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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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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荒唐月老

    面白无须者冷冷地嘲讽道:“为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做臣子的把自己置于天子父母的高度,当这条真龙清醒地意识到他究竟掌控着什么的时候,岂会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是啊,在张居正而言,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他以培养圣贤的标准、以培养子女的心情在教诲皇帝,可在皇帝心中,会理解他的这番苦心,还是在获悉这一切后,彻底幻灭令他心中那个严肃端正、方正不阿、毫无暇疵的帝师形象?

    戚继光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双林先生如今情况如何?”

    他问的双林先生就是大太监冯保,冯保,字永亭,号双林。正是由于冯保的鼎力支持,张居正才能独揽朝纲,掌握了甚至凌驾于帝王的权力,一展他胸中报负。

    冯保和张居正,是内廷和外廷的两位领袖,两人一向合作无间,如今张居正受到清算,就算他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将都受了牵连,遭到皇帝的猜忌,冯保的处境当然也不好过。

    对此,戚继光并非一无所知,戚继光通达识变,可不是海瑞那种千古难得一见的奇葩,他能创出一番千古不灭的功业,除了他的一身过人才学,也是他会做人,否则处处受人掣肘,还能做什么大事。

    在京里,他也自有耳目为他打探消息。冯保的近况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问了出来,问的自然冯保的现况。而是想问问冯保究竟会受到多么大的牵连,如果冯保能全身而退,这件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那个面白无须的人自然知道他问什么,摇摇头道:“帝心难测,现在很多事都很难说。”

    这个含糊的结果自然不是戚继光想要的,他固执地问道:“那么究竟如何?”

    对面那人缓缓地道:“司礼监张诚在冯公公身边安插的有人,这人藏的很深。公公的很多事情他都清楚。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他是谁?”

    戚继光神色一动,道:“双林先生可是有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中?”

    对面那人道:“是!张诚拿到了一些东西。交给了御史李植。由李植上疏弹劾冯公公,弹劾内容十分详尽,包括太岳先生送给冯公公的七张名琴、九颗夜明珠、五副珍珠帘、黄金三万两,白银二十万两。俱都陈列详尽……”

    这么详尽的数据,显然是冯保的心腹才能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敌人已经知道了,而且还告诉了天子。戚继光目芒一缩,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居正身为首辅,月俸是八十七石,换算成银子大概是四十多两(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多块),如此收入光养活他那些家仆下人都不够。更不要谈其它的了。

    这件事毫无疑问会令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印象更差、憎恨更深,而仅仅从张居正那里就收了如此厚礼的冯保,皇帝还会相信他是忠于自己的吗?会容许他的一个奴婢如此敛财么?

    那个面白无须者见戚继光脸色微变。忙又安慰道:“少保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后还是很信任冯公公的,天子如今刚刚亲政,我想他不会不考虑太后的想法吧。”

    戚继光喟然道:“但愿如此。”

    面白无须者又道:“今少保即将南行,咱家受冯公公托付来见少保,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公公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那么就没有大碍了。只要公公还能站得稳,攻击太岳先生的人就必须得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少保的境况也会改变。是以,少保此去,一路尽可拖延行程,只等冯公公撑过这一关,反过手来就会收拾那些白眼狼,说不定不等少保你赶到广州,调你回蓟州的旨意就下来了。”

    戚继光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司礼监大太监张鲸已经继张诚之后又捅了冯保一刀,在万历皇帝刚刚赏灯回到寝宫之后,便密奏了冯保的十二大罪。

    年轻气盛的万历皇帝勃然大怒,终于决定对他的“大伴”下手了,此时张鲸已经持了皇帝的密旨,急急赶往东厂接掌东厂厂督一职了。

    面白无须者说完来意,忽然又道:“那个女人,还在你这里?”

    戚少保微微颔首,面白无须者唇角抿起一抹刻薄,冷冷地道:“此女不祥,不如……”他并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切。

    戚少保摇摇头道:“太岳先生过世,与一女子何干。某虽一生杀人无算,却从不曾向一弱女子下过手。”

    面白无须者道:“留着她,一旦消息传出,有损太岳先生身后之名。”

    戚少保淡淡地道:“好女色又如何?戚某自问也非完人、圣人,但是对朝廷、对百姓、对社稷,戚某问心无愧!太岳先生更是如此,何况,这件事未必瞒得住人,据我所知,对太岳先生的真正死因,知情者已非一人。”

    面白无须者叹道:“少保真是妇人之仁,罢了,既如此,少保就把她看紧了,千万不要让她落到对头手里,否则,又会被有心人利用大作文章。”

    戚少保轻轻点了点头,很快,那面白无须者便戴上帽子,悄然离开了馆驿。戚少保站在阶上,默然送他离去,又慢慢地折回了正堂。

    在那院落一角,有一间小小的柴屋,柴屋的门缝里透出淡淡的火光,戚少保并不知道被他保下来的那个弱女子,此刻正蜷缩在那里,苦苦地捱着这个寒冷的冬夜。

    他不想杀掉水舞,是基于他心中的道义,他又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关注那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他并不知道,他的部下已经把太岳先生的死和他的遭遇迁怒于那个女子,使她受到了如此虐待……

    ※※※※※※※※※※※※※※※※※※※※※※※※※※※※

    叶小天回到馆驿不久。蒯鹏就给他送来了夏老爹一家人的消息,他们住进了桃叶客栈。于是,一大早,叶小天就带着毛问智和华云飞赶向桃叶客栈。

    展凝儿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默默地目送叶小天离开,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了那件她费尽心思裁剪出来的袍子。袍子已经快完成了,只有一面的袍裾还没有缝和。可是,还有送给人家的必要么?

    昨夜,看着站在亭上的叶小天和夏莹莹,展凝儿不知不觉便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她不明白为何哭泣。她并没有怨恨过莹莹,也没有怨恨过叶小天,或许她真正恨的,只是这作弄人的老天。

    看着叶小天为莹莹所做的一切,她只有羡慕,无尽的羡慕,她多么希望那个站在月光里的女人是她,如此幸福、如此甜美。可惜,那只是她的一个美梦。清醒后她只是一个看客,站在亭下,默默见证。

    汤显祖慢悠悠地在驿馆中散着步。时不时扩一扩胸,吊一吊嗓子,满城的爆竹和烟花一直燃放到四更天,此时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忽然,他看到展凝儿走出门口,把一个大包袱丢进了门口的一个垃圾筐。

    “展姑娘早!”

    汤显祖笑吟吟地走过去。展凝儿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到呼唤。抬头见是他来了,轻轻欠身道:“汤大哥。”

    汤显祖笑道:“展姑娘起的真早,昨夜观灯去了么?”展凝儿心中一酸,如果她昨夜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不曾去观灯多好,她也不会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展凝儿低声道:“去过了,三更天就回来了,汤大哥几时回来的。”

    汤显祖道:“我去一些长辈家走动了一下,快四更天的时候……”

    说到这里,汤显祖忽然看到了筐里的东西,方才远远看着,他以为是个包袱,这时才看出是一件团起来的衣服,看那布料,分明是新作的。汤显祖“咦”了一声道:“这是展姑娘做的?”

    “啊!不……我……”

    展凝儿有些慌,她想闪身挡住汤显祖的视线,可汤显祖已抢先一步,弯腰把那袍子抖开,看了起来。

    “哈!这是展姑娘给小天兄弟做的袍子?”汤显祖笑着想要夸奖几句,可目光落在那蜈蚣状的针脚上,眉毛不由一阵乱跳,那溢美之辞实在说不出口了。

    展凝儿俏靥飞红,欲待否认,却又明知瞒不过人家,心中羞不可抑,只好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从没做过衣服,所以……”

    汤显祖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重要的不在衣服,而在情意,为何把它丢掉,打算重做一件么?”

    展凝儿黯然道:“不想做了。我想通了,或许……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汤显祖道:“这就放弃了?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展姑娘你哪儿配不上他了?如此自惭自怜。”

    展凝儿苦笑道:“我连件衣服都做不来。”

    汤显祖道:“这有什么,他好歹也是个官,还用你裁剪缝补么?”

    汤显祖想了想,忽地眼珠一转,对展凝儿道:“你且等我一下!”

    汤显祖拿着那件半成品的袍子匆匆离去,展凝儿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好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汤显祖笑吟吟地走回来,将那袍子展开,得意洋洋地对展凝儿道:“你看。”

    展凝儿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那袍上到处都是血手印,看着怵目惊心。展凝儿惊讶地道:“这是什么?”

    汤显祖冲她挤了挤眼睛,小声道:“这是我去厨下弄的鸡鸭鹅血,对小天你可不要这么说,就说是你做衣服时扎破了手染上去的。”

    展凝儿道:“呃……我……我的血……染的?”

    汤显祖洋洋得意地道:“不错!你把这半截袍裾缝好,找个好机会送给他。这男人啊,有时候是要靠感动的,他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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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2章 姑爷登门

    桃叶客栈里,掌柜的趴在桌子上埋头算着账,算盘珠子被他拨拉得噼啦乱响。其实他本不必把算盘珠子拨得这么脆生生的,可他喜欢,听着那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就仿佛听到了银子的碰撞声,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掌柜的……”

    “掌柜的……”

    一个伙计站在柜台边上,揪着一张包子脸,怯生生地唤着,正算账算得十分投入的掌柜根本不理他,直到这一页账算完,掌柜的用小指一勾,弹起一颗算珠,提起笔来记下一个合计的数字,这才抬起头,不悦地道:“又有什么事呀?”

    那伙计苦着脸道:“掌柜的,兰芝园……兰芝园,还没打扫……”

    “兰芝园?”

    掌柜的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昨晚才入住的那一家很阔绰的客人,他们一来就要最好的上房,还要安静清雅些的,最好独门独院。好在正值新年,客人不多,本地人又不住店,所以空下来的客房多,所以掌柜的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兰芝园。

    他这一等一的客栈,颇有江南园林风格,客房由四处院落构成,兰芝园就是其中之一。兰芝园本来只住了一位客人,掌柜的记得昨夜过去,很委婉地请那位客人换个院子,愿意免去他三天店钱时,那客人还很气恼,根本不肯答应。

    结果新来的那伙客人中有个大汉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把一枚赤金饼子拍到了那个客人的脸上,结果那个客人脸上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饼印子。一边咬着金饼子试着真假,一边就欢天喜地的退房了。

    因为这事,掌柜的对他们记忆很深,他马上问道:“为何还不打扫?那园子里的客人脾气可都不大好,可别惹得他们不高兴。”

    伙计苦着脸道:“掌柜的,那伙客人太凶,没……没人敢进去。”

    掌柜的拂然不悦。道:“怎么可能?那些客人瞧着是强悍了些,却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从昨晚请别的客人换房一事来看,他们还是很讲道理的嘛。”掌柜的一面说,一面把账簿做个记号叠起来,闪身离开了柜台。

    ……

    兰芝园里。夏莹莹的六位兄长正裸着上身,晃着两膀腱子肉在院里活动着身子。夏老四把院角一口盛满了水的大缸抱在怀中,吐气开声,托上托上。夏老二把一个石凳当成了石锁,用臂膀顶起一丈来高,依旧用臂膀接住,那结实贲起的丘状肌肉上连个印儿都不留下来。

    夏老大勒紧了裤腰带,提足一口丹田气在练硬气功,夏老六和夏老五正拎着鹅卵粗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抽打着夏老大。额头、咽喉、后脑、下阴,除了面部五官,没有一处放过。

    那棍子即有弹性又结实。常人一棍子抽出去,都能打碎人的骨头,更何况是由他们这样的高手使出来,光听那一棍子抽出去带起的苍狼呜咽般的风声,就令人毛骨怵然了,那棍子抽在人身上发出的声音。更是令人心惊肉跳,可夏老大居然浑若无事。

    至于夏老三就更让人无语了。他在练飞刀,而且他还没有靶子,想起哪儿射哪儿,丝毫不顾忌正在院子里活动的几兄弟,有时飞刀就擦着他们的身子射过去,钉在墙上、树上,这样的一个场面,谁敢进去?

    掌柜的走到院门口,向院子里观望一阵,悄悄擦了把额头冷汗,对那跟过来的伙计吩咐道:“等这几位爷消停下来再收拾吧。”

    ※※※※※※※※※※※※※※※※※※※※※※※※※

    夏老爹大马金刀地坐在房里,身边站着几个护卫。昨夜出来匆忙,这些护卫都没来得及带出来,等他们找到宿处后,夏老爹便让夏老大去带人,夏老大嫌丢人,最后软硬兼施逼着老六去把人带回来的。当时李玄成已经喝的酩酊大醉,顾三爷还客气地挽留了一下,可他们又怎会再留下。

    夏老爹如长鲸吸水,把一碗茶一口气儿喝干了,瞪着眼睛看看那些肃立的侍卫,粗声大气地道:“小小姐呢?”

    一个侍卫小心地道:“还在睡觉。”

    夏老爹的脸抽搐了一下,道:“这孩子,心够大的。”

    另一个侍卫忍不住道:“大人,那叶小天真会来吗?”

    夏老爹笃定地道:“一定来!那小子,粘上毛就是猴,精怪的很。老夫就不信,他这么容易就让莹莹跟老夫走了,会不盯着老夫住在哪儿。老夫今儿就在这等着,看他小子究竟有什么花样!”夏老爹说着,把茶杯重重一顿,哼了一声。

    这时,叶小天堪堪走到兰芝园门前,往园里一瞧,夏氏六虎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叶小天就明白了,这六兄弟哪是在练武,分明是在给我下马威啊。叶小天扭头对毛问智和华云飞道:“你们在这里等。”

    华云飞担心地道:“大哥,这六兄弟气势汹汹,只怕……”

    叶小天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他们要是真敢动我,昨晚就可以动手了。就算想今日动手,等我到了一顿毒打也就是了,又何必摆出这样的阵仗?他们只是想唬住我罢了。”

    叶小天抖了抖衣衫,便昂然走了进去:“让一让,请让让!”

    叶小天笑得很谦逊、很客气,就像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的鼻子气歪了:“这位舅兄,你小心着些,这石凳子我可接不住,要是砸我个头破血流还好,要是砸死了,莹莹可要守寡。”

    “嗯?”

    夏老二怒目瞪向叶小天,石凳从空中落下,他看也不看,恨恨地向肩头一扛,那石凳子“呼”地一声就被弹向三丈高空,这石凳升势一尽,便迅速落下,只是准头偏了,正砸向练硬气功的夏老大。

    夏老大微闭双目,双眼只露出一条缝隙,狞笑着看着叶小天,似乎想用他的狰狞把叶小天吓走,夏老五和夏老六一前一后,“嗨”地一声吐气开声,两根鹅卵粗的棍子正抽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

    夏老大一声不吭,丹田气一提,硬抗了这两击,那棍子抽在皮肉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声鸣亮,这两击足以令人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可他皮肤上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白印。

    可这时夏老二用肩头扛起来的石凳子也到了,“砰”地一声砸在夏老大的脑袋上,夏老大气布周身,刀枪不入,可他主要的抗打击点放在了前胸和后背上,这石凳砰地一声砸在头上,虽未让他头破血流,却也是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的马步有些不稳,向后踉跄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呀,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这么小的院子,练功千万要小心,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呀。这位舅兄,你没事吧?”

    叶小天赶紧抢上去,扶住夏老大,同时说着貌似关切的风凉话,恰于此时,夏老三一口飞刀贴着叶小天的耳轮“嗖”地一下飞出去,“噗”地一声贯入了地面,那飞刀直没至柄,力道当真惊人。

    叶小天只觉得耳畔生风,劲风刮得耳朵火辣辣的,要说心里不惊那是假的,可他拿定了一点:因为莹莹的关系,这几位兄弟根本就不敢动他,更不要说伤了他。所以他强自镇定,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慌乱之色。

    夏老大被他一口一个舅兄,而且他还记不住六兄弟的排行,只能一口一个“这位舅兄、那位舅兄”,心里好不别扭,当他被叶小天拉起来后,叶小天还毫不见外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替他拍去屁股上的尘土,大屁股蛋子被叶小天拍得啪啪直响,那窘态真就没法说了。

    叶小天拉起夏老大,向几个满脸怪异神气地看着他的夏氏兄弟拱手道:“小弟要见见老爷子,老爷子起了么?”

    夏家几兄弟互相看看,还未及答话,前边客厅门口便站出两个大汉,双手抱臂,下巴往厅里一扬,冷傲地道:“叶典史?我们家老爷子有请。”

    叶小天笑吟吟地向夏氏几兄弟拱拱手,道:“借过,借过!”便向那大厅走去,夏氏几兄弟互相看看,都有些沮丧,他们摆出偌大的阵仗,却没让叶小天露出一丝惧色,反而被人家调侃了一顿,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个耍猴的……,不对!是被人当猴耍了。

    夏老爹坐在厅中,一见叶小天走进来,马上瞪起了眼睛,叶小天看了看左右侍立,怀里抱着明晃晃的出鞘利刃的大汉,向夏老爹长揖一礼,道:“老爷子,新春吉祥,发财发财!”

    夏老爹听到这不伦不类的新年贺辞,脸上努力堆出来的横肉都不禁哆嗦了几下。叶小天也不等他让座,便自来熟地溜到客座上坐了下来,笑吟吟地向夏老爹点了点头。

    面对这么一块滚刀肉,夏老爹心中由衷地升起一种无力感。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保持着满脸横肉的威严状态,慢慢挺直腰杆,决定跟这个偷走他宝贝女儿芳心的混账小子彻底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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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无法实现的赌约

    沉默半晌,夏老爹终于说话了:“你小子,好本事,李国舅那么尊贵的人物,被你略施小计,便打得落花流水!”

    叶小天向他欠了欠身,谦逊地道:“岳丈大人过奖,小子不过是玩了一盘斗兽棋,象狮虎豹狼狗猫鼠,大吃小,小吃大,如此而已。国舅爷顾忌多、约束更多,只好知难而退,倒不是小天如何本事,。”

    夏老爹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我是在夸你吗,嗯?”他呼呼地喘了两口大气,往椅背上一靠,沉声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莹莹?”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岳丈大人,我和莹莹是真心相爱的。”

    夏老爹藐视地道:“升官?二十年之内,老夫保你升到从五品,如何?”

    叶小天道:“岳丈大人,我和莹莹是真心相爱的。”

    夏老爹眉头跳了跳,道:“想发财?我夏家有四条金沙矿,大不了……老夫送你一条,有了这条金沙矿,可保你百世无忧!”这句话一出口,旁边站立的那些武士脸色也不禁变了变。

    叶小天道:“岳丈大人,我和莹莹是真心相爱的。”

    夏老爹闭了闭眼睛,又霍地张开,道:“美色?老夫送你三百名未及十六的美貌少女,如何?$长$风$文学 ..”

    叶小天很诚恳地道:“岳丈大人,我和莹莹是真心相爱的。”

    夏老爹霍地站了起来,怒气勃发,叶小天也站起来,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夏老爹想了想,又缓缓坐下,道:“老夫倒是忘了,你是一方尊者。如果你贪图权力、金钱和美色,这些东西唾手可得。”

    夏老爹顿了顿。又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女儿?”

    叶小天用力点了点头,道:“是!”

    夏老爹道:“那么,你忍心害了她么?你只有二十年尘世之缘,现在已经不足二十年了,到那时候莹莹还很年轻,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下去?”

    叶小天也严肃起来,不再用轻佻的语气和他说话,叶小天肃然道:“伯父,我也知道。这对莹莹不公平。最初,我以为她是一个贫家女,想着能给她优渥富有的生活作为补偿……”

    叶小天看着夏老爹,道:“后来,我当然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可是喜欢了一个人,不像是得到了一件东西,说放下就能放下。伯父,我和莹莹都是真心的喜欢对方,而且我的尊者身份她也一清二楚。”

    夏老爹冷冷地道:“所以。你就利用她对你的情意,宁可牺牲她的幸福?”

    叶小天道:“不!我会跟那些长老们好好谈一谈,改变千年以来的规矩。”

    夏老爹道:“可能吗?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那么好改的?那些蹲在深山里的老家伙。一个个脑袋都变成了榆木疙瘩,他们会答应?”

    叶小天道:“伯父,晚辈还没有跟他们谈起过这件事。之前为了迫使他们让步,晚辈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晚辈也知道,想让他们再退一步,很难。这也是晚辈想要立足官场的原因。晚辈要做官、做大官,不仅仅是为了光宗耀祖,而且……只要我能掌握足够大的权力,那些长老就不能不正视我的想法。”

    定规矩的是人,当然也可以由人来改变。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改变规矩,除非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能平等地谈判。

    如果叶小天一直留在蛊教里,那么他拥有再大的权力,也不可能推翻蛊教传承的规矩,因为他的权力来自于蛊教,一个大力士就算有撼山之力,又岂能提着自己的头发把只有百十斤的他自己拎起来?

    叶小天想对蛊教长老们产生更大的影响,那就只能掌握外力,这股外力如果大到不容蛊教长老们忽视的地步,一旦结合可以对蛊教产生重大影响,那么叶小天想迫使长老们再退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对一个固步自封、超然世外的强大势力来说,要多么庞大的力量,才能对他们产生影响?一个小小的典史可能么?就算铜仁张知府那样的土皇帝都不够,除非他是贵州八大土司金刚那一级别的人物。

    当然,夏家就是八大金刚之一,如果他们无法把莹莹和叶小天分开,似乎只能站在叶小天一边,帮他向蛊教施压,迫使长老们让步。但夏家的力量毕竟不是叶小天的力量,夏老爹虽然疼爱女儿,却也不可能拿整个夏氏家族的利益做交易,这样一来,这股力量的影响力不免就要大打折扣。

    夏老爹乜着叶小天,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典史,你以为你是贵州布政使吗?你以为你有朝一日能够升到那么大的官儿吗?”

    叶小天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我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我也不乏智慧和能力!只是我身在宝山,以前不知利用罢了。”

    叶小天说到这里,忽然看了看左右侍立的那些武士,夏老爹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他并不忌讳让他们听到什么,但还是摆了摆手,让这些人退出去。

    等这些人都退出大厅后,叶小天道:“伯父,其实晚辈一直以来的打算都很简单。二十年的尘缘,好好做一任官,娶个心爱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可惜老天不容我如此逍遥。

    我只想做个官,心安理得的官,熬到七品、最多六品,光耀门楣就够了,并不想跟人争什么,更没想踩着人往上爬,可别人却容不下我。这一次,我到金陵候参,却能有惊无险,是我的运气,可下一次呢?

    我不见得每一次都有气运加身,如果这一次不是朝廷恰生巨变,我会被杀头也不一定。也许徐县丞说的对,只要走上这条路,就只能努力往上爬,你不踩别人,就只能被别人踩。既然这样。我也去踩人就是了!蛊教拥有极大的力量,我这二十年本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瓜葛,所以不曾想过利用,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如果我能调用蛊教所掌握的力量为后盾,那么我在官场上会走到哪一步?”

    叶小天目光灼灼,这一刻,他真的变了,他不再是那个随波逐流的叶小天,小富即安的叶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叶小天。他的目中有野心的光芒闪烁,他开始懂得利用他能掌握的一切资源。

    想升官,需要背景、靠山和人脉,而这一切,离不开金钱的力量。可是初入官场的人谁能有这样的力量?要么需要家族来帮他铺平道路,要么靠投靠一方强者发展自己的羽翼,但叶小天在这方面占据先天的优势。

    如果他肯用心经营,凭他的实力,足以结交下强大的人物。戚继光为了能免受掣肘和克扣。保证他军备的精良和对军队的掌控力,他需要结交张居正这样的大人物。

    张居正为了能够贯彻他的政策、一展平生抱负,他需要结交冯保这样的内宫大太监,而这一切。都需要金钱铺路。叶小天有一座取之不竭的金山,如果他也想这么做,他就比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少了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

    金钱铺路,可以结识那些大人物。但是想让人家赏识你,觉得你可以栽培,光靠这些当然是不够的。这只是一块敲门砖,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正想让那些大人物赏识你、栽培你,你必须拥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而这方面,叶小天同样并不欠缺。

    他没有智慧和能力么?他搅得葫县天翻地覆,他干掉了葫县的土皇帝齐木,那时候他甚至还不是真正的官!他在铜仁能为黎教谕所用,能为张知府所赏识,其中不无运气,但运气只是帮他选中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合适的地点,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但是当时铜仁府荒无人迹么?黎教谕只能选择叶小天么?当然不是,他选择叶小天,是因为他觉得叶小天符合他的要求,这就不是运气,而是能力了,难道之前黎教谕就没有想过其他人选?只是别人达不到他的要求而已。他见识了叶小天不逊名家的书法,同他交谈时对叶小天学识的考量,使他确定了叶小天为目标,这就是叶小天的能力。

    张绎张知府喜怒无常,平时只是一个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大胖子,可谁若惹得他不高兴,在他的地面上,他翻手之间就能让对方尸骨无存,这样的一个暴君,却对叶小天青睐有加,那也是叶小天的能力。叶小天见多了大人物,很了解这种人的心理,知道怎么迎合这种大人物,而当时若换一个人去,很可能战战兢兢,完全引不起张绎的兴趣。

    在贵阳府时更是这样,来自谢传风、薛母、李秋池还是徐伯夷的一道道陷阱、来自于果基格龙的挑战,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机智和应变能力,岂能一一化险为夷?运气给他提供了机会,而抓住这个机会,靠的却是他的智慧、勇气和能力。

    况且,气运何尝不是每个人成功人士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那些步步高升、获得成功的人,纵观其一生所为,又何尝离得了让世人难以说清的气运和机遇?同样的机遇在你面前,你能抓住么?机会出现时,有些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却只会怨天尤人.

    就拿戚继光来说,纵然他用兵如神,如果不是恰有倭寇作乱,如果他生长在太平盛世,他也不过泯然众人矣,又如何建立彪炳千秋的功业呢?上天恰恰在他成长起来的时候,给他提供了可以发挥的舞台,这就是他的运气,而这个运气是提供给所有人的,有人抓住了,有人错过了。

    叶小天登上尊者之位,同样是如此,他不是坐在那里,老天就把尊者的传承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是九死一生一路闯过来,种种机缘合在一起,这才造就了他的地位。

    如果当时挥刀迎向千年虫,跌落地下长河的人是展凝儿呢?甚至是之前的白筱晓没有选择暗杀他呢?每一步选择,都是人生的一段路,有人选择了错的路,有人走上了死路,他能走到终点,绝非只是气运解释的通的。

    叶小天不再浑浑噩噩了,虽然他被送到金陵候参,却得到了一个近乎儿戏的结果,可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却让他觉醒过来,当他决心利用他所掌握的力量努力往上爬时,他他能走得多远?

    也许,他在金陵结识了那些官宦子弟,并且毫不犹豫地同他们站到了一起时,就已有这种长远的考虑了。想想看,他得罪了国舅代表的外戚势力,不屑于魏国公代表的功臣势力,却选择了相对单薄一些的官宦势力,真的只是境遇使然么?

    在这个小圈子里,势力相对单薄的是他所结识的张泓愃等人所代表的那股官场势力,可是放在整个大明,势力最大的,不仅凌驾于外戚和功臣,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却正是文官势力。如果叶小天是有意识地这么做,那么他的心机和目光又是何等的深沉?

    夏老爹身为一族之长,心思绝不像他的外表一样粗犷,这一刹那间心思百转,竟是越想越心惊。可是,即便他有这么多的资源可供利用,当他真正走到这一天时,怕也得三五十年吧,如何他中途失败呢?

    夏老爹神色百变,叶小天都看在眼里,叶小天道:“伯父,未来几十年后的事,谁能确保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论英明神武,谁比得过始皇帝,可他就连身后之事都无法掌握。不如你我打个赌,三年,如果三年之内,我这个小小典史能够升到六品,您就把女儿嫁给我,如何?那时,莹莹还不满二十岁,想不会耽误了她的前程。”

    三年?六品!夏老爹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这可是猖狂到了极点的说法,叶小天现在是不入品流的典史,上一级是从九品,从不入流到正六品要连升八级,就算含糊一些,升到从六品,那也是连升七级,等于不到五个月就升一级,这根本不可能。

    方才夏老爹提出若叶小天放弃莹莹,他将以夏家所掌握的资源全力支持叶小天混迹官场,也只是很谨慎地说到了从五品,而且要用二十年时间,而叶小天自己提出来的是三年之内升到六品。

    夏老爹狐疑地看着叶小天:“这小子,别是知难而退,在给自己找台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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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四千,本周休息日放在今明两天,诚请诸友周知。

第34章 一大早

    叶小天道:“怎么,伯父可是不敢跟我赌么?”

    夏老爹道:“三年之后升至六品?好,老夫跟你赌了!”

    两个人站起身来,相对走出三步,对面而立,战意凛凛。

    “啪啪啪”地三击掌,夏老爹道:“君子一言!”

    叶小天道:“快马一鞭!”

    两个人对视着,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夏老爹心里可得意的很,他根本不相信叶小天的这番狂言,但他刚才可不敢打击叶小天的自信心,万一叶小天也觉得他的赌太过冒险,几无成功的可能而取消赌约,自己还不是拿他没辙?

    夏老爹并不是真的拿叶小天没办法,他要真想对付叶小天,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可是他的宝贝女儿横在中间,就不免让他投鼠忌器了。如果叶小天执意不肯放手,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他的女儿回头。

    如今叶小天主动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正中夏老爹的下怀。二人赌约既立,夏老爹便冷笑地道:“三年升八级,嘿!如此狂妄的说法老夫实是闻所未闻,小子,这回你输定了!”

    叶小天微笑道:“三年升八级的官,古往今来貌似也不少吧?前朝的就不提了,本{长}{风}文学 www{cf][wx}net朝这种事似乎也不是没有。”

    “本朝……”

    夏老爹听他一说,忽然想起了正德朝的钱宁和江彬,不禁冷笑道:“那等幸臣,要有一个荒唐天子才有晋身的可能。你以为当今皇帝也会像当初的正德天子一般荒唐?”

    说着,他又上下打量叶小天几眼,语重心长地道:“做幸臣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叶小天道:“那一步一个脚印的,同样也有大把不得善终的人。各有各的造化,各有各的机缘。落得什么结果,却也怨不得别人。何况,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懂,我并不想去皇帝面前做个幸臣。”

    夏老爹冷笑道:“如果到皇帝身边做事,三年升八级,还有一线可能。不到御前做官,那就断无成功的可能!”

    叶小天道:“哈!那就是晚辈的事了,伯父何必担心呢?况且,伯父现在应该很盼着我会失败吧?”

    夏老爹冷哼一声,道:“成。赌约已立,你回去做你的官吧,我明日便带莹莹回家,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三年升八级,做到六品官!”

    叶小天也笑了,三年升八级,难么?当然难。虽然叶小天初入官场,他也知道升官是何等的艰难,尤其是他现在是不入流的官,从不入流到入流。就是一道天堑。

    况且,在文,他不是两榜进士。在武,他不是百胜名将。想在短时间内跃迁升官,更是不可想像。然而,再难难得过让那八大长老推翻祖制教规么?再难难得过让夏家上下同意把他们爱逾性命的莹莹嫁给一个注定要在壮年离开家庭的男人么?

    奇迹。容易发生在真龙天子的身边,也容易发生在天高皇帝远的所在。在贵州,他有天时地利人和,如此大气运加身,难道就不能在三年之内完成某些人三十年才能办到的事?

    “小天哥来了?”

    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叶小天和夏老爹一起闻声望去,就见夏莹莹披散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光着两只小脚丫就从后边跑了出来。

    夏莹莹一见叶小天,登时两眼放光,她欢呼一声,便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似的扑进了叶小天的怀抱。

    夏老爹竭力做出的威严姿态登时毁于一旦,有女如此,他这当爹的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幸亏叶小天主动跟他打了个赌,否则他要如何才能阻止这两个人继续来往?真是孽障啊……

    ……

    镇淮桥头有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小吃店,以姓为名,叫郑家小店。因为价钱公道,食物味美,很受附近居民的喜欢,很多人家早晨不喜欢开伙,干脆就到这小吃店来用早餐。

    乔奈何就是这家店的一位老主顾,几乎每天早上他都会出现在郑家小店,要一份鸭血粉丝汤、一碟金陵盐水鸭、一份手撕风鱼、一碗东坝豆腐干,再配一屉小笼包子。

    老先生吃的东西几乎十年不变,穿着似乎也十年不变,永远都是一双黑缎面的软底皂靴、一袭浆洗的发黄的白色盘领襕衫,头戴一顶方形软帽,迈着四四方方的步子,斯文的很。

    二十年过去了,小店里一早起来忙碌的不再是老郑夫妇,而是换成了小郑夫妇,小两口儿很勤快,把这小店打理的比爹娘当家的时候还红火。一瞧乔奈何来了,小郑马上热情地打招呼:“乔老爷早啊,坐坐坐,快请坐。”

    他一边招呼,一边麻利地把桌子和板凳擦了一遍,乔奈何向他微笑着点点头,便在桌边坐下了。别看乔奈何穿着看起来有些寒酸,但他真当得起这声“老爷”,因为他是官,是一位御史。御史只是七品官,但是作为清流言官,监察百官,风闻奏事,权力可不小。

    乔奈何是老主顾了,小郑很清楚他的口味,小郑朝后店招呼了一声,系着碎花蓝裙、风姿绰药的小郑娘子便把鸭血粉丝汤、盐水鸭、手撕风鱼和豆腐干儿给端了出来,又随手送上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

    这时候,有个人拄着拐,一瘸一拐地也进了小店。小郑一瞧,赶紧迎上去搀住那人,关切地道:“张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怎么一大早还拄上拐了?”

    乔奈何回头望了一眼,见一个年过三旬的男子,穿蓝色两截衣,架着一副拐,腿上打着夹板和绑带,脸颊上还有一些擦伤的痕迹,瞧着好不狼狈。乔奈何没在意,回头继续用餐,老先生讲究的是食不言,哪有闲心管人闲事。

    张大哥懊恼地叹了口气,道:“嗨,别提了,真他娘的晦气!”

    他在一张桌边坐下,冲着棚子后边喊道:“弟妹,两屉包子,一碗汤!”喊完了才对小郑道:“这不昨儿个跟几个朋友打马吊,小赢一笔,本打算去街上瞧瞧花灯,谁知刚出巷子,就有一个人骑着马飞也似的冲过来,幸亏我闪得快,没给他撞死,这小腿却给踩折了。”

    小郑一听,道:“哎哟,那您可得好好养养,可别落下残疾。这城里头平时都不准驰马,何况昨儿是上元夜,到处是人呢,那人竟然驰马飞奔,也太不像话了,得让他赔一大笔医药费才是。”

    张大哥一听更郁闷了,哎声叹气地道:“得了吧,还赔医药费?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呐。”

    小郑紧张地道:“什么厉害人物,叫你这般忌讳?”

    张大哥一脸神秘地道:“嘿!我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是当朝国舅!”

    小郑一怔,国舅?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明白国舅这个极其生疏的称呼意味着什么。

    张大哥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道:“我听的真真儿的,紧跟着那人又跟过来好几个人,一样策马飞奔,在后边喊着‘国舅爷,等一等!’嘿!那可是国舅,皇帝的亲舅舅!我张宇清居然被国舅爷给踩了一脚,我敢找他要赔偿?人家就打死我,我也不敢吭声啊。”

    张大哥这么说着,顾盼之间却是眉飞色舞,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似乎他一介小民,因此就算是跟人家皇家搭上了边儿。

    乔御史本来正安安份份地吃着自己的早餐,没太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忽然听到国舅两个字,不由霍然扭过头去,两眼也放出了烁烁的光芒:“年轻人,你说国舅爷当街驰马,踩断了你的腿,也没赔钱便扬长而去了?”

    张大哥道:“那是!我刚出巷子,一团黑影就裹着一阵劲风到了,亏我手疾眼快,急忙一闪,没被那马撞个正着,可是被马身子一刮,摔了个跟头,紧接着那马蹄子就踩我腿上了。嘿!我当时还骂了他一句呢,我刚骂完,就有几匹马追了过来,冲着前边喊国舅爷,可把我吓坏了。”

    张大哥说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普天之下,当面骂过皇亲国戚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可是莫大的荣耀,等他有了孙子都可以拿出来炫耀一下,不过他现在连老婆都没有,孙子更是遥遥无期,不说给别人听听,可真要憋死了他。

    乔奈何微笑起来,对小郑说道:“小郑啊,老夫最喜欢听故事。来,把老夫的菜肴搬到那一桌儿,再来壶水酒,老夫与这位后生好好地聊一聊。”

    乔奈何是御史啊,御史是什么?直白点说,就是专门找事的。谁都怕事儿大,唯独御史不怕,当御史的一个个穷横穷横的,逮着谁咬谁,越是惹不起的人他们越喜欢咬,咬赢了“立业”,咬不赢“立名”。他们最痛苦的事就是无人可咬,现在,李国舅就被闲得五脊六兽的乔御史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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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女儿心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从正月十七开始,圆月便一天天地减缺下去,开始变成月牙儿了。月有阴晴圆缺,人亦有悲欢离合,十七这天,正是夏老爹带着女儿踏上回乡路的日子。

    莹莹和叶小天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两人便越难以分开,如今有了赌约,便有了明正言顺让女儿离开的理由,而且这个赌约明显是不可能实现的,夏老爹当然想尽快把女儿带离叶小天身边。

    石头城外,杨柳依依。莹莹轻轻偎依在叶小天怀里,轻轻颤抖的肩头就像袅袅飘动的柳枝,声音更是说不出的幽伤:“小天哥,我们要在一起,还要三年那么久,好长……”

    叶小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说是三年,其实一晃儿也就过去了。何况我们这三年也不是一直不能相见,我每升一次官,都能去看你一次,三年后咱们就做了真正夫妻,到那时候,我让你天天腻在我身上,走到哪儿都捎着。”

    “去你的,人家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

    莹莹破啼为笑,声音虽然还带着哭音儿,俏美的脸蛋上已经露出羞喜的模样:“这可是你说的,每年,你必须、一定、至少要来看我两次!”

    “嗯!”

    叶小天用力点头:“我一定努力升官,每年`长`风`文学`www`cfwx`net至少升两次官,这样就能去看你了。”

    “对啊,要升官才行。”莹莹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虽然在她心中,英明神武的小天哥哥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可毕竟事关事大,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可她想了半晌,虽然她老爹就挂着一个武官的身份,但她那小脑袋瓜里对官员的品级依旧毫无慨念,只好不耻下问地向叶小天请教:“小天哥。你现在是几品官啊?”

    这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叶小天略显羞涩地答道:“我……现在不入流。”

    莹莹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入流是几品啊?”

    叶小天含糊地道:“不入流就是没有品。”

    莹莹更迷糊了,又问:“那没有品到底是几品啊?”

    叶小天想了想,用了一个莹莹能够理解的说法:“嗯,相当于十品吧!”

    “十品?十、九、八、七……”

    莹莹数着手指头,忽然惊喜地跳了起来:“哇,十品到六品……”

    叶小天赶紧安慰她道:“是啊,从十品到六品,听起来似乎有些……”

    叶小天还没说完,莹莹已经抓着他的手开心地道:“人家还以为有多难呢。原来才升三级啊,嘻嘻,升三级应该很容易的吧?那人家就放心了。”

    这回换成叶小天迷糊了:“十品到六品是差三级吗?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好吧,就算莹莹不懂官制,只算正的,也该升四次啊,莹莹这算术……,另外。她以为升官是过家家么,很容易?有些进士出身的人在县丞的位置上都得蹲一辈子,临到致仕才安慰性地提个七品,我要升六品。而且是三年之内啊!”

    叶小天想了想,微笑起来,对莹莹柔声道:“是啊,只不过才升三级而已。很容易的,也许用不了那么久,一年半载之后。咱们就能成亲了。我说三年,是为了万无一失。”

    “嗯!”

    莹莹喜孜孜地点头,马上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年半,那现在才开始准备婚事是不是太仓促了呢?到时候我该请哪些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呢?哎呀,事情好多,我得马上开始计划一下了。”

    莹莹开心地想着,笑容越来越美丽。

    叶小天看着莹莹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他聪明地决定,就让可爱的莹莹一直无知下去吧……

    ※※※※※※※※※※※※※※※※※※※※※※※

    展凝儿牵着马缰站在离他们数丈之远的地方,用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马辔头,仿佛在游目四顾欣赏风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莹莹和小天,神情说不出的幽怨。

    展凝儿是陪莹莹来金陵寻找叶小天的,如今莹莹要走,她也就没了留下的理由,经过上元之夜的“天外飞仙”,凝儿业已心灰意冷,连她都觉得莹莹和小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还有勇气参与其中,可真正决心要走时,还是不免心中惘然。

    忽然,她见莹莹对叶小天附耳说了几句话,便袅袅娜娜地向她走来,那窄窄的小腰身款款地摆动着,落步轻盈如猫,风情柔美无限,阳光映在她吹弹得破的俏靥,仿佛明净的美玉般泛着剔透的光辉。

    展凝儿见了,不禁怦然心跳:“这才是女人啊,哪怕走几步路,都是这般风情万种,难怪那个贼胚为她动心。”

    凝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不丁不八,很习惯的站姿,可进可退、可横窜可纵起,身姿挺拔、英姿飒爽,比男人还像男人。凝儿忽然自卑起来,难怪人家选择莹莹,谁会想要个男人婆啊。

    莹莹走到了面前,展凝儿清咳一声,藏起了她心中的难过,微笑地道:“咱们走吧。”

    莹莹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柔声问道:“二姐,你真要和我一起回贵州么?”

    凝儿心头一跳,没来由地有些心慌,道:“怎么?”

    莹莹轻声道:“二姐,等小天哥完成和我父亲的赌约,我们就成亲了,我成亲那天,你会不会来?”

    展凝儿心里一酸,违心地道:“会……会吧。”

    莹莹轻轻摇头,道:“二姐,你骗我。”

    展凝儿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意识到。但莹莹的这句话,明明让她的心乱了起来,好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下子被莹莹给挑明了,她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哪有骗过你?”

    莹莹叹了口气,道:“二姐,你当人家是瞎子么?人家虽然笨了些,可二姐就差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告诉别人你喜欢小天哥了,我还看不出来?”

    莹莹只一句话,凝儿窘的满面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莹莹看着她窘得无地自容的模样,忽然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小天哥现在还是待罪之身,虽然人家相信他会逢凶化吉,可终究不放心。这边还要二姐你照看着。我才能安心离开。”

    展凝儿松了口气,脸儿红红地道:“你……你要我留下帮你照看他?”

    莹莹轻轻放开凝儿,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道:“二姐,人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如果你喜欢装傻,那也由得你,只是……你以后可不要后悔、更不许怪我。”

    展凝儿终于确定了莹莹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她……她是同意和自己一起……,想到莹莹刚刚对叶小天附耳说话的一幕。凝儿再度面红耳赤,心都要跳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对他说了?”

    “我才没有!”

    莹莹忽然笑了,笑容看起来有点狡黠:“人家只是答应了二姐。他答不答应,就要靠二姐自己了!他要不喜欢你,二姐可不许怨我。如果他喜欢你,那他就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要对人家更好才行,你说是不是?”

    此时的莹莹,笑得就像一条偷了几只鸡的小狐狸一般。展凝儿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莹莹向凝儿眨了眨眼睛,又道:“人家给了你机会了,你要是不能如意,可跟我再没半点关系。等我成亲的时候,你就一定得来,不许找任何理由。”

    展凝儿期期地道:“我……”

    莹莹道:“你不但要来,还要给我做女傧相,我都想好了,女傧相就要大姐和二姐来扮。咱们三姐妹,我最小了,却能第一个出嫁,想起来就好开心。二姐,你留下,我走啦!”

    夏莹莹向展凝儿扮个鬼脸,便向大道上停着的马车走去。夏老爹如今是眼不见为净,躲得远远的,生怕看见女儿和叶小天腻在一起会忍无可忍,一旦发起彪来,会再起波折。

    展凝儿瞪着莹莹袅娜的背影,恨不得拔出剑来,一剑砍断这只小狐狸的尾巴。士可杀,不可辱,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伦家也是大家闺秀好不好,居然要人家使尽浑身解数去去追求他!

    咳!虽然人家本来就在这么做,可你说出来,也太不给人家留面子了。更过份的是,如果我失败,就得去参加你的婚礼,还要做你的女傧,眼看你夫妻对拜、眼看你送入洞房……

    莹莹上了车,夏老爹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幸好风平浪静,真怕夜长梦多啊。

    夏老爹咳嗽一声,扬声吩咐道:“启程!”

    车轮辘辘,莹莹突然从窗口探出身来,双手拢成喇叭,冲着远处柳树下的叶小天高声喊起来:“小天哥,我等你来!”

    叶小天远远地向她挥手:“我……会……的……”

    夏老爹的脸又黑了,气极败坏地吼道:“上路!”

    一行人踏上了西归的道路,莹莹趴在窗口,远远地看着叶小天,向他依依不舍地摇着手,直到车子转过一片树林,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坐回车厢,手托香腮,眼神儿飘忽着,心里头却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她没有亲姐妹,老夏家的阳气太盛,群雄之中一朵娇花,长这么大,她真正当作姐妹的就只有展凝儿和田妙雯两人。眼见凝儿为情所困,莹莹一直觉得是自己抢了人家心中所爱,谁让人家认识的更早呢。莹莹一向坦坦荡荡,这种负疚感觉可不好受。

    现在好了,这个难题从此丢给了叶小天,反正她是答应了凝儿,如果他们之间不能有什么结果,那她再度面对二姐时就能心安理得,不用一见凝儿就像做贼似的抬不起头来。

    莹莹托着香腮,目光渐渐迷离起来,她忽然想到了她和叶小天那次不成功的亲昵。其实现在的莹莹对鱼水之欢依旧没有什么概念,也不觉得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反而从心底里有一种怯意。

    可她也知道这是为人妻子必须要尽的义务,所以对叶小天总是有些歉疚,她何尝不知道叶小天每每和她单独相处时那种灼灼的目光意味着什么,可她真的好怕,所以偶尔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她也一定要心慌慌地避免这种状况。

    如果二姐能赢得小天哥的欢心,那就先让她去承受吧。莹莹想:“如果二姐疼不死,相信我也做得来。”

    叶小天眼看那马车和骑士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握紧了他的拳头:“从现在起,我要努力做官、认真做官了,第一步,就是先解决候参的身份。然后……”

    叶小天慢慢看向天尽头,那是贵州葫县的方向:“徐县丞、王主簿,你们既然想让我死,那我就要你们死!不用得意太久,当我叶小天再度归来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

    当叶小天紧握双拳,仰首向天,豪气干云地把徐伯夷和王宁确定为他踏足官场后第一拨准备猎食的猎物的时候,展凝儿业已瞄准了她的猎物,她站在不远处,凝睇着叶小天的背影,就像盘旋于苍穹之上的雄鹰,盯住了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田鼠,又似藏匿于丛中的猛虎,蹑住了那头傻里傻气的狍子。

    在凝儿而言,阻碍她和叶小天更进一步的最大障碍就是莹莹,尽管她听了汤显祖的话,决心用柔情攻势打动叶小天,可那毕竟还是一种消极的策略,她是想着如能打动叶小天,让叶小天主动喜欢她,那么她就不算对不起莹莹了。

    这种心态,说是掩耳盗铃也好,说是自欺欺人也罢,在她既不舍得放弃,又不想在道义上有负莹莹的情况下,只能做出这样“鸵鸟”的选择。而今,有了莹莹的承诺,她心结已开,不必再扮苦情女,期待叶小天良心发现了。

    曾几何时,她是何等的强势!在晃县、在葫县……,直至她芳心暗属,渐渐地,在叶小天面前只能“低声下气、幽幽怨怨”,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可那家伙却还得了便宜卖乖,一直对他装疯卖傻。

    展凝儿越想越气,不禁瞪着叶小天的背影,冷冷地想:“现在,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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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酒色之徒

    早春二月,金陵城已经洋溢着春的气息。

    金陵驿馆的厨房里面,太阳妹妹正小心地看着炉火。一个身材圆润的大师傅走过来,掀开砂锅看了看,笑眯眯地对她指点了一番,太阳妹妹虚心受教,频频点头。

    太阳妹妹在金陵馆驿住了这么久,上上下下早就熟了,于是便向厨子提出借厨房给叶小天煲汤。驿馆的大厨自有规矩,厨房就是他的地盘,别人轻易不能进入,更不要说未经他的允许在他的地盘上生火炒菜挑衅他的权威了。

    可哚妮姑娘这么宜喜宜嗔、娇美可人的小姑娘谁不喜欢,那甜甜的声音、甜甜的模样,哪是这位大师傅能抗拒得了的,他不但欣然借出了厨房,时不时还对太阳妹妹指点一番,太阳妹妹煲汤的技艺可谓一日千里,进步神步。

    “谢谢魏大叔!”

    太阳妹妹向魏乃大魏大厨甜甜地一笑,魏大厨打趣道:“有什么好谢的,能收你这么个漂亮徒弟,那是大叔我的荣幸才是。哈哈,哚妮啊,你家主人有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姑娘伺候,可真是福气呀。”

    魏大厨捏着油腻腻的肥下巴,笑眯眯地瞧着太阳妹妹,哚妮用青帕挽着一头青丝,穿一件黑青回纹锦对衿衫儿,下着湖水绿的一袭湘裙,腿子上系着两条绡%长%风%文学 金膝裤儿,腰间一条碎白花儿的围裙,说不出的甜美可人。

    魏大厨知道叶小天来金陵候参,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女人,想来就是日间端茶递水的丫头、晚上就是铺床侍寝的妾婢,自然不能打她的主意,可是瞧瞧也是赏心悦目的嘛。

    “人家也不会什么啦,只是看老爷与朋友往来,时常饮酒,怕老爷熬坏了身子。”在外人面前。太阳妹妹是不叫叶小天为哥的,只以丫环的身份示人,是以称叶小天为老爷。

    魏大厨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今儿个叶大人与我家大人去的是如意楼,那儿不仅酒美,姑娘更美,此番去了,只怕不仅要喝得酩酊大醉,更有无穷艳福。正该进补一下。”

    “什么?”

    太阳妹妹听得一呆,试探地问道:“如意楼?那儿……有很多姑娘么?”

    魏大厨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那是自然,这如意楼,专选南北西东色艺双绝的姑娘服侍贵人,听说那儿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身怀绝艺,服侍的男人可以欲仙欲死……”

    魏大厨正艳羡不已地说着,忽然看见太阳妹妹脸色不对,忙干咳一声。道:“大叔去那边看看,这两个徒弟是头一回自己掌灶,可别把菜烧糊了。”

    魏大厨溜之大吉,太阳妹妹可是沮丧之极。我这里为他日日进补,他那里却去花天酒地,我这不是为别人做嫁衣么?

    凝儿房里。

    凝儿缝上最后一针,喜上眉梢地道:“终于做好了。”

    虽说现在有了莹莹的承诺。凝儿心结已开,可这件襟子已然耗费了她很多心血,当然要把它完成。如今终于缝制好了,凝儿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叫叶小天穿上,试一试她的手艺,也好明白她的情意。

    袍子上满是血手印儿,那都是汤显祖的杰作,回头浆洗一下,用些漂白的方法,自然可以洗去,不过眼下还是带着血迹的好,如此才显得人家情痴意切嘛。凝儿想着,掩口偷笑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凝儿听到声音,赶紧把袍子藏起来,刚刚站起,就见太阳妹妹嘟着小嘴儿绕过屏风。凝儿笑道:“哟!这是怎么啦,谁惹咱太阳妹妹不开心了么?”

    太阳妹妹伤心地道:“凝儿姐姐,你知道小天哥去哪儿了么?”

    凝儿道:“知道啊,不是请杨驿丞到如意楼吃酒了么?”

    太阳妹妹道:“那,凝儿姐姐知道如意楼是什么地方吗?”

    凝儿道:“不是酒楼么?”

    太阳妹妹顿足道:“才不是呢,那是青.楼!”

    “什么?”

    展凝儿眉梢一扬,如剑出鞘:“你说……青.楼?”

    ※※※※※※※※※※※※※※※※※※※※※※※※※

    叶小天、杨驿丞和汤显祖一路谈笑着到了如意楼。远远一看,就见树影叠翠,花木丛中隐隐现出一幢精致的楼舍院落,还未及近前,便有丝竹管乐之声缈缈传来,十分优雅。

    汤显祖笑道:“就是这里啦,二位,请!”

    叶小天自从送走了莹莹一家人,就开始为他的仕途而努力了。他已经令人从葫县那边调了笔钱来,开始结交金陵人物。

    以叶小天目前的身份,是不可能结交太高层次的官员的,比如张泓愃的父亲,那是堂堂的兵部尚书,他就算送一座金山去,也没资格做张尚书的座上宾,不过他与张泓愃是相交莫逆的朋友,送一份厚礼,以后生晚辈的身份晋见一次,由张泓愃出面,请张尚书过问一下他的事就可以了,也没必要硬要和人家兵部尚书攀交。

    叶小天只是尽可能地通过金陵的这些朋友,结识一些各司各衙的中低层官员,通过他们进一步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子。他们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在各个衙门的能量也不小,叶小天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已经足以为他提供很大帮助。

    昨日叶小天刚刚宴请了国子监的乐翎乐司业。叶小天破获了关小坤移花接木偷换赈银案,出于种种考虑,没有深究此事,保留了礼部关尚书和国子监的脸面,乐司业很是感激,再加上叶小天送了一份厚礼,两人自然成了朋友。

    眼下叶小天的处境还很微妙,通过乐司业在士林中为他扬名,尤其是他成功举办赈灾义卖、解救大批灾民的事儿,经过这些士林中人如椽巨笔的褒扬赞美,可是为叶小天在江南士林中很是张扬了一番名声。这种好名声虽然看不到眼前利益,可是从长远角度看,却是对他非常有利的,会成为他的一笔政治资本。

    今日叶小天则是宴请杨驿丞。驿丞的官儿虽然不大,而且不是民政官员,可要论消息却最是灵通,尤其是要打探京里的消息,除非是有人长期派驻专人在京里关注消息,否则没有谁比他们耳目更加灵通。

    而且,即便是一些地方大员在京里派驻专人打探消息,或许会在消息的深度上比一位外地驿丞了解的更多,可要论消息的广度,却也是远远不及驿丞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

    叶小天的根基在葫县。那儿交通困难、消息闭塞。如今他在金陵则是待参的官员,同样没机会了解太多的消息。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交好一个大城大阜的驿丞,与他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和不同的人来往,就要用不同的办法,乐翎是文人,是国子监的司业,而且两人刚刚接触。请他泛舟莫愁湖,置备美酒佳乐,再送一份昂贵的文房四宝,既贵又雅。足矣,对杨驿丞这种人,那种雅事却未必合乎他的心意了。

    可叶小天对金陵不熟,而且那种烟花之地叶小天也从未去过。是以就请好友汤显祖帮忙,由他介绍,来了这如意楼。

    杨驿丞对这如意楼是闻名久矣。可此处是一掷千金的温柔乡销金窟,他还从不曾来过,此番带着朝圣一般的心情到了这里,转过一丛花木,就见几间精舍,竹篱小径,宛如隐士高人避世潜修之所,不由稍显拘谨起来,对叶小天这个小小的穷乡僻壤的典史的能量也不禁高看了几眼。

    修竹丛下,站着几个小厮,一见他们到了,马上迎上来,殷勤地笑道:“汤老爷。”

    汤显祖家境殷实,结交的又多是官宦子弟,这里是常来的一处所在。他笑吟吟地介绍道:“这位是杨老爷、叶公子!”

    几个小厮赶紧又殷勤地见礼,道:“汤老爷、杨老爷,叶公子,里边请。”

    小厮把三人请进园去,穿过修竹小径,来到一处有花有泉的轩厅,就见几个侍女正忙着摆碗安箸,绣屏前又有数女或立或坐,脂光忿,手里持抱着红牙檀板箫管琵琶诸器,个个衣鲜鬓秀,容颜俏丽。

    杨驿丞强作镇定,免得被人看出自己从未来过这等高档所在露了怯,悄悄打量诸女,却觉身形体态、容颜姿色,无一不是上乘之选,不禁暗暗欢喜:“只是侍婢舞姬,便有这般姿色,那些侍酒陪欢的美人儿还能差了?”

    叶小天还是头一回涉足这等场所,比杨驿丞的见识更差了几分,他还以为这等所在只一进去,便有群雌粥粥投怀送抱,如今一瞧这般景致,毫无烟花之地的俗气,倒是别样雅致,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再瞧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眉目如画,巧笑倩兮,不禁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时,展凝儿和太阳妹妹正徘徊在金陵街头,他们已经问过好几个路人,却没一个知道如意楼的所在。太阳妹妹双手插腰,郁闷地道:“怎么会都不知道呢?要不咱们回去问问魏大叔?”

    展凝儿白了她一眼道:“你问的尽是些寻常百姓,他们哪有闲钱去那等地方。要找那些酒色之徒才行嘛。有了,我看这人就像一个酒色之徒!”

    展凝儿两眼一亮,便向刚从书铺里走出来的岳小关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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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捉奸要双

    岳小关蹙着眉头,哎声叹气地从书铺里出来,一只手贴在腹前,隔着衣服紧紧捏着怀里那二两银子。

    上元节的时候,他正在聚宝门前摆摊出字谜,忽然看见一男一女架着莲花巨灯从天而降,其情其景如梦似幻,岳大先生触景生情,才思如尿崩一般,迅速想出了一个动人的奇幻故事。

    之后,他对这个故事再三润色,又从元朝艳情小说里借鉴了很多旖旎淫靡的情爱场面,再度加工渲染,点灯熬油的写成了一部长达十余万字的艳情小说,拿到书铺里头,店主果然一眼相中了。

    只不过……,岳小关再度叹了口气,依据行情,估摸着这次怎么也能赚到五两银子,谁知那黑心店主太会侃价,结果连一半的价钱都没拿到,这可是他的心血结晶,眼圈儿都熬黑了呀。

    “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吧,知足常乐!”

    岳小关自我安慰着,忽然就想到了长干里的秋香姐,那风情撩人的眉眼,那筛动起来似一盘磨似的大屁股……,记得上一次手头宽裕时还是去年端午吧,这都打了大半年的光棍了。

    想到情热处,岳小关贱兮兮地笑了两声,正想去长干里寻那秋香姐快活快活,眼前突然站定两个姑娘。岳小关见这两位姑娘杏眼桃腮,姿容妩媚,赶紧换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道:“两位姑娘,拦住在下,有什么事啊?”

    太阳妹妹乜了展凝儿一眼,觉得这人坦诚纯朴,完全不像一个酒色之徒嘛,却不知道凝儿姐姐为何就认定了这人是个欢场常客。展凝儿道:“请问,你可知道那如意楼的所在?”

    “如意楼,你们要去如意楼?”

    岳小关看看这两位姑娘,不由痛心疾首起来:“两位姑娘,我看你们清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呢?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行差踏错一步,可就再难回头了啊!”

    展凝儿听得一脸茫然,这人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忽然想到那如意楼就是青.楼,展凝儿心中一羞,柳眉倒竖地叱道:“胡说什么,本姑娘要做什么,用得着你来教训!快说,如意楼在哪儿?”

    岳小关这么一说,展凝儿倒是笃定他必然知道那如意楼的所在了。岳小关眼见这两位姑娘铁了心要往火坑里跳,不禁叹了口气,道:“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两位姑娘可在行?”

    要说舞枪弄棒,施展拳脚,展大姑娘就在行的很,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展凝儿摇了摇头,太阳妹妹更是大摇其头,岳小关道:“这如意楼的姑娘,可不仅仅是长了一个窈窕身子、一副花容月貌就成的,总要才学出众,才进得了如意楼。既然两位姑娘铁心了要干这一行,不如岳某给你们介绍一个好去处,长干里弄月楼的唐妈妈我是认识的,两位姑娘既然是自卖自身,不如就去弄月楼,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身,你们想干什么?放手,痛死啦……”

    岳小关还没说完,太阳妹妹终于醒过味儿来,又气又羞的她一把扭住了岳小关的胳膊。展凝儿掏出一锭银子,托在掌心里,冷冷地道:“告诉我们,这就是你的。”

    岳小关看着那只俏美的手掌中白花花的银子,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道:“你们从这往前走,到了第三个路口往左拐,再经过两条巷子往右拐,沿着那条河走到第二座桥头,过桥……”

    他还没说完,展凝儿的掌心又出现了第二锭一两重的纹银。岳小关马上道:“我领你们去!”

    ※※※※※※※※※※※※※※※※※※※※※※※※※

    汤显祖在轩厅中熟门熟路地坐了,笑道:“夕羽呢,贵客到了,怎也不见她来迎接?”

    一个俏婢笑嘻嘻地答道:“林姑娘听说汤老爷来了,亲自给您沏茶去了,上好的蒙顶石花,您最爱的那种。”

    说话间,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儿已经中姗姗走来,裙拖六幅湘江水,袅袅娜娜仿佛踏云而行,进了轩厢,先向汤显福盈盈地福了一礼,道:“汤老爷!”

    汤显祖笑道:“正说着,你就来了,来来来,这两位是杨老爷、叶公子。”

    那美人儿就是林夕羽林姑娘,她又向杨驿丞和叶小天分别施礼,声音娇柔,举止娴淑,哪有半点风尘之色,倒比许多大家闺秀还要落落大方。

    叶小天见她秀眼藏媚,娇靥含春,不由暗暗点头,此处竟无一个庸脂俗粉,饶是他见过了人间绝色,也不由得赏心悦目。

    那林姑娘在汤显祖身边坐了,片刻功夫,就有两个俏婢端来了据说是林姑娘亲手泡制的上好的蒙顶石花,紧接着流水般呈上各色佳肴美酒,一班丽人调丝弄弦,又有两位姿容不下于林姑娘的美人儿笑盈盈地赶来,分别在叶小天和杨驿丞身边坐了,这酒席便算是开了。

    此处消费非豪绰之人难以承受,听说今日的东道竟是叶小天,那夕羽姑娘不禁好奇地向他一瞟,似乎地忖度他的身份。汤显祖看在眼里,揽着她的纤腰笑道:“怎么,可是看上了我兄弟?”

    夕羽姑娘俏脸晕红,轻轻啐他一口,也不反驳,只是把头轻轻低下,那娇羞风情说不出的迷人。叶小天自然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可莹莹、凝儿甚至哚妮,都还是青涩得未成熟的果子,哪里比得了她的这般妩媚,要说这种撩人的风情,大概只有那位天生尤物的田妙雯姑娘差可比拟了。

    汤显祖见状大笑,附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两句,一拍她的翘臀,道:“去吧,今儿你便好好服侍我这兄弟,欢场之上,他可还是雏儿呢,你可温柔着些。”

    汤显祖一句话就把叶小天臊了个大红脸,夕羽姑娘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走到叶小天身边,如水的眸波轻轻一荡,为叶小天侍酒的女子便心领神会,马上亲亲热热地坐到了杨驿丞身边。

    杨驿丞也不知这么高雅的所在究竟是个什么规矩,不敢拿出他在寻常地方的那种猥琐模样来,这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仙妃般的美人儿,一时竟然消受不了这左拥右抱的艳福,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

    叶小天自葫县时起便不断进补,到了金陵太阳妹妹还是不肯消停,都不知几度午夜梦回、精满自溢了,这时身边坐了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哪里还按捺得住,终于壮着胆子把他那冒汗的手轻轻贴到了姑娘柔软的腰肢上。林姑娘向他浅浅一笑,矜持中不乏风情,一个娇软的身子便偎到了叶小天的怀里。

    汤显祖今日得叶小天请托,晓得是要帮他结交杨驿丞,是以便把两位姑娘都给了杨驿丞,他坐在那里,往吹拉弹唱的乐班里一看,指了指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那姑娘便放下洞箫,笑嘻嘻地赶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汤显祖是个很好的陪客,那些姑娘们更擅长此道,是以这酒宴气氛越来越是活络,及至后来,叶小天也渐渐放开了,一直在装相的杨驿丞更是上下其手,放浪形骸。

    杨驿丞得叶小天如此款待,心中不无感激,便想着投之以挑,报之以李,思来想去,便从他掌握的消息中筛选出了几条叶小天可能感兴趣的,只是此刻风月无边,这些事儿却不宜谈起,只等回到驿馆再寻个机会说与他听便了。

    酒至酣处,夕羽姑娘笑吟吟地道:“好啦,几位爷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奴家这院子里新收了五匹瘦马,唤来叫几位爷瞧瞧,若有中意的,今日便替她们梳拢了吧。”

    杨驿丞平日里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一心以为今日能这两女之一侍寝,却不想她们只是陪酒的,原来还另有扬州瘦马侍候。他早听说杨州瘦马的名声,只是他可花销不起。如今听夕羽姑娘的语气,那五匹瘦马竟然还都是处子之身,更是喜出望外。

    片刻功夫,五位新人便姗姗来到,这五人漆眸如星,唇红齿白,娇娇怯怯,弱不胜衣,只看得杨驿丞眼花缭乱,看了这个舍不得那个,瞧了那个放不下这个,哪里取舍得定。

    汤显祖见状,便向叶小天递了个眼色,叶小天会意,轻轻点头,汤显祖便哈哈笑道:“杨兄想是有些取舍不定了,今日是小天兄弟做东,汤某人乐得大方,杨兄你选三人一并带走吧,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哈哈……”

    杨驿丞一听连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样怎么可以。”说归说,最后半推半就的,便选了三个他最可意的姑娘,迫不及待地去了。

    汤显祖笑道:“叶贤弟,你我之间就不要推辞了,你先来,看中了哪个?”

    叶小天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对这娇弱到了极点的姑娘却是生不起十分的欲望,心中只想:“我叶某人可是二十年磨一剑呐,你们这等风一吹就折了的身子,如何承受得起?”

    方才杨驿丞那是目迷五色,叶小天虽也是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与杨驿丞的取舍难定却大不相同,汤显祖不禁暗暗奇怪,叶小天结识的那些姑娘固然都是人间绝色,可家花野花味道不同,怎么就没有中意的么?

    夕羽姑娘心中不服,忽然凑到叶小天耳畔,那柔荑悄悄探到袍下,隔着裤子捉住了小小天,妩媚地轻喘道:“我这院子里的姑娘,就没有公子看得入眼的么?”叶小天被她一触,快美异常,胯下腾然勃起,脸庞胀得通红。

    汤显祖见他神态,不禁恍然道:“啊哈!原来你喜欢采那熟透了的桃子,这青涩的果子不喜下咽么?夕羽姑娘,今儿便宜了你,我这小兄弟,可就交给你调教了。”

    要说起来,夕羽姑娘对这年少多金,容颜俊美,却又没有什么纨绔气息的叶小天还真有几分喜欢,听汤显祖这么一说,她整个身子更是软绵绵地似乎黏在了叶小天身上一样。

    叶小天自从那次与莹莹缠绵,累到抽筋都不能入巷,还真有点心理阴影了,被这妩媚成熟的美人儿一抱一拖,半推半就地也就从了。

    二人刚刚离开轩厅,岳小关便领着展凝儿和哚妮到了如意楼外,向那花木掩映处一指,道:“就是这里了!”

    展凝儿向太阳妹妹一摆头,怒气冲冲地道:“走!”

    这凭那三两银子的领路费,岳小关就明白了,她们不是来自卖自身的,而是来捉奸的,眼见二人气势汹汹而去,岳小关长叹一声道:“有悍妻如此,兄弟,你真不幸!”

    岳小关转身要走,忽地心中一动,他也不去长干里寻那秋香姐了,而是寻了一处草丛往里一蹲,好好观摩一下今天这幕悍妻训夫记,说不定还能再赚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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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旱魅拜夜叉--精见鬼

    叶小天佯做老到地跟着夕羽姑娘进了一处绣房,但见绣房内素雅洁净,毫无半分俗气。叶小天身边就傍着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鼻端嗅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不由心猿意马起来:“我叶小天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啦……”

    林姑娘对叶小天本就有些喜欢,又念他年少多金,盼他成为自己这里的常客,对他更是竭力温存,挽着他的臂膀进了绣阁,先把门掩了,马上向他递过红嘟嘟的唇儿,先在他颊上一吻,落下一个鲜媚的唇印,再滑到他唇上,未等叶小天反应过来,那灵蛇般的舌儿已经递进他嘴里。

    叶小天顿时情动,伸手便去揽她纤腰,待要向下滑到那丰隆的臀部时,林姑娘娇软的身子往他身上一靠,触了一下硬梆梆的小小天,逗引得叶小天激灵一个冷战,随即就嘻嘻一笑,闪开了身子,把叶小天向前一推,叶小天酒意有了七分,脚下不稳,一屁股歪在榻上。

    林姑娘拔下金步摇,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星眸俏脸掩在秀发之间更显柔媚,她轻笑着把柔荑按在叶小天胸上,轻轻撩拨着,娇声道:“小哥儿,怎么喘得这般粗重?”

    若是个欢场常客,这时早就把那美人儿扑在身下,恣意温存了,叶小天初涉此道,却是个有色心没色胆儿的,心中痒痒的,却只红着脸、大着舌头道:“酒……酒喝多了些,有些闷热。”

    林姑娘吃地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奴家把窗子开了。”

    叶小天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开窗……不大好吧?”

    林姑娘像只蝶儿似的飞过去,正要推开窗子,听到这话,向他回眸一笑,妩媚地道:“郎君放心,这窗后便是池塘,没人过来的。”

    林姑娘把窗子开了,叶小天探头看了一眼,果然一汪池塘,碧水粼粼,林姑娘裹着一股香风回到他身边,扭身在榻边坐了,一个身子便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脸儿贴着胸口,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媚目上挑,含羞带媚地道:“郎君,现在还热么?”

    叶小天见这女子忒会“耍贱”,那媚目上挑,唇儿微咬,神情风韵异常的撩人,一个香软的身子似偎非偎,大腿轻轻在他身上滑动,要害处被她似触非触,刺激得他整个人都像弓弦似的微微颤了起来,偏是面皮太薄,不敢伸手。

    林姑娘看出他的拘谨,欲发觉得此人有趣,便吃吃一笑,道:“人家觉得身上热得很呢,郎君替人家宽了衣裳好不好?”说完不待叶小天回答,便捉住了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襟口。

    叶小天手指触及一片粉腻,再也按捺不住,猛一翻身,便把林姑娘压在了身上……

    ※※※※※※※※※※※※※※※※※※※※※※※※※

    展凝儿和太阳妹妹气势汹汹地走向如意楼,门前几个小厮看见两位姑娘过来,不由大感惊奇,连忙迎上来阻拦道:“两位姑娘,这是私人宅邸,你们要干什么?”

    展凝儿冷声道:“少废话!叶小天呢,叫他出来!”

    几个小厮猛然想起方才有位叶公子,马睛便有一人迅速闪向园内,其他人依旧拦在门前,笑嘻嘻地道:“什么叶小天,两位姑娘,你们要寻情郎,可也别到我们如意楼捣乱,快些离开,否则我们……”

    他们还没说完,展凝儿已经冷叱道:“滚开!”

    展凝儿伸手一拂,挡在面前的两个小厮就觉一股无从抗拒的大力迎面而来,哎哟一声便仰面跌去。展凝儿道:“走,进去找他!”两人这一闯入,如意楼里顿时乱成一片。

    一张绣榻上,杨驿丞仰面躺着,一张涂了胭脂的娇嫩红唇正在他胯下起伏吞吐,旁边另有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仿佛两条轻轻蠕动的大蛇,杨驿丞唇手并用,香艳无边。

    忽然“砰”地一声,门开了,紧跟着脚步声响,榻上三女愕然回头,就见屏风口儿似乎有人影一闪,紧跟着便没了声息。杨驿丞正飘飘欲仙,忽见三女不动,张开迷蒙的醉眼道:“怎……怎么了?”

    三女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回眸笑道:“没什么,杨老爷,您就好好的享受吧。”说完三女便又蛇一般缠了上去。

    展凝儿倏进倏退,动作奇快。太阳妹妹还什么都没看见,眼见展凝儿晕着脸儿往外走,太阳妹妹忙也跟了出去,小声道:“凝儿姐姐,里边不是小天哥么?”

    展凝儿红着脸道:“没看清脸面。”顿了顿,又道:“那厮大腹便便,怎么可能是他。”

    这时候,已经有人飞也似地跑去向林姑娘报信儿了,这如意楼就是林姑娘的私产,自然由她主持。展凝儿老远看见那小厮跑得飞快,不由心中一动,道:“跟上他!”两女便自那人身后追去。

    叶小天本就喝得有些醉了,再被这妖娆的妇人一番撩拨挑逗,也不晓得是自己脱的衣服,还是被她脱的衣服,不一会儿,叶小天已是赤条条一丝不挂,林姑娘身上只着一件亵衣,雪弯玉股,粉光致致,倒比脱光了更具诱惑。

    她也知道叶小天虽然故作老到,其实还是个雏儿,心下欢喜,尤其温柔了些,使尽手段,主动诱导,却不叫叶小天察觉分毫,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男人心理自然得到了极大满足。

    叶小天跃跃欲试,正要登堂入室,剑及履及,门外传来那小厮一声大喊:“姑娘,外边闯来两个极凶悍的女子,说是要找叶小天。”

    “什么?”

    叶小天一听,直如雪狮子遇火,那杆长枪倏地化作了一条死蛇,失魂落魄地道:“遭了,定是她们寻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

    展凝儿追到那幢房前,见那小厮站在门外,马上疾步赶去,那小厮慌忙上前阻拦,色厉内茬地恐吓道:“两位姑娘休得无礼,否则我们可要报官了。”

    展凝儿没有回答,只是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足踝上,那小厮哎哟一声,不往后倒,反而来了一个马趴,“卟嗵”一声跌倒在她面前,抱着小腿惨叫起来。

    展凝儿五指张开,暗蕴劲力,用力一推房门,不想那门并没有闩,被她一推,门扉疾开,“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展凝儿闯进绣房,但见两面坐屏对面而立,隔开中间一处雅致的客厅,展凝儿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清楚主人家多住东首,脚下如飞,迅速闪向东首,绕过屏风一看,就见一个妖娆妇人坐在梳妆台前,身着绮罗绣衣,正在卸妆。

    展凝儿往榻上一看,榻上平整的一丝褶皱都没有,被褥叠得仿佛一刀切下的豆腐块儿似的,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展凝儿狐疑了一下,又想到那小厮一出事便来这里报信,既然不是叶小天在这里,那定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此间的主事人,一双英气的眸子便又透出隐隐的杀气,一字一顿地道:“叶小天呢?”

    ……

    一松、一泉,一石台。

    一径深曲,枝影扶疏,苍苔细石,流水潺潺。

    石台上置红炉火炉一具,茶炉一尊,茶铫一口,茶洗一口,公道杯一只,滤网一只,茶碗数只,其它用器亦是精细雅致,叶小天拾一只蒲团,坐在石台前面,正品茶自娱。

    深曲小径上一阵脚步悉索,三个女子蓦然出现,叶小天悠然回首,顿时愕然,奇道:“凝儿,哚妮,你们怎么来了?”展凝儿和太阳妹妹眼见如此一幕,不禁也呆在那里。

    林姑娘抱着双臂,冷笑道:“叶公子,我这如意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今日若非看汤老爷面子,怎会把此处给你款待客人,不想你家中女子如此不懂规矩,竟到我这如意楼来滋扰生事。这要坏了我这如意楼的名声,以后我还做生意么?”

    叶小天快步走到林姑娘面前,打躬作揖地道:“对不住啦林姑娘,在下对家里人疏于管教,给您添了麻烦,叶某向你道歉,如有什么损失,叶某一定十倍赔偿,还请姑娘恕罪。”

    林姑娘面寒如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叶小天犹自向着人家背影不断作揖致歉。展凝儿一见叶小天虽然在此宴客,却能洁身自好,不与之同流合污,满腔怒气早就不翼而飞,又见他低声下气向人致歉,心中更是不安。

    叶小天眼见林姑娘扬长而去,这才直起腰来,冷冷地瞪了展凝儿和太阳妹妹一眼,太阳妹妹先前听说叶小天去吃花酒,也只是心生幽怨,她可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管教他,这时吃他一瞪,马上怯生生地躲到了展凝儿身后。

    叶小天冷冷地道:“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嗯?你们叫我怎么向汤兄交待,嗯?你们叫我以后怎么在朋友中立足,嗯?交际应酬,本是难免,你们这般行为,岂不让我成了笑柄,嗯?”

    岳小关蹲在草丛中,眼见如意楼中鸡飞狗跳,不禁兴致勃勃。忽然间,就见一个青年公子昂昂然地自如意楼中出来,绷着面皮大步而行,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后边跟着两个女子,正是那两个来如意楼捉奸的凶悍女子,她们迈着小碎步儿,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跟在那男人后面,看着那男子脸色,小意儿地陪笑说着话,两头母狮已经变成了两只狮子狗儿,就差冲他摇尾巴啦。

    岳小关顿时呆在这里:“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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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喜事不欢喜

    叶小天本以为当天傍晚汤显祖和杨驿丞就能回来,却不想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看见他们两人踏着软绵绵的云中步走回来。

    他们居然留宿了,这样的话缠头之资至少要翻一倍,叶小天并不是心疼那钱,可请客的人是他,他本该也有机会如他们一般享尽温柔滋味,可如今……,想到那位夕羽姑娘的风情万种,叶小天满心幽怨。

    汤显祖和杨驿丞早已从从羽夕姑娘那里听说了叶小天的事,如今见他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不远处凝儿姑娘却是虎视耽耽,仿佛正在守着她的盘中食,两人顿时露出一副暖昧模样。

    “哈哈,叶兄弟,承蒙款待啊。”杨驿丞向叶小天拱着手,脚下发飘,得意洋洋。汤显祖促狭地冲叶小天挤了挤眼睛,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叶小天只能苦笑,心想:“凝儿怎么就不跟莹莹一起走呢?”这时候,叶小天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等他回身看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挺羡慕的,是吧?”

    凝儿经过一夜的功夫,渐渐醒过味儿来了,叶小天就算不肯与汤显祖和杨驿丞“同流合污”,却也不至于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吧?再说叶小天是那么雅的人么,一人坐在松下溪边品茗解酒,展凝儿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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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有.是被他唬弄了。”

    展大姑娘这样一想,对叶小天哪还有一点好脾气。

    叶小天觉得这几天凝儿与往昔似乎大不相同了。原来的她扮幽怨啊、扮小家碧玉啊、拈酸吃醋啊,跟只幽怨喵差不多,哪还有半点“力拔山兮气盖世”、“食糜一鼎,牛两只,半饱而止”的霸天虎气概,如今怎么……

    叶小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手抱臂。下巴微扬,眸中泛着危险的光芒。叶小天一个恍惚,仿佛看见她穿着齐臀小苗裙、手执五花大裘鞭,正居高临下地挑起他的下巴,傲然道:“小子,本姑娘看上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哇哈哈哈……”

    叶小天打个冷战,赶紧抛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干笑道:“说什么呢。我叶小天岂会稀罕那些残花败柳。咳,汤兄和杨驿丞刚刚回来,我邀他们到房中坐坐,叙谈叙谈。”

    叶小天赶紧迎上前去,把汤显祖和杨驿丞请到房中,让太阳妹妹给沏了壶茶送来,房门一关,杨驿丞和汤显祖便开怀大笑起来,叶小天苦笑道:“好啦。你们两位真是毫无同情心呐,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取笑我。”

    汤显祖笑道:“你可是你自找的,你若是对展姑娘毫无情意。怕她甚么?你便寻花问柳,她管得着么?你既喜欢她,偏又忸怩作态,人家一个姑娘。千里迢迢随你赴此,对你情意如何,你还不明白?”

    叶小天脸色变了变。道:“汤兄,齐人之福,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汤显祖满不在乎地道:“你便都舍不下,也没什么。虽说太祖时候就定下了妻无子方可娶妾,良家女不可为妾的规矩,可是有谁遵守过了?就是那海瑞海青天,还不是三次娶妻,连讨三妾,他又不贪不占,数十年积蓄都用来弄女人了,难怪穷得叮当山响,连给老母过寿,都只能买二斤猪肉。问题是……”

    汤显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一字一顿地道:“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杨驿丞现在和叶小天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也笑着说道:“是啊,那位夏姑娘和这位展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子吧?难就难在这里了,妻只能有一个,孰大孰小呢?这件事,只要你平得了,便没有问题了。”

    叶小天叹了口气,心道:“好人家的女儿?何止是好人家,你若知道她们的家族都是称霸一方的土司世家,便不会说的这么轻松了。”

    叶小天烦恼地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们两位是帮不上忙的,说来徒增烦恼。呵呵,杨兄,汤兄,昨夜可玩得快活?”

    他这样一问,两人也便抛开此事不提,杨驿丞眉飞色舞地道:“快活,快活,人间仙境啊。叶贤弟,那如意楼当真名不虚传,到了那里当真如意的很,为兄昨夜……”

    他刚说到这里,门扉便被叩响了。杨驿丞登时闭嘴,和汤显祖用一种有趣的目光看着叶小天,叶小天也以为是凝儿来了,心中愈加苦恼:“这丫头,把我当成犯人了么?我跟两个老男人在一起,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小天起身开门,随口说道:“来了来了,不要敲了。我与杨兄和汤兄正在叙话,你不去与哚妮聊天,来此做……”

    叶小天说着,已经打开了房门,一见门口站的那人,不由一怔,讶然道:“足下找谁?”一边说着,叶小天已经一边让开门口,看向杨驿丞。

    门口站的那人青衫皂靴,显见是个衙差,想来只能是找杨驿丞的,却见那人向房中三人一扫,缓缓道:“哪位是葫县典史叶小天?”

    叶小天怔了怔,忙道:“本人就是。”

    那衙差上下看了看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公函,双手递给叶小天道:“叶大人,吏部行文,请查收。”

    ※※※※※※※※※※※※※※※※※※※※※※※※※

    “调任南京吏部提举?”送走了衙差,叶小天也没避着杨驿丞和汤显祖,当即便打开了公函,一看其中内容,不由失声念了出来。

    杨驿丞和汤显祖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作风,正闲坐一旁品茶,一听这句话,不由一起抬起头来。汤显祖动容道:“谁调任吏部提举,是叶贤弟你么?”

    叶小天一脸迷茫地道:“不是我还有哪个?”

    “哈哈,贤弟当真是有福之人呐!”汤显祖当即拍案大笑,道:“你看我说的如何?嘿嘿,要办你的是张江陵,把张江陵打翻在地又狠狠踏上一只脚的那些人便绝不会动你,。”

    “恭喜。恭喜,叶老弟,没想到你一步登天,到了金陵为官,哈哈哈,从此你我更方便走动了。”杨驿丞也站起身,又惊又喜地向叶小天道贺。

    叶小天抖了抖那一纸公文,迷惘地问道:“两位,这吏部提举官,是个什么玩意儿?”

    汤显祖和杨驿丞互相看看。杨驿丞惭愧地道:“这个……各司各衙的官职繁多,为兄一时也记不起这提举官是什么阶级,任命书上是怎么写的?”

    叶小天道:“说是平调。”

    杨驿丞笑逐颜开,道:“那就是高升了,呵呵,说是平调,就葫县那种穷乡僻壤,能调来这石头城为官,便是连降两级。不!连降三级,都有人抢着来,你信不信?”

    叶小天唯有苦笑,他信。可是就算真的有人打破头也要抢着来,甚至宁愿降级调任,可他不想啊。这应该是京里倒张派占了上风,刻意地同张江陵对着干。所以“成全”了他,问题是他不需要这种成全啊。

    他在贵州,可借天时、地利、人和。三年升八级,对别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绝不可能,可对他来说,却未尝没有机会,可他如果到了金陵,以他的资历,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不要说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再高升一步。

    汤显祖瞧他神情古怪,不禁奇道:“怎么,贤弟貌似还不太满意?”

    叶小天心中发苦,揪着脸道:“满意!满意!只是……一时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结果,所以有些难以置信。”

    杨驿丞哈哈大笑,道:“贤弟这是惊喜过头了,你真是洪福齐天,不想竟有这般好运,我都有些嫉妒了,贤弟一定得请客。”

    汤显祖起哄道:“对!请客,请客,我把泓愃、枕花他们都叫来,咱们一块儿庆祝庆祝。”

    叶小天苦笑道:“请客,一定请客。”

    叶小天随意敷衍一番,把这两位仁兄请了出去,马上把展凝儿、太阳妹妹和华云飞、毛问智,包括那个只要钻进屋子就懒得露面的超级老宅男冬长老都叫来了,开了一次圆桌会议。

    叶小天把京城吏部下发的公文给他们看了,说了自己平调至金陵任职的事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言语了,这么一件对别人来说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对他们来说,竟是毫无意义。

    毛问智拍着大腿,遗憾地道:“哎呀妈呀,咱们那大宅子啊,这才盖了几天,马上就住不得了,到了金陵,咱们可包不起一座山吧?”

    太阳妹妹的家就在贵州,从葫县过去,山路也就两天路程,如果叶小天到金陵上任,那她想回一趟家可就远了,怕是几年也难得回去一趟,她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看着叶小天,好生不情愿他升这个官。

    展凝儿同样如是,虽说她平时总是游走在外,可根毕竟还在那儿,游戏四方和定居异地,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她到现在都不能和叶小天确定名分,如果叶小天真的定居金陵,她能一直住在这儿?

    冬长老脸色凝重地道:“尊者,此处距我神教千里之遥,中间又有大山无数,尊者若到此处为官,有什么事时,恐教里难以援手啊。”

    华云飞的老家就在葫县,虽说父母双亡,依旧故土难离,不过他已下定决心,一生伴随叶小天,叶小天哪怕去了天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是以心中虽然不喜,却也没有不愿。但他想了想,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大哥,我记得那个休学在家的关小坤,他父亲就是南京刑部的吧?好象……还是个侍郎?”

    叶小天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巧?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想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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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吏部一日游

    叶小天主意已定,使拿着吏部下发的公文,由华云飞和毛问智陪同,去南京吏部走了一趟,领了告身和官服回来。次日一早,叶小天换上官服,领着华云飞和毛问智便奔了吏部。

    叶小天穿着一袭绿袍,头戴展角幞头,补子上绣着一只练鹊。这是不入流的杂职文官补服上的图案,依次往上,正副九品是鹌鹑,正副八品是黄鹂、正副七品是鸂鶒,正副六品是鹭鸶,如果叶小天能在三年之内把胸前那只小练鹊变成长腿细项的鹭鸶,他这只“禽兽”就算修练成功,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大明的官职设置其实并不多,就连从朝廷领薪水的正役都不多,所以各级衙门都有大量的补役、帮办,这个就由地方官府甚至地方官个人掏腰包来养了,只要你养得起,自然可以有大量鞍前马后的伴当。

    因此一来,叶小天就给毛问智和华云飞置办了两套皂隶服,由他们两个陪着自己去了吏部。他这么小的品阶,不要说尚书,就是侍郎都不会见他,甚至郎中和员外郎也无需接见,不过叶小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过张江陵的特别关注,竟然得到了吏部郎中郭舜的接见。

    这郭郎中对叶小天倒很客气,谈笑风生地问了问他的履历,便和颜悦色地打发他出去了,望着叶小天走出去的{一+本}读}小说ybdu背影,郭郎中抚须一笑,暗想:“顾老友何等人物,却不知为何,竟与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结下了过节。也罢,难得他开一次口,我便帮帮他,过上两日,便设一个局,让这小子栽进去。让他从此不能翻身。”

    引着叶小天去见郭郎中的是一个书办,名叫王清朔。这王清朔不知道叶小天的底细,本来见他一步登天,还颇为眼红,如今见他一到,竟蒙郭郎中破格接见,还以为他和郭郎中有什么关系,言语之间便亲热了许多。

    叶小天从郭郎中的签押房出来,对王清朔道:“王书办,不知我这提举官都负责些什么啊?”

    王清朔笑道:“叶提举。难怪你不晓得,咱们这吏部,本来就压根儿没有提举这么个官职。咱们吏部但凡有官阶的,最小也是个六品,实在是没有不入流的杂官,可叶提举却是朝廷特别关照下来的,所以才为你特设了一个提举之职,这在咱吏部,还是颇天荒的头一遭。是以在下也不知道你究竟该负责些什么?”

    王清朔说到这里,站住脚步,指着前边一幢小小的签押房道:“到了,这儿就是你的署公所在了。叶提举平素不妨各处走动走动,与同仁们熟悉熟悉,想必过两日,郭郎中那里就会有差遣安排下来。”

    叶小天见他说话客气。忙也客气地道:“有劳王书办了。”

    待那王书办告辞离开,毛问智道:“大哥,还真叫那老汤给猜着了。人家真就是弄个闲职把你给养起来了,要俺说啊,咱真不如回葫县,在那儿你官再小,也是县里的头面人物,在这里是个官就比你大,忒没意思。”

    叶小天瞪了他一眼道:“少说废话,你以为我不想走?不过,总得先摸清这里的情况再说。我觉得,从小地方往大地方走,自然不容易,可要从大地方往谁也不愿意去的小地方走,想必容易的很。可前提是,咱得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华云飞道:“大哥,张泓愃张公子的父亲贵为兵部尚书,如果咱们走他的门路……”

    叶小天道:“张尚书的门路自然可以走,不过他那里毕竟是兵部,跨着衙门呢,为了这点小事去求他帮忙,可就浪费了一份交情。不急,咱们先自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请张泓愃帮忙。”

    三兄弟说着,只去自己那处小小的签押房转悠了一圈,便出来四处游荡,走到一处门窗洞开的候见房外时,忽见里边有个七品官正襟危坐,似乎正在等着什么大人物接见。

    门外廊下两个杂役望着那七品官低声交谈,其中一人道:“这不是江浦知县白弘么?”

    后一人道:“可不就是他,乡间有谚:白蚁过境,寸草不生。这个酷吏,怎么来吏部候见了,莫非还要高升?”

    前一人道:“老弟慎言,不可轻言官吏廉腐正邪。”

    后一人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坊间谁不知他名声?此人一味地往上爬,从不管百姓死活。,但逢灾年绝不报灾,只是一味威逼百姓纳税,害得人家妻离子散,谁想告状就被他关进大牢,他还威逼百姓给他献万民伞,是个顶着清官帽子的酷吏!”

    前一人胆小怕事,急忙打断他的话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乱说话可讨人嫌呐。他既来吏部述职,说明上头对他印象不错,还是慎言的好。”

    二人说着,便漫步走开了,却未注意他们这番对话正被后面走来的叶小天三人听个正着,叶小天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回转葫县,实在不想要这份被别人眼红不已的福气,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忽地计上心来,忙把华云飞叫到面前,附耳吩咐几句。

    华云飞犹豫地道:“大哥,他是否酷吏,与我等何干,何必捉弄于他?”

    叶小天笑道:“我正想被贬回葫县,得做点儿事才成啊,大错不能犯的,犯了可就弄巧成拙了,来点小错才恰到好处,何况这等酷吏,正该整治一番。”

    华云飞一向对叶小天言听计从,听他这么说,便颔首道:“小弟晓得了,去去就回。”

    江浦知县白泓在候见房里正襟危坐,心中可是激动不已,两个掌心攥的全是汗。他不惜千夫所指,一切惟以考成为重,年年获得优上的评价,如今终于蒙吏部召见叙职,高升在即,心中自然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官儿带着两个皂役走进门来,白知县刚要起身。瞧那官儿胸前一只杂职官的练鹊,那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只是虽说自己品阶比人家高的多,毕竟这吏部的衙门口儿大,他还是很客气地向这杂职小官点头一笑。

    叶小天径直向他走过来,笑吟吟地道:“这位大人,等着候见呢?”

    白弘忙道:“正是,正等孟侍郎接见,足下是?”

    叶小天道:“哦!本官呢,就是专门负责接待候见官员的。这位大人。你要见侍郎大人,这副样子可不成,你看看,帽子歪了,袍子还有褶皱,这腰带束得也不整齐。孟侍郎最重仪表,你这样子很失礼的。”

    白知县一听不禁慌张起来:“是吗?这……那……白某……”

    叶小天摆摆手,道:“不必慌张,你们两个。快帮这位大人拾掇拾掇。”

    “遵命!”

    毛问智和华云飞答应一声,便上前帮着白县令整理起来,抻整衣袍、整理冠带,华云飞绕到白知县背后帮他整理官帽的展角时。飞快地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手腕一抬,便把一只刚捉来的蝎子丢了进去,然后又往白知县头上一扣。一旁的毛问智全都看在眼里。向华云飞呲牙一笑。

    “成了!这下就齐整多了。”

    叶小天上下打量白弘几眼,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白弘感激地道:“有劳,费心了。”说完从袖底摸出一锭二两的雪花银。顺手往叶小天手中一塞:“白某还在候见,不能稍离。请三位兄弟吃碗茶,辛苦,辛苦。”

    叶小天拈了拈那锭银子,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人太客气啦,恭祝高升啊,哈哈哈哈……”

    叶小天三人刚走出去,便有一个衙役匆匆赶来,站在廊下喊了一声:“孟侍郎召见江浦知县白弘!”

    刚刚落座的白弘就像屁股底下安了一个弹簧,嗖地一下又弹起来,赶紧走了出去。

    吏部右侍郎孟大人是一个年过五旬,貌相十分威严的人,下官晋见,常常三言两语下来,语气淡淡的,就令人忐忑紧张,额头冒汗。不过,他近日就要高升京城吏部,心情愉快,所以见了白弘,倒是和颜悦色的很。

    孟侍郎捻着胡须,微笑道:“白知县,从你往年的考评来看,很不错啊,税赋征收及时,县内也从未见有什么治安大案。”

    白知县喜上眉梢,连忙欠身道:“大人谬赞,这都是皇上英明,上官扶持,下官不敢居功……”

    说到这里时,白知县忽然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孟侍郎笑吟吟地道:“嗳,何必自谦呢,你县濒临大江,却连年未有水灾,固然是老天照应,也是你治理有方啊,听说,你县百姓还给你上了万民伞,官声很好啊……”

    白知县晃了晃脑袋,孟侍郎眉头一皱,道:“怎么,本官说的不对?”

    白知县吓了一跳,赶紧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他只觉头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痛澈入骨,可又记着这位侍郎大人最重仪表仪态,他的前程可是这位大人物一言而决的,他强忍痛楚,不敢有所失礼,可头痛欲裂,慌张之下,口不择言地道:“不不不,大人说的极是,下官的官声……官声还是极好的。”

    白知县说到这里,那蝎毒已经开始发作起来,痛得他颊肉不断地抽搐,额头冷汗涔涔。孟侍郎见状,微微一笑,捋须道:“白知县,你不用紧张,本官有那么大的官威吗?”

    “哦呵呵……,啊呀呀……,哎、哎、哎、哎……”白知县再也忍不住了,痛呼一声跳将起来,袍袖一下卷翻了茶杯,他也不管不顾,而是手舞足蹈,仿佛像跳大神似的乱蹦起来。

    :关小坤的爹应该是礼部尚书,不是刑部侍郎,所以上一章略做了修改.

    (未完待续……)

第42章 祸水东引

    孟侍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知县跳大神儿,慌张地冲左右喊道:“来人,快来人!此人……此人莫非患有癫痫之症?一县正印,居然如此有失官威,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白知县生怕丢了他的乌纱,一边惨叫,一边跪倒在地,叫道:“侍郎大人息怒,非是下官不敬,实在是……,哎哟……”

    白知县慌慌张张地扯下帽子,一只蝎子站在他的头顶,威武地举着两只螯钳,尾钩耀武扬威地举在空中,白知县的脑门上虽然有头发盖着,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肿起一个大包,真难为他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孟侍郎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把蝎子养在冠帽之中?”

    白知县痛得浑身哆嗦,涕泗横流地道:“下官没养蝎子啊,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们干的……”

    白知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把他方才的经历对孟侍郎说了一遍,孟侍郎勃然大怒,拍案道:“岂有此理,何人竟敢如此戏弄来衙公干的官员,左右,速速查来,白知县,你亲自去辨认!”

    没多长时间,叶小天就站到了孟侍郎面前。

    孟侍郎一问叶小天名姓,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上下打量叶小天几眼,捻须《长〈风《文学 道:“前些时日,有人赈灾义卖,解救大批灾民,那个人也叫叶小天……”

    这就是叶小天通过国子监的乐司业等一班文人为他舞文弄墨地吹嘘包装的效果了,堂堂天官府的二把手,竟也因为熟知了他的大名。

    叶小天马上欠身道:“正是下官。”

    孟侍郎一听,颜色稍霁,当时乔奈何乔御使的儿子乔枕花登门募捐,他只捐了腰带一条应事,不想这班人竟然搞起了义卖,当时孟侍郎好生紧张。生怕他那腰带卖不出去,惹得乡间嘲骂,是以特意吩咐了家人,揣了一笔银子赶去竞拍。

    不想不等他那家人动手,就有人抢着以高价把他的腰带买走了,孟侍郎因此还得了个好名声,孟侍郎获悉事情经过后,对那主办义卖的人大生好感,只是当时叶小天还未经乐司业等人鼓吹,孟侍郎只知有张泓愃。还不知有他叶小天其人,这时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孟侍郎缓了缓颜色,问道:“叶小天,本官问你,缘何作弄江浦知县,在他冠内放置毒蝎?”

    叶小天道:“侍郎大人,这白弘是有名的酷吏贪官,坊间有谚,曰:白蚊过境。寸草不生。指的便是此人了,下官一时气不过,才想……”

    孟侍郎拍案道:“荒唐!糊涂!不成体统!你说他是贪官,他就是贪官?考察官员自有一定之规。你无凭无据就断言他人是贪官酷吏。你以为你是言官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吗?”

    叶小天道:“大人,您高高在上,有些事未必清楚。下官却知道。一个人是好官还是坏官,越是下边的人才越清楚。”

    孟侍郎乜着他道:“混帐,你这是说本官是糊涂官吗?”

    就在这时。吏部郎中郭舜闻讯赶来,从侧门进来,一见孟侍郎正训斥叶小天,忙在一旁站定。

    孟侍郎指着叶小天道:“真是荒唐的一塌糊涂,你是何时调到本衙的,现居何职?”

    叶小天拱手道:“下官是今日刚刚调任吏部的,忝居提举一职。”

    孟侍郎怔了怔,扭头对郭舜道:“咱们吏部有这么个官职吗?”

    郭舜赶紧上前道:“回禀侍郎大人,这个提举官,本来咱们吏部是没有的,其实是这样……”

    郭舜凑到郭侍郎面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孟侍郎马上就要调任京城了,对这种关系到站队和立场的事情敏感的很,听说之后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答道:“既然无罪,让他回葫县也就是了,何必安排到金陵来?你也是的,虽说安排到了京城,哪个衙门不好打发,非要临时编排出个提举的职位,非要把他安排在咱们吏部,你以为这么做了,京城诸公便能注意到你的所作所为?”

    郭舜尴尬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觉得……”

    郭舜一时也想不起合理的解释,是以吱吱唔唔。心中却在暗恨:“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个惹祸精,不知何故得罪了镇远侯府的顾三爷,这才刚到吏部,又得罪了郭侍郎。我这里才想好一桩事情,可以把这小子陷在里边,还没等实施呢,他先闯上祸了,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不安份的人,我何必绞尽脑汁,还怕他自己不找死么?”

    孟侍郎不耐烦地向郭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莽撞无知的人就不要安排在我们吏部了。”

    孟侍郎转向叶小天道:“为你增设提举一职,不合朝廷体制。你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吏部也容你不下,你这么喜欢办贪官酷吏,去刑部吧!”

    叶小天本来是想调回葫县的,最好这孟侍郎烦了,直接把他打发回去,谁知却又让他去了刑部,只好硬着头皮道:“是!那个……,大人,下官本来是葫县的典史,穷乡僻壤的,所以不识大地方的规矩,不如大人把下官调回葫县去吧,那刑部,下官不去也罢。”

    孟侍郎是想着此人既然是张江陵要办的人,自己不好深究,再者,他办的那桩赈灾义卖,还是挺合自己心意的,所以便大事化小,把他弄出吏部也就算了,谁知他竟主动要求调回那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倒把孟侍郎逗乐了。

    孟侍郎心道:“原来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浑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倒不是成心跟本官捣蛋。”这样一想,孟侍郎倒消了怒气,好笑地道:“住口!这朝廷的官职,是你想当什么就能当什么的吗?吏部是管官的衙门,本官是管官的管,本官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孟侍郎转向郭舜,道:“郭郎中!”

    郭舜赶紧拱手道:“大人?”

    孟侍郎道:“马上重新给他办一份告身,把他调去刑部吧!”

    郭舜苦着脸点头道:“是,下官……遵命!”

    孟侍郎拂袖欲走,刚一转身,忽又站住,冷冷地瞥了叶小天一眼,一字一句地道:“那江浦知县,本官会查查他!”

    ※※※※※※※※※※※※※※※※※※※※※※※

    “这才到任一天,他就被赶去刑部了?”

    李国舅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三爷,问道。

    顾三爷苦笑道:“是啊!真是想不到,郭郎中本来已经安排了一桩案子,准备过两天就让叶小天去查,到时候一定让他牵涉其中,办他个丢官免职、锒铛入狱的下场,到时候怕那夏姑娘不来求你么,谁知道……”

    李国舅苦恼地拍了拍额头,道:“这真是……,刑部那边,你可认得人么?”

    顾三爷精神一振,道:“认得,不过,刑部那边我看咱们不需要特意去请人帮忙了。”

    李国舅奇道:“这是为何?”

    顾三爷微笑道:“国舅,那刑部尚书芮川是芮清行的父亲,而芮清行是关小坤的好友。关小坤受叶小天整治,连国子监生的身份都丢了,他岂能不恨叶小天入骨?只要咱们把这件事透露给他知道,他必然去找芮清行帮忙,到时候……”

    李国舅恍然大悟,呵呵地笑起来:“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仇敌遍天下啊,好!这刑部去的好啊,既如此,这件事倒不必你顾三爷了,我与那芮清行、关小坤都认识,我把这件事知会他们便是了!”

    李国舅用折扇轻轻一拍手掌,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

    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刑部主事杨富贵愣了半晌。

    他还记得这个人,这个叶小天虽然官儿小到了极点,可是他曾与当朝首辅张太岳先生牵扯上了关系,所以被他们刑部当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直丢在馆驿里不理不问,他眼看就要把这人忘光了,怎么……他又来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把告身递了过去,道:“杨主事,这是吏部的行文,下官如今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轻轻啊了一声,道:“你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一边问,一边接过告身,一看上边的履历,赫然有一行字迹,是在吏部任过提举的,奇怪,他不是葫县的典史么,什么时候做过吏部的官了?

    杨富贵仔细一看那时间,惊得嘴巴大张,“咔”地一声差点儿掉了环,杨富贵吃惊地道:“你……你本来在吏部任职?才一天,就调到我们刑部了?”

    叶小天揉揉鼻子,道:“大人,这种状况,很罕见么?”

    杨富贵道:“闻所未闻!”

    叶小天道:“这个……其实吏部孟侍郎对下官欣赏的很,不过他觉得下官在刑部更能一展所长,所以就把下官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想了一想,道:“你且候在这里!”

    杨主事拿起叶小天的那份告身,便去见员外郎钱顺了。为了安置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吏部、刑部一众大员们居然如此煞费苦心,却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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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刑部守门员

    “叶小天?过了这么久,朝廷终于想起他了么?让他在金陵任职,这可是一步登天呐,算他小子福气。?不过……他不是被安排在吏部了么,怎么这才一天功夫,就打发到我们刑部来啦?”

    刑部员外郎钱顺阴阳怪气地问着,他很不喜欢叶小天,当初叶小天赈灾义卖时,他有钱没花出去,所以很不爽。他不怪自己思虑不周全,亲自跑去了拍卖现场,反而把这笔帐算到了叶小天的头上。

    杨富贵道:“这个……下官也觉得蹊跷,不过,他是吏部委派到咱们刑部来的,这却是一点不假,咱们也不能不收啊,您看?”

    钱员外郎转了转眼珠,道:“不急,你去吏部那边打听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在吏部待了一天,就被打发到了咱们这儿,我去找郎中大人商议商议。”

    杨富贵答应一下,转身便往吏部去,六部的衙门都挨着,倒是不远。

    “什么?叶小天?嘿!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当初咱们就不该自作主张,让葫县先把他看押起来,得,这下砸手里了。”听说叶小天被委派到了刑部,刑部郎中燕起也很不爽,因为当日赈灾义卖,他也是揣着银子去的,结果钱没花出去。

    钱员外郎苦笑道:“如果不是那位葫县县丞自作聪明,怎也不致如此啊,不管如何,人已经被派来了,咱们也不能不收啊。”

    燕郎中想了想,捻须道:“不急,等杨主事打听了消息回来再说。”

    杨富贵去了不大的功夫,就急匆匆地回来了。叶小天在吏部闹的那档子事儿已经被吏部上下当成了大笑话在谈论,根本不用找消息特别灵通的人就能打听得到。

    这种衙门,平时的气氛非常严肃呆板,大家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哪有叶小天这样的人物。把官场当成了过家家一般,闹出这般搞笑的事情,这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一道谈资。

    燕郎中和钱员外郎听杨主事说明了原委。不由面面相觑。

    杨主事道:“两位大人,这人可怎么安排啊?人家还在我签押房里等着呢。”

    钱员外郎恍然道:“闹了半天,是被吏部嫌弃,给丢出来的?吏部提举?嘿!他们怎么想出来的,亏得是个不入流的杂职。他们随便拼凑出一个职官便任命了,要不还成了麻烦。燕郎中,你看?”燕起摆摆手,轻咳一声道:“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交给尚书大人处理吧。”

    钱员外郎蹙眉道:“这么一个小小官员的调动,不必惊动尚书大人吧?”

    燕郎中道:“此人有些特殊,小心无大错!”

    不一会儿。燕郎中就赶到了芮川芮尚书的签押房,芮尚书一听,也不开心了,暗想:“你姓孟的也太不仗义了吧?这样一个混账货色,你们吏部不要。就往我们刑部丢,你当我们刑部是收破烂的么?”

    芮尚书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本衙……还有闲职么?”

    燕郎中苦笑道:“大人,六部这种所在,哪有闲职啊,每个职位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但凡有一个缺出现,立马就有一群人递条子、打招呼,能空得下来么?”

    芮尚书思索片刻,道:“得,叫他守大门去吧。”

    燕郎中吃惊地道:“大人,他虽然是不入流的官,好歹也是官呐,叫他守门,不合适吧?再者说,虽然朝廷上不大在意他,可他毕竟是受过张江陵特别关照的人,容易引人注意,咱们这么做是不是…………

    芮尚书摆摆手道:“朝廷方面,你不用担心,他这个人,只是在特殊时刻、特殊情形下,大家为了表明立场,才不好随意处置的一个人物。如今大局已定,他的身份就不那么敏感了。再者说,本官也不是真的让他去守门,可实在没有合适的差遣给他嘛,嗯……要不,就让他做个守门掌固吧。”

    燕郎中道:“司门掌固?是,下官晓得了。”

    这司门掌固可不是守门的,而是管天下门禁的,管理各处的关卡、要隘的通行,你想去外地,必须要经过这些所在,尤其是经商的人,那就得有刑部颁发的“过所”。

    刑部里专门管理颁发这种交通凭证的部门,就叫司门。所以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个肥差,司门掌固是司门司里的一个杂职小官,上边还有司门主事,司门员外郎和司门郎中。

    芮尚书不耐烦地道:“谁说让他去司门司了?本官说的是把门掌固,既然没有空缺,本官也生造一个官职给他便是了,反正是不入流的杂职小官,随便安排个职务,叫他有饷可领就行了。”

    又是生造出来的官职?想想叶小天这古怪的遭遇,燕郎中有些忍俊不禁,连忙道:“是,下官晓得了。”

    ……

    “把门掌固?”

    叶小天捏了捏下巴,迷惘地道:“有这么个官职么,我倒是听说过司门掌固。”

    杨富贵道:“你没听错,就是把门掌固。咳,本来呢,是没有这个官职的,可本衙各司没有空缺,一时也不好安置你,所以尚书大人才给你编排……咳咳,那个委派了这么个职务。”

    叶小天道:“可我好歹也是个官,没道理让我去当门房吧?”

    杨富贵道:“谁说让你去当门房了?是让你管门房,你不但管着门房,还管着所有守门的衙役差官。严格说起来,你手底下可有一百好几十号人呢,何等威风!去吧,你先到门房那边,等有了职缺,我会想到你的。”

    杨富贵摆摆手,转身便走,身子一转过去,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华云飞凑上前道:“大哥,我看他们是故意整你啊。”

    毛问智道:“俺想起来了,这刑部尚书不是芮清行他爹么?会不会是那只老乌龟为了他儿子,才故意欺负大哥啊?”

    叶小天疑惑地道:“堂堂一部正堂,没理由和我这样的小虾米较劲吧?

    华云飞冷笑道:“大哥,他们也就是官大了点儿,还不是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儿,吃喝拉撒和咱们有什么区别?你别把他们都当成君子,是否君子跟官儿大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小天笑道:“有道理。嗯……如果他想整我,咱们可要小心点了,我正不打算在金陵混呢,可是想让他们抓把柄,也得我自己露把柄给他们抓,而不能叫他们找咱们的把柄,那样的话可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你们明白么?”

    华云飞道:“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

    毛问智吃惊地道:“啥意思啊?他还想让咱们钻他裤裆啊?”

    叶小天和华云飞一起转过身去,假装不认识他,这种夯货,跟他走在一起都丢人。

    毛问智还在不依不饶:“凭啥啊!俺可不答应!俺娘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

    李玄成、关小坤和芮清行三人在醉烟楼上饮酒,今日做东的是国舅李玄成。关小坤上一次盗窃赈银的事件虽然被压了下来,却被国子监开除,丢了功名,又被老爹拘在家中很久,是以垂头丧气地很没兴致。

    李玄成和芮清行好言安慰着,李玄成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想的太多。至于小公爷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小公爷心高气傲,那种情形下他又能说什么呢?过些时日,李某再把他也请来,你们一世兄弟,总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真的断了交情。”

    关小坤狠狠地灌了杯酒,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顿,咬牙切齿地道:“想不到我关小坤竟然栽在他叶小天手上,嘿!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被我逮到机会,要不然……”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算啦,你大人大量,何必与他这般人物一般见识呢。我听说,那叶小天已经到刑部任职,以后也算是金陵官吏了,你早晚也要入官场的,何必与他结下仇怨。”

    关小坤双眼一亮,急忙问道:“什么?他不是待参之身么?他的事解决了?他现在刑部做事?”

    李玄成漫不经地道:“是啊,此人走了狗屎运,张太岳倒霉,他却因此沾了光,朝廷上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还把他调到了刑部。”

    关小坤马上狠狠地看向芮清行,道:“清行,刑部可是你爹的地盘,我可是你兄弟,我在这小子手上吃了大亏,这一回,你无论如何得帮我!”

    李玄成蹙眉道:“小坤,当日你的举动确有不妥,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追究了。”

    关小坤怒道:“不成!国舅爷,不是我关小坤不给你面子,这个叶小天是个什么东西,他也可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清行,我这个忙,你究竟帮不帮!”

    芮清行犹豫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关小坤咬着牙道:“他差点儿把我送进大狱,我就要他进大狱!”

    芮清行想了想,道:“刑部有两位世叔,与我爹关系匪浅,我找他们帮忙,应该能帮你整治了他,不过,得等机会!”

    关小坤大喜,道:“成!我等,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进大狱,哈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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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