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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劫然一身     藏剑江南txt下载     藏剑江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七章 再续前缘

    薛冬亦闭上了眼睛,心中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心。

    昨日一幕幕光景,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薛冬亦的脑海中闪过。那些画面历历在目,活色生香,承载了薛冬亦一生的情感与记忆。

    那年秋天在泥坑中的凄凄寒雨夜,孟宗温暖的怀抱。寒梅之下,董色丢来的雪球。孟克之三日得道,他的光辉和自己的落寞。紫桑别院的萧雨柔,腾霄广场上的叶桃凌,鼎城外的白舒...

    人生匆匆数载,不过过眼云烟。薛冬亦挺起了胸膛,昂然不惧地等待着死亡。

    恍惚间,薛冬亦听到瓦石碎裂的声音。下一秒他被人轻飘飘的提起,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除了风声,薛冬亦还嗅到了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并不浓烈,是极为淡雅的香甜。

    薛冬亦熟悉这个味道,睁开双眼,薛冬亦看到了一身粉裙的萧雨柔。此刻萧雨柔搂着薛冬亦的腰,正带着薛冬亦轻如鸿雁地穿梭于燕京屋群的房顶。两人脚尖踏过之处,踩碎一块块瓦砾。

    薛冬亦被萧雨柔搂在怀里,二人贴得极近。薛冬亦转过头去看萧雨柔,自己的鼻尖却时不时地划过萧雨柔粉嫩的小脸。萧雨柔皮肤之上的细节,眉眼和修长的睫毛都尽数落于薛冬亦眼底。

    薛冬亦贴着萧雨柔的脸,用力嗅了嗅,又闭上眼一副大为享受的表情。直闹得萧雨柔羞红了脸,她愠怒道:“我来救你,你还占我便宜,臭坏蛋!”

    薛冬亦看着萧雨柔又羞又恼的模样,心中的种种失落和悲愤忽然莫名其妙的一扫而空。他爽朗的大笑着,激荡的狂风都掩不住薛冬亦的笑声。

    薛冬亦问萧雨柔道:“我都成一个废人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萧雨柔一边带着薛冬亦飞快的在房顶上穿行,一边还抽空拧着眉暼了薛冬亦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薛冬亦继续给萧雨柔解释道:“我现在是废人,气海被毁,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就连魔宗都不要我了,我彻底废了,你明白吗!”

    薛冬亦大声对萧雨柔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无所谓的笑着,仿佛在诉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萧雨柔只说了一句,薛冬亦鼻子就酸了。

    她说:“别人不要你,我要你,你给我好好活着!”

    薛冬亦反手环住萧雨柔的腰,抱着萧雨柔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娇嫩的触感就像是在轻吻雨后的荷花。

    “我爱你。”薛冬亦对萧雨柔说道。

    萧雨柔的脸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整个人就像是发烧了一样,就连手心都发起烫来,脚下也开始摇摇晃晃地踩不稳了。

    萧雨柔最多是太虚大雪封山的时候光着身子跑进白舒的被窝,被白舒吻过额头。那时候她丝毫不觉得害羞,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薛冬亦吻了脸颊,萧雨柔羞极了。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阵势,连忙警告薛冬亦道:“你可不要乱来啊,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薛冬亦坏笑道:“逃出去就可以乱来了吗?”

    雨柔气得直跺脚,连连骂薛冬亦不是好东西。

    薛冬亦却恬不知耻道:“我真的爱你,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

    萧雨柔都快哭了,连忙说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了!”

    薛冬亦却不依不饶道:“那你爱不爱我?”

    萧雨柔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带着薛冬亦飞奔。

    薛冬亦搂着萧雨柔道:“你要是不爱我,你为什么替我挡下那一剑,你要是不爱我,你为什么来救我,还亲我?”

    萧雨柔直接急了:“我何时亲你了?明明是你亲我!”

    薛冬亦笑笑:“都一样的,都一样的。”

    忽然间,薛冬亦敛起笑容,极为认真道:“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萧雨柔想了半天,面对着薛冬亦灼热的眼神,终于还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薛冬亦立刻笑了,神色中忽然有了释怀,他叮嘱萧雨柔道:“回太虚去吧,好好生活...”

    薛冬亦话没说完,忽然狠狠一下推开了萧雨柔。萧雨柔一个趔趄,摔倒在房顶上,薛冬亦也重心不稳,从房顶下掉了下去。

    萧雨柔能清楚地看到,房顶上面和房顶下面,都是黑色衣服的人。她刚才就是因为关着薛冬亦的那个小院防守过于严密,才从屋顶直接闯入,现在四面八方,都是黑色衣服的人。

    萧雨柔急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眼睁睁地看着薛冬亦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坠落。薛冬亦对着萧雨柔笑,神色无比温柔,萧雨柔听不清薛冬亦说什么,却从他的口型中,解读出了薛冬亦没说完的那句话。

    薛冬亦说:“回太虚去吧,好好生活,把我忘掉!”

    萧雨柔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就在薛冬亦快要坠落下去的时候,萧雨柔猛得扬了扬手腕,一条绸带哗啦一声被萧雨柔甩了出去。绸带直接扫过薛冬亦的手臂,飒的一下就卷住薛冬亦的手腕。就在薛冬亦将将要跌落的时候,牢牢锁住了薛冬亦的手腕。薛冬亦的坠势通过绸带传到萧雨柔的身上,萧雨柔双手死死拉住绸带,脚下噼里啪啦踩翻七八块青瓦,这才硬生生地拉住的薛冬亦。

    萧雨柔拉着绸带,眼角还带着泪花骂道:“你这个坏蛋,你坏死了。”

    就二人纠缠的功夫,几个黑衣人迅速的聚拢过来,眼看就要形成合围之势。

    薛冬亦只好配合萧雨柔,两人对了个眼色,同时从屋檐上跳了下去。薛冬亦带着萧雨柔七拐八拐,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两个人互相配合,一路日夜兼程的狂奔。

    在经过数次围堵之后,萧雨柔仗着自己出色的实力,终于带领薛冬亦杀出重围。一直逃到了燕国的边境,才终于彻底摆脱黑衣人的追杀。

    这天入夜之后,萧雨柔也不敢有任何懈怠,她和薛冬亦一人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向南方而去。

    行至半路,薛冬亦忽然一拉缰绳,把马儿引向路旁一处草甸,翻身下马,放马儿在草地上吃草。萧雨柔也跟着薛冬亦停下来

    ,不解地问道:“怎么停下了,我总感觉咱们还没有彻底甩掉他们。”

    薛冬亦背对着月色,萧雨柔看清薛冬亦的面容。面对萧雨柔的顾虑,薛冬亦只是平静地说道:“已经甩掉了,苗厉那条老狗,身边不能没人,他的那些手下还需要围在他的身边,不可能一直追着我们。”

    听到薛冬亦这么说,萧雨柔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和白舒分开以后,萧雨柔一直都在刻苦修炼,她成长了很多,也心细了很多。她细细琢磨着这一路的逃亡,颇为不解地问薛冬亦道:“我怎么感觉,他们虽然在追杀咱们,但却一直都没有下死手啊,反倒是我,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

    薛冬亦嗤笑道:“你难道不知,他们也是你师兄的人?”

    “我师兄?”萧雨柔吃了一惊,狐疑地问道:“你是说...”

    薛冬亦肯定道:“没错,是白舒的人,他要斩草除根。”

    萧雨柔立刻否认道:“不可能,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明明都是你们魔宗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已经求他放你一条生路了,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他杀你的!”

    萧雨柔一下子急了,连珠炮一般一番话抖了出来。说得薛冬亦连连冷笑:“你何必求他放我一条生路,男子汉大丈夫,不贪生,焉畏死。我既然败了,我就做好了被他干掉的准备。”

    薛冬亦挺了挺佝偻的身子,努力板正自己的腰杆。语气间满是对萧雨柔向白舒乞求的不满。

    萧雨柔急忙说道:“你可不能死,你得好好活着,放心吧,我师兄最疼我了,有我在他以后再也不敢伤害你了!”

    薛冬亦冷冷看着萧雨柔,忽然问道:“他那么宠你,为什么你不留在他的身边,反过来找我?”

    萧雨柔一时语塞,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薛冬亦冷笑道:“难道是因为你师兄胜了,风光无限,而我败了,你觉得我可怜?”

    薛冬亦眉头拧在一起,神色有些吓人,声音也高了八度:“我需要你的可怜?”

    薛冬亦心火骤起,口无遮拦道:“你怎么不去找他,难道你见不得白舒和叶桃凌那个小美人卿卿我我...”

    啪的一声脆响,萧雨柔一巴掌打在薛冬亦脸上,还不等薛冬亦反应,萧雨柔紧跟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鼻涕眼泪一大把,抱着自己的膝盖就蹲在了地上。

    薛冬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偏偏还是被一个女人打了,又偏偏这女人打完人,哭得翻江倒海,叫自己不好发作。

    薛冬亦呆立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良久薛冬亦才叹了口气,走过去拍着萧雨柔的后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萧雨柔抬脸就把鼻涕眼泪抹在薛冬亦的手上,泪眼连连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说我比起叶桃凌差远了,你瞧不起我!”

    薛冬亦连连解释:“没有没有,我真没这个意思!”

    萧雨柔不听:“你就是这个意思!”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杀人的灵气

    薛冬亦从小都是和董色在一起玩儿,他从没见董色哭过,他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萧雨柔这样的姑娘。

    几番犹豫之下,薛冬亦还是一把把萧雨柔抱在了怀里。隔着粉色的纱裙,薛冬亦能清楚感觉到萧雨柔身上牛奶般滑-嫩的肌肤,绸缎摩擦肌肤带来的顺滑触感,更是让薛冬亦觉得危险。

    萧雨柔被薛冬亦这一下给吓到了,一下子就不哭了,那双朦胧泪眼也睁开了。就这么睫毛挂泪看着薛冬亦,好一朵带雨的梨花。

    薛冬亦倒是豁达,这时候怀中拥着萧雨柔,心中忽然没有了任何负担,他做坏似的对萧雨柔耳语道:“你可想清楚了,要是选择留在我身边,这次我可不让你走了!”

    萧雨柔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薛冬亦的脸,薛冬亦此刻不修边幅的面容,忽然和当年在紫桑别院中那个意气风发的薛少爷的样子,重合了起来。如果那次不是白舒突然出现搅局,萧雨柔早就嫁给薛冬亦了。

    或许萧雨柔嫁给薛冬亦,最后就不会和白舒难舍难分,或许白舒和薛冬亦也不会成为死对头,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人生在世,心中有悔,世事却已成定局,不可逆转。

    萧雨柔伸出手来捏了捏薛冬亦的脸道:“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

    薛冬亦笑了,脸上再没有阴霾和忧郁,终于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心里没有装着任何心事,眼神只剩下清澈和纯洁。

    可下一刻,薛冬亦的笑容忽然凝滞在了脸上,他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身子挺得笔直。萧雨柔注意到,薛冬亦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扭曲痛苦,他额头迅速汇聚起了一层汗水。薛冬亦放下萧雨柔,痛苦的屈起身子,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在地上扭动和挣扎。

    薛冬亦的嘴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瞪大了眼睛,眼瞳中满是鲜红的血丝,眼珠子就像是要鼓出来一般,极为骇人。萧雨柔吓坏了,连忙上前想扶住薛冬亦,却被薛冬亦剧烈的抽搐所挣脱开,几个呼吸的功夫,薛冬亦的七窍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萧雨柔吓得手足无措,惊呼道:“喂,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啊!”

    薛冬亦没办法回应萧雨柔,他紧咬着牙关,牙龈中渗出丝丝血迹。薛冬亦就这样足足挣扎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慢慢平静下来,昏死过去。

    萧雨柔这才能扶起薛冬亦,她先是探查薛冬亦的鼻息,确认薛冬亦没有性命危险之后,才简单的帮薛冬亦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带着薛冬亦继续向南。来到镇子上面,帮薛冬亦找了医生。

    薛冬亦的情况颇为古怪,萧雨柔花重金请了好几位医生,都说不上来薛冬亦是什么毛病,只是诊断出薛冬亦有体内出血的情况,给薛冬亦开了温养心神,调补气血的药物。

    萧雨柔担心薛冬亦的情况,也不敢匆匆上路,干脆就暂时选了个清幽的医馆住了下来,方便给薛冬亦养伤。期间萧雨柔帮薛冬亦脱下染血粘

    在皮肤表面的衣裳,又帮薛冬亦沐浴剃须。

    随后萧雨柔给薛冬亦小火煎药,几剂补气血的药下肚,薛冬亦的气色逐渐有了好转,萧雨柔也微微放下心来。就这样萧雨柔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薛冬亦,薛冬亦也还足足睡了三日方才醒来。

    直到亲眼看到薛冬亦睁眼,压在萧雨柔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地,她忙问薛冬亦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可吓死我了!”

    薛冬亦半眯着眼睛看着萧雨柔,眼前这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小姑娘,此刻就是薛冬亦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当被世俗抛弃,被宗门抛弃,被感情抛弃之后,还能有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薛冬亦已经很知足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道:“没什么事情,放心吧!”

    萧雨柔狐疑地看着薛冬亦道:“你都不知道你那样子有多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气海被毁之后的后遗症吗?”

    萧雨柔这么问起,薛冬亦才有时间来好好思考自己身上所出现的异常。那一日白舒用自己的符和叶桃凌的灼泪画下那道海字符,裹挟着东海汹涌澎湃的灵气,薛冬亦整个气海直接被震碎,全身的灵气溃散一空。

    不光是气海崩溃,薛冬亦的身体也在灵气风暴旋涡的中心处,承受了不小的冲击,整个人差点直接被撕成碎片。

    薛冬亦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海字符的攻击范围是一整个区域,而不会特定针对区域内的某一个点。那道海字符之后,薛冬亦就失去了再次使用灵气战斗的资格,成了一个最多算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

    那一晚薛冬亦和萧雨柔牵着马交谈的时候,薛冬亦忽然感觉小腹中有些灼热,似乎有灵气在翻腾,但很快那道灵气就开始在薛冬亦体内肆虐,如同一柄尖刀在薛冬亦的五脏六腑之内搅动一般。

    那种肝肠寸断之痛,根本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薛冬亦在那一刻也曾尝试炼化驯服这一道灵气,可那道灵气就像是灼热的烙铁一般,根本摸不得摸不得碰不得,薛冬亦越是想驯服炼化它,越是遭到那道灵气更为骇人地反扑。

    一直到最后薛冬亦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等那道灵气闹够了之后,它才终于沉寂下来,继续蛰伏于薛冬亦的丹田之中。薛冬亦虽然不知道那灵气究竟是什么,由来何处,但薛冬亦能清楚地感觉到,它还在自己体内,只不过是暂时沉睡过去。

    似乎随时随地,它都有可能再次苏醒,彻底摧毁薛冬亦的身体。

    薛冬亦把自己的感受告诉萧雨柔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丹田之内的这道灵气,似乎就是从白舒震碎我气海的那一天才出现的。这灵气霸道蛮横,绝对不是我自己的灵气,更不会是东海之中的灵气...”

    薛冬亦犹豫了片刻才道:“这灵气更像是,白舒身上的灵气。我和白舒交过手,他身上的灵气就是这样霸道,上一次四派论道的时候,他的灵气直接搅碎了我的朴刀。”

    萧雨柔忧心忡忡的望着薛冬亦,薛冬亦虽然在萧雨柔的照顾下恢复了些力气,但神色看起来依旧是憔悴不堪。萧雨柔担忧道:“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道灵气还会像上次一样,折磨你吗?”

    薛冬亦微微点头,苦笑道:“岂止是折磨我,说不定哪一次,就会彻底要了我的命。”

    薛冬亦虽然不了解白舒的剑灵气,但在那道海字符中,白舒的一缕剑灵气已经悄无声息的侵入了薛冬亦的血脉。就连白舒都不知道,他自己给薛冬亦留下了这么一手杀招。

    薛冬亦猜测的倒是**不离十,这道剑灵气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剑气,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消散和衰弱,只要这道剑灵气留在薛冬亦体内一天,那么薛冬亦就一天不得安生,迟早死在剑灵气的折磨之下。

    萧雨柔听到薛冬亦说这道剑灵气会要了他的命,一下子就急了,一只手一下子按在薛冬亦的小腹上,焦急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把这道灵气引出来!”

    薛冬亦一把按住萧雨柔的手,神色凝重道:“不行,咱们现在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深浅,万一它从我的身体里,跑到你的身体里面,那还得了...”

    薛冬亦还要再说什么,萧雨柔却不管不顾的甩开薛冬亦的手,运起太虚心法,周身的灵气一股脑地涌向薛冬亦的丹田。很快萧雨柔就触碰到了那道剑灵气,但令萧雨柔心惊的是,自己的灵气在碰到剑灵气之后,尽数被剑灵气摧毁,反过来作为了剑灵气的养料。

    一个呼吸的功夫,剑灵气竟然又似壮大了一分,继续在薛冬亦体内肆虐起来。薛冬亦惨嚎一声,一把推开萧雨柔,如同那日一样,再次从口鼻中流出鲜血来。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上一次剑灵气发作还要厉害。

    萧雨柔自知自己莽撞做错了事情,加之心疼薛冬亦,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她紧紧抱住薛冬亦,却抵不住薛冬亦拼死挣扎的力气。好在这一次剑灵气并未肆虐太久,片刻之后它又恢复了平静,仿佛睡梦之中翻了个身,活动了一下一样。

    薛冬亦这次没有昏厥,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浓重的血腥气息从薛冬亦的掌心中传来。薛冬亦故作轻松似的拍了拍萧雨柔的脑袋道:“没关系,慢慢想想办法吧,短时间内死不了。”

    见薛冬亦没有怪自己,萧雨柔心中的愧疚更盛,她看着薛冬亦染血的面容,心中柔情万千,更多的则是对薛冬亦的担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萧雨柔才想到办法,试探性的对薛冬亦问道:“这应该是他的灵气,估计只有他才能把这道灵气从你的体内抽离出来,要不我们去找他?”

    薛冬亦白了萧雨柔一眼,没好气道:“我要是去找他,别说让他救我了,他不找我拼命就算不错了。”

    薛冬亦一挑眉,无所谓道:“更何况我怎么可能去求他,有种就让这东西弄死老子,老子皱一下眉,老子是他养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丁氏钱庄

    再说白舒这边,董色服用朱雀内丹之后,气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每况愈下。每每浑身发热,咳嗽几下手帕上就是点点梅花。她的身子也是一直都在发烫,直烧得董色一连好几日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见到董色如此痛苦,白舒捶胸顿足,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好在马姑娘一直劝导白舒,解释说现在的情况正说明朱雀内丹正在和董色体内的千叶咒进行对抗,以火泄木,虽然过程痛苦一些,但没有性命之忧。

    白舒虽然心疼董色,却也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这马姑娘医名在外,而且能一眼看出董色中得是千叶百灵子,还能用镜观魂,绝对不是寻常角色。白舒也只好暗暗忍耐下心中的急躁,只是守着董色,直熬得两眼发红。

    现如今白舒已入破虚,烛龙功法摄取灵气,太虚心法提纯灵气,所有灵气均在白舒体内转化为剑灵气,剑灵气早已汇入白舒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再加上白舒在陆静修的帮助下初感天地法则,如今的白舒就算是不食不饮,不眠不休,也能坚持几十个日夜。熬几天不叫什么事情,但心中的急躁之火,却比身体上的疲乏更加折磨人。

    跟着马姑娘快马赶了五六日的光景,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据马姑娘介绍说,这里叫新叶镇。她要在这里采购一些药材给董色治病,能缓解董色现在浑身发热,频频咳血的症状。

    马姑娘这么说,白舒自然是求之不得。三人当下开了两间客房,就在新叶镇住下。马姑娘出门采购药材,白舒也没闲着。他不敢留董色一个人在客栈,只好背着董色一起出门。

    自从白舒和叶桃凌被一箭贯穿身体,坠入海崖之后,他身上除了一些符纸、随身携带的玉佩和香囊,其他所有的金银细软都不知所踪。最后仅剩的一点银两,被白舒买了骏马和烧白鹅,此刻白舒迫切想要想办法出门搞点钱来。毕竟现在是他白舒有求于马姑娘,人家还出门帮白舒采购药材,白舒不可能让人家白白付出。

    先不说一路上马姑娘给董色吃了多少灵丹妙药,单就是那一颗朱雀内丹,就不是白舒随随便便能偿还得起的。不管白舒嘴上如何许诺,都不如实实在在拿出些值钱的东西来的靠谱。

    新叶虽然是个不出名的小镇子,但好在颇为繁华,镇中各行各业的铺子一应俱全。可白舒打听了一大圈,不禁有些失望。因为这些铺子里面,没有一家铺子属于白家。

    不是白家的铺子,白舒这张脸,可值不了几个钱。眼见着不能轻易搞到钱来。白舒有些犯难,此刻身上堪称是两袖清风,再典当身上的东西,恐怕只能是卖裤头了。

    正在白舒一筹莫展之际,白舒在长街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方招牌。

    那招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丁氏钱庄。

    白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背着董色走进了丁氏钱庄的大门,白舒想知道,这人世间的事情,究

    竟是不是无巧不成书。

    一进门就是一个宽阔的前厅,从前厅进门,一下子就能看到柜台后面坐着的几个账房先生。账房先生身后那面墙上,张贴着钱庄的存取规则和限额之类的告示。告示旁边,甚至还有一张地图,这份地图包揽四国,把四国之内有丁氏钱庄的位置都清晰地标注出来。

    那些钱庄遍布四国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叫人看了眼皮子直跳。

    白舒暗暗心惊,但悬着的心,已经放回了肚子里面。能把钱庄做成如此规模的,而且还姓丁的人,白舒还真认识一个。而且白舒有一种直觉,这家丁氏钱庄,就是他开的。

    白舒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就有一位账房主动走上前来,招呼白舒一番,又给白舒引路,带着白舒到了旁边一个屏风环绕的小隔间内,立刻就有人给白舒端上茶水和瓜果点心。

    一番服务下来,白舒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来钱庄要钱,反而感觉是自己花钱在享受一般。

    那位账房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整个人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个精明角色,他一边给白舒奉茶,一边客客气气地道:“您先喝口茶水,上好的武陵春。”

    白舒连连谢过,却不饮一口茶水,不等账房开口,白舒就问道:“您这钱庄,掌柜的可姓丁?”

    那账房摸着胡子笑道:“丁氏钱庄,掌柜的自是姓丁。”

    白舒又问:“掌柜可是丁念之?”

    那账房本来还在悠哉悠哉地摩挲着胡子,此刻被白舒一语点到丁念之的名字,一下就傻眼了。当下他结结巴巴地道:“您是如何...如何知道大掌柜的名字?”

    白舒听他承认,心中顿时有种温馨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丁念之了,白舒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进丁念之的钱庄。

    白舒笑着解释道:“念之是我的弟弟,我是他大哥。”

    那账房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感叹道:“也亏您是问我,要是其他账房,还真不知道大掌柜的姓名,只有我这个钱庄的分掌柜,才知道一些大掌柜的事情。”

    白舒本以为他就是个账房先生,没想到他还是这家钱庄的掌柜,当下白舒大喜,也不遮遮掩掩,直言道:“我现在需要钱,能不能想办法通知丁念之,让他从钱庄中拨出一些钱给我?”

    那掌柜一听白舒要钱,脸色一下就变了。白舒心中暗道不好,看来光是提丁念之的名字,还不好用。

    那掌柜就那么眯着小眼睛盯着白舒,半晌才道:“请问您贵姓?”

    白舒也不多想,只道自己姓白。

    那人立刻又笑了,再次开口问道:“您莫非就是,白舒先生?”

    白舒先生?白舒被掌柜说的一愣,除了柔嘉和复堂,似乎还真没人这样称呼过自己。短暂的失神后,轮到白舒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掌柜一听白舒承认

    ,态度立刻变了,整个人身子前倾,屁股都不敢坐满整个凳子。样子一下子变得低眉顺眼起来。他点头哈腰地给白舒解释道:“我们大掌柜交代了,只要是您来取钱,没有限额,钱庄账上有多少,都任您取用。”

    白舒被掌柜这番话吓了一跳,他都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这么值钱,居然能在所有的丁氏钱庄之中,随意取钱来用。

    白舒下意识地问道:“念之他有告诉你们,为什么我可以随意取用钱庄里的钱吗?取多少都可以?”

    掌柜立刻点头道:“只要我们钱库中有钱,有多少您拿多少,大掌柜说去年夏天您在他那里存了一笔巨额款项。如果不是您那笔钱,我们的丁氏钱庄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开起来呢。”

    去年夏天...白舒细细思索,忽然眼睛一亮。七月初七,春镜楼,竞拍绿萼瑾。当时白舒托丁念之帮自己出价,曾给过丁念之一张银票。

    那是白舒变卖了白访云老宅中的所有珍宝,才找白汐兑换出的一张巨额银票。后来绿萼瑾没拍成,白舒自己也身受重伤,一二来去,就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一直到现在白舒都再没见过丁念之,也没有想过要拿回这笔钱。

    白舒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丁念之那天真无邪的面庞,那一声声“白大哥”,似乎就响起在耳边,似乎就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白舒笑了,身上所有的紧张和担忧都在这一刻卸去,他笑着说道:“原来念之用我的钱,开了这些钱庄,难怪所有的钱都任我取用呢!”

    掌柜陪着笑脸,也不敢接白舒的话,只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白舒。

    白舒此刻也察觉到了掌柜的异样,看掌柜那脸色,白舒已经将他心中所想猜个**不离十。

    当下白舒开口道:“一百两的银票,您给我准备十张。五百两的银票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三张。您看这些钱,现在咱们拿得出来吗?”

    那掌柜一听白舒的要求,脸上的凝重之色一扫而空,似乎是长松了一口气。他连连应道:“没问题没问题,现在钱庄之中还有几万两银子能够周转,您提出的要求,完全可以满足,我这就去给您准备,您稍候我片刻。”

    掌柜的话一说完,就跟脚底抹油一样,一溜烟地跑进了后堂。只留下白舒和董色在隔间之内。单看这掌柜的样子白舒就知道,他是怕自己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取出钱庄内所有的银两。毕竟丁念之知道白舒的人品,这丁氏钱庄的分号掌柜,并不了解白舒的为人。

    更何况白舒不要现银,只要银票。这就相当于掌柜这个分号没有任何实际损失,等白舒使用这些银票的时候,指不定又是会在哪家分号进行兑换了,这掌柜自然是千八百个乐意。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带着备好的银票回来了。还帮白舒把这些银票整理好,封在一个厚实的信封里面。

    白舒谢过掌柜之后,告辞离开。临走前白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杯中茶水尚有余温。

第四百二十章 五气龙脉

    这可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白舒本以为见不到白家的铺子,就拿不到银两。可谁能想到,丁念之早就为自己铺平了后路,以后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有丁氏钱庄在的地方,白舒都不愁钱花。

    这次来到丁氏钱庄,从进门询问到事情办成,不过一盏温茶的功夫。等白舒带着钱回到客栈的时候,马姑娘也已经采购好了药材,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客栈之内。

    等白舒安顿好董色,马姑娘已经开始在客栈的后厨内,忙活着给董色煎药了。

    几天时间相处下来,这马姑娘对董色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此刻就连白舒主动提出看着药炉,马姑娘都不同意。非要自己看着药炉,一边看着火候,时不时还加一些后下药。

    按照马姑娘的说法,这些药草药性不一,适合烹煮的时间也都不同,只有安排好先后烹煮的顺序,控制好火候,才能让这些药草发挥最佳的功效。

    不多时马姑娘额头上已经挂上了一层汗水。白舒静静守在一旁,眼见马姑娘如此用心。心中大受感动,便主动递上手帕让马姑娘擦汗。等马姑娘擦完汗,白舒又忍不住开口道:“您真是医者仁心,我们夫妻俩当真是无以为报...”

    白舒说着,把已经准备好的银票递了上去。见此场景,马姑娘也没有舍了药炉,只是淡淡扫了白舒一眼,对白舒说道:“你这银两还是留着吧,咱们晚上要去鬼市,买一些稀有的药材,到时候我可不为你付钱了,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白舒倒是不意外马姑娘不收自己的钱,毕竟人家为了董色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要是只为了几千两银子,那似乎有些庸俗了。白舒真正感兴趣的是马姑娘口中所说的鬼市。

    白舒收回递送银票的手,颇为好奇地问道:“这个新叶镇,还有鬼市?”

    药炉袅袅青烟之中,马姑娘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她的目光终于从药炉上移开,落在白舒的脸上,那神情有些让白舒感到说不出来的古怪。

    马姑娘轻摇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地反问白舒道:“你还知道鬼市?”

    白舒笑了,非常自然地解释道:“这世间集市都是日出而始,日落而终,故为人市。那日落而始,日出而终的集市,应该就是鬼市了吧。”

    马姑娘意味深长地道:“你去过鬼市?”

    白舒立刻摇头道:“曾经在古籍之中见到过关于鬼市的记载,还从来没去过。”

    马姑娘笑笑,胸前峰峦也随之微微颤抖,她闭口不再谈鬼市,只是招呼着白舒来帮忙滤出煎好的药汤。

    随后马姑娘细心嘱咐白舒,让白舒把这些汤药分两次喂给董色。她自己则是留在后厨中,煎下一炉药。按照马姑娘的说法,今天是董色首日服用汤药,药量应该加倍,一定要把两炉药都喝完,才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果不其然,两剂药下肚,董色的气色一下子好了不好,连日不退的体温,也稍稍下降,虽然还没能恢复正常,但比起之前的情况,属实

    好了太多。

    晚饭时分马姑娘又给董色送来了补血调气的药膳,董色吃过之后,咳血的情况有所改善,转而又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变得清爽许多。

    沐浴之后马姑娘将白舒从房间中赶出去,为董色推拿针灸。白舒心中放心不下,偷偷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暗中观察屋内的情况。

    只见马姑娘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双手分别运阵,在董色身上不停的下针。董色则一丝不挂地躺在马姑娘面前,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银针,脸色潮红,眉头紧蹙,似乎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等白舒多看,马姑娘运针的手忽然一滞,她猛然转过头来看向门外。于此同时白舒轻轻一下掩上房门。二人这一来一回,就像是约好了一般,极为默契。白舒也不知道马姑娘到底发没发现自己在门外偷窥。

    当下白舒微微叹气,心中有些愧疚。这马姑娘对董色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自己居然还不放心马姑娘为董色针灸。现在也不知道被马姑娘发现没有,若是真叫她发现了,岂不是伤了马姑娘的心,叫她心中生出嫌隙和不满来。

    常言道关心则乱,白舒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转而白舒又想到董色紧促的眉头,心中的怜惜之情又起。就这样白舒守在门外,心中的愧疚和怜惜不断翻涌,最终却也只能静下心来等待。

    这种感觉非常让白舒非常难受,这不是依靠天启的境界就能搬起的万顷湖水,更不是凭着天剑术就能一剑而摧的城池。这是白舒不管付出多少努力,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赌博。

    赌赢了白舒还能抱得美人归,若是赌输了,董色死了,白舒就要所有伤害过董色的人,都给她陪葬。

    针灸结束之后,董色穿好衣服和马姑娘一起走了出来。白舒连忙上前拉住董色的手,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董色面色微红,看起来状态不错,她笑着对白舒说道:“现在感觉好多了,多亏了马姐姐。”

    白舒也看向马姑娘,连声道谢,却绝口不再提如何报答的事情。山高水长,日后马姑娘未必不会有用到白舒的时候,现在白舒不管是实力还是人脉,都不容小觑,总能帮得上马姑娘的忙。

    马姑娘无所谓的摆摆手,又宠溺般地摸了摸董色的头发,笑着说道:“白发妖女,多个性啊!”

    董色出奇的没有自卑,反而被马姑娘逗得咯咯笑起来,肩膀耸动,又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一见董色咳嗽,白舒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看到董色摊开掌心,里面没有血迹时,白舒才终于放下心来。

    马姑娘安慰似的拍了拍白舒的肩膀,说道:“有我在,放心吧。时候不早了,跟着我一起去鬼市吧,给你这可怜的小美人儿买点补品。”

    下午马姑娘和白舒打过招呼,白舒自然是早有准备。更何况是给董色买药,白舒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在马姑娘的授意下,白舒和董色都收拾好了东西,马姑娘也背上了自己的古琴。

    白舒不禁好

    奇道:“咱们不回来了吗?”

    马姑娘神秘一笑道:“不回来了,今晚给你介绍几个我的朋友,然后咱们去别的地方。”

    白舒点点头没有追问,他好不容易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自然是马姑娘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

    三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马姑娘引着白舒二人走出了镇子,一路走向深山。路上白舒本来想背着董色,董色却说想自己走走,活动下身子。马姑娘也在一旁帮腔,说活动活动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夜间山林间湿气颇重,董色双手有些发凉。不等白舒注意到这个细节,马姑娘就捧着董色的小手揉搓起来,为董色取暖。两个人并肩而行走得不快,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是感情深厚的姐妹。

    白舒没有打扰二人,只是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马姑娘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条绵延起伏的山脊,山脊最高处有几根怪石嶙峋突起,山脊怀绕之下,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小河的对岸,隐约可见点点灯火闪烁,最终都汇聚到了一处。

    白舒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闭上了眼睛。白舒的视线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却在下一秒又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中,白舒看不到那些灯火和山林,却只看到了天空中的明月,和地面上的山脊河流。

    白舒忽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个地方,很奇特...”

    马姑娘对白舒的表现有些意外,忙问白舒发现了什么。

    白舒思索着解释道:“这条山脊是从更庞大的山脉之中延绵出来的,从低到高,就像是一条龙的脊背,最高处那几根嶙峋突起的怪石,就像是龙头之上的龙角。龙身环绕之下,是一条贯穿东西走向的河流,河流正好汇入这条巨龙的臂弯,源源不断把生气和灵气汇聚在龙口之处。”

    白舒远眺着这条山脊,赞叹道:“这真是藏风聚气的最佳所在,应该算是一条灵脉。况且此处极为开阔,饱揽月辉之光,得天气、地气、水气、生气与灵气,五气皆归于山脊之上的巨龙,这都不能说是一条灵脉了,更准确地来讲,这应该是一条龙脉。”

    之前叶桃凌在太虚的时候,白舒白天在梨花小筑中听观主讲道,晚上则去七星君哪里学习太虚道法。对于道家观念中风水和行气的知识,白舒其实是有一定积累的。

    刚才白舒注意力一直都在董色身上,一直都没有注意周边的环境。此刻远观山川地势,这才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

    所谓风水,讲究的就是天地人的和谐关系,所谓行气,就是指天地之间那些特殊气体的行动规律。白舒自己就生活在莫渊山之上,也曾站在碧落山天门,俯瞰过剑宗的独特地势。但那和白舒今天所见的龙脉还不一样,因为太虚和剑宗占地过广已经形成了包罗万象的大环境。

    而现在白舒所见的龙脉,却极为秀气,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条山脊和一条小河,却组合出极为惊人的效果。

第四百二十一章 鬼面

    白舒望着这条五气龙脉啧啧称奇,询问道:“这地方常年都有鬼市吗?”

    马姑娘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这里的鬼市很早就有了,大概几个月不定期举办一次,咱们算是运气好,正好赶上了。”

    白舒心里暗暗琢磨,如果这鬼市一直都在此处,那么一定不是巧合。换个角度去想,如果白舒自己找到这样一条五气龙脉,他肯定不愿意把这里变成集市,他应该是尽全力隐藏此处的奥妙和玄机,在此修炼,把五气龙脉化为己用。

    白舒心念一动,悄悄运起太虚心法,隔着河岸吸收那蓬勃而出的龙脉之气。这里面的五种行气糅杂在一起,进入白舒体内之后,居然就像油滴进了水一样,在白舒体内游动,却难以被白舒炼化吸纳。

    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一丝龙脉之气竟然在白舒体内兜了个圈子,又重新归于天地。

    无法炼化?白舒一脸的震惊,除了他自己遇到的剑灵气之外,他还没有遇到过无法被正常摄取炼化的灵气。如果这些龙脉之气不能化为己用,那么这条五气龙脉,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喂,你还去不去了,去晚了可买不到好东西了!”马姑娘用脚踢了踢白舒的鞋子,这才将白舒从沉思中惊醒。

    白舒回过神来,发现董色和马姑娘都在看着自己。董色的深情更是颇为担忧,她问白舒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舒摇摇头,心里还在思索着这条龙脉,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咱们赶紧进去吧!”

    马姑娘盯着白舒看了片刻,却没能从白舒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只是无声无息地从怀中拿出一张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树林间光影昏暗,微风吹动树丛簌簌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马姑娘带上面具之后,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完全变了。如果说刚才的她像是一泓温柔娴静的春水,那么现在的她,就好似万古不化的寒冰。

    马姑娘的这张面具,材质看起来极为特殊,整副面具是黑色打底,却又有些微微的蓝色,面具之上没有多余的妆图,只是简简单单点出几颗银色的亮点,点与点之间用更加细致的银线连接在一起。

    马姑娘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有那么一瞬间白舒只看到了她面具上那些星罗棋布的光点,银线组合成的图案旁边,似乎还有繁星闪烁。那一刻白舒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张面具,而是凝视整个夜空。

    这些银色的光点和线条,像是组合好的一片星系,绘制成了一副奇怪的图案。马姑娘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妩媚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那面具之后的目光少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陌生。

    正在白舒好奇间,马姑娘又递上两张面具,让白舒二人也戴在脸上。

    白舒接过面具一看,不禁苦笑出生。马姑娘给自己和董色准备的面具,全都是恶鬼造型的面具。那鬼象凶恶,龇

    牙咧嘴的,头上还顶着犄角,极为狰狞可怖,像是乡村寺庙中供奉的泥象土偶。

    白舒拿着面具让董色先挑,董色倒是不介意,挑了一个白脸恶鬼的面具,配合她那一身白发和轻飘飘的衣衫,还真就像是个游魂。白舒自己则带上了红色的恶鬼面具,哪怕是换了一副面容,白舒身上依旧是中正平和的气息,温温润润如同美玉,举手投足之间,颇具道家风韵。

    尤其是白舒脑后一张黄纸束发,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凡。

    马姑娘简单给两人讲了一下鬼市的规矩。第一,进入鬼市,需要持有鬼市的信物,这一点马姑娘会帮二人搞定。第二,进出鬼市的时候都必须佩戴面具,大家不以真面目示人。第三,在鬼市之中不能说话,全程都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交代清楚一切之后,马姑娘就带着白舒和董色从树林间走出,沿着山间小路来到了河边。巨龙的臂弯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些人手里还提着灯笼,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等候在河边。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全部佩戴着恶鬼造型的面具,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布包,这些布包有大有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而且无一例外的,整个山坳里面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却听不见任何杂乱的交谈声音。

    大家聚在这里,似乎真的是百鬼夜行,只行鬼事,不吐人言。

    白舒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牵着董色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这些戴着恶鬼面具的鬼民。白舒的目光依次扫过所有人的面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狰狞可怖。他们的面具越是吓人,就越突显出马姑娘面具妆图的独特。

    为什么只有她的面具,不是恶鬼造型?

    白舒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马姑娘。可不想这一刻马姑娘也默默地看着白舒,两个人的目光相触。白舒眼中是疑惑,而马姑娘的目光确讳莫如深,闪烁不定。

    她就仿佛是算准了此刻白舒不能开口询问,正在享受这一刻的神秘快感。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快又都默契地转移开目光。河边的人群越聚越多,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就在这时候,白舒忽然听到了流水响动的声音。

    白舒目光瞬间落在河面之上,黑夜中只见黑漆漆的水面粼粼波动,将倒映在水面的灯影揉碎。河流之中忽然有一座石桥,从水面之下浮升上来,河中水流被石桥分开,哗啦啦的水流从石桥上落下,很快又归于平静。

    大家依次从石桥之上走过,自觉排起了长队。三人混迹在队伍之中,马姑娘走在前面,董色紧随其后,白舒落在最后,只能看见董色的小脑袋和马姑娘身后背着的古琴。

    石桥之上颇为湿滑,但走在上面却让白舒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清爽。这应该就是石桥长期浸泡在水气之中所沾染上了水的气息。如果把石桥上的石头拆下来,带回太虚去做个泡脚池,估计挺不错的。

    兴许是因为董色的病情有所好转,此刻白舒竟有几分放松的感觉。思维不自己地就飘回了太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联想到泡脚池了。这也就是白舒这种逆天的变态能如此考虑,正常人肯定想着在这石桥之上修炼能事半功倍,而不会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经过石桥的时候白舒还伸着脖子往桥下面去看,似乎是想弄清楚这石桥升起的原理。直到白舒被董色拉了一把才老实了一些。而且白舒也注意到,在所有的鬼民之中,就属自己最活跃,着实有些扎眼了。

    穿过石桥又走了一会儿,白舒等人终于来到了鬼市的入口处。入口处站着两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他们的面具是完全一样的,面具上没有那些浮夸的突起,只是简单绘了几道线条,勾勒出一副颇为清秀的面容,有些像是游散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

    如果白舒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鬼市中的管事。果不其然,每个想要进鬼市的鬼民,都要当着那两个白面鬼的面,出示木制的腰牌。轮到白舒他们的时候,马姑娘飞快撩了下衣服,还不等白舒看清楚,那衣裙又落了下去,白舒都不知道马姑娘给二人展示了什么,想来应该也是一样的腰牌,作为进入鬼市的凭证。

    那两名白面鬼对马姑娘微微点头,左右退开,给白舒等人让出去路。白舒注意到,这两名白面鬼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表示,唯独在面对马姑娘的时候,点头示意。

    再结合马姑娘那独一无二的面具,白舒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一个医仙一样的人物,能帮董色压制千叶咒的侵害,能用琴声帮白舒化解身上的杀意,还能带白舒进这鲜有人闻的鬼市。

    马姑娘带给白舒的疑虑越来越重,白舒能感觉到马姑娘也是一个破虚境界的修行者。但马姑娘绝对看不出白舒自己的深浅。况且白舒现在别的不说,一身的手段可是不少,天下之大,现在还真没有白舒不敢去的地方。

    就算是现在再让白舒闯一遭通天塔,白舒也能泰然处之。时过境迁,实力就是强者最佳的通行证。这鬼市和马姑娘带给白舒的疑云,还不足以让白舒过分顾虑。白舒甚至想着,如果进去之后有买不到的灵药,就算是强取豪夺,也要将之收入囊中。

    越过那两名白面鬼,一个地宫入口暴露在白舒眼前。地宫入口与地面平齐,一段青石台阶,自地面延伸到地宫之内。地宫里面,是一块块整齐青石拼接而成的拱形顶壁。青石与青石之间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颇有浑然天成之感。

    地宫之内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深浅。好在今天是这么多人一起鱼贯而入,若是换了别的时间,孤身一人来此,这地宫倒真像是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

    马姑娘回头看了白舒一眼,转身一下子钻进了地宫之内,消失在白舒的视线之中。白舒知道马姑娘是在提醒自己跟紧了,当下白舒也不犹豫,拍拍董色的后背,扶着董色也一头扎进了地宫之中。

第四十百二十二章 一道黄符

    走在地宫通道之中,白舒才出离地感觉到压抑。进入地宫的这段通道狭窄又冗长,脚底下湿漉漉的,有明显的积水。通道四壁都是青石,时不时还有积水从石壁缝隙之中滴落,整个通道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霉味儿。

    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白舒终于跟着马姑娘走出了这条昏暗的通道。走出通道,眼前是一个灯火通明的主厅,主厅之内霍然开朗,灯火燃烛遍布,给人亮如白昼之感。主厅内的空间又是不小,八根雕琢着奇怪图案的柱子,撑起约莫有两丈多高的地宫顶壁。

    主厅的地板是不同颜色和纹路的石头铺成,轻而易举地将主厅划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之内都有人席地而坐,几乎是人人面前一张灰布,布上还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主厅周围又分布着侧厅,白舒一眼望去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主厅的形状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多边形,除了自己进入的这个入口,和入口正对着的另外一个外观一样的出口。其他连接着这个大厅的,一共有六个侧室。

    加上入口和相对应的出口,一共是八个缺口。而这八个缺口并非没有规律,而是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组成八卦的布局。主厅中的八根柱子,分别插空在缺口与缺口的中间,如果把每一个柱子和每个缺口都当做是参照物,再根据其布局进行推演。就能得出六十四个点位,分别对应了更为复杂的六十四种卦象。

    白舒觉得这地宫大有来头,不敢小觑,只能通过时间和方位,根据主厅的布局来推演此八卦阵的排列。八卦同时还对应着八门,一般来说,开、休、生是吉门,死、惊、伤是凶门,杜门、景门中平。

    白舒很快判断出来,正对着入口的那个出口,就是八卦阵中的死门。好在那只是一条通道,里面并没有任何鬼民驻足。等鬼市结束之后,他和董色原路返回即可,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马姑娘见白舒神色凝重,四处打量,便轻轻咳嗽一声作为提醒,随后她又带着白舒在大厅之内转了一圈。刚才在通道之中白舒觉得胸闷气短,空气湿霉,可在大厅内活动,白舒却觉得空气流通,四周行气顺畅,给人生生不息之感,想来是此处的八卦阵发挥了功效。

    跟着马姑娘走了一圈,白舒也看出些端倪,这大厅之内所卖的商品,都是稀奇古怪琳琅满目。而侧室之中所卖商品,却是有些规律可循。

    比如震位侧室中所卖商品大多为武器,离位侧室中以草药和丹药居多,除此之外还有卖古籍,卖动物的地方。这里面的东西只有白舒想不到的,没有白舒见不到的。

    马姑娘飞速转了一圈之后,带着白舒先直奔离室而去。室内空间也不小,约莫有二十多个摊位。有些人面前商品堆积如山,也有人面前只有孤零零的一件商品,看起来颇为寒酸。更有甚者,面前只有一面灰布,却不见上面摆放任何物件。

    马姑娘一进离室,二话不说就冲着一个满头灰发的

    老者而去,那老者面前正是只有灰布,不见任何东西。马姑娘在他身前一站,那灰发老者立刻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毕恭毕敬地递给马姑娘。

    白舒注意到,自从马姑娘进了离室之后,所有的鬼民目光都汇聚在了马姑娘的身上,所有人的状态都有些古怪。至于如何古怪,白舒却说不出个究竟,只感谢这些人都是如临大敌,大气儿都不敢喘地望着马姑娘,恶鬼面具下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怯意。

    马姑娘却目空一切,随手接过玉瓶,揭开玉塞凑在鼻间嗅了一下。她只轻嗅了一下,就把玉塞又塞了回去,把玉瓶还给那灰发老者。随后马姑娘拿出一块水蓝色的手帕,右手顶着手帕就塞进了那灰发老者的袖子之中。

    两人的手在袖子中不知比划了什么,很快马姑娘把手和手帕都收了回来,对灰发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又来到白舒身旁,在白舒手掌心里写了一个一字。

    白舒立刻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对着马姑娘晃了一下,马姑娘却微微摇头,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不屑。

    白舒又把这一百两的银票换成了一千两,再次在马姑娘面前摇了摇。马姑娘这才点了点头。白舒暗暗吃惊,他盯着马姑娘的眸子,再三确认,可马姑娘却不理会白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价格我替你谈好了,你爱买不买吧。

    白舒倒不是心疼银子,他只是担心自己从丁氏钱庄取得这些银票,够不够他今天用的。如果随便买一件药草都要千两白银,那么按照董色现在这种吃法,估计整个丁氏钱庄也不够董色吃的。

    白舒微微叹气,只好把手中的银票递给灰发老者,灰发老者也把玉瓶递给白舒。在两人钱货清算的时候,那灰发老者趁着马姑娘不注意,对白舒冷哼的一声,那不耐烦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白舒也不和那老者计较,接过玉瓶,抱拳对灰发老者行了一礼,算是作为感谢。毕竟这怎么说也是董色的救命药,莫说是一千两,金山银山白舒也愿意给他,自然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的。

    那老者没想到白舒会是这番态度,站在原地一愣,还不等他再做什么反应。白舒已经跟着马姑娘去下一位鬼民身旁了。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马姑娘带着白舒买了几瓶丹药和几株草药。后面那些药品虽然都没有超过一千两的,但架不住数量多。没多会儿白舒身上的银子就已经挥霍一空。

    可马姑娘此刻却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她走到一个青衣中年人面前,蹲在地上在中年前面前的一堆草药之中挑了起来。随便翻了翻,马姑娘就站了起来,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东西。

    那中年人见马姑娘要走,连忙站起了身,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

    这瓷瓶足有巴掌大小,瓷瓶顶端不知道用什么工艺,开了一排小孔,小孔之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药香味道。

    马姑娘眼睛一亮,接

    过瓶子直接打开,瓷瓶之中立刻就有一只虫子爬了出来。那虫子造型和千足虫差不多,但确是黑腹红背,背上长着很多-毛茸茸的触须,那些触须还随着千足虫的移动,在来回蠕动着,看起来不像是千足虫的毛发,更像是寄生虫之类的东西,虽然和千足虫一体共生,但却拥有自己单独的生命。

    那虫子从瓷瓶中爬出,直接钻进了马姑娘的袖子。马姑娘随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那虫子正趴在马姑娘雪白的手臂之上,还在继续向她袖子深处爬着。

    马姑娘手臂一振,那虫子立刻被震得掉了下来,马姑娘眼疾手快,直接拿瓷瓶又将这虫子接住,关了回去。末了马姑娘还看了白舒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很快她又让开位置,示意白舒和那人谈价。

    白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伸手出去的瞬间,白舒就在手上包裹了一层剑灵气。白舒把手探入那人的袖子之中,那人二话不说直接攥住白舒的手,从小指开始,在白舒四根手指之上分别点了一下。

    白舒直接抽手想要离开,那人却抓住白舒的手不放,又在白舒手上点了三下。

    白舒只剩下一千两银票,便拉住中年人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手上点了一下。那中年人立刻冷哼一声,冷冷地给白舒回应了一个二的手势,然后把白舒的手推出了袖子。

    白舒失望地对马姑娘摇摇头,示意自己买不起。马姑娘却微微一叹,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中年人面前的瓷罐,这才抬脚准备离开。

    就在马姑娘准备离开的时候,白舒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他把黄纸递给那中年人,又指了指中年人面前的瓷罐。那中年人接过那道黄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用篆书写了一个山字,黄纸红字,字迹清晰有力。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随手把那种黄纸丢在了地上。

    这一下不光是马姑娘,所有正在交易或等待交易的鬼民都齐刷刷地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了白舒的身上。马姑娘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白舒,似乎想看看白舒如何收场。

    白舒低着头看着脚下那张黄纸,微微叹气,像是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

    所有人都盯着白舒,等着看白舒的笑话。可白舒并没有弯腰去捡那种黄纸,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封闭的侧室之中,便没来由的起了一阵风,微风吹过,那道黄纸轻飘飘地从地上飞起,就那么好死不死的落在了白舒的胸口。

    顿时蓬勃的灵气在侧室之中散开,白舒身上黄光一闪,整个人的气质都厚重了几分。巨大的灵气波动几乎引起了所有房间内鬼民的注意,很快就有两名白面鬼冲进了离室,直奔着白舒而来。

    白舒知道这两名白面鬼是鬼市中的管事,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刚才在鬼市门口守门的那二位。此刻二人一进离室,立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了白舒的身上,两个人也不和白舒废话,一左一右顶着张惨白的面皮,就像白舒冲了过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童子

    白舒低着头站在原地,像是愣住了一般,不闪也不避,二名白面鬼一左一右地抓住白舒两条手臂,可二人手臂在触及白舒衣袖的瞬间。白舒身上青黄色的光芒闪烁,直接砰的一声将二人的手弹开。

    两人顿时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又揉身上前,直接化抓为击,一人一拳打在白舒的肩膀上。又是砰砰两声闷响,两人的拳头直接被白舒的护体青光所弹开,两个人被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连连后退,半天才站稳身形。

    白舒打了个哈欠,忽然盘腿坐在了地上,你要问白舒为什么坐下。他一是怕两个白面鬼不好发力,二是怕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两位白面鬼的样子,让后面的人瞧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现在白舒一坐下,白面鬼再来打白舒,白舒保准叫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的山字符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两个白面鬼两次进攻白舒都没能拿下白舒,反而还弄得自己万分狼狈,两个人此刻目露凶光,已经是对白舒动了杀心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都从怀中拿出匕首,第三次向白舒冲了过去。

    白舒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是打坐一般。他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竟然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闭上了眼睛。

    董色看得心里着急,一咬牙就准备冲上前去搭救白舒,却被马姑娘一把拉住胳膊。马姑娘压低声音在董色耳边说道:“不用担心,他出不了事情。”

    果不其然,那两名白面鬼的匕首,一个刺在白舒胸口,一个刺在白舒脖颈。白舒没什么事情,那两把匕首却在强烈的灵气震动之下,被震碎成了一截一截,叮了当啷地掉在了地上。

    这下轮到两名白面鬼傻眼了,他们二人站在原地,是上前和白舒较量也不是,转身离开也不是,足足给自己弄成灰头土脸,在一众鬼民面前下不来台。

    门外的鬼民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眼神中写满了震惊。白舒倒是没事人一般,缓缓睁开眼睛,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用手拍了拍自己沾满灰尘的衣襟,又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抽出一张写着山字的黄符,再次递给了那个卖虫子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面对白舒伸出的手,看看白舒,又看看那两名白面鬼,竟左右为难了起来,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白舒却以为那中年人还不满意,又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符,两张山字符压在一起,递给了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这次没有再看白面鬼,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马姑娘的身上。马姑娘见中年男人看着自己,便对他点了点头,接着马姑娘又对那两名白面鬼挥了挥手,二人立刻像是得救了一般,飞也似的离去了。

    而中年人则是小心翼翼地从白舒手中接过了山字符,只不过他只接了一张,白舒后拿出来的那张山字符,他没敢拿。白舒倒也不在意,只是从中年人手中接下瓷罐,递给了马姑娘

    马姑娘看着瓷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下来。这倒不是白舒不愿意多拿些东西。只是白舒觉得那虫子有些恶心,放在身上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交给马姑娘保管比较稳妥。毕竟那虫子都钻进马姑娘的袖子了,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把瓷罐收入囊中之后,马姑娘继续带白舒在离室之中采买药材。只不过这一次要顺利很多,白舒也不用同他们讲价,逢人就拿出一张山字符晃一下,一张不够就拿两张。

    白舒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早知道这山字符一张能值两千两银子,他还花那冤枉钱做什么。去一趟丁氏钱庄不容易,这山字符还不是白舒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白舒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符箓,但比起山字符来,却都是难以拿得出手。天字卷白舒只掌握了两道,便是日和月,日字符攻击性过强,月字符不好给别人展示其功用。地字卷的三道神符,山海渊,白舒又不能给别人主进攻的海字符,更不能给别人自己都不一定能绘制出来的渊字符,思来想去,只有山字符可以拿出来换东西。

    毕竟山字符是一道防御性符箓,只能保护自己,不能伤害别人。

    要知道七月初七陵武城春镜楼湖畔,水中小船载来剑宗李安忆的尸体,他就是死于一道杀字符。白舒曾经给过巫少白一张杀字符,白舒觉得李安忆很可能就是死于这道符。

    不管是巫少白做的,还是他将符箓遗失,这毕竟是白舒自己绘制的符箓,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从那之后,不管是谁,白舒都不可能送给别人主进攻的神符。

    白舒自己虚空凝符,自然有他攻击的对象。但被固定在符纸上面的符箓,却不会区别受众是善还是恶。如果白舒绘制的符箓落进歹人的手中,只能是后患无穷。

    很快,白舒就在马姑娘的指引下横扫整个离室,一件件珍惜的药材落入白舒的口袋,而白舒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黄纸和朱砂,还有自己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

    离开离室之后,马姑娘就不再采买药材,只是任由白舒和董色在鬼市之中东瞧瞧西看看,让二人凑足了热闹。巽位的侧室之内有很多活物出售,董色拉着白舒进去观瞧。

    里面的鬼民见是白舒来了,都颇为热情,他们虽然口不能言,但一个个目光都格外的热烈,似乎也想从白舒手中得到一张山字符。要知道人生在世,金山银山没了还能再赚,可命没了,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山字符就像是一道免死金牌一般,能让每个得到它的人,都拥有第二条命。

    巽室之内,有很多白舒和董色从没见过的奇妙动物。有浑身火红的狐狸,也有金背白皮的神龟。大到小马驹那么大的猛兽,小到指甲盖那么大的虫子。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封在冰棺之中的一对童子。

    那是一个黑袍老

    者所卖之物,他用寒冰制成的冰棺,里面躺着一对眉目可见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一左一右,皆是浑身**,私密-处并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但两个人五官却有明显的区别。童男眉目棱角分明,而童女的面容却更加的柔和。

    两人躺在冰棺之中,小腹还一起一伏地呼吸着。那黑袍老者见到白舒驻足于此,眼神一下变得得意起来,就那么笑眯眯地望着白舒,等着白舒主动伸手询价。

    董色盯着那童男童女看了片刻,轻轻拉了拉白舒的袖子,向白舒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白舒拍了拍董色脑后的白雪,示意她不用着急。其实不用董色提醒,白舒就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对童男童女年稚如此,居然被残忍的封存在冰棺之中,被人拿出来明码标价的贩卖,这不禁让白舒怒火从心头而起。这可不是什么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啊,怎能如此轻贱!

    白舒挡在董色身前,也不和那老者废话,伸手就要揭开冰棺的盖子。那老者顿时急了眼,连连对着白舒摇头。见白舒不理会自己,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展开放在白舒的面前。

    白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大字:参

    白舒揭开棺盖的手就那么直愣愣地停在半空,他满脸疑惑地看向那个老者。那老者对白舒点点头,用手指着白纸上的那个参字,做了一个往嘴里送的动作。

    白舒这回明白那老者的意思了,他是说这对童子,不是活物,而是一颗人参。

    白舒半信半疑缩回了手,压低声音开口问道:“你说这是一对人参,是草药吗?”

    那黑袍老者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却始终一声不吭不敢说话。旁人离着白舒还有段距离,加之白舒说话的声音很低,倒是没人发现白舒已经坏了规矩。

    白舒对黑袍老者的说法已经信了三分,但心中疑惑却是他为什么不在离室卖草药,反而跑到这卖活物的地方。白舒担心自己再说话要被人听见,也不好细细询问,只是回头给了董色一个眼神。

    董色冰雪聪明,又和白舒心有灵犀,和白舒对视一眼之后,立刻出门去把马姑娘找了过来。

    马姑娘来到巽室之后,立刻看到白舒和那一对童子。她看了白舒一眼,目光立刻被那对冰棺中的童子所吸引。

    白舒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冰棺中那一对童子,又用手指了指黑袍老者手中那个“参”字,似乎是在询问马姑娘,这黑袍老者说的是真是假。

    马姑娘的脸完全被面具所遮挡住,白舒无法通过她的表情判断她心中所想。但马姑娘看向那对童子的眼神,在白舒看来,却是格外炙热的。

    在白舒的注视下,马姑娘微微点了点头,不等白舒反应,她就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盒,递给了黑袍老者。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用手中的玉盒,来交换冰棺中那一对童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背上一只小猫

    这次马姑娘自己用玉盒去交换这对童子,而不是让白舒拿山字符去做交换。那就说明马姑娘自己想要这一对童子,而不是买来给董色治病。从马姑娘的表现来判断,这对童子的价值应该是远超她之前让白舒买下来的所有草药。

    毕竟这可是一对化身成人形的人参,不知道是多么难得的天材地宝,也不知道马姑娘的玉盒之中究竟装着什么,能和这等可遇不可求的灵物媲美。

    但黑袍老者只是接过玉盒,打开看了一眼,又将玉盒递还给了马姑娘。

    马姑娘微微有些失望,又从怀中拿出一本封面泛黄的古籍,同玉盒一起递给了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古籍看了一眼。不过一眼,那老者的目光就死死扎根在古籍之中,完成沉浸进去,竟然忘了此刻还在交易,专注地读了起来。

    马姑娘见黑袍老者忘乎所以,连忙一把将古籍合上,她和黑袍老者就那样一人抓着古籍的一角,僵持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黑袍老者点了点头,马姑娘立刻收回握住古籍的手,那黑袍老者也顺利将玉盒和古籍收入囊中。

    马姑娘这时才凑近冰棺,围着冰棺走了一圈,细细打量着沉睡在冰棺之中的那对童子。她缓缓踱步,带起阵阵香风。时而频频点头,又总是摇头叹息,似乎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又似乎在为这件稀世珍宝而惋惜。

    很快,马姑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她从身上掏出六根木制发簪,围着冰棺分别在不同位置插了下去,将木簪固定在青石地板的缝隙之中。然后马姑娘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个口袋,从口袋中倒出一些如同冰晶一般的薄片,以发簪为界,均匀地铺洒了一地。

    随后马姑娘左右环视,她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给马姑娘让出位置。她一甩衣袖,席地而坐,又从背后把古琴取下,放在自己身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古琴琴弦上跃动起来,悦耳的琴音在马姑娘的指尖缓缓流淌。

    按理说,在鬼市之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在遵守着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可偏偏现在,马姑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起了古琴。

    联想到最开始进入地宫的时候,那两位守门人客气的模样,白舒使用山字符之后,马姑娘挥挥手就让两名白面鬼退去的样子,还有马姑娘这独一无二的面具,和她扑朔迷离的身份。

    白舒和董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拿捏不准马姑娘的深浅。

    很快,马姑娘的琴声就响彻了整个地宫,那是白舒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曲调悠扬舒缓,时而娇柔如四月春风,吹面不寒,时而瑟瑟似秋日微雨,点点冰清。到了最后,琴音混杂逐渐失去了古琴原有的音色,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以分辨的音律,那音律极有节奏,似乎伴随着白舒的心跳在起起伏伏,好似在呼吸。

    闭上

    眼睛,白舒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此刻处于地宫之中,他反而觉得自己正在山野。耳畔是柔和的风,鼻间满是青草的气息。

    等白舒再睁开眼睛,封盖住那对童子的冰棺已经无声无息的化开,地面上那五根木簪所限定的区域内,晶莹剔透的银色亮片,也全部变成了黄色。整个冰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

    冰棺就在白舒近前,而马姑娘离白舒也不过几步之遥。仅仅是一首曲子,一整晚都没有融化的冰棺却在顷刻之间无声无息的化成了水。白舒明明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马姑娘弹琴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这根本不是什么类似于太虚观七月流火一般的法门,这简直是难以解释。

    “嗯...”两声嘤咛几乎是叠在一起响起,冰棺中的那对童子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两人一起身,就相继掉进了马姑娘布置好的发簪阵之中。这两位童子落在黄色亮片之上,一下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地上滴溜溜地跑了起来,可他们每每跑到黄色亮片的边缘,就好似撞到了无形的屏障,被狠狠地反弹回来。他们又尝试着跳起来,狠狠一头扎进土地之中,可尝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顺利逃脱。

    两名童子就这样被困在马姑娘的发簪阵中,与此同时马姑娘的琴音变了,这变化来得极为突然,不仅超出白舒的预料,还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本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舒缓悠扬的琴音,可就在那一瞬间的功夫,马姑娘的琴音生生拔高了几倍,琴音也骤然变急。前一刻还是泉眼无声惜细流,下一刻便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琴音变急,那一对童子也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开始发了疯地在木簪阵中奔跑,他们几次撞在阵法边缘,又几次被狠狠弹开。很快,这一对童子就脱力晕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动静。

    饶是如此,马姑娘的琴声却依旧不停,一直等到两名童子脱去人形,变成一对并蒂参,这才停止演奏,用十指按息了琴音。

    等白舒反应过来,马姑娘已经重新背上古琴,开始优哉游哉地拾取插在地上的发簪。这时候白舒才注意到,董色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指甲都快要陷进白舒的掌心。白舒关切的看了董色一眼,却在董色眼中看到了不忍和不理解。

    白舒安慰似的拍了拍董色的手,董色这才微微松开抓住白舒的手。

    马姑娘收拾完地上的发簪,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帕,素手将手帕抖开,伸手用手帕将那一对并蒂参包起来,稳稳当当地将之收入囊中。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人出声打扰,就连白舒也没干干涉马姑娘取参。

    白舒轻拍着董色的后背表示安慰,这毕竟只是一对并蒂参,不是活生生的大胖小子。董色的病还全指望着马姑娘,白舒这时候可不敢多管闲事。

    的的确确,人是会变的,白舒的个性中带着与世俗背道而驰的叛逆和专情,同样白舒身上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正义感。

    不然白舒也不会那样厌恶澄湖寺和通天塔,更不会在燕北和异灵者为敌,在乌渠为寻眉的幸福奋不顾身。

    如果是过去的白舒,一定会救下这对童子,不单单是因为万物皆有灵,更多的是因为白舒心怀善意。但此时此刻,马姑娘就是白舒的救命稻草,就算是马姑娘让白舒去杀人,白舒也会心甘情愿的去做。

    白舒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心中先有私情,然后眼中才能望见天下苍生。如果没有了私情,那天下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马姑娘把这对并蒂参收入囊中之后,这一场鬼市也逐渐走到了尾声,很多人售光了自己的商品,也有很多人满载而归。

    但毫无例外的,大家都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董色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极为困乏了,白舒心疼董色,就让董色趴在自己的背上休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白舒就听到董色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带着董色的热度,尽无遗漏的喷吐在白舒的耳湾。

    董色如雪般的白发垂落,四散在白舒的颈间,白舒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白发的柔顺质感。它们就那样调皮的撩拨白舒的心弦,董色的胸口贴着白舒的后心,正随着董色的呼吸一起一浮,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一起,连心跳都逐渐趋于一致。

    这让白舒生出了一种和董色血肉相连的感觉。不同于和罗诗兰牵手时的羞涩,和萧雨柔相亲时的淡然,更不像和叶桃凌相拥在一起的热烈。

    白舒和董色的肌肤之亲,就像是清晨在山中醒来,惺忪睡眼看到山间云雾朝霞一样自然。

    那些烟云升起,就像是白舒对董色的感情一样质朴,天地如此,人与人亦无甚差别。

    白舒甚至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亲人在自己身边,那种安心和舒适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雀跃欢呼。

    这是久违了的,家的感觉。

    董色趴在白舒的背上,用小脑袋蹭了蹭白舒的脖子,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白舒笑了,他真心地祝愿董色今晚能做一个美梦。

    白舒背着董色走到马姑娘身边,两个互相隔着面具对视了一眼。白舒目光转向入口的位置,提醒马姑娘时间不早了,应该原路返回了。

    马姑娘却没有同意白舒的要求,相反,马姑娘指了指和入口对应的另外一条通道,示意白舒要从这里走。

    白舒这才注意到,其他鬼民都从房间中出来聚集在大厅,正排着队往那条幽深的通道之中走去。

    整个过程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犹如脚跟不着地恶鬼,百鬼夜行一般。那场面声势浩大,却又偏偏悄无声息,这更加给这群鬼民的身上染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更诡异的是,白舒注意到这条通道,好巧不巧的正是——八卦阵中的死门!

第四百二十五章 残破之剑

    马姑娘可不管什么生门死门,拉着白舒就往死门里面闯。白舒却有些犹豫,虽然他现在艺高人胆大,但这并不代表天下之大,他白舒可以横行无忌。

    叶桃凌尚会被鼎城那座大阵困死,那可是天启境界的叶桃凌。他白舒凭什么可以无惧这五气龙脉加持之下的八卦阵法呢。

    在跟着马姑娘走到死门的门口时,白舒犹豫了,他背着董色,落在人群的最后。

    马姑娘回头看了白舒一眼,面具之下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白舒压低声音对马姑娘道:“这是八卦阵中的死门,咱们不能进去!”

    马姑娘有些诧异地道:“你还懂这些?”

    白舒笑着点点头,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自己是太虚观的人,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还怎么在天下间闯荡。

    可马姑娘听白舒这么说之后,非但没有害怕,语气反而还愈发温和起来。她道:“没关系,这是咱们自己的地方,绝对安全,你跟着我别乱说话就行。”

    马姑娘说完,背着古琴身姿摇曳地走进了死门之中,白舒看着马姑娘的背影,出于对她的信任,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穿过死门的通道,白舒来到了一个比刚才大殿略小一些的副殿,所有的鬼民都聚集于此。

    大厅的尽头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站着几个白面鬼,白舒知道,他们都是鬼市中的鬼差,负责维护鬼市的秩序。

    几个白面鬼面前,放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三样商品。

    从左到右,分别是一枚翠色玉镯,一把纤细修长的宝剑和一把折扇。

    见众鬼民已经安静入场,一个白面鬼上前,开始主持大局。

    他先是拿起桌案上的玉镯,托在掌心里供观瞧,随后又对着后面招了招手。

    立刻变有人拿上来一个烧着炭火的炭盆和一只雪白色的狐狸。

    那主事的白面鬼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帕,轻飘飘丢进炭火盆之中,一瞬间熊熊火焰燃气,那方手帕升腾起火焰,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随后那白面鬼又把手中玉镯套在了雪狐的脖子上,然后他抱着狐狸走到炭火盆的前面,伸出了双臂。

    白舒眼皮跳了一下,他已经猜到这白面鬼要做什么。果不其然,那白面鬼忽然松手,那雪狐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落日炭火盆之中。

    可下一秒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雪狐的哀嚎声,更没有皮肉灼烧之后的焦糊味道。那雪狐落在炭火之上,竟然像是全无事情一样,随意踩踏如履平地。

    它甚至伸着鼻子翻了翻熊熊燃烧的炭火,然后在炭火堆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下子窝在炭火之中,把鼻子埋入腿湾,舒舒服服地闭眼假寐起来。

    这时那白面鬼瞅准时机,猛然出手从雪狐脖颈上取下玉镯,与此同时那雪狐哀嚎一声崩了起来,力量大的直接把炭火盆给打翻。

    雪狐在地上拼命的打滚,凄厉哀嚎不断,身上雪白的皮毛已经变成焦黑之色,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儿也在大厅之中缓缓弥漫开来。

    那白面鬼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撤下雪狐和炭火盆,那白面鬼将玉镯从新放在桌子上。

    他身后又走出一名白面鬼,手里拖着一个木制托盘,他走下高台,站在人群之中。

    很快就有人拿出自己的东西放在木制托盘之上。

    众鬼民拿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钱票

    和金银,更多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玉石、丹药和典籍为主。

    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美玉和药籍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那白面鬼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再往托盘中放东西之后,才转身回到了高台之上,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从高台后面走上来两个白面鬼,他们两人手中各拿着一个托盘,其中一个白面鬼将木制托盘放在长桌之上,和玉镯放在了一起。

    另一个白面鬼则把手中的托盘拿到了高台之下,白舒扫了一眼,托盘上还是刚才那些鬼民放上去的东西。

    而台上的托盘之上则留了三样物品,这明显是那三样物品算是珍品,而退回去的那些东西,还不够能换取这玉镯的资格。

    很快,众鬼民拿回自己的东西,另外有三名鬼民走上高台,站在长桌前面。三人分别拿起玉镯细细把玩。

    到了最后,三人之中有一人取走了自己的东西,有一人又在托盘之中多放了一件物品,最后一人则既没有取走自己的东西,也没再往托盘里加什么东西。

    主事的白面鬼见尘埃落定,便从托盘中剩下的三件物品中拿了两件,那两件物品的主人则顺势将玉镯收入囊中。只放了一件物品的鬼民,又将自己的东西取回,走下了高台。

    白舒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不需要马姑娘解释白舒已经弄懂了鬼事最终交易的规矩。

    在进行完自由交易之后,鬼市一方会拿出三件特别的商品进行拍卖。所有的鬼民都可以参与竞价,竞价的方式就是拿出自己认为等量价值的商品进行交换。

    而鬼市一方则会在参与竞价的所有交换物中选出三件价值最高的交换物。

    这三件交换物的持有者可以上台近距离观摩自己想要的商品,来决定是否加价,或者是退出离开。

    如果选择加价,就需要拿出更多更有价值的物件儿,如果不想加价也可以维持不变,若是手里把玩了实物之后,觉得物不及所值,也可以拿走自己的东西退出。

    最后再由鬼市一方来判断剩下的交换物哪个价值高,完成商品的拍卖和交换。

    整个流程大致分为拍卖前的商品展示,拍卖的出价环节,竞价环节以及最终的成交环节。

    玉镯拍卖结束之后,第二件展品是一把折扇,这扇子初看没什么特殊之处,扇面展开,里面没有书法亦没有山水。

    扇面中画着一位身穿长衣的翩翩公子,公子剑眉星目,腰佩古剑,抬头仰望漫天星辰。

    白面鬼拿着扇子轻轻一摇,那扇面中的白衣公子居然从扇面上跃下,好端端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舒离着那扇公子不远,他仔细端详那扇公子,却见他七尺之高,肤色光润如玉,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奕奕有神,正在一众鬼民身上不住打量。

    还不待白舒反应过来,那红面鬼又轻轻一摇折扇,那白衣扇公子也随着着折扇的闭合,消失在众人眼前。

    展示就此结束,陆续有人出价,但比起先前那玉镯,大家却是要少了几分热情。

    似乎一众鬼民心里清楚,白面鬼所展示,便是所拍商品的全部功用,这扇公子估计只是某种障眼法,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在场的鬼民又多是男儿,谁会为自己买下一位虚幻而不存在

    的翩翩公子呢!

    虽然这折扇没什么实际作用,但白舒却对这扇公子颇感兴趣,因为他没有在这扇子之上感觉到任何气的流动,尤其是灵气。而且这扇公子走出折扇,栩栩如生,与常人无异,说不定还能带给自己一些别的惊喜。

    就算日后白舒自己不留着这扇子,改天转手送给陆静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没有太多人竞价的情况下,白舒只用了三道山字符,就拿下了这柄折扇。

    白舒拿到折扇之后,没急着研究,更没有像其他鬼民一样,把买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好。白舒就那样大大方方地把折扇别在腰间,配合着白舒那一身道袍和脑后的黄符,更加衬托白舒遗世独立的气质。

    很快,长桌之上就只剩下一柄古剑了。白舒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这柄长剑之上。剑长三尺,没有剑鞘。剑身并没有闪动着金属的亮丽光泽,反而像是蒙了一层灰一样,颜色发暗。

    剑身上有长短深浅不一的数道划痕,就连剑的刃口,也有一些细微的损伤。

    这柄剑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残破,但细细看去,又觉得这剑充满着使用之后的沧桑美感。不知道这柄剑经历过多少次战争,死在这柄剑之下的,有多少道亡魂。

    白舒忍不住把目光死死停驻在这柄剑之上,仔细审视剑身之上的每一道划痕。

    光洁华丽的剑有很多,但历经风霜之后,还能不断不折的宝剑,却少之又少,白舒有些意动。

    自从白舒把星陨送给叶桃凌之后,他就再没有拥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宝剑。哪怕后面白舒拿到了梦离,他还是选择把梦离留给了叶桃凌。

    叶桃凌身为剑宗坤宗的宗主,她需要一柄神兵利器,傍身左右主持大局。这世间恐怕除了上古阴阳两剑,再没有比梦离更适合叶桃凌的剑。

    而白舒的星陨遗落东海,他一身本领,有近半数都在剑上,如果接下来白舒想凭借自己的本领纵横天下,没有一柄好剑,是万万不行的。总不能白舒每次战斗,都聚气成刃吧。

    正想着,白面鬼已经开始为大家展示这柄残破之剑的性能了。他先是拿出普通的宝剑,一剑斩断一截木桩,然后他又让别人手持那柄斩断木桩的宝剑。

    他自己则用那柄残破之剑,用力挥动向那柄斩断木桩的宝剑狠狠斩去。

    在白面鬼挥动宝剑的瞬间,白舒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这柄残破之剑上,当白面鬼挥动剑锋的时候,围绕着那柄残破之剑的稳定的气场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白舒只能感觉到,但说不出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变化,只是在白舒的心里,他觉得有些不安,仿佛很快就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果不其然,剑光闪过,那残破之剑一剑斩断那柄普通宝剑,又剑势不停地斩向了持剑那名白面鬼的脖子。

    眼看着手起剑落,那白面鬼就要身首异处,挥剑那人面具之后的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他想要收手,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手中的剑。

    千钧一发之际,白舒挥手打出一道剑气,那剑气后发先至,和残破之剑撞在一起。

    峥的一声,残破之剑被白舒的剑气打偏,剑锋落下,虽然没有斩在白面鬼的脖子上,却还是一剑斩断了那白面鬼的一条手臂。

    剑锋落下,白面鬼手臂齐根而断,鲜血像山间飞瀑,洒满了半面石壁。

第四百二十六章 孔飞舟

    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室内蔓延开来,被斩断手臂的白面鬼愣了片刻,才猛然惨叫出声,脸上跟着滚落一层细密的汗珠。

    伴随着尖叫声,董色身体哆嗦了一下,从白舒肩头惊醒。白舒见那残破之剑无人操控却在空中颤抖,心知此剑已然饮血,恐怕大事不好。白舒便连忙把董色放下,同时高喊出声道:“都退开,躲远一点!”

    白舒的声音出口,像是打破了残破之剑仅存的一丝平衡,那剑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剑光疾驰像着那被斩断手臂的白面鬼而去。眼看着那白面鬼躲闪不及将要化为剑下亡魂,白舒连忙抬手,对着那残破之剑虚空抓了一把,似是无力的挽回。

    与此同时那残破之剑周围灵气翻涌,一只灵力组成的大手虚空一闪,竟然真的抓在了剑身之上。长剑被灵气所缚,剑势骤减,这也给了白面鬼反应的时间,他顾不上自己的断臂,连忙抽身而去。

    就在下一刻,白舒凝结出的灵气被长剑绞碎,长剑势头不消,直接刺进了石壁之内。长剑刺入的位置,恰好是刚才白面鬼所站的位置,如果不是白舒,那白面鬼此刻可就不光是断臂,而是身首异处了。

    那长剑刺入石壁,入肉极深,整个剑身都被石壁吞没,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在外面,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真正的主人,将自己握在掌心。白舒脚下发力化为一道惊鸿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长剑身边。

    白舒也不犹豫,伸手就握住了残破之剑的剑柄,他深吸一口气,单手发力就要把长剑从石壁之中抽出,可任凭白舒如何用力,这长剑就像是长在这石壁之中一般,愣是和石壁浑然一体,纹丝不可撼动。

    白舒冷哼一声,右手依旧握在剑柄之上没有松开,身子却往后撤了一步。他两脚开立呈七星步的守势,重心降低,将全身的灵力都汇聚在右手之上。澎湃的灵力外泄,以近乎实质化的状态从白舒的手臂之上流出,将白舒的衣袖紧紧吸附在了手臂之上。

    白舒低喝道:“给我出来!”伴随着白舒的低吼,白舒猛然发力,脚下石板应声断裂被白舒踏成齑粉,白舒手臂上的灵力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发出呼呼的声响,宛若在风中起舞的火焰。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那面石壁被白舒的灵气生生震碎,那长剑跃然而出。

    一瞬间白舒被湮没在碎石粉尘之中,众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却能够清晰听到长剑铮鸣之声。那声音虽是金属之音,却仿佛满怀着桀骜和不屈。长剑落于白舒手中,一次次地想要挣脱白舒的控制,却都被白舒按了下来。白舒随着长剑的力道不停地转身卸力。这感觉就像是在驯服一匹脱缰的野马。可任凭白舒如何用力,这长剑就是不屈不挠,无论如何都不为白舒所控。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调转剑尖,试图伤害白舒。

    不过几个回合的功夫,那长剑就从白舒手中脱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长线,对着白舒刺来。白舒不敢托大,左手张开在面前轻轻一抹,一道青绿色的太极八卦图就悬于半空,护在白舒身前。与此同时白舒右手聚气成刃,将灵气幻化成宝剑握在手中。

    那残破之剑剑势极快,只在众人眼前闪了两下,白舒的虚极障和手中的灵气长剑就都被斩碎,化为点点星光。白舒眉头紧锁,面对着再次刺向自己的残破之剑,心中忽然没了主意,对这残破之剑竟是无可奈何。

    眼看白舒躲闪不及,剑光登时落在白舒身上,引得董色发出一声惊呼。可紧接着董色就发现,剑光斩碎的不过是白舒的一道影子,白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董色的身边,正轻拍着董色的肩膀,颇为无奈地笑道:“这东西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见到白舒没事,董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用手轻抚着胸口,没有责怪

    白舒,也没有任何阻拦,只是轻声叮嘱道:“万事小心,莫要托大!”

    白舒点点头,再次上前和残破之剑战在一起,石室之中刀光剑影,尘土飞扬,足足半个时辰,白舒愣是没能降服此剑,那残破之剑也未能伤得白舒分毫。白舒看着那满身伤痕的长剑,心中一叹,深知在拖战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此剑剑灵已成,端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性格,就算是把它碾成齑粉,也难以将其驯服为己用。

    白舒不无可惜地望着那长剑,忽然毫无征兆地大手一挥,一式天剑术直奔着石室顶壁而去。碎石穿空,石室顶壁被白舒挥手间打破,伴随着阵阵清风,碎石烟尘缓缓散去,银色的月光透过层层砂石落进了石室之中,洒在了白舒的道袍之上,也映照出了残破之剑剑身上的伤痕。

    白舒负手而立,没有在强求什么,反而是给了这柄残破之剑一条退路。

    白舒始终坚信,万物皆有灵,要懂得尊重每一个生命的意愿,如果看到任何天材地宝,都要据为己有,那这未免也过于贪心了。

    就像白舒得到梦离一样,那固然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但拿在自己手里,倒不如将它留在东洛剑宗。今天这柄残破之剑如果不愿意接受白舒,倒不如让他重回天地,未来的某一天,它说不定还能等到自己真正的主人。

    星光璀璨,月色朦胧,白舒退后几步,让残破之剑独自沐浴在星辉之下,静静等待它飘然远去。

    可出乎白舒意料的是,那柄残破之剑在空中左右摇摆,似乎是想踏破夜空乘风而去,又像是有着犹豫和不舍。它就那样摇摆不定,像是陷入了沉思。

    白舒见它的样子,没由来的觉得它有些可怜。白舒再次对着那残破之剑招了招手,这次它没有犹豫,直接飞向白舒,啪嗒一声落入白舒的掌心,然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白舒这才有机会把它擎在身前观瞧,长剑满身伤痕,却依旧锋利地闪着寒光,一道长长的血槽贯穿整个剑体,让这把剑显得英气十足。

    白舒用手指细细摩挲剑身,剑身冰凉,触感既像是钢铁,又似顽石,它身上每一道伤疤,都带给白舒手指一种别样的触感。白舒轻抚这些伤疤,就像是轻而易举触摸到了这把剑的曾经。

    它好像是通过这些伤疤来告诉白舒,它是如何的身经百战,又如何值得信赖。

    董色走上前握住白舒的手,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触,董色笑着对白舒说:“此剑不同凡响,如此百折不挠,或许可以叫它不灭,不光是剑百战不折,它的昂扬斗志,亦是永生不灭!”

    白舒点头把不灭递给董色,董色却没有接剑,只是笑着摇摇头道:“何须给它印灵打上专属于你的记号呢,它的身上除了伤疤,或许不应该再有任何别的痕迹。”

    白舒笑着点头,他能从董色的话中听出来,董色的精神正在逐渐恢复。她依旧是那个古灵精怪,有着自己处事准则的董色。

    白舒收起不灭,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递给站在旁边的鬼差。那鬼差下意识地接过黄纸低头看了一眼,黄纸之上用极淡的笔迹写了一个渊字。

    白舒解释道:“这道符的价值,足足超过之前那山字符的十倍,这把剑我要了。”

    那鬼差带着神符转身离开,算是默认了这场交易。他还算是个明白人,如果不是白舒出手降服不灭,恐怕今天这小小石室之中,没有几人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所有商品已经竞价结束,一众鬼民不需要鬼差的任何指引,相继沿着隧道离开。马姑娘带着白舒和董色走另外的通道,来到一个稍小一点的石室之中。

    一进门白舒就觉得事情不对,整个人都变得警惕了起来。因为石室之中站着五个戴着面具的人,他们的面具和马姑娘所配

    面具一模一样,都是幽蓝色的底板,点缀银点银线,像是星河的倒影。

    马姑娘一进石室就和白舒董色分开,站到了人群中间,如果不是白舒识得马姑娘的身材和衣着,他几乎分辨不出马姑娘的气息,因为他们站在一起一动不动,就那么幽幽地望着白舒和董色,气质出人意料的一致,充满着神秘感和威胁。

    此刻马姑娘的双瞳隐藏在面具的阴影之下,白舒看不见她的眼神和表情,更不知道马姑娘把自己带过来是要做什么。

    不仅如此,白舒还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灵气的波动,他们全部都是修行者,而且最低都是个破虚期的修为。足足六个破虚境界的高手,就算是面对天启强者,也不至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正在白舒被人盯得发毛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他就在白舒的注视下,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那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修长,样貌平平,唯独一双眼睛颇为有神,叫人看不出他的深浅。

    剩下几人跟着他一起摘下面具,算上马姑娘,一共有四个男人,两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和马姑娘一样有着高挑的个子,虽然身材不如马姑娘,但面容生得更加美艳,有三分叶桃凌的冷峻,亦有三分罗诗兰的秀美。

    除了领头那名男子,还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鬓角飘着两绺碎发,身后背着长剑和画卷。

    还有一人身材矮小,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的样子,笑起来一脸的和善。

    至于最后一人,却让白舒怎么都没想到,那人手握一杆长枪,目光炯炯地盯着白舒,居然是之前在燕北结实的沧浪。

    当时沧浪站在异灵者那一边,和白舒缠斗被白舒用日字符弄瞎了眼睛,白舒也被他打断了胳膊,好在当时二人在面对群狼时摒弃前嫌,并肩而战,结下了善缘。

    如今再次见面,两人都步入了破虚境界,白舒的胳膊已经接上,沧浪的眼睛也无大碍,算是故人重逢,皆大欢喜了。

    有马姑娘和沧浪在,白舒放心了不少,当下白舒笑意盈盈对沧浪道:“沧浪,好久不见,你的眼睛已经好了吗?”

    沧浪瓮声瓮气地答道:“多亏孔公子相助,已经彻底痊愈了。”

    沧浪看着白舒,一本认真地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白舒笑笑,转而问马姑娘道:“这就是你说的几个朋友吗?”

    马姑娘点点头,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孔飞舟孔公子,我们能聚在一起,全是因为孔公子。”

    马姑娘说的是最开始摘下面具,相貌平平的那个中年男子,他是这伙人的领头者。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能让马姑娘和沧浪等人心服口服地跟在他的身边,想必是有很多过人之处。

    白舒对孔飞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马姑娘依次给白舒介绍其他人。背着书卷和长剑的中年人是袭誉,他是用剑的高手,曾经在东洛朝中任太师一职,因为年龄偏长且身份特殊,大家一般都称呼他为袭太师。

    那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外号断头鬼,而队伍中另外一个女人名叫望半烟,因为生得过分貌美,所以人们都称呼她为烟仙子。

    介绍完所有人,马姑娘又对白舒坦言道:“之前多有不便,没有告诉你们,我并不姓马,我的名字叫柳冰真,你们叫我柳姑娘就行。”

    白舒被柳冰真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挨个和他们打过招呼,并自报家门道:“太虚观,白舒,很高兴认识你们。”

    孔飞舟上前一步牵住白舒的手,热情地招呼道:“白先生客气了,不需要介绍,我们都知晓你的大名,这次听冰真说你和你的夫人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受制于人

    孔飞舟说话待人没有丝毫的架子,而且柳冰真之前已经帮了白舒和董色很多,面对孔飞舟这番话,白舒连忙道谢:“多谢孔公子的好意,最近这段时间,承蒙马姑...柳姑娘的鼎力照顾,我夫人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白舒真心实意地双手抱拳对着众人行抱拳礼,孔飞舟连忙扶起白舒,连声道:“举手之劳,白先生客气啦!”

    白舒称呼孔飞舟为公子,而孔飞舟称呼白舒为先生,尤其是孔飞舟年龄比白舒大了不少,这让白舒说不出的别扭,他连忙解释道:“孔公子叫我白舒就好,加上先生二字,反而显得别扭。”

    孔飞舟拍了拍白舒的肩膀道:“没问题,今晚也累了吧,咱们先去休息,明天白天,我们再给你们接风洗尘。”

    孔飞舟说着还对董色笑了笑,董色也点点头算是客气,闲话聊完,孔飞舟等人重新戴上了面具,由柳冰真带着,一路离开了鬼市,回到了镇子上面。不过这一次柳冰真没有带人去住客栈,而是直接领白舒等人来到一处气派的院落,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住所。

    安排好住处,柳冰真没有休息,反而是连夜把当晚收集到的灵药,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又给董色准备第二天清早要喝的汤药。董色身子疲乏已经沉沉睡去,白舒境界高深,已经不需要什么睡眠,便跟在柳冰真旁边,陪她一起熬药。

    时已深夜,两人坐在厨房里面,药炉上袅袅升腾的雾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柳冰真托着雪腮靠坐在药炉旁边,因为姿势的原因,她惹火的身材有些呼之欲出,胸前若隐若现雪白可人。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旖旎,白舒干咳了一声,想要打破此刻的尴尬。如果他不陪着柳冰真反而去睡觉,未免太不把柳冰真当外人。可白舒此刻留下来,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虽说白舒心里没有邪念,但架不住别人不会多想些什么。

    柳冰真抬眸看了白舒一眼,挥挥手道:“你去休息吧,你留下来也帮不上我什么忙。”

    白舒不好意思道:“柳姑娘此刻是在帮我们,我怎好不管不顾,去做那甩手掌柜呢。”

    柳冰真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没关系,我既然答应你救她,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我也不需要你如何报答我。”

    白舒面露难色,其实他并不怕柳冰真提什么要求,因为只要柳冰真提出要求,白舒就有还这个人情的机会。可如果柳冰真救了董色,却又不像白舒索取任何东西,那么白舒这个人情就算是真的欠上了,都不用去想能不能还清的问题,而是白舒心里永远会觉得自己亏欠柳冰真许多。

    这种亏欠别人的感觉,毕竟是不好的。

    白舒心下微微叹气,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转移话题道:“柳姑娘,我们从今天起,是要跟着孔公子一起行动吗?”

    柳冰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白舒道:“一切全听飞舟哥安排。”

    白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把遇到柳冰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在心里面串了一遍。细细想来,这里面有很多不

    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好巧不巧白舒需要医生,他就能听到有关马神医的传闻呢?为什么白舒连夜去追马神医,又恰好在林中听到琴声。

    尽管柳冰真用了一个假名字,假身份,却实实在在地帮董色吊住了性命。白舒和柳冰真萍水相逢,柳冰真凭什么倾其所有帮助董色,就连那么珍贵的朱雀内胆都给董色服下。

    最关键的是,柳冰真不求任何回报。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这让白舒不得不怀疑,柳冰真的动机和目的。这次的鬼市,就好像是柳冰真假借给董色买药的缘由,用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让白舒和孔飞舟等人碰面并相识。

    而且之前柳冰真说要带白舒和董色回她的地方,可现在临时又改口,说要跟着孔飞舟一起行动。恐怕这次并不是白舒找到这位“马神医”,而是孔飞舟等人专程让柳冰真借用马神医这个身份,把自己给引了出来,让自己主动且心甘情愿地,落入他们的圈套。

    白舒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分寸,只是他不知道孔飞舟等人到底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他只知道柳冰真当真是医术超绝,如果离开了柳冰真,那么白舒没办法保证董色的安全。这也正是孔飞舟等人高明的地方,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引白舒出来,白舒都没有办法拒绝柳冰真的帮助。

    这是一场白舒没有办法躲避的阳谋,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白舒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心里想通了这一点,白舒也不再迟疑,干脆向柳冰真表明了心意道:“柳姑娘,不管你能不能医好董色,不管未来如何,我白舒一辈子都欠你的,不管我手里有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给你。”

    柳冰真直起身子,目光扫过白舒的面颊,她只在白舒脸上看到了诚恳与真挚,她拍拍白舒的胳膊道:“我并不希望你把我当成恩人,或许你和我在未来能够成为朋友,朋友有难,自当鼎力相助。”

    柳冰真这一番话说得漂亮,可白舒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漏洞,柳冰真说未来能够成为朋友,那么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她和白舒还不是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鼎力相助又从何说起呢?

    白舒心里清楚,却没有点破这一结。他不动声色道:“柳姑娘说的没错,我记住了!”白舒说自己记住了,言下之意就是说今天他白舒有难,柳冰真鼎力相助,那么他日柳冰真有什么需求,白舒也会鼎力相助。万事皆有因果,这一刻柳冰真种下的因,不知道未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柳冰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白舒主动起身给柳冰真倒了一杯水,白舒将水杯递给柳冰真,打听道:“对了柳姑娘,孔公子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把你们这么多破虚境界的高手都聚集在身边,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柳冰真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没有正面回答白舒的问题,反而反问白舒道:“白舒,你现在名声在外,又有一身的本事,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会离开太虚观,过上另外一种生活。”

    柳冰真虽然笑着说出这番话,可她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对于柳冰真的这个问题,白舒心里早就已经有

    了答案。

    白舒笑笑,模棱两可道:“或许吧,求索天道,永远没有终点,或许某一天我就会离开太虚观,和观中前辈一样,神游太虚也说不定呢。”

    柳冰真又问道:“如果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能治好董色的千叶咒,同时我们一起行动,还能做到你平时做不到的事情,那么你愿不愿意留下来,留在孔公子的身边呢?”

    柳冰真这番话说得白舒一愣,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白舒从来没有想过去依靠别人,他向来都是单打独斗,凭借自己的实力去做事。但就像柳冰真说的一样,如果有几个实力强横的帮手,那么白舒想做任何事情,不都会简单许多吗。

    同时柳冰真这番话也给白舒最初那个问题做了回答,白舒问柳冰真孔飞舟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把这么多高手聚集在自己的身边。对于白舒而言,孔飞舟能让柳冰真治好董色的病,他还能借助手底下这些高手,帮助白舒办成他自己办不成的事情。

    这些对于白舒而言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也正是因为跟着孔飞舟能得到这些好处,所以柳冰真等人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孔飞舟做事。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孔飞舟手下聚集的高手越多,那么这个队伍的实力就会越强,那么作为这个队伍中的一员,背后的靠山也就更加的强大。

    白舒没有急着给柳冰真答复,只是笑着说道:“咱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柳冰真眨眨眼睛,神情有些狡黠:“我知道你背靠着太虚观这座大树,不一定能看上我们这些人,但我并没有说让你脱离太虚观加入我们,你既是太虚观中的道法天才,又是我们的朋友,难道不是吗?”

    药炉咕噜咕噜得开着,热气将药炉的盖子顶起,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响。白舒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这一刻白舒董色的性命就掌握在柳冰真手里,他嘴里说不出一个不字,这种明明获得了希望,却受制于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白舒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爽。柳冰真口口声声说没想让白舒离开太虚观加入他们,可她之前又问白舒有一天会不会离开太虚观。这么明显的前后矛盾,白舒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通过和柳冰真的这番交谈,白舒也大概明白了孔飞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一个利用利益和好处,去拉拢高手为自己所用的伯乐,而白舒很有可能就是孔飞舟看上的一匹千里马。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既然孔飞舟看上白舒的实力,那么他更应该明白白舒身上更大的价值在于,他是太虚观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白舒身后太虚观的关系,远远比白舒本身的价值更高。

    可柳冰真却问白舒会不会脱离太虚观自己发展,这明显是不符合常理。除非孔飞舟想要对付太虚观,只有这样,一切才合情合理,才说得通。

    白舒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不管孔飞舟等人提出什么要求,白舒此刻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他更加不希望未来某一天,董色变成了孔飞舟控制自己的一个筹码。

第四百二十八章 归墟

    第二天中午,孔飞舟招呼所有人,在宅子中大摆宴席,给白舒和董色接风洗尘。同席而饮,所有人对白舒和董色都十分客气,董色吃了柳冰真配制的药,气色不错,心情也大好。在获得柳冰真应允之后,董色甚至还小酌了几杯。

    孔飞舟笑着对董色道:“你现在身子还弱,可不能贪杯啊!”

    董色回道:“多谢孔公子的提醒,更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和热情款待。”

    董色这么长时间的流亡吃尽了苦头,这一刻她身边有白舒,又被人捧成座上宾,她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么来之不易。她更知道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魔宗小公主了,说话做事,也都成熟了许多。

    孔飞舟摸着胡子说道:“曾经我和董义泽董大哥有过几面之缘,他还和我说起过你,真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故人之后,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董姑娘不必客气。”

    董色十分惊讶,连称呼也跟着变了:“孔先生,您还认识家父?”

    孔飞舟笑着点头,对董色道:“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一个净白色的玉瓶,上面饰有杜鹃花?”

    董色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道:“父亲书房里面,还真有这么一个花瓶。”

    孔飞舟哈哈大笑起来,给董色纠正道:“那可不是什么花瓶,而是昔日我送给你董大哥的玉壶春,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呢!”

    提起董义泽,董色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她站起身来给孔飞舟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孔先生还和家父有这层关系,只可惜...”

    董色眼圈有些发红道:“只可惜家父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所去何方了。”

    孔飞舟叹了声气,似是有感而发道:“董大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人生变化总是无常,聚散离合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不过你放心,董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再次和我把酒言欢呢!”

    饭桌上的气氛伴随着孔飞舟的几句话热烈了起来,孔飞舟和柳冰真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和技巧。加上孔飞舟认识董义泽这层关系,董色留下来治病,就不会显得那么尴尬。更不会让董色觉得,柳冰真肯医董色,是看在白舒的面子上。

    酒过三巡,饭菜也吃得将歇。孔飞舟邀请所有人碰杯饮酒:“没想到能有机会结识太虚观的道法天才,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故人之后。”

    孔飞舟起身举杯,所有人跟着站起身,他环顾自周,爽朗笑道:“今天大家共饮一杯,敬这相遇相识的缘分!”

    柳冰真等人跟着齐声说道:“敬缘分!”

    话音落下,所有人共同饮下杯中美酒,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孔飞舟招呼众人坐下,又开口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家中出了一些事情,我需要回去解决一下,不知道大家都方不方便陪我一道回去,小住几日。”

    柳冰真等人自然没有二话,孔飞舟这番话是专门说给白舒和董色听的。白舒此刻有求于人,自然是柳冰真去哪里,

    他就跟着去哪里。白舒当下表态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和内子自然愿意一同前往,如果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孔公子也尽管开口,我白某人绝不推辞。”

    孔飞舟摆摆手道:“你太客气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众人都没有异议,白舒和董色对于漂泊在外的生活并不陌生。身边没有太多的行李,也都习惯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当下孔飞舟带着所有人离开小镇,一路向东而去,一直来到了东海沿岸地区。到了海边,早就有船舶在岸边等待。这可不是出海捕鱼那种小船,而是上下分层,气派华贵的庞然大物。

    孔公子大手一挥,招呼众人登船,柳冰真等人带着白舒和董色轻车熟路地上了船。来到甲板之上,白舒才发现船上已经有许多佣人列队在等待。孔公子上船之后简单吩咐了几句,一众佣人才散开,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没过多会儿船舶开动,缓缓向着东海深处而去。又过了片刻,船舱中传来饭菜食物的香味儿,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这是白舒和董色第一次出海,白舒因为知道四海之外的荒芜,所以略显担忧。可董色却不一样,她一直都想要出海巡游,此刻竟是真的得了机会。

    她靠在船舷之上,远眺着远处的波涛海浪,脸上沐浴着温暖的海风,白色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显得十分兴奋。时近傍晚,远处的天边云霞升腾,被夕阳染成了金色,金色的夕阳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又被浪花切碎成点点斑斓。

    海天一色,天空平静好似一幅画卷,而海面变幻无常,又像是每个人难以揣度的内心。白舒走上前去,将晚风中的董色拥入怀中,用手摸了摸董色的脸颊。董色回眸对着白舒嫣然一笑,虽然她脸上肉销骨立,可此情此景之下,精气神极佳,依旧美丽大方。

    白舒心中感慨,如果这一刻能被定格下来,百年之后拿出来欣赏回味,那该有多好。白舒望着茫茫东海,冷不丁地用手聚拢在嘴边,对着大海大声地呐喊,白舒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之上飞扬,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董色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白舒的腹肋,也有模学样,对着大海大声呼喊,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天空中飞鸟掠过金色的夕阳,像是听到董色的呼喊,在董色头顶盘旋徘徊。

    孔飞舟等人就在后面看着白舒和董色,脸上都挂满了笑意,对此场景见怪不怪。等白舒和董色都玩儿够了,孔飞舟才招呼二人进入船舱。

    一进船舱,众人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舱内桌椅、宫灯、屏风和团扇一应俱全。脚下是古色花纹的地毯,踩上去身子发飘。头顶是飞仙顶绘,望过去如梦似幻。

    孔飞舟招呼众人落座,自己则坐在主位之上,把自己左侧的位置留给了白舒和董色。按照规矩来说,这是最尊贵的客位。哪怕是这种小小的细节,孔飞舟都没有忽视。

    众人落座,佣人们点起更多的宫灯,顿时船舱之内的幽暗沉顿之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舒适的感觉。不断

    有精美的饭菜被端上桌,浓香四溢,叫人食指大动,好不垂涎。

    船舶行得极稳,白舒和董色坐在桌前,也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些飘摇和起伏,却根本没有任何天旋地转之感。仿佛此刻众人不是漂泊在海上,而是在某个酒楼之中参加宴会。

    孔飞舟举起酒杯,众人也跟着举杯。孔飞舟客气道:“这是咱们自己的船,需要在海上漂泊几日,大家不要客气,尽管享受佳肴和美酒,有什么需求随时告诉我。”

    孔飞舟端着酒杯,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说道:“稍后还有歌舞和琴乐,咱们先饮一杯,敬这无垠东海!”

    孔飞舟说完一仰头,一杯酒水下肚,众人跟着干杯,船舱之中尽是推杯换盏的声音。第一杯酒过后,众人各自吃喝,不多时一群长衣舞女入场,轻歌曼舞,让整个船舱中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这些舞女,白舒又想起陆静修水榭中所养那些女子,也不知道陆静修此刻是不是也被轻歌曼舞所环绕,更不知道陆静修还有没有想起自己。

    董色察觉到了白舒的心思,她抓住白舒的手,向白舒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白舒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心中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宴席过半,舱中舞女逐渐退下,只剩几人留在舱内奏乐。孔飞舟主动开口和白舒搭话:“白舒,不知道这海上生活,是否合你们胃口?”

    白舒看了董色一眼,董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白舒也笑道:“正好董色一直想要出海游历,这也算是帮我们圆了一个夙愿。”

    孔飞舟道:“如此甚好,等到了员峤仙山,我给你们安排最好的住处,好好赏玩几日。”

    白舒见孔飞舟话题往去处引,心知现在是个开口询问的好时机,便好奇道:“孔公子,这个员峤仙山,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是你的家乡吗?”

    孔飞舟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开口说道:“没错,员峤正是孔某的故土,这地方世人了解不深,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不过关于员峤仙山,太虚观中的藏书中是有记载的。”

    白舒微微一愣,他自己都不知道太虚观典籍之中有关于员峤仙山的记载,可孔飞舟却一幅了如指掌的样子。

    见白舒不解,孔飞舟跟着补充道:“太虚观中有四大幻术,其中的雁归秋水和雪后初晴,正是源自于员峤仙山。”

    孔飞舟问道:“正所谓百川东入海,这世间江河岂止千顷万顷,纷纷汇入东海,却未见东海增添分毫,你可知这是为何?那些汇入大海的水流,最终又归于何处?”

    白舒笑了,他自知江河湖海,水系自成一脉,从未增添分毫,也不会减少一处,但白舒却不能明说,只能装着糊涂道:“这些问题,我也答不上来。”

    孔飞舟颇有些得意:“在大海东面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渊谷,叫做归墟。正是因为归墟的存在,才致使百川归海,大海却永远不会满溢。而员峤五座仙山,就坐落在归墟之上,这也正是我们此行将要去的地方。”

第四百二十九章 银白色的月光

    孔飞舟所言大大超乎白舒的预料,直让白舒讶然。白舒一没想到东海之外除了剑宗的先圣岛之外还有仙山;二没想到太虚观的两门幻术源于孔飞舟的家乡;第三,白舒没有想到居然会存在一个叫做“归墟”的地方,吞吐着世间水系,掌控着大海的沉浮。

    不管孔飞舟说的是真是假,白舒都发自内心佩服孔飞舟这样的人。曾几何时白舒和那些四派弟子打交道的时候,他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消息。如果不是董义泽,白舒不会知道四海之外皆是虚无,难以相信烛龙是真的存在。如果不是观主,白舒不会知道人力可以与上天对弈,以众生为棋。如果白舒没见过陆静修,他更加不会知道人世间有轮回,生命可以跨越极限,天地可以藏于胸中。

    直到这一刻白舒才清晰地意识到,如果想要开阔自己的眼界,更加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就要不断的变强,去接触那些立足于世界之巅的强者,去亲自领略常人难以触及的风景。

    白舒意味深长地问孔飞舟道:“如果大海的终点是归墟,那么归墟的终点又是哪里?”

    孔飞舟没有急着回答白舒的问题,而是自斟自饮了一杯,像是喝醉了没听见,又像是在思考白舒的问题。

    孔飞舟放下酒杯道:“没有人知道归墟的终点在哪里,就像没有人知道天道的终点是什么!”

    孔飞舟给出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可孔飞舟却不知道,白舒真的知道天道的终点是什么。对于白舒而言,天道的终点不是得道飞升,更不是永生不灭,天道的终点应该是自由。脱离任何事物的掌控,挣脱宿命的枷锁,超脱轮回的限制。

    酒宴散尽,众人都进入底舱休息。董色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白舒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能听到浪潮席卷船舶发出的阵阵波涛之声。躺在船舱里面,身子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黑暗中董色忽然出声说道:“咱们这次出海,我心里虽然开心,却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舒心里何尝不是有所顾虑,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董色道:“是不是这两天路途奔波太累了,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董色道:“我觉得咱们从遇到柳冰真,到现在往员峤仙山而去,不是一个巧合。”

    董色有些担忧道:“这感觉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落进了一个圈套。”

    白舒无奈笑笑,凭借董色的冰雪聪明,她不可能看不出这件事情中的问题,白舒拍了拍董色的后背道:“没事,只要柳冰真真的能医好你,我什么都愿意给她,就算是掉进陷阱,我也心甘情愿。”

    董色心情有些低落道:“不管我过得多难,我都不希望拖累你...”

    白舒知道董色是什么意思,不等董色说完,白舒一巴掌落在董色

    的屁股上。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的清晰,甚至压过了船舱外阵阵的海浪声。董色身子一下子僵直,整个人的脸色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根,整个脸颊都不受控制地发烫。

    白舒也被自己下意识地动作吓了一跳,对于白舒来说这不同于牵手和拥抱,这是逾越雷池的第一步,或许只有在面对董色的时候,白舒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这说明在白舒的潜意识中,只有董色才是那个最亲近的人。

    白舒强装镇定道:“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拖累不拖累,你下次要是再这么说,小心你的屁股开花!”

    白舒还没说完,就感觉胯下一凉,最重要的部位被人狠狠攥住了。董色似笑非笑道:“好你个白舒,居然敢威胁本小姐,你真当本小姐拿你没办法呢!”

    依照常理来讲,白舒被人捏住了命脉,此刻应该服软求饶,可白舒深知对付董色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魔女,就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白舒无所谓道:“我可是在魔宗炼体有成,又有剑灵气傍身,别说你赤手空拳了,就算是给你一把刀,你也不见得能把小白怎么样。”

    “小白?”董色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个坏东西,我捏死你!”

    两人在床上一阵笑闹,心中那些忧虑和烦闷也都被暂时压了下去。忽然间董色神情一变,整个人停住不动,倒让白舒吓了一跳。白舒连忙询问道:“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董色一下子变得娇羞起来,紧张道:“你...你怎么变大了?”

    白舒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董色跟着啊了一声,却还是紧紧攥着没有松手。

    船舱之外月色迷人,蓬勃月华在温柔海风的吹弄之下一泻千里,将无暇的海面全部染成银白色。浪潮席卷,带走所有的月光,也把所有的回忆定格在这个温柔宁静的夜晚。

    一连几日,白舒等人都漂泊在茫茫东海之上。董色的身体在柳冰真的精心调理之下稳定了下来,虽然没有持续好转,但也没有再继续恶化。那一颗朱雀内丹的作用不容小觑,如柳冰真所言,完美泄去了千叶咒木灵之力的伤害。

    而这段时间白舒和董色日夜相处,虽未交融,却也是纠缠得难舍难分。两人心中都清楚,与其为过去耿耿于怀,为未来担忧恐惧,还不如珍惜相聚的时光,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余生最后一天来过活。这样就算未来再有变故,也不会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在此期间白舒也和孔飞舟手下的几个人有了一些交流,大致了解了每个人特点。袭誉、沧浪和断头鬼是孔飞舟手下的武将,袭誉善用长剑正面袭杀,是整个团队中的核心战力。他身后除了背负长剑,还背了一幅画卷。没人知道那画卷中所绘内容,但夜深人静之时,袭誉都会独自展开画卷,

    对着画卷说个不听。

    沧浪性格比袭誉还古怪,他很少和人说话,只听孔飞舟的命令,一杆长枪神挡杀神,实力不在袭誉之下。至于断头鬼,他是孔飞舟的贴身侍卫,最擅长伪装和刺杀,还有一身神出鬼没的小手段,叫人防不胜防。早年间断头鬼没遇到孔飞舟之前,是专门干杀人勾当的,每每得手都要割下死者头颅拿去交差领赏,所以落了个断头鬼的外号。

    至于柳冰真和望半烟则是孔飞舟手下的文官,柳冰真专精于医术和音律,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还擅长控人心智。而望半烟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专精于各种的骗术和媚术,帮助孔飞舟专门来对付各种各样的男人。而且据柳冰真说,望半烟下毒还是一把好手,如果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恐怕会朝不保夕,死于非命。

    除了白舒认识的这些人,还有两个文官没在孔飞舟身边,算起来孔飞舟手下一共有四文三武七个高手,如果再算上孔飞舟自己,那就是足足八个破虚境界的顶尖强者。这完全足够成立一个中型的宗门,假以时日宗门之中出几个天启,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宗门了。

    如果白舒加入孔飞舟的团队,那么孔飞舟还能获得一个当世最强的神符师,手下四文四武,战力更上一筹。而白舒精通于各种道法和符箓,还懂得阵法和幻术,算是弥补了孔飞舟团队中的短板。

    了解了这些之后,白舒不禁在心中问自己,如果自己去组建一支队伍,他能够找到一些什么样的人。白舒思来想去,他能召集来的高手,也不外乎就是叶桃凌和罗诗兰两个女人,如果加上董色和萧玉柔凑成一个团队,别说出去纵横天下了,怕是要被无数人戳脊梁骨,说白舒是个风流浪子。

    这世间的事情向来都是如此,什么事情都害怕去做比较,真正了解了孔飞舟身边这些人之后,白舒才知道自己和孔飞舟的差距有多大。如果当初白舒第一次见到沧浪的时候就去拉拢他,想办法把他留在身边,然后也尝试着去网罗一些散布于天下的人才。或许今天白舒也能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团队,而不需要总是去单打独斗,独自承担一切了。

    很快,船舶漂流到了一片布满礁石和浓雾的海域。断头鬼站在甲板之上驻足远望,通过手中一块古镜,来确定行船的方向。其他人也一反常态,都变得警觉了起来。一片浓雾之中,白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湿漉漉的海雾,浓郁的海雾不仅阻隔了众人的视野,也似乎切断了灵气的流通。

    就这样众人在浓雾中辗转挣扎了一整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从浓雾中脱身。冲出浓雾的刹那,白舒就感应到天地间停滞阻绝的灵气再次流转。眼前所见,是一座庞大的岛屿,岛屿之上赫然是五座高耸的山峰,在清晨日光的照耀下,山峰被拖出长长的影子,直接把整条船舶笼罩在阴影之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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