测日后富贵繁盛。此宅位于村落东首,难是,同样居于山之东南,朝阳背阴,紫气东来,可谓占全了天时地利,必会旺宅发家。另,据本师观此宅气象和主家形貌,人和竟也是稳稳妥妥,居寒末不堕,占运势不骄,自家日子红火了,还能不忘村舍邻里,实属极难得。而占天时地利宅院好寻,难得还是主家人和之气,气运助涨财运……嗯,日后还有官运……啧,林家了不得啊!本师此可以断定,不日之后,林家将出贵人,届时,林家将不再是普通民宅,就要换成贵人府邸了!”

    肃穆地说完这一番话,曲半仙脸色一松,带了一丝清雅笑意,对着邱晨和林家人方向揖手一拜:“林家运势大旺,小人有心也不能侵扰。林家先人有知,也只有欢喜,必不会有责难之意,林家诸位可放心。本师今日至此,能结下如此善缘,也是本师与诸位前世结下缘分,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言如此,就此告辞!”

    说完,袍袖一甩,竟然转身扬长而去!让邱晨大感意外!

    这人刚刚那一番话,她总以为是她重酬暗示起了作用,原本想着,等这神棍表演完,肯定会讨要重谢,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居然就这么利落地走了……呃,当真是颇有高人范儿啊!

    她诧异着功夫,那边来势汹汹一群人,有些脑瓜子好使已经偷偷摸摸地准备开溜了。

    兰英旁边看着一场大麻烦居然如此化解于无形,当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并没将曲半仙话往心里去。虽说她支持林旭读书,林旭也聪慧刻苦,但她还从没想过,将来林旭进入仕途怎样怎样显贵。

    一转眼看到那些偷偷摸摸开溜人,特别是两个年近七十老头子,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跟着几个泼妇闲汉来找林家麻烦,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邱晨挑挑嘴角,招呼了一下林旭和几个孩子,低声交待了几句,孩子们个顶个眼睛放光,捂着嘴忍着笑声,撒腿朝那两个老头儿追过去。

    邱晨又向兰英使了眼色,兰英就笑着点了点头,大声招呼道:“哎呀,八祖爷十一祖爷,你们二老难得来东头一回,咋就走了呢?刚刚林家娘子也说了,刚买了上好香茶,恁二老进来,尝尝这茶香不!”

    那两位这会儿恨不能把脸藏怀里,哪里还肯停留,八祖爷讪讪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不了,不了!”

    十一祖爷倒是光棍些,停下脚步,看着兰英方向,却是对林家诸人道:“今儿这事儿,都是被这些混人给蒙了!不过,刚刚曲神仙也说了,林家是厚道人家,自己日子好过了,也不忘庄邻乡亲,又是采药,又是雇人,咱们村子人以后日子也有盼头了……”

    说到这里,转脸看向大魁家收成家那群人,脸色一冷,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混人还不走,留这里还想人家管你们吃饭咋地?!”

    呵斥完,朝林家这边挥挥手,臊眉耷眼地扔下几句:“走了,走了!”匆匆就走,山子、大虎、结实年龄大,跑到前头,冲上去拦住俩老头去路,笑嘻嘻地叫着祖爷爷。那俩老头还想推辞,几个孩子早上去一人抱住一条胳膊,扯着就往林家走。这会儿,栓子、阿福、石头几个小也赶到了,上前扯衣襟扯衣襟,揪袖子揪袖子,石头和阿满够不到上衣,干脆扯了裤管跟着一起拖……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花果山猴儿们捉了猪八戒桥段,把个邱晨笑差点儿忍不住堆歪了,生生自己掐了自己一把,才不至于笑倒了,却也觉得有些气短,扶着大门笑盈盈地看着,一群大大小小孩子撮了俩老头儿来到门首,邱晨客气地让着,林旭俊文俊书还有随他们一起过来没药、安辔,从那群孩子们手里接了俩老头儿,一人架着一只胳膊,直接就把俩老头儿架进了林家院子,架到秦铮那张桌子近前。

    邱晨跟后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笑着给俩老儿和秦铮等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刘家岙村老,我们称呼八祖爷、十一祖爷,特意请二位老人家来陪贵客用饭。”

    转身,邱晨又对俩老儿道:“八祖爷,十一祖爷,这一位是回春堂少东家廖文清廖公子,我家房上梁时候来致贺,您二老想必认得。这二位是秦公子、洪公子……”

    廖文清含笑和俩个老头儿互相见礼时候,邱晨就介绍到了秦铮洪展鹏二人。不过,二人身份,邱晨即使有所猜测,却也做不得准,故而介绍了姓氏后,就把目光转向秦铮。

    秦铮抬抬眼皮,扫了妇人一眼,淡淡道:“我二人边军任职。”

    “嗯,这二位是秦将军和洪将军!”

    秦铮带人都是人精,见得大场面也多了去了,一见邱晨让一群孩子把俩带头闹事老头儿撮进来,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心中虽然觉得搞笑,看邱晨善待份儿上,也乐得给她撑场面,早就神色肃穆地到了秦铮身后,挺胸腆肚地悍然而立。见自家将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配合地介绍自己身份,心中是大定,对眼前这场戏是全力配合。

    一见林家娘子都介绍了秦臻和洪展鹏身份,那俩老儿还木木地站着反应不过来,秦礼立刻历喝道:“见了二位将军还不行跪礼?你们这是藐视我们将军吗?嗯?”

    后一声嗯字,几乎是咬着牙哼出来,同时秦义秦礼还有另外几位侍卫腰间一亮,雪亮腰刀已是抽出半截,锋利刃口阳光下刺人眼目,令人遍体生寒!

    那俩老头儿本来就没见过多少世面,村子里年轻人们因为他么年老辈分高,尊敬着,自以为是地说话还有些趾高气扬,可见到凛凛军威,早就吓傻了,哪里是不敬藐视哟!

    这一声怒喝,腰刀一拔,俩老儿吓得登时软了腿,就连平日较为光棍十一祖爷也吓得堆萎到地上,哆嗦成一团,不用提八祖爷了,这会儿吓得只知哆嗦,几乎尿了裤子。

    邱晨打个眼色,林旭连忙上前对秦铮作揖行礼道:“二位老人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冒犯将军,还望将军宽恕!”

    邱晨也上前福身请求:“二位将军,还请看两位老人年迈份儿上,绕了他们这回吧!”

    座上之人仿佛未闻,端然而坐,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杯热茶晾合了口,喝了,这才总算把茶盏一放,淡淡道:“罢了!”

    邱晨和林旭连忙躬身谢过,然后林旭和俊文俊书几个上前,把俩老头儿扶起来。俩老头儿浑身颤颤,几乎站不住,就靠林旭俊文几个用力撑着。

    上边秦礼又喝了一声:“将军免了尔等之罪,尔等还不谢过!”

    俩老头儿身子一软差点儿再次瘫倒,幸好几个孩子撑着,林旭也赶紧告罪:“二位老人并无不敬之心,是因年老体弱,有些支撑不住!”

    秦铮眼皮儿一撩,洪展鹏就立刻笑着抬手道:“哈哈,罢了,二位老者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大将军是怜惜老弱,就免了二位老者这些俗礼吧!”

    这回,不等秦礼呵斥,林旭赶紧招呼俩老头道谢。虽然俩老头浑身颤颤,好歹几个孩子支撑下拱手弯身,算是行了谢礼。

    洪展鹏等他们行过礼,才有哈哈笑道:“不说免了礼嘛……来,既然是刘家岙长者,替林家来陪我们用饭,那就请坐吧!”

    十一祖爷这会儿稍稍缓了一口气,赶紧颤巍巍告罪:“二位将军面前,哪有我等草民座位,不敢,不敢!”

    “嗳,今儿咱们只论年龄,不论身份,二位老人家,请坐,请坐!”洪展鹏虽然是笑着,但不傻人都能看得出他笑意只挂脸皮上,内里根本没有半丝儿笑意,当真是皮笑肉不笑,看着格外瘆人!

    听他这话,根本没有别人反驳余地,俩老头儿也只能战战兢兢地下手一条长凳上落了座!

    邱晨赶紧让孩子们上了两套杯筷碗碟上来,并烫了一壶酒送上来。这酒还是邱晨拿水壶尝试着蒸馏出来,因为水壶密封性太差,蒸出来酒度数并不太高,远达不到消毒酒精酒精含量,但相对于这个时代普通酒水,已经烈多了。

    俊文俊书给几位斟了酒,廖文清是八面玲珑,这会儿就第一个端了酒,对八祖爷十一祖爷道:“我们和林家虽说是生意往来,却亲近如一家人,往日,林家多赖村中老人们照应,这会儿,我就替林家敬二位老人一杯,以表谢意!”

    八祖爷和十一祖爷惊魂未定,虽说被按凳子上坐了,却只做了一点点边沿,一直战战兢兢地,这会儿廖文清一敬酒,八祖爷一个激灵就蓦地站了起来,长凳两人坐,忌讳就是一人突然起身,则另一人必定会被摔一跤。

    还好,俊文捧着酒壶站一侧未离开,眼疾手,一手抄住十一祖爷,才让他免了摔个仰面朝天之苦。

    十一祖爷借着俊文搀扶之力站稳,立刻狠狠地瞪了八祖爷一眼,却没工夫继续理论,连忙端了酒杯回应廖文清致敬。一杯烈酒入喉,几人顿时就觉得一股火线直冲进腹中,然后从腹中腾然烧起,瞬间烧遍了全身四肢百骸,头脸也立时觉得发起热来。

    “咦,林家娘子这酒好烈啊!”廖文清禁不住赞了一声。

    秦铮脸色不变,洪展鹏却爱烈酒,闻言二话不说,端起眼前酒杯一饮而。罢了吧嗒吧嗒嘴,登时咧开嘴笑了,连声赞道:“果真好烈酒!林家娘子,这酒是何处买来?告诉我,让我也去买上几坛!”

    邱晨闻言,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道:“洪将军莫笑,这是我自己炮制。不过,只是试着做了一点,等过些日子,我做得多了,再给洪将军送去!”

    “哈哈,好,好,那我可不客气了,就等着你给我送酒了!”洪展鹏开怀笑着,自然又回过头来招呼那两位老头儿。

    大门外,大魁家和收成家几个人,眼看着两位村老被林家请进门去了,互相看看,虽然心有不甘不忿,但这会儿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偷偷瞪一眼林家整齐院落,灰溜溜走了!

    兰英还笑着招呼呐:“几位慢走啊,那边路面没铺,不好走!”

    话音未落,收成家就一脚踩进一个土坑里,绊了个五体投地狗啃屎,围观一些人登时哄然大笑起来。

    收成家这下子摔得狠了,趴地上一会儿才爬起来,连身上滚得土都顾不上拍打,眼看着一起来人都走得远了,连藏人群中大魁家都没拉她一把,不由恨恨地高声骂起来:“个个都是挨刀,黑心尖子,咋就不知道拉我一把……”

    还想着再骂呢,栓子石头几个皮小子把俩老头撮进门,一转头就看到收成家摔得狼狈,拍着手笑着嚷嚷起来:“老狼老狼,拉屎靠墙,墙倒了,老狼蹶着屁股逃跑了……”

    收成家一股子火冲上来,跳着脚地骂:“你们这些小憋犊子,这还翻了天了,再嚷嚷看我不打你们大耳刮子……”

    那些皮小子们根本不怕,仍旧拍着巴掌嚷嚷着,而且嚷嚷大声了,间还夹着高声哄笑声:“嗷……嗷……老狼老狼,拉屎靠墙……”

    收成家骂了两声,眼光溜到这边林家门口众人,满脸忿恨不甘,也只能悻悻地走了。也不知刚刚那一跤是不是崴了脚,还是摔疼了,一条腿还一拐一拐,是狼狈了十分!

    一片哄笑声里,兰英恨恨地朝着收成家背影吐了口唾沫:“丧了良心,该!”

    院里,那两位村老连连喝了几杯之后,也不只是不胜酒力,还是装醉,很就涨红着脸醉倒了,一个出溜到了桌子底下,一个则趴了桌子上。邱晨赶忙招呼林旭带着俊文俊书几个,套了马车,把两村老架到车上,送回家去了。

    送走了那俩老头儿,院子里人无不一脸笑意,洪展鹏笑着迎上来:“林娘子这口才,厉害!……都比得上诸葛亮舌战群儒了。洪某佩服佩服!”

    邱晨毫不扭捏,笑着道:“谢谢!不过,我觉得洪将军所言不实啊……那些人就是一群闲汉泼妇,乌合之众罢了,哪里能和人家群儒相比!”

    洪展鹏嘿嘿笑着:“那倒是哈!不过,林娘子是真不输诸葛丞相啊!”

    邱晨摆摆手,“过奖过奖!呵呵,今儿高兴,让那些人耽误,菜都凉了,你们且等等,我再去给大伙儿添两个菜!热菜!”

    后‘热菜’明显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兴奋骄傲!

    说完,一转身,打发孩子们继续吃饭,她则招呼着兰英进屋琢磨着添菜去了!

    那穿着青色布衣纤细身影,腰身儿挺拔,下巴还微微仰着,竟颇有些将军得胜凯旋傲然之态!

    惹得洪展鹏闷闷地笑起来,道:“瞧瞧,这林家娘子倒像是打了胜仗回来!”

    秦铮抬抬眼皮,斜欠着睃了他一眼,淡淡地夹了一片肉片,道:“可不就是打了胜仗么!”

    不知怎么,洪展鹏就觉得秦铮瞅他这一眼,隐隐地包含着警告和危险,不由瞬即敛了神色,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嘿嘿笑着道:“嘿,还真是打了胜仗!”

    廖文清脸上虽然也挂着笑意,但眼神却流露出一抹感叹之色:“林娘子独自撑着这个家,着实不易啊!”

    话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来,立刻自觉失态,连忙抬筷子招呼秦铮和洪展鹏道:“来,来,菜虽然有些冷了,酒却着实不差,咱喝着酒,等热菜!”

    邱晨欢欢喜喜地回了屋,看看所剩无几蔬菜食材,发热脑子才冷静下来。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儿,不由叹气,刚刚被兴奋冲昏头了,说什么添菜,这会儿连原材料都没有,上哪里去找两个菜去!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邱晨又是言出必行毛病,哀怨自己一声,也就开始琢磨起,怎么做两个菜,还不能显得太应付……

    目光转了一下,就看到锅里小半锅浓浓骨头汤,不由眼睛一亮!

    原来出去下馆子吃饭,她爱一道菜就是高汤小白菜!

    来到这里,一直就怕油水不够,每次都是实实食材来做菜,就从没想到过这么清淡菜品,今儿这几位却不是那些村汉,大油大肉并不稀罕,说不定清淡菜色反而讨喜!

    于是,邱晨就拿了一棵大白菜,把外层老菜帮都扒了去,只剩下里边嫩黄鲜脆菜心儿,一片片摘下来,洗净,取了一把海米洗净,又去所剩不多火腿上切了一块,切成薄片,让兰英洗了两只差不多大小陶罐来,把白菜心儿放底部,火腿和海米铺上边,灌满大骨汤,放火上炖着。

    一个菜搞定!

    邱晨又开始踅抹另一个菜材料。

    后,邱晨目光看到了屋角筐子里放着几棵大萝卜上……

    大萝卜洗净,让兰英那擦床子擦成细条儿,放到开水里汆一下,捞出攥去多余水,然后粗粗地剁几下,剁成粗末儿,然后调入鸡蛋、面粉,还有一些剁碎油吱啦,加细盐、花椒面儿调味儿,加水和成稠面糊,然后锅里放油烧热,把和好萝卜面糊攥成一个个丸子放进油锅里炸透,很,一个个个头滚圆,色泽金黄萝卜丸子就出锅了。

    栓子、石头那几个皮小子听说做菜,也不急着去看曲悠千了,这会儿闻着香味儿就都凑乎了过来。

    邱晨第一笊篱捞出来,就拿了个小笸箩盛了,交给几个小馋猫儿:“今儿你们几个小子表现不错,这是姨奖励,去吃吧!”

    栓子、石头接了小笸箩,欢呼着往里屋跑,山子馋不住,一伸手捏了一个就塞进了嘴里,刚刚出锅没多会儿丸子热很,烫这小子一阵吱哇乱叫,却舍不得把丸子吐出来,跳着脚叫着,嘶嘶哈哈地嘘着气,却仍旧速嚼着嘴里外酥内软丸子,满脸欢喜地傻笑着。

    邱晨听到喊烫,心急忙慌地过去察看,就见到这么一副情形,真是气不得笑不得,后,一巴掌拍山子脑门儿上,嗔道:“烫不知道吐出来啊!”

    完了,又嘱咐另外几个皮小子:“你们都等会儿,稍微晾晾再吃,烫坏了舌头,可就没法再吃别了!”

    几个皮小子嘿嘿地笑着答应,邱晨一回头看到怯怯地坐外围灵芝,想起阿满那些话,不由升起一抹怜惜来,又拿了一只碗,单独盛了几个丸子给灵芝,让她自己吃。省挤不过那几个皮小子,总是吃不到。

    刚炸好萝卜丸子,外焦里嫩,香而不腻,邱晨又做了一份汤水,爱吃软乎,可以把丸子浸汤汁中吃;比较粗豪,也大可直接抓着炸丸子大嚼,软糯与焦香,各有妙处。

    邱晨屋里忙乎着,院子里几个人却各怀心思。

    廖文清从邱晨‘得胜’归来,就有些郁郁,这会儿是借口衣去了后院。说是让满儿小丫头招呼招呼客人,小孩子哪能坐得住,刚刚那段闹剧发生后,就跑去跟着哥哥阿福了。这会儿,这张桌子上就只剩下了秦铮和洪展鹏。

    洪展鹏和秦铮一起长大,两人兄弟相称,感情自然亲厚,一起吃饭也不知多少次了,可不知怎么,今儿他总觉得秦铮有些让他发憷。据他了解,这位往往越是准备实施什么辣手行动,脸上表情越平静。

    他见廖文清离席,也很想跟上去,却被秦铮一个眼风扫过来,又不得不摸着鼻子坐回去。

    “大哥,这边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也没什么扫尾事儿了,那啥,我还是跟你回去吧?”既然走不脱,洪展鹏一咬牙,干脆借着这会儿清净,又开始向秦铮请求。

    秦臻手里揪了一根青蒜叶子,却并不吃,只是将扁而细长叶片折叠起来,再放平,再折叠……如此折折叠叠中,他垂着眼睛,脸色一片宁静专注,倒好像他正做着什么极度重要事情一样。

    自己询问得不到回应,洪展鹏却知道,秦铮不是没听到……不回应,他就只有安静等待。真不敢再啰嗦了。

    刚刚,那伙人欺上门来,秦铮初时并不以为意,可听到一名妇人说到‘寒食动火不敬先人’时候,他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从十几岁上战场厮杀,从死人堆里来去无数回秦铮不由冷笑,要是讲究什么鬼神,只怕没几个比得上他罪业深重了,他亲手杀死人,把血集一起话,都能淌成河了!

    这种胡言乱语,搁军中,那就是祸乱军心,可以当场问斩!

    重要是,秦铮目光已经瞥见旁边廖文清脸上神色不定,显见已经有些受了那妇人胡言影响,不由是恼怒。如今情势下,他想要拿到上佳疗伤药,回春堂和林家缺一不可,可以说,自从回春堂和林家达成协议合作制作疗伤药后,他们其实也就可以算作大军一部分了,他们这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会影响到大军……不由得他不怒!

    只不过,没等他吩咐人动作,林娘子却凭一己之力,把那伙气势汹汹人给驳斥了,一场祸乱被林娘子三言两语消弭于无形。让秦铮惊讶是,就连那些人带来神棍也临场倒戈……如非秦铮亲眼看到林娘子出门时满脸惊诧,不像作伪,他都要怀疑,那个人是否是林娘子提前收买好了。

    第一次见面,给他印象确实有些‘泼’,大胆,无礼,却又知进退,懂取舍;再见,只是匆匆一瞥,却看到待两个孩子温柔细致,幸福满脸;这一次见面,爽利、大方依旧,又让他见到了真正泼辣果敢,甚至能言诡辩一面……

    每一次,展现给他都是迥然不同,却又意外和谐一面一面,而且从未让他失望过,或真正嫌恶过。他好奇越来越重,兴味也就越来越浓。

    不过,这一次遇到村里人上门寻事,也算给他提了个醒。如今,虽然中间有个回春堂,但直接制药供货却是林家,是这个谜一样林家娘子。即使单单为了大军,为了那疗伤药,林家和林家娘子都不容有失!

    心中忐忑,只能默默等待洪展鹏突然听到秦铮开口道:“让你留下来……这林家,你该知道,不容有失!”

    洪展鹏实没想到,秦铮会特特地点出林家,而且还是……不容有失!他微微一怔,心思一转,随即了然,神色也立刻肃然端正起来。

    “是,末将知道如何应对,若有必要,我会派遣人手过来,驻守防卫。”

    秦铮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此事,好不要惊动地方!”

    洪展鹏这回没用寻思,立刻应道:“是!”

    很,一个高汤小白菜,一个油炸萝卜丸子就上了桌。

    洪展鹏不等品尝,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哈哈,林娘子这做饭手艺真不赖,我老洪本吃差不多了,这会儿闻到香味儿,却又忍不住要流口水啦!”

    邱晨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笑道:“庄户饭食,哪里值得洪兄弟这么夸赞。”

    说着,自去给次桌端菜了。

    话说,刚刚邱晨带着一大群人出门应战,那一群妇孺组成队伍,还真让洪展鹏觉得好笑。可没想到,就连他听了都大感头疼棘手之事,人家一名妇人带了一群孩子,愣是给三两句话就给摆平了。摆平不说,还来了个形势大逆转,生生把大不利局面扭转成了大欢喜结局!不能不让他咋舌、惊讶,对这妇人刮目相看!

    让他感兴趣是秦铮不同寻常反应。他家老大可是以面冷手辣著称,十几岁就上阵杀敌,整肃军队也是冷酷非常,当初为了立威,一次砍了十几个带头违反军规低级将领都没带眨一眨眼,那时,秦铮多大?

    --十六岁!

    今儿,先是破天荒地主动要留一户农家用饭,再为了一个农妇开了口,甚至安排他特意留下来照应,还不容有失……哪怕是林家娘子造出了疗伤药,哪怕大军极度需要上佳疗伤药以减轻非战斗减员……以洪展鹏对秦铮了解,这些还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心里琢磨着,洪展鹏用眼角余光关注着秦铮表情,夹了一颗萝卜丸子放到秦臻碗里:“大哥,尝尝这个,真是不错!”

    秦铮略点了点头,用筷子夹了那颗色泽金黄丸子,咬了一半,慢慢地咀嚼起来。之后,秦铮并没有表示什么,却将另一半丸子也放进了口中……

    洪展鹏刚才还是偷偷观察,这会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是被他唤作大哥秦铮秦大将军吧?这位不是对萝卜是深恶痛绝,从不肯吃吗?

    邱晨和兰英给两个桌子添了菜,也终于能够再次回到里屋继续吃饭。

    兰英端着碗吃了两口,自失地一笑道:“今儿这事儿,我还真是丢人,平日里自觉胆子够大,也不知咋了,一提及先人,心里先虚了,那班人那里,我竟是一句话都没能帮上!”

    邱晨笑笑,不以为意。

    她对兰英刚刚没能开口帮忙其实很理解。别看兰英平日大咧咧,说话办事都很爽利,但毕竟只是农村妇人,见过世面少,这个时代人又都推崇先人,敬畏鬼神,一提先人鬼神之类,不说兰英,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恐惧敬畏。

    笑着给兰英夹了一个萝卜丸子,邱晨笑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今儿有了曲半仙那番话,以后有日子不会有人敢拿这个借口上门找麻烦了,我们也能清净地做咱们药。”

    兰英见邱晨确实没往心里去,也就减了些愧疚之意,也笑了,道:“若是平日,说不定我胆子也没这么小,今儿上门这几位,虽然看着富贵体面,我咋总觉得……嗯,忒吓人!……嗯,我也不知咋了,平日里还没觉得怕过谁,今儿一见这几个人,就觉得脊梁骨发凉,汗毛直竖,呵呵……”

    邱晨也理解兰英,这个时代等级观念严重,农人淳朴,却心理上就自觉卑微,低人一等,见到这些所谓‘贵人’,先就心里怯了。兰英毕竟自小生活平静祥和小村庄中,见得激烈争斗也就是村里人吵个架骂个街,哪里见过这种经历过惨烈厮杀将士。这些人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那身上自然有一股子看不见得剽悍、凶厉之气,行动表情里不自觉地带出来,让人生畏,兰英感到吓人也就难怪了。

    邱晨笑笑,“你呀,就不用想太多了,那些人不论身份如何,隔着咱们都远着呐,也就是如今刚刚谈妥买卖过来看看,过了之后,他们是他们,我们还不是过咱们自己个儿日子?根本不搭嘎。我还和你说啊,这回买卖开动起来,可不是咱们之前炒个罗布麻那么小打小闹了,你还是趁着会儿功夫想想,等赚了钱怎么花吧!”

    “炒药还是小打小闹?那得怎么个**?”兰英明显被邱晨转移了注意力,满脸不敢相信地询问着。

    邱晨嘿嘿一笑,特别志得意满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之前咱们炒药能够吃顿肉改善改善,等咱这买卖干起来,那就能顿顿吃肉!”

    “啊?顿顿吃肉哇?”之前跟着邱晨炒药,偶尔能够给孩子们称几斤肉改善一下,兰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任她怎么想,都没敢想过顿顿吃肉日子……

    “顿顿吃肉哇,那该是什么日子?那岂不是……和刘地主家一样啦?!”兰英有些惊,有些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着。

    邱晨被兰英这个比喻逗得哈哈一笑,道:“差不多,到时候哇,你也大可买上几十亩地,也不用自己个儿去耕种,找个长工,你和满囤啊,就家里管管帐,数数钱,盘算盘算下一顿吃点儿啥好就成了!”

    兰英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听到邱晨这么一说,也撑不住笑了:“哈哈,还管管帐,我和他爹俩人不认识一个大字,还管账唻,帐本子给我都不认识,白瞎!”

    能笑出来,兰英心中欢喜,又被邱晨话给鼓足了劲儿,也就恢复了一贯爽利,笑着起身道:“好啦,你也别这里耽误功夫了,再耽误下去,那些贵人们饿坏了,又是麻烦……呵呵,你放心吧,我没事儿了。我还得去村子里说说,明儿收药,大伙儿别忘了上山采药。另外,也和林子、大壮、泉哥儿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上工。”

    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招工事儿,由邱晨做主先定下了三个半大小子:林子,刘占祥和泉哥儿。三人中,林子是外姓,姓王。泉哥儿是村正刘玉贵小孙子。刘占祥也是刘家一户一院,不过家境不好,还不如兰英家过得宽裕,倒是盖屋时候,邱晨侧面观察着,这个孩子憨厚勤,却很有眼色,就定了他一个。

    看着兰英挺直腰身走出屋门,一到院子里又难免有些惴惴,仍旧下意识地给那几个人福了福,才匆匆而去,邱晨不由感叹,兰英虽然表面上说不怕了,但长期以来养成卑微心理,还是让她直不起腰来啊。

    罢了罢了,开化民众思想重任就不是她一个做实验能管了。别说这个时代,当年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奔赴刑场英勇就义时,不还是有那么多百姓乐呵呵围观吗?就连鲁大大,不也为同胞这种麻木无知状态痛心疾首嘛!

    兰英走了,邱晨匆匆扒了几口饭,林旭和俊文几个就转回来了。

    这顿饭闹得,孩子们也没吃好,邱晨拿了一壶热水,给冲了十几碗油茶,让林旭、俊文几个给外边一人端了一碗,片刻,林旭俊文就拉着没药和安辔进了屋。

    邱晨赶忙给他们一人端上一碗热乎乎香喷喷油茶,又拿出昨儿从县城里买回来一只熏兔来。因为就剩了一只,外边不够分,她就干脆没上,这会儿正好给孩子们贴补贴补了。

    撕了两条兔腿,一条递给没药,一条就塞进了安辔手里,邱晨笑道:“你们吃不惯那辣味吧?我看你们都没吃好,赶紧添吧添吧,别来我这里一回,还饿着肚子回去!”

    安辔看着手中兔腿有些愣怔,自从七岁被卖进将军府,从打扫粗使小厮,到如今成了唐公子身边贴身跟班儿,有多久没人给他夹过菜了?又有多久,没人注意他是否吃得下,饿不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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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搬新屋了!

    章节名:第六十九章搬屋了!

    第六十九章搬屋了!

    邱晨一转眼看到安辔盯着手里兔腿儿不吃,还以为这个傲气又别扭小子又嫌乎上了,微微一笑,道:“这是今儿上坟祭品,我怕你们公子忌讳,就没往外端……不过,你别嫌乎,都已经洗了上锅蒸过了,不脏。”

    兰英旁边笑着插话道:“嫌乎啥,供奉过得东西,小孩子们吃了好呢,有先人神灵保佑着,不生病,不长灾,保准儿结结实实,顺顺妥妥。”

    没药咬了一口肉嘴里嚼着,也笑嘻嘻地道:“嘿嘿,这兔肉是老胡家吧?真香!”又转眼对安辔道,“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吃,我不嫌乎!”

    安辔抬头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抬起手里兔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用力地嚼了几下吞下去。

    没药嘟哝:“我就是去年跟公子出去,尝了一回……”

    安辔没理会他,一转眼,就看到邱晨几个都看着他笑,难得,这回他没有觉得这个笑脸虚假可恶,竟觉得被看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地低了头,眼睛余光看到阿福阿满也看着他,不由有些不过意,就小声嘟哝:“那啥,不若给弟妹吃……”

    邱晨不等他说完,就笑着打断道:“你吃吧,他们这不还有么!”说着,从剩下肴兔上撕了两条肉递给阿福阿满,又招呼林旭和俊文兄弟几个自己吃,还没忘撕了一块递到兰英手里。

    孩子们屋里喝着油茶,吃着兔肉,邱晨再走出屋门,两桌客人也已经吃心满意足了--除了廖文清之外!他对辣椒似乎特别敏感,尝了一丁点儿咸鱼之后,就只能吃鸭蛋酱了,直到后来,上了萝卜丸子和骨汤菜心,他才算吃了一点饭。

    想到,他不禁有些怨愤地瞥了洪展鹏一眼,林娘子不知哪里来这种东西,火烧火燎,也只有这种粗犷如牛家伙才能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还一边大叫过瘾,过瘾!太招人恨了!

    邱晨拎了一壶开水出来,让众人又喝了杯茶,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理由再留这里了。

    秦铮起身,向邱晨点点头:“今日饭菜甚好!”

    邱晨挑挑眉,想讽上几句呢,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儿,又咽了下去,只微笑着客气了一句:“粗茶淡饭不足道,公子用合口就好!”

    刚刚两位老头事儿,她没提感谢,‘将军’称谓也自动遗忘了。

    说完,邱晨扭头撇开了秦铮,对廖文清道:“少东家,下晌儿我就开始制作疗伤药,就不能招呼少东家了,明儿下午你派人过来取药就可以了。”

    那话里意思,你赶紧走吧,明儿再来打发个人来,可千万别给她找这么麻烦过来了!

    廖文清本来被一餐饭折磨很有些‘憔悴’脸色,这会儿再次神采飞扬起来,浅笑温文道:“林娘子受累了!”

    邱晨这会儿连话都懒得说了,淡淡地应着,好不容易看着一大群人牵了马,出了门……

    洪展鹏一手握了马缰,却又回头道:“林家娘子,今儿菜里放那种物事可还有?能否送给我们兄弟些?嘿嘿,那味道实是太带劲儿了!”

    一提起辣椒,邱晨就一阵郁闷。她好不容易找来辣椒,只匆忙地吃了几口,就没了!这位胡吃海喝了一顿,居然还不知足,还想再要点儿带回去吃……

    吸了口气,邱晨把心里郁闷压下去,勉强撑起一张笑脸,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纸包来,道:“洪兄弟,这一次也是意外得了,就得了十几个,今天一顿都用上了,还好,我这里留了种子,洪兄弟要,我匀给你几粒,你带回去种吧,仔细照料,大概三四个月后也就有吃了!”

    洪展鹏看着邱晨往外拿东西,还以为给他包了辣椒,没想到,掏是掏出来了,居然只是种子!

    想他天天带兵打仗,不出征时候,也要训练兵士,巡守边防,再说,军营又不固定,不时需要跟着战事移动,他就是再想吃那火辣辣味道,也没办法种啊!

    垮着脸摇了摇头,洪展鹏突然想到,既然林家娘子留了种子,必然会种植,不过是三四个月,再来林家,不就有吃了?!他脸色瞬间又灿烂起来:“嘿嘿,我老洪哪里懂得种菜啊,还是林家娘子种出来,届时我老洪再来叨扰吧!”

    这还没完没了了,她辛辛苦苦种出来辣椒,这会儿就被人惦记上了!还真是……吃货!

    心中腹诽,邱晨脸上却挂着一片微笑,点头道:“洪兄弟能再来,那是求之不得。到时,这辣子结多了,还能做出不少菜色来!”

    “哈哈,好,这一说我是必来了!林家娘子,告辞!”

    看洪展鹏翻身上马,与那些侍卫们一起,簇拥着秦铮驱马而去,邱晨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此时,她站自家院门外,看着门前池塘堤岸已经砌了青石,初具规模,与门前铺设青砖接连起来,平整干净,待大片池塘挖好,放了水,再移栽几株树木过来,出门不远,就是花开绿树,荷叶盖盖,该是怎样一番清净美好,不由就由衷地升起一股子期盼和欢喜来,这一天里种种烦恼疲累,似乎就此消散了。

    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微微潮意,俊书提醒道:“姑姑,看天色就要下雨了,还是回屋吧!”

    邱晨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阴了一天之后,天空铅色云层加密集厚重了,低低地压下来,再加上一阵紧似一阵风,还真是下雨前兆了。想起还要做疗伤药,一样样药材炒制粉碎,可还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制药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于是抱起脚边阿满,招呼着孩子们返身回家。

    踏进院门,林旭和俊文就问有什么活计。刚刚邱晨说今天赶着制药,他们几个都听到了。

    邱晨却笑笑道:“制药不急,你们自己先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儿先帮你们搬进西厢去!”

    通风晾了五六天,炕灶也天天烧着,建西厢房虽然仍旧有些潮气,但仅仅晚上睡觉已经完全可以了。

    林旭和俊文几个,大俊文不过十六岁,看着雪洞儿似,干净又整齐西厢房,哪有不拱指理儿。即使林旭和俊文,年龄大些稳当些,没有像俊言那样去炕面子上留手印,心里也是天天盼着呢!

    这会儿一听邱晨说让他们搬进房子里去,俊文、俊书和林旭还好,俊言和俊章立刻就蹦着高儿欢呼起来。

    “喔,搬屋咯!搬屋咯!”

    俊书一人给了一爆栗,笑着道:“光嚷嚷个什么劲儿,还不去收拾你们自己个儿被褥衣裳!”

    “嗳,嗳……”俊言俊章也不喊疼,一起摸着被敲疼脑门儿,咧着嘴嘿嘿笑着,连声答应着,就直奔正屋冲去。

    “嗳,这是咋了?慢着些,慢着些……”兰英擦着手从屋里走出来,差点儿被俩毛躁小子给撞翻了,惊讶一声后,又连连吆喝了几声,回头看着邱晨娘儿几个和林旭都站院子当间儿,不由问道,“这俩小子咋了,咋欢喜成这样?”

    邱晨笑着拉了阿满小手,走过去道:“趁着今儿还有小半天功夫,我让他们兄弟几个搬进西屋里去,就把俩小子乐颠儿馅儿了!”

    兰英闻言也笑起来:“嗳,果然是喜事,也难怪小子们欢喜!”说到这里,兰英突然想起搬房子似乎也是大事,平时村里谁家搬屋都要看日子时辰!她正想问问海棠可看过日子,话到了嘴边儿,却想起今日海棠连寒食动火都不乎,那曲神仙不也只说了一通好,想必搬个西厢也没啥忌讳,于是,又把舌头尖儿上话给咽了回去。

    邱晨琢磨着怎么炒药制药呢,也没注意兰英欲言又止,一脚迈进屋门,就见屋里锅碗瓢勺都整理得妥妥帖帖干干净净了,显见是兰英刚刚屋里忙乎,心下感激不已,只觉得兰英对她帮助甚多,而自己回报却太少。

    转念,想起今儿寒食节搭了悠千,她家里却因为廖文清和秦铮等人忙乎了一天,孩子们都没能去玩。既然村子里搭悠千都找满囤父子,那么她不如也搭上一个小号秋千,再搭个木制那种组合滑梯、攀援活动架,也让孩子们玩耍活动地方,就笑道:“兰英姐,你回家问问满囤哥,看他啥时候有功夫,请他过来帮着给孩子们搭个小悠千。”

    兰英登时笑了:“那些皮孩子本就恨不能长你这里,若是搭了悠千,还不直接常驻了哇!”

    笑着又道:“成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早一晚就搭起来了,还用专门找功夫。我回去就和栓子爹说!”

    邱晨把剩下萝卜丸子盛了满满一小笸箩,给兰英带回去,兰英笑道:“我们娘几个这里吃,再带着……”却也并不推却,接过去端着回家了。

    家里还有二老,还有满囤,还有她两个女儿香儿芝儿可都没吃上,能够带些好吃食回去,让他们也改善改善,其实比兰英自己吃了还要欢喜!

    这会儿功夫,俊言俊章已经麻利地把自己被子卷好,从里屋里抱了出来。因为邱晨给正屋、东厢炕上都换了大褥子,俩小子抱着就只有盖,而没有铺。

    看他们这副心急火燎劲儿,邱晨好笑不行,赶紧进屋拿了二魁家做好一条大褥子和一张油布去了西厢。

    上回杨树勇兄弟俩带来蒲草苫子已经铺了西厢两盘炕上,邱晨抱了大褥子铺上,又铺了一层床单,把油布放窗台上,这屋里不吃饭,孩子们晚上却要写字,届时铺上张油布,就可以避免墨汁万一洒下来沾了被褥。

    因为物件儿少,搬家不过说话儿功夫就得。

    铺好了炕,俊文俊书俊言俊章四兄弟把四个被子卷儿往靠窗台一侧挨着放好,兄弟们几件衣裳放进炕尾炕橱里,再就是这个房间里添油灯、烛台,孩子们把自己看书、用毛笔纸张等物抱过来,放进炕橱上边抽屉里,这家就算搬完了。

    林旭那屋就他自己个儿,就省事儿,铺盖、笔墨纸砚,乃至烛台油灯等物都是用着,搬过来摆上,衣物往炕橱里一放,也就完事大吉了!

    邱晨布置完俊文几个南屋,又去林旭住北屋里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这才罢了手。正要去接着制药呢,门外啪一声炸响,吓了她一激灵,不等稳神,就急忙往外跑,孩子们谁摔着碰着了?

    一出门,就见俊言俊章正站院子里咧着嘴笑呢,再扭头看西厢门口些许碎纸屑,邱晨登时就明白了。

    那日上梁时放鞭炮,孩子们不等鞭炮放完,就冲上去捡哑炮,当时她还揪着俊言俊章嘱咐了,别去捡那个,万一炸伤了可不是玩,当时这俩兄弟怎么着,点头如捣蒜答应好好地,感情,整个一个阳奉阴违,根本没把她叮嘱往心里去啊。这会儿,居然还把捡来哑炮拿来放,这哑炮大都是烧没了信子,万一炸伤了,可咋处?

    想到这些,邱晨一阵担忧,脸色自然就冷了。

    俊言俊章刚刚还咧着嘴笑呢,一转眼觑到姑姑冷了脸,也是一阵心虚,互相看看,乖乖地束了手,垂了头。

    “你们俩过来!”

    俊言俊章互相看看,只能蔫头耷拉脑袋地一步步蹭过来。没想到,旁边窗台另一边,还蹭过来一个,个子高了不少,却是俊书。俊文和林旭本来屋里收拾,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一大两小三个半大孩子,都乖乖地垂着头束着手等着挨训,邱晨心中那股担忧引起来火气,不知不觉地就消了些,却仍旧冷着脸道:“说说吧,这是咋回事!”

    三兄弟心中一喜,只要姑姑给他们解释机会,没有如爹娘一般上来就打,就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俊言俊章连忙抢着道:“是我们偷偷地从鞭炮上拆了几个下来……”

    俊书却打断两个弟弟话,低声道:“不是他们,是我拆……我想着搬屋子时候放……”

    看这三兄弟你争我抢,抢着承认错误承担责任,互相友爱模样,邱晨心里仅剩一点儿火气也散了,却仍旧不想就此轻饶了。这回是没出事,不给他们点教训,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过,口气却不自知地又软了一分:“你们想着搬房子时候放鞭,咋不知道和我说,咱们买一挂就是了,干嘛去拆什么鞭炮……你们拆下来鞭炮若是放不好,炸伤了咋办?”

    俊书三兄弟乖乖地垂着头认错。俊文也走出去,躬身道:“姑姑,这事儿说起来侄儿也知道……我见过他们藏鞭炮,却没有约束好弟弟们……”

    林旭也走上前请罪:“弟弟也见过他们兄弟藏鞭炮……”

    邱晨看着眼前一溜儿抢着请罪小子,被气得都乐了,感情,这一家子就她自己不知道哇?这会儿,弄出事儿来,还一个个抢着承认错误,这是笃定她不会惩罚他们么?

    “哼,你们既然都承认了错误,那就要惩罚!”邱晨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

    这话一出口,林旭和俊文兄弟都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面面相觑后,也只能忐忑地听着邱晨宣布惩罚措施。

    邱晨摸了摸腿边阿福阿满,带了一丝淡笑道:“二弟、俊文,你们哥俩待会儿和我一起量了石磨尺寸,做个图纸,去找满囤哥,琢磨着把石磨推柄做出来装好!俊言俊章,你们俩去捣药磨药。俊书……”

    听到宣布了自己惩罚措施几个都松了一口气,干点儿活没啥,只要不挨打就成!

    到了俊书这里,邱晨却突然顿住了。

    这孩子兄弟几个里是思虑周全,心思灵透,她可是指望着他能有所成就,这会儿自然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琢磨琢磨,玉不琢不成器嘛!

    俊书仍旧垂着头,乖乖地等着姑姑宣布自己惩罚措施,只不过,垂身侧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显示出他这会儿紧张情绪。

    “俊书既然是首犯,那么,这罚自然要重些……就罚你给他们几个打杂,帮二弟俊文搬搬木头,帮俊言俊章晒晒药粉,完了再烧上几锅水,让大家伙儿都洗个澡,今晚睡屋炕,你们也得洗干干净净才好……而且,你们,谁都不许放水!”

    这几个孩子都不是懒惰,干些力所能及活儿不算什么。可让俊书给俊言俊章两个弟弟打杂,只怕这当哥哥不太好受。不过,邱晨要打磨就是他能屈能伸,这会儿犯了错给弟弟们打个杂,若是犯了别人手里,可就不是打个杂那么容易了。若日后真有出息,到了外边世界,受委屈做低伏小事儿肯定少不了,邱晨就是要打磨打磨他忍性。

    本来俊言俊章还想着和二哥换换活计,可邱晨一句话,就把他们话给封了回去。

    俊书握着拳手紧了紧,然后缓缓放开,抬头看向邱晨道:“姑姑,放心吧,俊书不会让大哥弟弟们放水。”

    邱晨露出一丝满意微笑,点点头。拿了图纸给林旭、俊文,然后带了俊书兄弟仨拿了需要原料药材,去了后院。

    天越发阴沉下来,随着微寒风吹过来,已经有了零星雨滴,细细小小点脸上,带来一星点清凉。

    邱晨让孩子们把粉碎药材捣筒和铁碾船都搬到后院炒药棚子下面。拿了尺子和纸笔,去到后院石磨旁,量了尺寸,又纸上写写画画,弄了一张图纸,交给林旭和俊书:“你们拿着这张图,去叫满囤哥过来,一起琢磨琢磨给这盘磨按个推柄。”

    两个人倒没有受惩罚沮丧,反而颇有些受重任欢喜,拿了图纸匆匆去了。

    邱晨把下午要用药物取出来,将其中不需要炒制,交给俊章俊言,一人是捣筒,一人是铁碾船,都是粉碎小量药物工具。

    捣筒类似农家捣蒜石臼,不过是铜制,上边加了个盖子,用来捣碎比较酥脆药材。铁碾船则是类似船型研磨工具,中间加了个铁饼样碾子,由人坐着用双脚蹬着碾磨。一般用来碾磨量稍硬量较大药材。

    两个小子接了捣筒和铁碾船,也很奇很兴奋。俊章握药杵子猛捣,叮叮当当;俊言则坐小凳上,用力地蹬着铁碾船,发出铁碾饼来回运动闷响,惹得福儿满儿围一旁满眼崇拜地看。写字读书俊言俊章都不如阿福阿满,这会儿终于也被阿福阿满崇拜一回,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叮叮咣咣和嗤啦嗤啦闷响就欢了。

    邱晨把炒药灶生了火,拿了几种需要炒制药材,一一整理好,分了大小档,然后开始炒制。

    棚子里,大人孩子忙碌着,棚子外雨丝渐渐密了起来,雨滴虽然不大,细细密密落下来,也很湿了地面,青砖地面沾了雨水,颜色加深了几分,显出一种青黑色深沉光泽来,加显得厚重质朴来。

    没多大会儿,邱晨这边炒药香气一飘散,阿福阿满就弃了俊言俊章两个,跑到邱晨这边来了。阿福还非常乖搬了两个小凳,拉着阿满坐灶前替邱晨烧起了火。邱晨也手把手教着阿福,什么是武火,什么是文火、中火,然后听她指令换火力。阿满也瞪着两只乌溜溜眼睛听得专注。邱晨看着孩子们乖巧听话,满心疼惜,就又去前边屋子里,拿了一块山药,一个馒头回来,把山药埋进灶里柴灰中,又用一根长长树枝,插了馒头,让阿满举着灶火口烤……

    这些东西,烤好了看起来灰巴巴,但吃起来却是真心香!而且,经过火烤制东西,看起来不干净,其实细菌什么都被高温杀灭了,也不怕孩子们吃了生病。

    这边儿娘儿仨说说笑笑,又是谈论火力,又是烤制食物,热闹又有趣,那边俊言俊章就有些坐不住了。俊书帮着他们筛选捣过一遍药粉,看两个弟弟都巴望着姑姑那边,动作几乎都停了,连忙警告他们:“姑姑说今儿做不完,晚上就没饭吃!”

    邱晨并没有说这话,不过,这话却是俊言俊章家时经常听自家娘亲威吓,故而,一听俊书如此说,都苦了脸,却不敢再怠工,不情不愿地用力刀起捣筒,蹬起铁碾船来。

    突然,俊言将手里捣筒一放,哐当一声,几步跑到棚子外边,欢呼跳跃着,一边儿仰着脸张着手,大声嚷嚷起来:“下雨了,下雨了!我去给哥哥们送油布去!”

    这小子,刚刚就顾着关注邱晨这边娘仨动静了,都没看到棚子外下起了雨,这会儿不情不愿地继续干活,一扭头就看到了外边下雨,立刻就想着找借口出去跑跑放放风!

    俊言拔腿就跑,却不防一下子撞了一个人身上,随即,他耳朵就落了别人手中:“你这小子,不安稳干活儿,又想去哪里捣蛋啊?”

    俊言一手捂着耳朵,斜着眼睛看着笑呵呵二哥,很是委屈地嚷嚷着:“谁捣蛋了,我这不看着下雨,去给大哥送油布嘛!”

    俊文和林旭也正好从外边走回来,笑着一巴掌拍俊言屁股上,也捎带着把这小子耳朵拯救了出来,看着俊言一溜烟地跑回棚子里,再次拿起捣筒哐当哐当地捣起药来,不由失笑道:“这小子,自看到那两块油布就惦记着呢,好不容易盼着下雨了,还不想着去玩玩!”

    下雨了,村里曲悠千也散了,栓子和石头、山子也回了家,看到林旭俊文,自然也跟了过来,闹哄哄地跑去看俊言俊文分粉碎药材。

    满囤走后,憨厚地笑着:“小子们哪有不淘!”

    说着抬头看了看飘落下来细密雨丝,又看了看那盘石磨,道,“这棚子还得加宽一些,不然有风时候,石磨会被打湿。”

    邱晨这会儿也放下手里活计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满囤这句类似自言自语话,不由笑道:“我也正要和满囤哥商量呢,没想到满囤哥就替我想到了。你看看,再加宽棚子麻不麻烦,要不要再找两个人?”

    得了夸奖,满囤憨厚地笑笑,“不用!只是加宽,木料和瓦片都还有,费不了多少事!”

    又赶了邱晨去忙,满囤自行去取了堆放棚子一角木料和青瓦,又让俊文去他家搬了架木梯过来,钉钉敲敲,不过半个时辰,就石磨部分棚子加出了一个厦檐。因为下着雨,没办法和泥上瓦,满囤就取了两卷麦秸苫子暂时搭上面,邱晨又把一块油布拿来,盖苫子上,用青砖压结实。

    这样就把雨丝完全地隔离了外边。弄完厦檐,满囤又四下转了转,见四周都没有雨丝潲进来,这才放下心,开始琢磨着做石磨推杆。

    俊言瞅着上了房顶油布,小脸儿那叫一个黑啊,可不高兴也没办法,他也知道,油布盖厦檐上才是正事,他是没办法反对,只能将一肚子闷气发手里捣筒上,把铜质捣筒捣咣咣作响。倒是把捣药速度加了不少。

    阿福阿满也没闲着,邱晨给了他们一个小笸箩,放了药材,让他们挑选出里边杂质。山子石头和栓子来了,也围拢这边,邱晨许了好好干活儿,晚上给他们做好吃,这几个孩子就按捺下不耐,仔仔细细地尖着小手指挑着药里杂物。再加上邱晨不时地表扬上一句,几个孩子倒是做得很有模样了。

    做石磨推杆,其实就满囤一个人会木匠活儿,林旭和俊文也就按照满囤指使,做些搬运木材之类活计。搬完了木材,剩下活儿,两人也搭不上手了,邱晨就把两个人叫了过来,让林旭烧火,她则慢慢地把这几种药物炒制方法教给俊文。

    炒药这活儿,说起来可能很神秘,但具体到一种药物一种炒制操作,就很简单了。邱晨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没一会儿,俊文就能上手了。剩下药物炒制,邱晨就都交给了他和林旭。

    制药操作需要保密有两个步骤,其一是配伍配方,另一个就是原药材炮制加工。配伍配方她自己就能做,但炒药量大了,她一个人就做不来了。于是,她就打算把炒药操作方法教给俊文,然后把每一种药材炒制方法教给一个人,几个人分别负责炒制不同品种药材,俊文负责协调安排和监督,就既能做到技术保密,又能合理用工。

    不过,这会儿她还没把这些打算告诉俊文。炒药制药虽说是个不错手艺,但这个时候手艺人都被称为匠人,不说农民,可是连商人都不如,社会地位很低。她就想着把这件事和杨俊勇商量一下,再做确定。当然,她希望俊文和杨树勇能够不乎那个‘匠人’名声,再说,她打算也不是让俊文做辛苦匠人,而是做生产管理,也算是管理人员了。

    那一边,俊书帮着打下手空隙,也凑过去帮着满囤琢磨,竟提了两个不错意见,满囤很就弄懂了邱晨要求推柄做法,接下来活儿就顺妥了。

    邱晨见一干人做都有模有样,工作速度也很,她也就放了心,开始琢磨起许给孩子们好吃。

    这里忙乎着,邱晨就趁着这个空当去做晚饭。既然许了孩子们,邱晨也不会食言,将那根火腿拿出来,切了一块,做了个笋干炒火腿。又用豆油皮儿用温水浸软做皮儿,用火腿末儿、蘑菇、竹笋、蛋碎做馅儿,咬一口,鲜香无比,邱晨蒸了满满满满一笼屉。

    她这边儿饭菜做好,包子锅里蒸着,满囤已经将石磨推柄做好,并安装完毕,林旭和俊文也把几味药材炒制好了。

    邱晨就把炒制炮制几种药,逐一放到石磨上磨制。有了石磨磨粉,可比捣筒、铁碾船多了,不多会儿,就将几种药材磨成了粉。俊书就旁边过筛,取了细粉。

    剩下就是配药了。那是个精细活儿,这会儿就不适合做了。邱晨就让俊文俊书把各种药粉装进一个个干净干燥陶罐中,扣好,都送进东厢房里去。

    活儿圆满完成,邱晨回了正屋,正好豆腐皮包子蒸好了,邱晨掀开锅,先捡了两盘子,让栓子和山子给自家送回一盘子。满囤告辞离开,邱晨也没勉强留他,拎了盖屋时剩下一小坛酒给他,就把这憨厚汉子乐咧了嘴。

    剩下豆腐皮包子整整装了四盘,邱晨里屋炕上放了炕桌,孩子们都洗了手,脱了鞋上炕,围拢炕桌旁,一个个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软软豆腐皮儿包子,吃欢。

    阿满举一个包子,一边鼓涌着小嘴儿吃着,一边儿嚷嚷着让邱晨明儿再做。邱晨抬手捏了捏阿满小鼻子,笑着道:“再好吃东西,咱们也不能连着吃啊!放心,娘过几天就再给阿满做!”

    等孩子们吃饱了,把山子、栓子几个打发回家,邱晨就让林旭带着俊言阿福几个孩子识字写字,她则去被她征用东厢,炕头上点了两根蜡烛,然后借着烛光,铺了油布炕上开始制药。

    疗伤药比较好做,只需要按配方比例称量好药粉,然后掺和一起,调匀分装入瓶即可。难做是保险子。保险子属于传统制剂水丸。就是用各种药粉,用清水做黏合剂,滚成小粒儿丸药,做好丸药只有绿豆大小,正是这么一个小掉地上很难找小丸药,受重伤失血情况下,可以起到强心定神作用,从而延长对伤员抢救时间。有时候,哪怕只是延长几分钟,也有能挽救一条生命!

    这么小药丸,想要成型不易,而让每一粒药丸药物含量均匀确定有效,就是难上加难。邱晨一手拿了精致小巧竹箪子,一手拿了药粉,一点点地加入,旋转,起模,成丸,到定型,后,外层加入药衣,一颗颗朱红药丸就做成了。跳动灯火映照下,一颗颗朱红药丸,就仿佛一滴滴鲜红滚烫血液,鲜艳美丽而生动。

    邱晨看着这许多小药丸,也有些出神。她生长于和平年代,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却也知道战争残酷,特别是这个年代冷兵器战争,完全是人命比拼。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却希望自己制作出来这些药丸,能够量多地挽救一些本该年轻鲜活生动生命!

    盯着这些保险子琢磨了一会儿,邱晨把每一个疗伤药瓶中都放进了两粒用棉纸包好保险子。剩下保险子,邱晨单独装入两只小瓷瓶中,塞好木塞,又将一只只药瓶统统用蜡液封了口,这就算终完成了。

    之后,邱晨将用具一一整理好,清理了环境,后把烛火吹熄,这才出了门,一把锁头把东厢房锁了。从此后,这个简陋茅草房,将会一段时间内成为邱晨配药室。

    邱晨心情不错,脚步似乎也轻盈了许多。今晚上简单操作,虽然没有各种精密仪器,没有师兄师弟讨论争辩,却让她找到了一点点实验室工作感觉……她熟悉和喜欢感觉!

    走出东厢,雨已经停了。夜风吹来湿漉漉冷意,让邱晨缩了缩脖子,匆匆跑回北屋。林旭已经给孩子们上完了课,正各自捧着自己书本,或读或写,都很认真。

    邱晨也不打扰他们,踢了鞋子上了炕,依着铺盖卷儿,随手拿了一本书,悠闲地看起来。

    她看还是那本随笔,一句话一段文字中,也渐渐地品出些趣味来。这本随笔中,邱晨对这个时代和社会多了不少了解,比如,这里有类似婚姻法法规,限定男十八女十六岁后方可婚嫁。女子二十岁后尚未婚配者,将由衙门配婚,不允许有剩女存。而这个时代对寡妇要求也没那么苛刻,夫死三年后,守寡妇人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再婚,婆家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阻挠。另外,邱晨还找到一点让她很感兴趣,那就是家里没有男人,女子也可以衙门立女户,所享受权益与男人一样。

    婚嫁什么也还罢了,邱晨对这个女户却非常感兴趣。随着一个个药方推出,她挣来银钱势必会很积累起来。如今,她和林旭非常亲近,但不代表将来林旭成家立业后,仍旧可以和她如此亲近。她就像单独立一个女户,将一部分财产落那个户头下面,那样,万一将来出现什么变故,也不会太受财产制约。

    不过,这些都是前些天她陆陆续续看到,模模糊糊心里有了简单设想。今儿,邱晨劳累了一天,也就不特意地看什么,只是随意地翻看着,让自己字里行间中,品位一会儿悠闲。

    突然,一个字眼儿跳入邱晨视线,刺痛了她眼睛。她本来依靠铺盖卷儿上,却被这个字眼儿刺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今尝进之酒,醇厚绵香……甚念茅台之美!’

    茅台?茅台!

    邱晨惊坐起来之后,几个孩子惊讶关切中,邱晨渐渐缓过劲儿来。这个世界地理与中国历史上相同,她搜罗了好久,却没有找到详细地图地谰之类书籍,她也不敢确定,这里提及‘茅台’,是不是就是她想那样,或许这个世界里茅台镇,或其他地方也有名为‘茅台’美酒呢!

    “娘!”阿满小心翼翼地满脸关切地挪过来,偎到邱晨身边,小小声地唤。

    满怀怨念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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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俊章俊言挨打了

    章节名:第七十章俊章俊言挨打了

    第七十章俊章俊言挨打了

    邱晨伸手将阿满抱进自己怀里,捧着小丫头变得白胖细腻苹果脸亲了一口,笑道:“阿满不怕,娘是想起了明天要用东西,今天忘记去买了。不过,今儿已经晚了,来不及了,就让你大哥二哥明儿一早去买,也耽误不了事儿!”

    几个孩子听她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听说可以再进城,几个孩子也高兴起来。

    邱晨就顺着这个话题开始安排:“明天俊文俊书两个搭个伴儿去,买两套桌椅,几根凳子,再买三只衣箱,分别放你们房子里。不然住了房子,连件家具都没有,空旷旷屋子也不像样儿!”

    又道:“家具挺多,咱们自己马车装不了,你们哥俩就花钱雇个马车运回来。你们只把咱们定做物件儿仔细运回来。再去酒铺子里买十坛二十斤装烈酒回来。记住,不论贵贱口味如何,就要烈酒!再去咱们购买小瓷瓶子杂货店里,买二十个两斤瓷坛子,再定做二百个,要小口,到时候好封口。”

    邱晨重复了一遍,又让俊文俊书复述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误了,就赶着孩子们回屋睡觉去了。

    阿福阿满眼瞅着哥哥们去了房子,都有些眼巴巴地,俊文俊书也旁边笑着保证照顾好弟弟妹妹,邱晨看着好笑,干脆一个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去了睡房子炕了!

    原本总觉得挤得慌,夜里也总因为要照顾几个孩子睡不安稳,邱晨好多次都怀念自己宽阔舒适大床,怀念无牵无挂一夜好眠,如今,孩子们呼啦啦一下子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她一个人躺偌大炕上,铺盖也都是松软被褥了,忽略了周遭环境,可以说已经和她当初大床一样舒适舒心了,可邱晨躺热乎松软被窝里,却破天荒失眠了。

    心里下意识地总担心,阿福爱蹬被子,俊文几个若是没注意,会不会冻感冒了啊?阿满半夜睡不安稳时,总爱伸手抓着她衣襟,甚至把手伸进她怀里……如今没了她搂着,小丫头会不会睡不好哇?

    翻来滚去半天,邱晨始终没办法睡着,没办法,只好起身披了棉衣下了炕,直奔西厢。

    鉴于孩子们爱热闹心思,邱晨直奔南屋。掀了门帘进去,炕上排着一溜儿孩子,挤挤挨挨,个个睡得香甜。俊文搂着阿福,被角盖严严实实。俊书带着阿满,小丫头小手举腮一边儿,歪着小脑袋睡得酣沉,根本没有她想象睡不安稳。

    站炕下,邱晨心才安了下来,伸着手摸摸阿满阿福小脸,心中竟不止是安心欢喜,竟然还有一丝丝说不明道不清失落和涩然。

    “呃,姑姑?”俊文毕竟大了,恍惚中看到炕边站了个人影,吓了一跳才认出是自家姑姑,于是小声地招呼。

    邱晨笑了笑,同样压低了声音:“我过来看看……没事,睡吧!”

    说着,伸手给几个孩子掖了掖松动被角,轻手轻脚地回了北屋。

    再次躺进自己被窝,邱晨不由失笑。她这是折腾啥,孩子们总有长大离开母亲一天,不是吗!

    这么宽慰着自己,邱晨终于沉沉地睡过去。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完全代入了两个孩子母亲角色,根本忘记了,她不过是个外来灵魂!

    接下来大半夜,邱晨又醒了几回,下意识地摸索着身边,都是摸空之后才反应过来,今晚她一个人睡了,失笑之后又好一会儿才能睡着。这么一折腾,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邱晨眼下难免就有些浮肿,眨着不舒服眼睛,邱晨又是一阵自嘲和失笑。

    出了屋,邱晨先抬头看了看天,昨晚雨就停了,经过一夜功夫,这会儿天空已经放了晴,虽然临近了清晨,但星子仍旧璀璨繁密,闪烁星光昭示着一天好天气。邱晨暗暗松了口气,昨儿那场小雨不大,只要天晴了,出了太阳一晒,路面很就能干了,也不至于影响俊文俊书进城。

    若非急需把蒸馏设备运回来,她也不会雨后让俊文哥俩进城了。

    她这边生火做饭,林旭和俊文俊书就都起了,和她打着招呼洗漱过后,邱晨就手脚地把早饭端上来,让俊文俊书吃着。拿出十两碎银子交给俊文,又拿了张大油布放车上,又一一嘱咐了需要注意事情,后一片蒙蒙晨曦中,送了两兄弟出门。

    林旭帮着送走俊文俊书,就去拿了扁担出门割草。自从添了三只香獐子和胭脂,家里每天都需要大量青草。这个活计没用邱晨安排,就被林旭和俊文俊书主动承担下来。

    今儿起得早,早饭也做好了,只等着孩子们睡醒了吃饭即可。邱晨就开始着手整理院子,菜园子一角重翻了一小块,整平,拿出放炕头浸了一夜辣椒种子,小心仔细地种了下去。

    辣椒不多,种子却不算少,邱晨种完一小片辣椒后,天色已经大亮。她正要去西厢叫几个孩子起床,俊言俊章已经领着阿福阿满走了出来。

    一夜没见到娘亲,阿福阿满一看到邱晨就显得特别亲,欢叫一声就啪嗒啪嗒跑过来,冲进了邱晨怀里。

    邱晨抱抱这个,亲亲那个,眼中笑容不知觉地就流溢出来,洋溢了满脸。

    “怎么样,跟着哥哥们睡好不好?有没有蹬被子啊?”邱晨不知觉地询问着。

    阿福阿满都有些害羞不满地拱进邱晨怀里,惹得邱晨笑容深。

    娘三个亲热了好一会儿,邱晨倒了热水,领着阿福阿满,同时招呼俊言俊章过来洗漱。

    几个孩子洗漱完毕,也闲不住,俊言俊章领着两小跑去后院,打开鸡窝门把几只母鸡放了出来,又拿了青草喂了三只香獐子,还想拎了水桶去拎水浇菜园,林旭挑了一担青草回来,邱晨就拦住几个小,招呼着院子里矮桌旁坐了,开始吃早饭。

    邱晨给阿福盛了碗,又端了一碗蛋羹喂阿满,一回头就见俊章俊言都有些蔫蔫,吃饭也提不起精神,心中不由一紧,赶忙伸手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脑门儿……嗯,凉凉,没有发烧,那就不是夜里没盖好受了凉!

    确定孩子们不是生病,邱晨就疑惑地询问:“你们哥俩咋了?姑姑今天做早饭不好吃?”

    因为要送俊文俊书早走,邱晨切了肉末做了个疙瘩汤,又蒸了一小盆蛋羹,分给孩子们一人大半碗。挺香饭,放锅里热着,时间稍长,香味儿也就淡了,没有恰到好处时那么香甜。

    俊言默默地摇摇头,俊章倒是抬起眼,望着邱晨道:“姑姑,大哥二哥进城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一听这个问题,邱晨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感情这小哥俩平日里跟着哥哥们习惯了,乍一离开哥哥们,都有些小失落,不适应了。

    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头,邱晨笑道:“你们俩那天不也进城了,应该知道去县城多远吧?”

    看到两兄弟点了头,邱晨又道:“这会儿,你们大哥二哥该过了程家店了。过了程家店再走半个时辰,就到县城了。姑姑约摸着,你们大哥二哥今儿去只是买几样东西,应该回来,大概天擦黑就能回来了。”

    说完,拍拍两个小家伙,“好了,别担心你们大哥二哥了。昨天忙乎着,你们没能去看打悠千,吃了饭姑姑带你们去看!”

    小孩子心里单纯,解了疑惑,又听说有好玩,立刻就欢实起来,比着谁吃,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林旭收拾了书本笔墨去了学堂,见邱晨收拾了碗筷,就对邱晨道:“大嫂,我上学经过村里场院,我带他们过去吧。你家里吧,今儿不是工人上门么!”

    昨天兰英去村里几家人说过了,都痛地答应了帮工,今儿一早就要上门,她自然是等家里比较好。

    “二弟,不会耽误你上学吧?”邱晨仍旧有些不放心地问。

    林旭含笑摇头,道:“大嫂放心,我把他们带过去,就去上学。有俊言俊章带着阿福阿满,牢靠很,你放心吧!”

    邱晨转眼看向俊言俊章,就见两兄弟因为林旭信任都抬着小胸脯,一副骄傲小公鸡模样,不由失笑,进而又觉得自己实有些好笑。这个时代可不是家家守着独生子女现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加上爸爸妈妈七八双眼睛盯着一个孩子,只怕那根独苗苗有什么闪失。这个时代孩子多,大人们都要地里忙碌,即使回了家,还有诸多家务要做,基本上都没有太多精力照顾孩子,第一个孩子还可能照看多些,下边弟弟妹妹们,则从未断奶就交给大孩子带着,像她这样,走到哪里几乎都把孩子带到那里母亲倒成了异类了。

    笑着点了点头,林旭就抱了阿满,俊言俊章领了阿福,脚步欢地一起出门走了。

    邱晨站屋门口,有些怔怔地看着孩子们身影消失大门外,这才怔然失笑,摇摇头,回身继续清洗碗筷,收拾家务。

    林旭衣物一直都是自己清洗,俊文俊书也很勤勉,每每自己和弟弟换下来衣物也都立刻清洗,不用邱晨操心。但孩子们多了,需要照料事务仍旧多了一些,前些日子给俊文四兄弟都做了一套三棱布春衫,这眼看着天气一天暖似一天,三棱布衣裤很就要嫌厚了,也该提前拿几匹细棉布给二魁家,让她帮着给孩子们做下夏衣。另外,她备下几匹素色茧绸,则准备再放一放,等天气再热些,再给孩子们做成衣衫。茧绸吸汗性和透气性都比棉布好,到了酷夏时节穿着,应该能舒服一些。

    心里琢磨着,邱晨手下不停,刷洗完锅碗瓢勺,又把正屋和西厢打扫了一遍,就听到外边兰英招呼声:“海棠妹子!”

    邱晨正跪林旭炕上量尺寸,准备给西厢两间屋子里挂上墙围子,听到叫声,就把手里尺子放下,走了出来。

    兰英已经带着五六个人进了院子,其中三个年轻人邱晨都认识,正是今儿来上工林子、泉哥儿和刘占祥。另外泉哥儿母亲季氏她也认得,而站林子身边四十来岁妇人,还有刘占祥身边小媳妇,她却是第一次见,不过,这情形一看也能猜个差不离,那一身藏青衣衫中年妇人应该是林子母亲,而那个腹部稍稍隆起,神态温柔羞涩小媳妇则应该是刘占祥媳妇。

    “瞧瞧,我把人都给你带来了。我说让他们管放心,他们家里人却都说要亲来向你道声谢,这不,我也拦不住,就一回来了!”兰英没了昨天秦铮等人面前窘迫拘束,又恢复了爽言语性子,一口气就把这些人来由交待清楚了。

    邱晨笑着招呼,又问过季氏和林子娘好,转而看到刘占祥媳妇羞涩地上前行礼,连忙伸手扶住道:“你这会儿可不是讲究周到时候,自己要小心注意着,占祥兄弟我这里做活也安心。”

    一句话说占祥媳妇羞红了脸,连忙低头答应了。

    邱晨上工后会做工作大致交待了一下,然后又道:“因为是刚开始,需要学习和熟练,所以第一个月工钱是五百文,一个月后,你们觉得活计干,我这里也没什么问题话,咱们就要签订契书,至少要一年期限。签订了契书之后,你们就不能随便辞工了,也不得无故耽搁活计……当然了,家里有什么大事,或者生病长灾,也可以请假,但要提前过来知会我,我也好安排人手接替。大伙儿或许有知道,也有不知道,咱们这活计是和人家定了数,一个月要交出多少药去,交不出去,咱们药钱就拿不到,你们工钱自然也会受拖累。呵呵,当然了,签了契书之后,咱们工钱也会涨,每个月按照二两银子支付,若是活计好了,或者年节,咱们还会有奖金……哦,就是红包赏银。另外,签了契书之后,咱们每季发一套衣裳,每天一顿管午饭,活计忙了,晚上需要加班,还会管一顿晚饭,晚上加工时,也会额外算工钱,只要不过子时,加一个班就按一天工钱算。过了子时,就按照两天工钱。大伙儿既然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要问,都可以问,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到头里,也免得后边生了罅隙,坏了咱们街坊四邻和气亲近,反而不美了。”

    季氏和林子娘听得一月二两银子,还管一顿午饭和四季衣裳,先就欢喜不能自胜了,连连笑着赞好,也没什么要问了。倒是刘占祥小媳妇,虽然羞红了脸,神态也稍显拘谨,这会儿却两眼望着邱晨,翕动着嘴唇,似有话说。

    邱晨笑着应付了即使和林子娘,回头看到她模样,不由笑着道:“占祥媳妇可是有话要问?没关系,这会儿有啥话只管说只管问,省我有交代不透彻,以后再生了抱怨好。”

    刘占祥皱着眉低声呵斥道:“不让你来你非得来,林家嫂子说清清楚楚,有啥不明白,还非得再问!”

    占祥媳妇看得出平日对刘占祥极顺从,听了这话,就连忙摆着手,涨红着脸道:“不是,我不是问……他事儿。我是想林家嫂子每日里忙着,可有什么针线活计给我做……嗯,我唯一能帮得上忙就是针线,虽然谈不上好……”

    说到后来,占祥媳妇双手揉着衣角儿,那头低都埋到胸膛里去了,脸也涨红厉害,邱晨都替她难受了,就笑着替她解围道:“你媳妇这是一片好意呢,占祥兄弟别数落人家!”

    又笑着伸手引了占祥媳妇,招呼着季氏和林子娘一起,来到后院,让她们三人看着,邱晨把准备好药材指挥刘占祥三人搬过来,刘占祥年龄大,就分了石磨,林子和泉哥儿则分了捣筒和铁碾船。

    这会儿,青山家和庆和家也来上工,清理炒药锅灶,打扫分装药物案板,然后取来前天炒好晾好罗布麻开始分装。

    看着他们都忙乎起来了,邱晨就带着季氏三人回了前院。

    “你们都看到了,活计说累也累不了,就是时间要靠上。做上一个月,等顺了手,还会根据各人做活计情况调整。以后还会选出人来学习炒药,把炒药本事学好了,那工钱可就不止一个月二两半了,还要高不少……”

    季氏三人自然满心欢喜,连连称谢不迭。

    邱晨笑着制止,道:“大家伙儿哪里需要谢我,本就是乡里乡亲,有赚钱活儿绝对要先想着大家伙儿。再说了,没有大家伙儿维护,这炒药制药也做不起来不是!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大家伙儿呢!到时候,咱们你谢我我谢你,就没个完了!”

    说三个妇人都笑起来。

    季氏就颇有些大包大揽道:“升子媳妇啊,你就放心吧,只要刘家岙,没人敢上门找你麻烦!”

    邱晨挑挑嘴角,笑笑,没有说话。

    林子娘就笑着说麦地里要薅草,要告辞回去,又问季氏道:“满银家,你还有事么?没事咱们就一块走吧!”

    季氏似乎还有些话未,听林子娘招呼也不好再说什么,有点儿悻悻地跟着走了。

    倒是占祥媳妇落了后边,仍旧小声地问邱晨:“嫂子,我不会说话,你能让占祥过来上工,我是真满心里欢喜,又不会做别,也就会做做针线……”

    邱晨刚刚听她说话,就注意了她和刘占祥身上衣服,虽说都是粗麻料子,款式也是肥肥大大没啥款式可言,但针脚却是细密整齐,而且,两人身上衣服虽然也有补丁,却干净整齐,看得出这个占祥媳妇是个干净利落。再想想二魁家一个人赶林家这么多人衣裳被褥,也确实太劳累了些,也就笑着应了。

    “你别喕喕自己个儿了,这针线要说不好,不知道要羞死多少人了。”邱晨拉着占祥媳妇手坐下来,拿了两匹细棉布过来,笑着道,“你说也真是巧了,我正要给几个孩子做几床夏被,被子稍短一些,嗯……大概四尺即可,用三副布,里表用一样料子,也不用包边,就赶着缝合一起就成……哦,对了,先不用絮棉花,等我再去买些稀布回来,用那个来絮纕子,做个棉花套装进去就成。”

    占祥媳妇细细地听了,这会儿抬着脸,邱晨才得以看清楚她容貌,是个清秀农家女子,可能是冬季晒得少,皮肤细腻白皙,加之温婉柔顺性子,让她眉眼特别柔和,别有一番韵味。

    听邱晨交待完了,占祥媳妇又细细地复述了一遍,刚刚听邱晨交待时候,还能大方地抬着头,这会儿轮到她说话,就又不自禁地低了头,含了一抹羞涩。

    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多是如此,看上一眼两眼也就罢了,看多了邱晨都替她们累得慌。听她复述没有差错,也就让她抱了两匹细棉布回去了。

    xxxxxxx

    她见工人,交待事情时候,林旭带着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满也到了村中场院里,两架悠千就搭了宽敞场院里。

    场院中间并排着搭了两架悠千,是用高大、挺直而坚实檩条作立柱,立柱底部两侧,都用短一点儿檩条做了支架,以保证悠千稳固。支架有前后两根作为支撑,底部还有一根横木做基座,总得形成了一个大等腰三角形,给高大悠千以大安全保证。

    立柱顶端架着一根横梁,一根粗麻绳两端横梁上系牢,就构成了简单悠千。

    不过,这里打悠千方式与平日不同,不是坐着靠人推动,而是站绳索之上,靠着自己双腿用力曲动。而且还不仅仅是荡高,还有些姑娘小伙儿都有自己绝活儿,花样百出,同样,这种实实高空游艺,也颇有几分危险里边,就是刘家岙历史上也曾有人从悠千上掉下来,摔断胳膊摔断腿。但是,同龄人崇拜,异性仰慕,都让娱乐生活极度缺乏青年人,对这项充满危险和刺激游艺趋之若鹜。

    虽然已经过完了清明,悠千下仍旧聚集着不少人,让邱晨比较惊讶是打悠千人,不仅有爱玩闹儿童、少年,有许多青壮、汉子,大姑娘小媳妇儿也不老少,甚至独占了其中一架悠千。此时,正好有一个性格活泼姑娘站悠千上,双手把着绳索,双脚踩着绳索底部,随着悠千上下回荡,用力地曲腿催动悠千飞高远。

    随着那姑娘用力地‘曲’,一个木架一根绳索搭成简单悠千也越来越高,高时,姑娘竟超过了悠千顶部横梁,让林旭和俊言几个都跟着揪起心来。旁边围观人们,却似乎并不担心。不论大人孩子脸上也都溢满了兴奋和激动,人人都欢喜鼓舞,随着悠千一上一下,发出一声声欢呼和阵阵热烈鼓掌声。让曲悠千人也仿佛打了胜仗将士一般,无比自豪无比荣耀!

    就这位姑娘接受众人欢呼时候,另一边小伙子们也不甘心让姑娘们专美于前,一个身体清瘦小伙子也站到了悠千上。

    相比于姑娘们打悠千衣袂发丝飘飘轻盈美丽不同,小伙子们一曲起悠千体现出来就是力量和高超技巧。不过几个来回,小伙子就把悠千曲得超过了横梁。众人欢呼,这会儿就成了两个人喝彩。

    可小伙子显然还不满足与人共享荣誉,再一起努力曲起悠千时,就见他一只手猛地松开,悠千因为失了平衡猛地倾斜了一下!

    啊……众人惊呼声里,小伙子双手已经做了一次交换,人也整个地做了个向后转,恰好稳住即将失去平衡悠千,并控制着悠千平稳地回落。看到小伙子安稳地回落到悠千架下,众人被揪起来心才落回了原地,并长长地吁了口气。

    俊言俊章几个是惊得大呼小叫,阿满这会儿趴林旭肩窝里,干脆做起了小鸵鸟!

    那小伙子一击得手,是得意洋洋,努力继续曲起悠千,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远,终于,众人紧绷神经就要承受不住时候,小伙子再起高高地曲起悠千,嗖地一声超过了横梁--可不止如此,那站绳索上小伙子仿佛失去了控制,竟顺着横梁甩了过去,绕着横梁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横梁另一侧落了回来--而且,小伙子是背对着悠千落下。落到一半时候,小伙子再次表演了双手交换,不过,这一回小伙子没有做转身运动,而是左右手交叉,长长地绳索因为受力,就运行轨道中做打起了转儿!

    之后,小伙子又做了飞转横梁、拧麻花儿……悠千回荡过程中,又跳上了一个人,表演了双人打悠千……种种惊险无比动作,让围观人心也随着悠千一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翻飞畅一会儿仅仅揪起……

    若是邱晨话,她肯定会咋舌不已。这么惊险刺激高难度动作,其惊险刺激真是丝毫不亚于马戏团观看高空杂技了!

    被小伙子比下去了姑娘,有些悻悻地停了秋千,白了那仍兴奋地表演着小伙子一眼,跺跺脚跑进人群里去了。

    俊章看看那又上了人悠千,凑到阿福耳边道:“阿福,想不想打悠千?”

    阿福懵懵懂懂地点头。

    俊章附到他耳边儿,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阿福眼睛就亮起来了,倒腾着小短腿走到那群姑娘媳妇跟前,对着其中一个认识妇人道:“兰花婶婶,你们不去采罗布麻么?我娘说,今儿开始收了!”

    一听这话,一大群姑娘媳妇都停了叽叽喳喳聊天,纷纷围着阿福确认,三言两语确认过了,就招呼着急匆匆走了。虽说,现罗布麻越来越不好采了,但往山里和两边走远些,一上午也能换几十文钱呢!有挣钱活计,谁还有功夫闲这里打悠千啊!

    姑娘媳妇们一走,那些青壮和小伙子们也没了劲头。

    刚刚还接受无数人欢呼小伙子,失去了观众之后,也悻悻地跳下了悠千,跟一大群老爷们身后走了。

    这些人们走了,两架悠千自然就成了孩子们天下。

    林旭看看时辰不早了,嘱咐俊言俊章看好了阿福阿满,早点儿回家,就急匆匆去私塾上课去了。

    这两架悠千,不但架子高,绳子拴离地也高,足足有七八十公分样子。这个高度,差不多能赶上阿满身高了。

    俊言俊章倒是知道深浅,到了近处看到这么高悠千,自然不肯让阿福阿满上去打,只好轮换着自己个儿艰难地爬上去荡了几下,看着悠千下撅着小嘴阿满和一脸艳羡阿福,他们也不好玩多久,况且,杨家铺子那边没有荡悠千习俗,他们哥俩踩上去也只能晃晃悠悠地曲上几下,根本荡不了多高,也颇有些没意思。

    就俊言也准备从悠千上下来时,一伙七八十来岁小子凑过来,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葛布衣衫十来岁小子指着俊言,大声笑道:“瞧瞧,瞧瞧,笨像只熊瞎子,还敢上我们刘家岙悠千,真不嫌丢人!”

    俊言俊章都是七八岁小子,是不服输年龄,听到这个孩子大声耻笑,俊言一下子从悠千上跳了下来,嚷嚷道:“你说谁呐,你说谁是熊瞎子?就你这样,胖像只猪,还好意思说旁人!”

    “x他奶奶,你说谁是猪?”这青衣小子是刘家大管家独养儿子刘宝贵,平日除了刘家主子跟前外,村里可是横着走,没想到,今儿不过笑了两个眼生小子两句,居然被反骂,这还了得,一张胖脸,登时怒涨起来,立着眉毛,瞪着眼睛,张口就骂!

    若是平时说几句,吵吵两声也就完了,这一开骂,连俊章也不干了。一手一个拉着阿福阿满,却仍旧开口帮腔道:“x你奶奶,就说你了,你长得肥头大耳,就长了个肥猪样儿,还不让说咋地!”

    “你敢骂我?”刘宝贵很有些吃惊,傻傻地问了一句之后,突然暴怒起来,招呼跟着他一帮小子,“打他,一个不知哪来野种也敢打我!打,谁打狠,我给他带肉吃!”

    那群小子都是平日里跟着刘宝贵,没少从刘宝贵这里得些吃玩,自然也就把刘宝贵当大哥待承。一听刘宝贵招呼,又说有肉吃,登时就往上冲。

    阿福紧紧地护着阿满,俊言俊章都不怕事地迎上去,很就跟那五六个孩子打到一处。

    阿满被阿福搂怀里,眼睛还被阿福遮住了,害得她好不容易才把阿福手扒拉开,一看那边几个孩子围着俊言俊章打,显见俊言俊章吃了亏,不由尖着小嗓子叫起来:“别打哥哥!别打我哥!”

    奈何她人小声微,那群小子打红了眼,哪里肯停手。刘宝贵自己个儿并没上前,听到阿满吆喝,忍不住斜着眼睨着阿福阿满讥讽道:“你哥?你哥凭啥打不得?我今儿不但打了,还要打得他们长长记性。不过是外来户,死了爹孩子,却也敢来这里叽歪,真当刘家岙姓林了?”

    说着说着,刘宝贵就把偷听到自家爹爹说话给用了出来。

    阿福阿满也听不出啥来,只听到说‘死了爹孩子’,阿福就红了眼,阿满也知道不是好话,尖着小嗓子骂:“你才死了爹!”

    阿福毕竟大些,没去帮阿满骂刘宝贵,转眼,看到打人孩子中,有一个他认得,是庆和二兄弟庆义孩子,他娘和姐姐还天天去林家卖罗布麻呐!于是立刻卯足了劲儿喊道:“桩子,你敢打我哥,我们家再不要你娘和你姐药了!”

    桩子这群小子中是大,听到阿福喊得话,想及自家娘和姐姐采了药卖不出去,他回家定会被狠狠打一顿,登时就怯了。

    那些小子们,也有好几个家里采罗布麻卖去林家,听到阿福这话,又见桩子停了手,也都退了下来。打得激烈两伙人就此停了下来。

    俊言俊章头发都被打乱了,俊言鼻子还流了血。阿福阿满一看俊言俊章惨样,顿时跑上来,阿满颤着小手,掏出自己小手帕给俊言擦鼻血。阿福也连连上下打量着两个表哥。

    刘金贵见自己几个跟班居然被林家两个孩子一声吆喝唬住了,停了手,顿时觉得丢了脸,仍旧不依不挠地嚷起来:“打啊你们,打完了我请你们吃肉,吃糖豆!”

    阿福察看过两个表哥没有太大伤,也有些放心了,听到刘金贵仍旧吆喝着人来打,就立刻回头对那些充当打手小子们道:“他能请你吃肉,我也能。我娘做肉好吃了!桩子……你叫留住吧,你们家里人可都是采药卖药,你们再敢打人,我们林家就再不要你们药了!”

    说完,还恨恨地哼了一声。小小身子,俊秀面容,居然让那些比他高两头孩子们,都有一丝怯怯。

    阿满扯扯阿福衣服:“哥,回家!”

    阿福点点头,又扫了那些小子们一眼,和阿福一人一个,拉了俊言俊章手往回走。

    他们兄妹从一群大孩子中间穿过,却没有一人阻拦。刘金贵旁边还跳哒着骂呐,俊言一把挣脱阿福手,上前朝着刘金贵鼻子就是一拳,刘金贵别看吵吵厉害,真没亲自动手打过架,远不是摔打着长大俊言个儿,被俊言一拳打到鼻子上,登时捂着鼻子弯了腰哀嚎起来。

    俊言还不解恨,正好刘金贵弯着腰低着头,趁了手,抬脚就朝着刘金贵一阵猛踢狠踹。很就把刘金贵给打倒地上。

    俊章一看再打下去就不好交代了,反正也出了气了,就赶紧上前扯了俊言,带着阿福阿满匆匆回家了。

    桩子和留住几个小子,见俊言俊章走远了,这才上前把刘金贵拉了起来。

    这小子还不念情呐,流着鼻血,一把甩开桩子手道:“你们别拉我,你们不是怕卖不出药吗,你们去巴结林家啊,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气哼哼地就往家跑,他要回家向爹娘哭诉去,让爹爹去找林家……给他出气!

    桩子、留住几个小子稀里糊涂地帮着人打了一架,也几乎个个都挂了彩。俊言俊章别看就俩人,出手也有股狠劲儿,他们几个挨得也不轻,不是青了眼角儿,就是扯破了衣裳……

    这会儿,见刘宝贵也不领情,不由都有些讪讪,再看自己破了衣衫,终于顶破了洞鞋子,不由又害怕起来,这样子回去,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面面相觑了半天,也没办法,只好散了,各自回家。

    再说俊言俊章带着阿福阿满回了家,离家越近,就越觉得心里忐忑起来。到了门前,也不敢直接进去,就打发了阿满先进门刺探军情,听说前院里没人,这才侧着身子进了门,直奔着西厢房跑去。只想着,趁姑姑发现之前把衣服换了,再洗把脸,梳梳头,到时候脸上伤就说……就说打悠千摔着了!嗯,就这么说!

    很可惜,俩小子跑进西厢自己房间里,刚刚把身上弄脏了扯破了衣裳脱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干净衣裳呢,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两个小子一惊,也忘了自己光着身子了,一下子回过头来,就见自家姑姑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登时吓坏了,磕磕巴巴叫:“姑姑……”

    题目打错了,抱歉,谢谢亲给捉虫,谢谢!

    另,貌似亲们对加响应不强烈哈,那粟粟安心地万……嘿嘿!l3l4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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