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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章 背水一战

    readx;曹瑞云和展伯雄突然率兵出城,疾驰向东,显然是打算逃回老巢,这个举动马上引起了叶小天的注意。叶小天知道这两人终于决定出逃了,马上集结全部人马,亲自带队追了出去。

    曹瑞云赶到十二马头境内,兵马停下稍事歇息了一阵儿,他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步卒,两条腿跑路不歇歇是根本承受不了的。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曹瑞云便喝令起身,全军转向云雾山。

    云雾山上,有一座新坟,坟前摆着一口箱子,香烛纸灰犹在。曹瑞云一眼看见那口箱子,登时跳下马去,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号啕道:“大哥啊……”

    曹瑞云一把掀开箱子,正好看见他大哥的人头。曹瑞希被盛敛时已经洗净血迹,因为身体太散,用麻布裹紧了,变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好在头颅还算完整。

    这时他的身体已被叠放在箱内,头就放在身体最上面,已经用石灰腌过的头颅倒也干爽。曹瑞云一把将大哥的头颅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展伯雄跟着下了马,急急劝道:“土舍大人,此刻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们离开贵阳,叶小天必然有所察觉,咱们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曹瑞云把大哥的头颅小心地放回箱中,吩咐人道:“抬起来!”

    曹瑞云一抬头看到毛问智的坟茔,看见坟前叶小天所立的石碑,不由咬牙切齿,狠狠地吩咐道:“把坟给我刨了,拖出那人的尸体,剁成肉酱!”

    展伯雄归心似箭,急忙阻止道:“土舍大人,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浪费功夫在一个死人身上做什么。”

    曹瑞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道:“叶小天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不刨坟掘尸,难消我心头之恨。”

    展伯雄急道:“时间紧迫,一旦……”他一面说,一面回首向山下望,此刻正是上午,秋高气爽,视线明朗,这一回头,恰见远处一行人马正向这边赶来。

    展伯雄惊道:“不好!那小畜牲真个追来了!”

    曹瑞云扭头一看,远远确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虽然看不清楚,可十有**必是叶小天的追兵无疑。曹瑞云恨恨地一跺脚,大喝道:“我们走!”

    远处那队人马确实是叶小天,他一直盯着曹瑞云和展伯雄呢,等的就是他们出逃的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

    水东十二马头属于宋家。安氏从汉代就成为水西大族,而水东宋氏则是从唐朝开始。李渊称帝后设立蛮州,辖地包括十二马头在内的水东大部分地区,所任命的第一任蛮州刺史正是宋氏先祖。

    从此,宋氏就在水东扎下了根,王朝更迭、千年以降,大唐早已成为故纸堆中的一个名字,但宋氏子子孙孙始终统治着这里,根基之厚可想而知。

    曹瑞云和展伯雄急急逃走,追兵却越来越近,曹瑞云不禁发狠道:“老子兵马四倍于他,怕他何来,老子不走了,咱们停下来,和他决一死战!”

    展伯雄急忙劝阻道:“土舍大人,奈何我们士气不振,军心难用啊!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还是速回本寨,再联兵讨伐卧牛岭,方才万无一失。”

    曹瑞云想想也是道理,咬牙道:“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早晚要他叶小天好看,咱们走!”

    二人带领兵马匆匆逃到峨黎山下,山前有宋家设下的关隘,专向行人征收过路费。一见远处大队人马刀枪晃晃地杀奔而来,关隘上早就敲起铜锣,等待过关的百姓商旅慌忙逃进头去,大门一闭,严阵以待。

    展伯雄勒住座骑,向关上大喊道:“尔等不必惊慌,吾乃石阡展氏,旁边这位乃是石阡曹家的人,我们只是要由此过关,并没有恶意。”

    关上的守卒拉开了弓箭,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由于新任巡抚将至,有些摆谱的土司带上百十号人赶赴贵阳也是有的,虽说关下这两家土司、土舍的兵马有点多,但也不算特别稀奇。问题是他们这副样子哪像赶路?攻城掠寨也不过如此了,岂能不加小心。

    守在关上的头目是宋氏子弟,名叫宋天炎。虽说宋天炎是远房偏支,可也清楚近来发生在贵阳的事情,一听他们自报名号,再瞧他们行色匆匆,如此狼狈,顿时心中了然。

    宋家没有站出来公开支持叶小天,但宋家和谁近和谁远,这是立场问题,作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有为青年,对于自己家族的立场倾向,宋天炎怎么可能不搞清楚。

    宋天炎仰天一声长笑:“哈哈哈,原来是石阡展家和曹家的人。不好意思,在下并不能确认你们的身份,你们这么多人,弓刀俱全,杀气腾腾,我可不敢轻率开关,一旦有个闪升,我可吃罪不起啊。”

    曹瑞云怒道:“你待怎样?”

    宋天炎道:“二位稍安勿躁,在下马上请示上官,若得允准,立即开关。”

    宋天炎说完就转身溜了,曹瑞云气的三尸暴跳,展伯雄道:“追兵已近,如何等得,土舍大人,咱们走七盘坡吧!”

    曹瑞云恨恨地一拨马,道:“走!”

    宋天炎趴在箭跺旁偷偷看着,一瞧他们走了,马上吩咐道:“速速通知各处关隘,展曹两家与咱们宋家的死敌杨家交厚,他们行色匆匆,必是叶小天追来,咱家少主与叶小天甚有交情,叫他们看着办!”

    几个士卒领命而去,他们走山路要比山下快得多,消息立即传递到了各处堡寨关隘。

    马场江,渡口码头紧闭,船只全部驶到了对岸,曹瑞云和展伯雄费尽唇舌,那渡口管事拉着弓就是不准他们靠近,说是如此大队人马,不知是客是匪,一定要请示上司。

    展伯雄忍着气问他要请示哪位上司,那管事居然回答要派人跋涉数百里去“小西天”宋家老宅请示宋老爷子,把展伯雄差点气的吐血。

    二人无奈,只好拨马再奔羊场关,羊场关的守军头目更绝,压根没露面儿。只让士卒替他回答,说自家大人回家娶妾请酒去了,估摸有个三五天才能回来。

    曹展二人万般无奈,只好拨马再走,斜刺里杀奔远山,如今只能弃马登山,沿险峻山路步行离开了,叶小天恰于此时率兵赶到。在羊场河畔将他们堵住。

    曹展二人背靠大河,对面是叶小天的人马,其实论起士卒人数,曹展联军依旧四倍于敌,但是他们的军心士气实在差的太远。

    叶小天策马缓缓上前,在一箭之地外站住,华云飞轻驱战马,紧紧跟在他的身边。他们在上风口,由此望去,就见曹瑞云和展伯雄站在河畔,大风激扬,须发纷飞。

    叶小天大喝道:“展伯雄,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却三番五次意图杀我,利令智昏,方有今日下场,你心中可有侮意?”

    展伯雄冷笑道:“说的好听!你姓叶的要率山民出山,就得扩张地盘,杨家被你占了,你我两家便做了邻居,我又岂能容得下你这个恶邻!”

    曹瑞云道:“姓叶的,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就要手刃了你,告祭我大哥在天之灵!”

    叶小天没搭理他,向展伯雄道:“近邻就一定得为仇?是敌是仇,本在你一念之间。可惜你选择了为敌,你杀了我的兄弟,所以,你我已经再无斡旋余地!”

    展伯雄壮起胆子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大言不惭,就凭你身边这么点人马想杀老夫?老夫今日就要把你亲手擒下,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曹瑞云道:“姓叶的,你带了这么点人马,就敢来寻我的晦气,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叶小天还是不理他,他望着展伯雄,轻轻摇了摇头,道:“展伯雄,你可知道,我最不想为敌的,就是你展家!可惜天意弄人,时至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到了九泉之下,你莫怪我!”

    展伯雄刚想说话,曹瑞云已经暴怒道:“狂妄小子!你要战便战,说什么废话!叶小天,你有胆子就放马过来,你我二人一决生死,如何!”

    叶小天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沉,并指如剑,向他一指,大喝道:“聒噪不休!着实讨厌!你既然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曹瑞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海龙王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你想让我死?曹某的大好头颅就在这里,来来来,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把它取去!哈哈哈……”

    叶小天的手依旧指着曹瑞云,曹瑞云狂笑几声,突然脸色发紫,手中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嗬嗬连声。

    展伯雄见状大惊,急问道:“土舍大人,你怎么了?”

    曹瑞云脸色发紫,青筋暴起,两眼突出,嗬嗬半晌,突然就像皮囊缝的人一下子泄了气,软趴趴地往马鞍上一堆,那怪异的样子,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妖术!他会妖术啊!”

    曹家的子弟兵一瞧土舍大人被叶小天一指就暴毙了,登时魂胆俱丧,曹瑞云一死,再也无人管制,曹家土兵发一声喊,便向四处狂奔逃命去了。

    叶小天的人也不阻拦,任由他们弃了刀枪,疯狂地四处逃散。展伯雄大吼道:“回来!不要走,统统给我回来!”

    曹家土兵只当他是放屁,哪肯理会。曹家土兵逃散,叶小天的人马向前一围,这一来和展伯雄的人马数目就相差无几了。叶小天举起的手臂缓缓移向展伯雄,冷冷喝道:“展伯雄,轮到你了!”

    叶小天手指刚刚移向他,展伯雄就慌忙举起了盾牌,忽又想叶小天使的是邪术,不是箭矢,恐怕盾牌招架不得,急忙溜下战马,以战马掩身,挥着刀大吼道:“杀!快给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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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万万没想到

    在展伯雄的指挥下,展家的土兵们战战兢兢地向前冲过去。其实,叶小天哪有指谁谁就死的本事,曹瑞云之所以离奇死亡,是因为他中了蛊。

    代韵溪取回曹瑞希尸骨的目的就是要下蛊,再送他兄弟曹瑞云上路。这是李秋池出的损招儿,代韵溪负责执行,而叶小天则果断采纳了他们的这一建议,于是才有了他的云雾山之行。

    不过用蛊对叶小天来说只是一个备用的手段,他并不能确定曹瑞云就一定会上山,但多备上一手,一旦能用上,就可以大量减少己方的伤亡。

    箱子放在山上也不怕,如果不是曹瑞云这样的至亲,有无辜路人掀开箱子看了,就算不马上魂飞魄散逃之夭夭,也不会去碰触里边的尸骸,何况叶小天还派有守坟人看顾。

    毛问智的尸骨确葬葬在云雾山上,但曹瑞云所见的那座坟却是假坟,叶小天可不愿为了引曹瑞云上当,就冒着让自己兄弟死后都不得安生的风险。

    曹瑞云上了山,并且接触了曹瑞云的尸骸,这蛊就传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这只蛊发作的时间相对较慢,叶小天赶到江口将他堵住,又恰好在上风头,便用了些刺激那只蛊提前发作的药粉。

    曹瑞云在下风口吸入药粉,体内蛊虫发作,登时周身肌肉无力,他其实是窒息而死的,那只蛊虫使他浑身肌肉发软,连牵引呼吸的机能都消失了,于是被活活憋死。

    但展伯雄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当叶小天果真懂得邪术。对于隐匿山中历史久远的蛊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传说,有些已近乎神化,他原本不信,可亲眼见到就不能不信了。

    展伯雄的部下只是硬着头皮上前。胆怯之下战力发挥十成不足五成,而叶小天的部下又是人人悍勇,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住,一时间被杀得落花流水。

    “大哥!”

    华云飞侧首向叶小天请示,手却紧紧地攥着刀,冷冷地盯着远处的展伯雄。眼见展家兵马溃散不去,展伯雄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华云飞背上还挎着弓,他是一个优秀的猎手,为了能让皮毛值钱,他早就练就一手专射兽眼的神箭术。以他这等箭术,要在混乱当中取展伯雄性命易如反掌,但他弃箭用刀,显然是要抓活的,以便交给叶小天亲手处置。

    叶小天用力点了点头,华云飞双腿一磕马镫,马上向前冲去。

    展伯雄牵着马,悄悄挪闪着位置。眼见情形不妙,他已做好了逃走的准备,展伯雄悄悄爬上马背。机警地向叶小天的位置一扫,恰好看见华云飞策马向他冲来。展伯雄大吃一惊,立即拨马狂奔。

    “铿!”

    华云飞微拨马头,冲势不减,只是冲锋的直线变成了弧形,与展伯雄短兵交接。硬碰了一刀。别看展伯雄在叶小天层出不穷的杀人技法下魂胆俱丧,畏怯如鼠。其实他的功夫相当高明。曹氏兄弟胆子是大,但兄弟俩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展伯雄以立马迎冲马。居然能硬接了华云飞这一刀,不过尽管如此,也震得他手臂发麻。展伯雄不敢恋战,拨马就走,华云飞紧追不舍,二人兵器交接,铿锵声不绝于耳。

    此时,羊场河下游,正有数艘大船逆河而上,展凝儿立在船头,眉心紧锁。方才,她船到羊场关码头,码头上宋家的人居然不准船只靠岸,所有渡船都驱赶到了河南岸。

    展凝儿见此情形就知道必有蹊跷,但她此时还未想到这事竟和叶小天与她大伯有关。

    船侧急急走来两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出头,他们分别是展龙和展虎。龙虎兄弟都是展伯雄的亲生儿子。得到曹家报信后,展龙展虎和展凝儿,带了三百名曹家土兵,星夜兼程赶来,此时刚刚赶到羊场关。

    展龙皱着眉头对展凝儿道:“凝儿,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

    展凝儿回身道:“大哥,这片地方没有适合停泊的地方,岸边太浅,船驶不到岸边就要搁浅。”

    展虎急躁地道:“那怎么办?”

    展凝儿回身一指,道:“由此一直下去是两岔江,江河交汇口应该会有可停泊的地……”

    展凝儿说到这里,忽然惊咦了一声,这时展龙也发现了,急忙上前两步,扶着船舷向远处张望。展龙道:“前方有很多人,正在交战!”

    展虎兴奋地道:“哈!贵阳府也这么乱?快驶过去看看!”

    ※※※※※※※※※※※※※※※※※※※※※※※※

    展伯雄根本摆脱不了华云飞,二人马战几个回合,前方已被厮杀的乱兵挡住了去路,展伯雄把心一横,下马与华云飞搏斗起来。马对他来说只是乘行工具,他并不擅长马上做战,步战才能发挥他的全部实力。

    可展伯雄双足沾了地,才发现华云飞同样不擅长马战,华云飞甚至比他更加擅长步战。展伯雄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一身勇力犹在,一口大刀在他手中虎虎生风。

    而华云飞则轻灵敏捷,也不知他那身法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并不好看却非常有效。时而似猛虎扑食,时而似灵猿上树,时而在沙滩地上一个急急翻滚,展伯雄那口大刀上挑下剁,左劈右砍,看着威风八面,华云飞似乎全无还手之力,但就是挨不着他的身子。

    展伯雄使的是大刀,比华云飞更耗气力,久攻不能得手,呼吸便粗重起来,手中那口大刀也滞缓了许多。他攻势一缓,华云飞就展开了猛烈的反扑。

    华云飞手中一口刀上下翻飞,展伯雄步步后退,疲于招架,他刚使刀一横。挡开华云飞的一刀,华云飞刀锋一震,刚刚弹离展伯雄的刀杆儿,便以腕力一横,锋利的刀刃贴着展伯雄的刀杆儿横削过来。

    展伯雄惊呼一声。双手弃刀,还待再退,华云飞单刀一旋,已然指在了他的咽喉处。展伯雄眼中顿时露出绝望之色。

    ……

    河面上几艘船越驶越近了,岸上交战的双方其实也注意到有船接近,不过这时厮杀正酣。谁有闲功夫打量。展龙扶着船舷,忽然有些讶异:“老二,你仔细看看,那岸上的……是不是咱们的人?”

    展虎看热闹正看的兴高采烈,一听大哥这么说。不由一怔,急忙定睛望去,忽地浑身一震,失声道:“不错!真的是我们的人!他娘的,快靠岸!”

    展龙喝道:“快!快靠岸!”

    船老大道:“大少爷,这个地方靠不了岸啊!”

    展虎忽地指着岸上叫道:“快看,咱爹被人抓住了!”

    展龙扭头看了一眼,情急之下抽出刀往船老大脖子上一架。厉声道:“靠岸!”

    船老大无奈,只得吩咐水手靠岸,可那船往岸边靠近了些。还隔着三丈多的距离,船底就触到了河底,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船老大苦着脸道:“大少爷,真没法再往前走啦!”

    展龙也知道这船老大已无能为力,当即喝道:“落帆!抛锚!”船帆落下,大锚也哗愣愣地砸进水中。展龙急忙跑到船舷边,紧张地望着岸上。

    由于展伯雄被生擒。展家土兵已失去抵抗之志,被叶小天的人缴械看管起来。如此一来,船头的人也就可以清楚地看清岸上情形了。

    其实,船上早已有人看清了岸上情形,展凝儿双手紧紧扣着船舷,望着岸上两颊苍白。展伯雄被两个武士反拧双臂,已被压跪在地,叶小天正向展伯雄走去。

    展凝儿看到叶小天,不禁颤抖了一下,大叫道:“叶小天!”

    叶小天心无旁骛,正冷冷地凝视着一脸恨意地瞪着他的展伯雄,完全没有注意停泊在大河中间的船只,这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惊,霍然抬头向水上望去。

    展虎目眦欲裂,拍着船舷大叫道:“叶小天?你听着,你敢动我爹一根汗毛,老子把你千刀万剐!”

    展虎更是着急,游目四顾,可是此地距岸上还远,他可没有办法凌空飞渡,上岸救人。展凝儿颤声道:“小天哥,放过我大伯吧!”

    她得到的消息只有大伯刺杀叶小天失败,遭到叶小天猛烈反击,不得不从老家调人前来支援,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虽恼恨大伯利欲熏心,把她当成一件工具送来送去,以期壮大展家。可那毕竟是她父亲的亲哥哥,以前对她也算疼爱。至于利用她来巴结豪门,这是权贵世家通行的做法,她虽不满,却也无法因此割舍亲情。如今叶小天若是真的杀了她大伯,她在家人和叶小天之间如何自处?

    叶小天凝视着展凝儿,他没想到展凝儿竟然会于此时赶到。哪怕是他断了一臂一足,他都可以因为凝儿而放弃追索报复,但这是他兄弟的仇,他没得商量。

    他也清楚,一旦杀了展伯雄,只怕他和展凝儿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可是他有得选择么?想到并不懂武功的毛问智挥舞着刀冲进敌群当中时的情景,想到他对华云飞交待的那句遗言,泪水迅速模糊了叶小天的眼睛。

    “凝儿,对不起!”

    叶小天低低呢喃了一句,猛地扬起了手中刀!

    展伯雄怎么也没想到叶小天竟然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扬起了刀。不需要一番愤怒发泄、指责他如何无耻、自己如何无辜么?大家都是土司,不谈谈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他么?这不合规矩啊!

    “且慢!我有话说!”

    “噗!”

    刀光闪过,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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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67章 河畔恩仇

    “爹啊!”

    “叶小天!”

    展龙展虎各自怒吼一声,两声大吼连起来的效果当真非同凡响,如果他们俩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十有八九会被人把此刻场面当成认亲的狗血戏。

    展龙怒不可遏,双目泛红,他四顾一看,突然纵身一跃,跳到前舱甲板前,抬腿飞踢,“嗵嗵嗵嗵嗵”,一只只木桶被他连续踢到空中,向河的上游飞去。

    他们得到消息,急急沿水而来,征用的是自家的一条商船。展家自然是没有战船的,这船上恰好有些空桶,展龙情急之下便利用了这些空桶。

    展龙用的力道和踢出的角度稍有差异,那些桶一只只落在河水中,先落水的向下飘,和后落水且落点稍近的木桶正好形成一条比较直的线,同时向下游飘来。

    展龙持刀在手,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了船舷,“踏踏踏踏踏卟嗵”,展龙接连踩过五只木桶,第六只踩歪了,一跤跌进水里,不过此时离岸已经近了,展龙虽不懂水性,但脚底一踩居然触及了地面。

    展龙心中大定,立即趟水向岸上冲去,展虎见状有样学样,也纵身向水中跳去,“踏踏卟嗵”,那桶经展龙一踩,相互之间的距离已经不那么均衡,展虎一头砸进水里,高呼道:“救我……”

    话犹未了,一个浪扑来,就把他砸进了水里,船老大见状赶紧高呼道:“快救人!”说完一个猛子率先扎进水里,赶去救人了。

    展凝儿也不能站在船上干看着,她拧身提气也往水中跃去。展凝儿的轻身功夫练的比两个堂兄都好,只不过那些桶此时已经不成阵列。斜斜向下游飘浮着。

    展凝儿“踏踏踏”连行五步,面前已无木桶可以借力,这时正好船老大一个猛子潜到这儿,自水中冒出头来,展凝儿在他头顶一踩。船老大大叫一声复又沉进水里,展凝儿却已借力扑到岸上。

    展家已经弃械投降的人顿时一阵骚动,叶小天的部下连忙弹压,那边船上有人解开一条缆绳抛下水去,被拖着展虎正在水中浮沉的船老大一把抓住。

    “叶小天,还我爹命来!”

    腾然上岸的展龙红着眼睛扑向叶小天。手中刀疯狂地劈砍着,几个试图阻拦的武士不是他的对手,双方刀甫一接触,便连人带刀向后跌去。

    不过展龙想杀他们也难,一则他的目标在叶小天。力道、身形都是冲着叶小天去的,来不及变招易势,二则这些侍卫旁边还有别人,不会袖手旁观。

    展龙横了一条心,径直扑向叶小天,还有两丈距离,就被飞身纵来的华云飞拦住,一个刀法大开大阖。威猛无俦,一个刀法走势轻灵、飘忽不定,就此缠斗在一起。

    展凝儿腾身上岸。赶到大堂兄身边,见他与华云飞刀来刀往,一时分不出高下,这才放心。她望向叶小天,叶小天正把刀收回去,刀上血迹殷……

    展凝儿心中一紧。根本没有勇气看向地面:“为什么?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你就一定要杀了他?他是我亲伯父啊!”

    展凝儿悲愤地质问着叶小天。说到一半声音便哽咽起来,既有亲人惨死的悲伤。更有一种绝望的悲愤。叶小天不管不顾地杀了她的伯父,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路本就波折重重,如今他杀了展氏家主,展氏一族会怎么看,他们两人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一个女人如果只顾个人感情,嫁给一个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异国人,国人会怎么看?一个女人,若是嫁给一个手上沾着她的族人、她的亲人鲜血的人,她的族人与亲人又会怎么看?

    想到悲惨处,展凝儿不禁潸然泪下。叶小天把沾血的刀扔在了脚下,盯着展凝儿的眼睛,沉声道:“他杀了老毛!”

    展凝儿瞿然一惊,她当然清楚叶小天和老毛、云飞之间的感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兄弟。自己的手足兄弟被人杀了,要不要报仇?

    叶小天沉声道:“老毛是为我而死,我没有选择!正如你,凝儿,你也没法选择生在谁家,没法选择谁做你的亲人!”

    “我……我该怎么办?”

    展凝儿绝望地流着泪。

    展龙与华云飞一边激战,一边大吼道:“凝儿,你还犹豫什么,杀了他!不要忘了,你姓展!你是展家的女儿,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仇人,仇人!”

    展凝儿提着剑的手颤抖,叶小天就坦然在她的面前,可她哪能下得去手?且不说她早已情根深种,仅仅是叶小天在雷神禁地救过她的命,恩怨分明的展凝儿就无法下手。

    “凝儿!你生于展家,长于展家,你是展家的人,你身上流着展家人的血,是展家给了你生命,面对大仇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要吃里扒外不成?”

    展龙怒吼着,稍一分神,被华云飞一刀划过大腿,痛哼一声跌出几步,一把摁住大腿,袍襟上已是殷红一片。

    展凝儿扭头看见,急忙跃到他身边,关切地道:“你怎么样?”一面提紧了手中刀,伯父之死,她来不及救援,如果再坐视堂兄死在自己面前,她就无法原谅自己了。

    事实上此时华云飞已经退到了叶小天身边,她担心华云飞杀掉堂兄,华云飞同样担心她会杀掉叶小天。

    国人几千年来的价值取向和思维定性,在家族、民族、国家面前,个人永远都是微不足道的。为了个人感情或利益而背叛他的家族、民族、国家、阶级,是鲜廉寡耻,不明大义、不辨是非,是该被唾弃、该被处死的败类。华云飞可不敢保证,她就一定不会对叶小天下手。

    这一来,就成了华云飞护在叶小天身旁。展凝儿护在展龙身旁,在此关头,展家的人已纷纷登岸,双方重又形成僵持之势。

    展家的船本来是上不了岸的,但展虎落水。后边赶来的几艘船纷纷过来抢救,全都搁浅了。

    这些船有大有小,冲撞过来时和先前这艘大船七扭八歪地挤擦在一起,有一艘小一些的船吃水浅,再被大船一撞,整个儿横了过来。船尾高高翘起,距岸边就不到一丈距离了。

    船上都是精壮武士,没有老弱病残,自船尾可以轻而易举的跃上岸。大批展家的生力军登岸,与叶小天的人重新形成对峙之势。有些被看住的展家土兵趁机暴起,捡起兵器逃回了展家阵营。

    展虎两只靴子全灌满了水,沉重无比,被他两脚先后飞起,把靴子踢了出去,赤着双足冲上沙滩,站到大哥身边,怒视展凝儿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展凝儿有口难言。她本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爽直性子,可这种事换了谁能干净利落地做出取舍?一面是情郎兼救命恩人,一面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手足啊。

    展虎见她不答。不禁怒道:“我早就知道你和叶小天眉来眼去!原本我也不想管你,可他如今杀了你的亲伯父,你还要顾念旧情么?”

    展虎怒不可遏地扬起了手中刀,展凝儿把头一扬,闭上双眼,根本不去辩解。心中只想二堂哥这一刀砍下来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如此愁苦。

    叶小天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他只能摒息旁观。一句话都不敢说,看展虎额头青筋暴起的样子,这时他若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展虎气极之下,没准真会下手。

    展虎本是气极扬刀,见堂妹闭目等死,也只能恨恨地跺一跺脚,要他为此杀了堂妹,他还真下不了手。展虎转而望向叶小天,嗔目大喝道:“姓叶的,你杀我父亲,这个仇,不死不休了!”

    叶小天见他放过了展凝儿,提起的心重又放下,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冷笑道:“自从你爹杀了老毛,我就说过要跟他要不死不休,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要听别人对我说起来了!”

    华云飞大喝道:“张雨桐、曹瑞希、曹瑞云、展伯雄,已然相继授首。你们兄弟俩如果不怕死,尽管放马过来!且看是谁死谁活!”

    展虎大吼一声就向华云飞扑去,展龙见状,对展凝儿道:“凝儿,你我联手,杀了叶小天!”

    展凝儿泪流满面,站在那儿痴痴不动,展龙连呼两声,展凝儿恍若未闻,展龙气道:“回去再跟你算账!”便独自向叶小天扑去。

    叶小天冷笑一声,脚下一退、再退、三退,只退三步,身边便有八名护卫舍生忘死地扑了上去。叶小天手下罕有像田雌凤、于珺婷身边那样的卓越高手,但是他手下的平均武力却远超这些土司身边的人。

    尤其是这些侍卫悍不畏死,再加上他们久在深山,围猎当中形成的合击之术,足以使他们形成一股不容任何人小觑的战斗力。

    这样的狼群合击之势,张雨桐、曹瑞希还有展伯雄身边只有那些从小精心培养的死士才具备,而叶小天身边这样的人才却是一抓一大把。普遍素质高人一等,其合力要比身边只有一两个顶尖高手在大部分时候都更有用。

    即便是眼下这种情况,展龙被八个狼一般的武士缠住,你进我退、你闪我攻,配合得天衣无缝,八人围战一人竟然没有丝毫腾挪不开的窘态,展龙被他八人缠住,根本近不了叶小天的身。

    此时叶小天身边又围上了八名侍卫,后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跃跃欲试,只是没机会抢到尊者身边效力罢了,就算展凝儿肯出手,也不可能伤到叶小天。

    展氏兄弟一出手,他们的手下登时一拥而上,他们此时在人数上比叶小天的人占优,气力也比刚刚经过一场鏖战的叶小天部属更充足,但叶小天的部下骁勇无比,双方一时战了个半斤八两。

    只苦了展凝儿,战也不是,停也不是,整片沙滩上人人呐喊厮杀,只有她和叶小天,隔着不断闪动的刀光和身影,痴痴对视着,心中各自纠结。

    这厢正自鏖战,羊场河上游正有一条船顺流而下,船头一个白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仿佛仙人。河畔忽有一骑快马从下游迎面驰来,到了近前猛一圈马,又与船并驾齐驱地往下游走。

    那马上骑士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向船头白衣人大声禀报:“曹瑞希被毒死!展伯雄被砍死!展家的人恰好赶来,正与叶小天的人决一死战!”

    船头人听罢放声大笑,回首对舱门前所站丽人道:“好的很!这头乳虎终于长出了獠牙,有点对我胃口了!他若能为我所有,我得天下时,便是封他个一字并肩王,也未尝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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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68章 播州有龙

    readx;杨应龙赶到河滩处时,华云飞和展虎正鏖战不休,展龙则筋疲力尽,节节败退。

    没办法,人力有时尽,他再勇猛,气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可对方却不是八个人始终与他缠斗,而是后备武士轮换上阵,展龙气力稍弱,动作一缓,便落了下风。

    但是在总体局势上,展龙这方又稍占上风,因为他们人数占优,且大部分是生力军,叶小天的部下却是马不停蹄地从贵阳追过来的,又已苦战过一场,仅凭悍勇之气能支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眼见双方就要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杨应龙的船在河滩上停住了。杨应龙轻快地跳上横七竖八杵在河滩上的展家船只,慢悠悠地向河滩处走去。

    等他走到距岸最近的船尾处时,一个中年人已经把一条踏板顺了下去,杨应龙施施然地登了岸,身旁就是刀光剑影,他却旁若无人,仿佛闲庭信步。

    跟在杨应龙身边的人有四个,都已年过半百。他们也是道士出身,却不是来自龙虎山,杨应龙崇信道教,不惜重金邀请天下道家名士来他的播州,待如上宾。

    虽然那些潜心修道的真正三清不会受世俗红尘所诱,却也不乏身怀绝技却耐不得深山苦寒的道人来到播州。经过杨应龙一番考量,真正可堪大用的高手,都被他不惜代价礼聘下来,所以杨应龙身边的高手着实不少。

    此时岸上的战斗虽然在继续,其实在旁观者眼中看来已经不那么激烈了,双方气力都已耗尽,出刀无力、变招缓慢,战力急剧下降,如今比一个普通农夫也高明不到哪儿去了。

    一个展家武士已将力竭,那口刀斜斜劈下,对方一避,收刀不及,直接向杨应龙前方两个护卫砍来。右边那个中年侍卫头不抬眼不睁,只把右手一扬,袖中忽地探出一支精钢打造的虎爪。

    “铿”地一声,那刀劈在虎爪上。当地一声断成两截,那中年侍卫脚下半步不停,依旧迈着平稳的步伐,护着杨应龙向前走去。

    那个展家侍卫呆呆地看着杨应龙一行人,举着半截断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对面那个叶家侍卫单刀拄地,气喘如牛,有心上前趁机取他性命,可是只一歇,就再也提不起气力了。

    这群突如其来者很快引起了双方注意,双方人马都警惕起来,他们现在都已拼得筋疲力尽,如果这路人马对他们有敌意,就算人数少于他们。只怕也要被全歼。

    双方迅速停止了搏斗,纷纷向己方靠拢,一边回复着气力,一边警惕地看着杨应龙一行人。

    “杨天王!”

    展龙见过杨应龙,一见是他,不由大喜,慌忙奔过来,未曾开口,热泪先流:“天王,家父……被叶小天给杀了。求天王给晚辈做主啊!”

    杨应龙脸色平静,认真地打量了叶小天一眼。这时候,田雌凤在两个龙虎山高手的护持下也赶了来,站在杨应龙身边。叶小天见了。心头不由一紧。

    他和田雌凤之间的过节,他可没有忘记。杨应龙怎么会在此,如果他有心替田雌凤撑腰,只怕今日鹬蚌相争,要被他这个渔翁得利了。

    叶小天不能不紧张,此时他这一方已无苦战之力。杨应龙这支生力军一旦加入,只怕他也要折戟沉沙,丧命在这羊场河畔。但……杨应龙看他的这是什么眼神儿?

    杨应龙看着叶小天,原本稍显冷厉的眼神儿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有些欣慰、有些欢喜,就像……

    叶小天忽然想起了洪百川头一次听说儿子的经商天赋时那种欢喜、满足的眼神儿,没错,杨应龙此刻的眼神儿,就像一个严父,终于看到他的儿子成长起来。

    “老子又不是你儿子,怎么这么看我。”叶小天忍不住暗暗嘀咕。

    杨应龙看着叶小天,的确既欢喜又欣慰,但他并不是在看令他满意的儿子,而是在他看饲喂的乳虎渐渐成长起来。如果他掉下虎山,一样会被这猛虎咬死,但是做为养虎人,他还是希望看到这头乳虎在他手中成长为威猛的百兽之王。

    或者用一个更恰当的例子,叶小天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块玄铁,他正在用这块玄铁打造一口锋利的宝剑,刀柄他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叶小安,他只等这口剑千锤百练,锋芒毕露的时候,安上剑柄,就是他征战天下的一件利器。

    “叶长官!”

    杨应龙满意地看着叶小天,微笑着点点头。

    杨应龙的这个态度,令赶到他身边的展龙、展虎稍显错愕,不过他们马上就镇定下来。展杨两家已经定亲,凝儿就在一旁呢,这杨天王明年就要变成他们的妹夫了,怎么可能不站在他们展家一边。杨天王对叶小天这么客气,未必是真的礼遇,这些大人物,讲的不就是要喜怒不形于色,要谈笑杀人,更增威仪么。

    展虎眼珠一转,一把拉过展凝儿,稍显谄媚地道:“天王,这就是舍妹凝儿。”

    “呵呵,凝儿姑娘,我当然认识!”

    杨应龙彬彬有礼地向展凝儿点了点头。展凝儿对杨应龙的人品既不耻又不屑,至于他风度翩翩的外表、贵不可言的身份,却是根本不放在她心上的。

    此时见杨应龙向她示意,展凝儿眉梢一挑,就要冷语相讥,但话到嘴边,心头忽地一凛,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杨应龙此来,显然是对叶小天大大不利的,如果他应展龙展虎两位堂兄所请,对叶小天下手,此刻的叶小天如何抵挡?不能和杨应龙闹翻,至少现在不能,不如虚与委蛇一番,凭借这层身份,说不定可以掩护叶小天离开。

    想到这里,凝儿不禁飞快地瞟了眼两位堂兄,方才混战她不出手,回到家里就已必然要受指责了,如果她再阻挠堂兄请人助拳,放走杀死她伯父的大仇人,那就是展家的罪人,自己将要被置于何等境地,实是不敢想象。可是,她能坐视叶小天被杀么?凝儿又看了眼叶小天,下唇咬得紧紧的,手中的剑也攥紧了。

    杨应龙对展凝儿的冷淡浑不在意,倒是田雌凤很认真地打量了展凝儿几眼,对杨应龙抿嘴笑道:“这姑娘不错!姐妹们中间,还没有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呢。”

    杨应龙淡淡一笑,没理会她话里若有若无的酸味儿,开口说道:“巡抚大人即将赶赴贵阳上任,杨某身为贵州的一份子,也当前来相迎啊!不想赶至此处,正见你们双方争斗……”

    杨应龙说到这里,转向叶小天,正色道:“叶长官,听展家兄弟说,你杀了他的父亲?雌凤告诉我,你在贵阳这段时间,搅得腥风血雨,张雨桐和曹瑞希两位土司也死在你的手上!”

    展虎怒气冲冲地插口道:“曹家土舍曹瑞云也被他杀了!”

    杨应龙沉声道:“如果对你的猖狂举动,新任巡抚置若罔闻,他该如何服众?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如此无法无天,你让新任巡抚大人如何自处?你说他上任之后,这第一把火,要不要烧在你的头上?”

    展龙展虎听到这儿,就觉得话风有点儿不对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难道杨天王不打算过问此事,而是把此事交给新任巡抚去发落?

    展龙按捺不住,道:“天王,叶小天杀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还请天王为展家主持公道!”

    杨应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展家之事,杨家为何要主持公道?杨某是贵州巡抚?杨某是众土司公认的土司王?”

    展龙登时呆住,脸庞胀的通红。

    展虎讷讷地道:“天王……天王已与舍妹定亲,你我两家已成姻亲,天王为家父主持公道,不是……不是理所当然么?”

    杨应龙展颜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呵呵,展某正要对你们讲,杨某原本确是要与展家结亲,除了展姑娘姿容俊俏,人品端庄,令杨某心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展家在杨某心中,有着极高的位置,所以杨某很想和展家亲近亲近。”

    展虎结结巴巴地道:“那……那现在?”

    杨应龙神色一冷,道:“现在么,不好意思的很,雌凤来迎我时,已经把近来贵阳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了我。叶小天罔顾王法,无视朝廷不假,但事由起因,却是因为展伯雄在花溪行刺于他。”

    展龙大怒,道:“家父无怨无仇,缘何行刺叶小天,这是叶小天的借口!”

    “是么?”

    杨应龙冷笑一声,道:“田家妙雯姑娘已公开声称,展伯雄见色起意,欲对她不利,事败又要杀人灭口,却被叶小天所救,你父因此和叶小天起了纠纷,田家是什么身份?会信口雌黄?”

    展龙展虎有口难辨,他们父亲的主意他们当然清楚,可叶小天就在眼前,难道能开口承认其实暗杀田妙雯并非是他们老爹想老牛吃嫩草,而是为了嫁祸江东?如果承认了,那叶小天杀他们的爹不也成了天经地义?

    杨应龙不屑且厌恶地道:“如此行为,令人齿冷。杨某怎能同这样的人家结亲,使我播州杨氏蒙羞?今日你兄弟二人在此,正好告知你等,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播州有龙,翻云覆雨!

    展龙展虎,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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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69章 恩怨未了

    readx;杨应龙转向展凝儿,很有君子风范地笑了一笑,说道:“展姑娘,杨某退婚,并非因为姑娘你有何不好,而是因为展家的行为太过恶劣,杨某实在难以忍受,还请姑娘勿怪。”

    展凝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对这个潇洒风流、地位崇高,却有不雅癖好的杨天王实在没有半点好感,本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他,但现在被人当面退亲,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应龙又看了叶小天一眼,抚须微笑道:“我听说展姑娘与叶长官素有情意,那杨某就更不能做横刀夺爱之事了。只是如今你们……,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众人继续发呆,就连叶小天也在发愣。杨应龙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去和展家订了亲,现在说解就解了?

    杨应龙心里却欢喜的很。他原本就是想利用夺人所爱来刺激叶小天追求权力的**,让他尽快壮大起来,这样叶小天所发展出的势力才能为他所用。

    但是现在叶小天一连杀了张雨桐、展伯雄、曹瑞希三个土司,大有仇敌满天下之势,他就不必强出头做这个恶人了,这三个家族就够叶小天折腾的。

    那种情况下,叶小天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必须要不断与这几家争斗,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这时他如何还能与展家联姻,同时拉拢曹家?

    那样一来他要不要为这几家人出面?如果他现在出手,叶小天一系的势力恐怕不等壮大就要夭折,即便叶小天不死,可他一旦被迫退回山里,也远不符合杨应龙的利益了。

    所以,杨应龙决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正好有田妙雯这件事做借口,他杨天王可以冠冕堂皇地退亲,和展家从此划清界限,以达坐山观虎斗之效。

    杨应龙对叶小天正色道:“无论你们之间谁是谁非,杨某希望你们就此罢手。巡抚大人很快就到,有什么恩怨是非,到时自有巡抚大人出面公断!”

    展龙气咻咻地道:“杨大人,我展氏兄弟的父仇,也不是一定要借助他人之手。但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们兄弟可不能就此离开!还请杨大人闪开,我们和叶小天之间,今天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杨应龙笑而不语,田雌凤瞟了他一眼,妖妖娆娆地道:“天王若是不在场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也发了话,你让我们走?你把杨家的面子置于何地?”

    展龙怒吼道:“那是我的杀父仇人!”

    田雌凤莞尔道:“那又如何?难道展伯雄的人头还大得过杨家的面子?”

    “你……”

    展虎怒不可遏,涌身就要冲上去,田雌凤身边两大高手一动不动,面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杨应龙身边的四大高手也把目光冷冷地盯在了展龙、展虎的脖子上。

    展龙一把拦住了展虎,他知道,今日有杨应龙作梗,他们是休想能杀得了叶小天了,强行出手的话,只怕他们两兄弟也要交待在这里。

    父亲当着他们的面被杀,仇人就在眼前,他们却无能为力!要与展家结亲的是杨家,现在要退亲的也是杨家,本来被退亲,最该感到羞耻的是被退亲的女人,可现在杨应龙当面说的清楚,被狠狠掴了一巴掌的又成了展家,既死人又丢脸,展氏兄弟真是无地自容了。

    叶小天见此情形,也知道今天是打不下去了。如果凝儿不在,他还可以琢磨把展氏兄弟干掉,来个一了百了,但凝儿在,势必不可能了。

    如今又有杨应龙从中作梗,只能就此罢休。叶小天深深地望了凝儿一眼,对杨应龙拱手道:“既然天王发话,叶某安敢不从,这就告辞了!”

    叶小天一摆手便率人离开了。展凝儿痴痴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扳鞍上马,率众远去,始终没有回头,展凝儿鼻子一酸,久蓄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叶小天僵硬地梗着脖子,控制着回望的冲动,直到渐行渐行,再也不可能看到后面的情形,才慢慢放松了身子,长长地吁了口气:“云飞!”

    “在!”

    “去云雾山,老毛所有的仇家皆已授首,咱们……去告诉他一声。”

    “是!”

    叶小天不再说话了,他和凝儿的关系,现在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想也没用。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叶梦熊到了贵阳后他该如何善后。

    善后,只是某种层面上的善后,这三家都还有后人,乱子还没有结束,但是叶巡抚这边必须要先有一个善后,否则恐怕不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将烧在他的头上,而是三把火全都烧在他的身上。

    叶梦熊是什么人,那是两榜进士,一步一个脚印,凭着累累战功升上去的一代干将名臣。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轻侮。再加上悬殊的背景、权力和地位,叶梦熊会容忍他对自身权威做出的挑衅?这位巡抚大人,他能应付得了么?

    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时间去细想,现在老毛的血仇已报,张、曹、展三家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都是以后的事了,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

    ※※※※※※※※※※※※※※※※※※※※※※※※

    展伯雄的尸体已经盛敛,展氏兄弟临时找了匹白布裹在衣服外面,又撕了两条白带子,系在他们腰间和头上,往河边一蹲,商议接下来的行止,远远看去,仿佛两只小白兔。

    展家的部下扶着受伤的同伴在河边垂头丧气地坐着,船夫们在一些展家土兵的帮助下正在整理船只,船虽搁浅了,不过河底都是淤泥,船体并未受损,只要推回水中就能使用。

    展凝儿孤独地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双手抱着剑,怔怔地望着悠悠而过的河水,心头一片茫然。无论是个人的未来还是眼下该负起的家族的责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伯父见色起意,欲对田妙雯非礼,事败想要杀人灭口,结果田妙雯被叶小天所救?展凝儿觉得这个原因不太可能,她伯父并不好色啊。

    以他的权势,如果好色早就妻妾成群了。不过,想想妙雯天生一副祸水模样,展凝儿又不敢保证了。仅仅美丽并不一定就能勾起人强烈的**,但是有一种美丽是叫人一见就会生出强烈**的,文人给这种女人想出了一个形容词:尤物!

    妙雯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尤物,如果说本不怎么好色的伯父对她产生垂涎之意,似乎也不无可能。因为叶小天坏了伯父的好事,伯父又担心他会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花溪设伏?花溪一战中,伯父没能杀了叶小天,却杀死了老毛,而叶小天为老毛复仇,追杀至羊场河畔,伯父终究难逃一死。

    事由的经过捋顺了,可是对展凝儿并没有什么帮助,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她根本不用纠结,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剑,帮亲不帮理才是正理。但,那是叶小天啊!她能怎么做?

    船只推到了水里,重新落锚固定住了,船老大走去向展氏兄弟请示,但是看见二人黑着脸,脸上满是泪痕,船老大远远就站住了,他可不敢上前自寻晦气。

    还是展龙看到了他,擦擦眼泪,站起身道:“船都弄好了?”

    船老大赶紧走上两步,点头哈腰地道:“是!船都弄好了,随时可以启航。大少爷,您看……”

    展龙咬了咬牙,道:“那就登船,去贵阳!”

    船老大一呆,但是没敢多问,马上一迭声地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准备!”

    船老大一溜烟儿地走了,展氏兄弟走到河边,展虎高声喝道:“登船了,去贵阳!快着些。”

    展凝儿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那是她的亲人,那是她家的船,可那船和船上的人是去贵阳,一旦到了贵阳,恐怕和叶小天又要起争端,然而,她能不上船么?

    她不能就这么回展家,不管是堂兄还是叶小天,她明知道将有死亡之险,她无法狠心不理。展龙展虎冷着脸看她登船,没有阻止,也没有理会。

    如果老婆忏逆老娘,他们根本不会询问理由,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老娘一边。如果爹娘同外人发生争斗,他们也毫不犹豫地就会冲在爹娘的前头。

    如果有人欺侮他们的堂妹凝儿,不管他是外人还是妹夫,他们一样会把那个人拖过来痛殴一顿,原因无他,只因亲疏有别、远近有别。

    可堂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无视伯父的血仇,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常言说女生外向,可这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儿就向外拐了?

    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展家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她有一天背叛展家的么?展龙、展虎对这个堂妹非常不满,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当父亲倒在血泊中时,堂妹的无动于衷!

    展伯雄和曹瑞希又回了贵阳,只不过他们走的时候是坐在马上,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抬在木板上,消息像一阵秋风,迅速传遍了贵阳城。

    一张花座放置在膝前,红泥小炉上置着茶炉,就在右手边,旁边还有一扇精致的小挡风屏。茶洗、茶罐、茶漏、茶捣、茶竹罗列有序。闻香杯,品茗杯、茶洗等摆若七星。

    田妙雯穿着一袭白色轻衣,盘膝打座,仿佛冉冉出水的一朵玉莲,正在优雅、安闲地点茶。对于茶道,她造诣颇深,一杯顾渚紫笋握在掌中,在鼻端轻轻一嗅,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田妙雯双手捧杯,小小地呷了一口,正美美地品味着那杯茶的香味儿。“哗啦”一声障子门被拉开了,田彬霏从外面探进头来,急吼吼地对田妙雯道:“叶小天把展伯雄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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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邂逅

    readx;田妙雯捧着茶杯,呆望兄长的表情有点萌。

    田彬霏不在门口站着了,他冲进房来,道:“我是说,叶小天把展伯雄给杀了!还有曹瑞云,也一并杀了!”

    田妙雯妩媚的眉梢轻轻地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哼!一对背主弃义的家伙,居然还依附播州,死的好!”

    田彬霏焦灼地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田妙雯好看的眉毛又轻轻鼙了起来:“嗯!这事是得考虑一下,巡抚大人马上就到,叶小天这件事他若不予理会,势必会削弱他对贵州群雄的威慑,所以叶巡抚出手是必然的,叶小天的麻烦还没完呢。”

    田彬霏拳掌啪地一击,不耐烦地道:“韧针,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啊?我是说,你的承诺!你在安家公开做出的承诺,现在怎么办啊!”

    田妙雯望着乃继,又恢复了那副呆萌的模样。

    田彬霏眼巴巴地看着她,田妙雯忽然挺起了胸膛,眼中放出神圣的殉道之光,大义凛然地道:“为了田家,韧针何惜此身!嫁就嫁了吧!”

    嫁就嫁了吧?

    田彬霏勃然大怒:“不行!我田家败落至今,仍能维持天王的身价和地位,全因我田家从不曾因为衰败而放下身段,从不曾向人低下高贵的头颅!我们田家不靠出卖女人换取利益!”

    田妙雯继续呆萌地看着她大哥:“那,如果我真喜欢他呢?”

    田彬霏蓦然一呆,呆了半晌,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田妙雯继续呆萌,呆萌半晌,捧起杯,小口地呷了一口茶。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早知道结局只有三个。非此即彼,或此彼偕亡,但真的事到临头,还是小有茫然:“我的终身。这就定了么?他……,将成为我的男人?”

    ……

    田彬霏咬牙切齿,他发现上当了,妹妹以前从未骗过他,从来没有。这是头一回。可就一回,他的宝贝妹妹就要被人拐走了,田彬霏欲哭无泪。

    现在怎么办?杀了他么?现在铜仁、石阡两府已是风雨欲来,只要叶小天一死,叶系势力必然土崩瓦解,铜仁大乱、石阡大乱,他现在对这两府完全没有足够的操控力,会让杨应龙摘了桃子。

    那就任由妹妹嫁了?

    就像珍藏了一辈子的宝贝突然被人摘走了,田彬霏心里空空落落的。

    ……

    展龙、展虎带着父亲的尸体进了贵阳城,住进了展家老宅。不久。铜仁张雨寒和曹家的曹瑞雨也相继赶到贵阳,住进了展家。

    张雨寒是张雨桐的堂堂。张雨寒还年轻,没有后代。

    曹瑞雨是曹瑞希、曹瑞云兄弟的堂弟。曹瑞希刚成亲,嫡房子嗣还没生,他之前曾纳过妾室,倒是给他遗下了一支骨血。不过家族骤逢大难,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头人,他那孩子才两岁半,于是族人公议,土司的桂冠就落到了他的堂弟曹瑞雨头上。

    这三家人凑到一块儿自然没有好事。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好事,三家的主事人都在贵阳,就不用担心铜仁和石阡那边对卧牛岭发动战争。

    所以叶小天只让李秋池派人盯着展府,而他则全力以赴。准备迎接即将到任的叶巡抚。

    叶巡抚新官上任,未必就想碰他这个刺头儿,“将军百战”的叶巡抚倒不见得是怕他,但是新官上任,锋芒虽有了,根基却还未稳。一般来说,头三把火是肯定要烧的,但不会挑那块最硬的骨头来烧。

    可是如果你闹得惊天动地,风雨满城,那他想无视也没办法做到了,不管情不情愿,他都只能拿你开刀。

    叶小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人家叶巡抚是代表着朝廷的,朝廷是个庞然大物,它轻易不会动,但一旦探出爪子,就是安老爷子都要头痛,何况是他。

    另一方面,如果他能得到贵州地方众土司的拥护也算有些底气,可他没有。实打实的仇家一大把,暗生忌惮恨不得他这匹害群之马早点完蛋的也大有人在。

    至于说支持者……

    仔细数数,貌似不多。铜仁那边只有一个于珺婷,可那只小狐狸只能暗中帮他做事,一旦他成为天下公敌,可以确定,那只小狐狸一定会站出来,哭天抹泪地向世人倾诉:

    人家只是迫于叶魔头的淫威,才不得不违心向他屈服的啊!其实最想他死的人就是人家啦,人家卧薪尝胆、忍辱偷生……,你们要相信我啊!

    然后,她会偷偷跑去见叶小天,继续哭天抹泪:人家情愿与你同生共死,可人家不是一个人,人家背后有一大家子亲人要照顾,你要理解人家的苦衷,你要原谅人家,好不好?

    估计那时叶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言安慰她一番:“行了行了,我本也没打算拖上你于家,如今群情汹汹,加上你一个于家也无济于事,你就安心养胎好了……”

    贵阳这边呢?安家那头老狐狸肯定会暧昧到死,自始至终都不吭声了。杨家不用考虑,宋家……,宋天刀会跑回“小西天”,站在西望山上遥遥向他隔空喊话:“小天兄弟,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至于田家么……,

    呵呵……

    “师傅领过门,修行在个人!有什么造化,那就全看自己的啦。小弟不才……”一个卖大力丸的在道观门口抱拳大声吆喝着,中气十足。

    叶小天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华云飞和几名侍卫的陪同下走进了道观。求人不如求己,他要解决叶巡抚到任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叶巡抚一个充份的理由,让叶巡抚觉得不收拾他这个本家完全说的过去。

    这理由怎么来?如果贵阳权贵在这场血腥纠纷中,大部分站在他这一边,那么叶巡抚审时度势,很可能就会采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理办法,如果只是罚些赎金,叶小天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要想赢得众权贵在道义上的支持,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这些土司老爷哪个是真心站出来维护道义的。

    可这利益究竟怎么个给法,能给什么、能给多少,是采取互换互利的方式,还是共同绑定的方式,这需要他一个一个的去接触和谈判。

    然而巡抚大人马上就要到任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个个地沟通、试探、磋商、讨价还价……

    如果这时有一个影响力巨大的人物率先站出来同他合作,那么他与其他权贵的接触过程必然大大缩短。这个影响力巨大的人物选择谁呢?

    田家?

    没用。田家的韬光隐晦之策实在是太成功了,现在田家已经沦为八卦周刊上的风云人物,人们津津乐道的只是田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履行承诺,嫁给那个朝不保夕的叶长官。

    安家?

    安家当然是最好的风向标,可安家老狐狸看似是四大家里最好说话的一个,其实也是最难接触的一个,安家身份超然,不会轻易涉入,要想让安家站出来公开表态支持他,难如上青天。

    宋家?

    如果叶小天承诺和宋家联盟,共同对抗南侵的播州杨氏,想必宋家会站出来表态支持。问题是他的这种承诺根本是一纸空文,他现在麻烦缠身,上有即将到来的一代名臣叶梦熊,下有张家、曹家、展家三个对头,怎么可能飞降水东抗杨援宋。

    更可恶的是,宋天刀那小子居然真的回了“小西天”,虽然是被他老爹十二道金牌追回去的,但叶小天每每想起,还是要忍不住骂上一声:“真是没义气啊!”

    于是……

    于是叶小天脑洞大开,他要赢得播州杨家的支持!杨家有一龙一凤,叶小天早已打听到,杨家一龙对一凤言听计从,所以他就把突破口选在了那一凤身上----田雌凤。

    田雌凤和他有私仇,但田雌凤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没有远智大略的村夫野妇,像她这等奇女子,只要让她得到足够的利益,什么私仇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叶小天想要和杨家媾和,还要顾及其他几家。他要给出足以让杨家动心的好处,又不能牵涉到宋杨两家之争中去,这主意就只能放在石阡:重洗石阡政局。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叶小天和播州杨氏将来注定要成为敌人,即便他们双方都已看到这一点,同样不会影响他们肯下的合作。

    只是如此一来,宋家一定会有所不满,虽然这种合作与宋家无涉;安家也会不满,不满就不满,有本事你就继续忍,等到安老爷子忍不住出面干涉的时候,主动权就到了叶小天手中。

    至于田家,预期的利益会稍稍受损,可是你既然一点都不肯付出,只想坐等叶小天挣扎出困局之后,再明确田家的态度和立场,那么叶小天也没必要现在就对田家仁至义尽了。

    叶小天派人给田雌凤送了一封拜贴,田雌凤搞不懂,叶小天怎么会想见她。她很好奇叶小天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一番谨慎考虑之后,她还是压住了女人的好奇心,拒绝了会唔的请求。

    叶小天并不气馁,他派人盯紧了田雌凤的行踪,今日获悉田雌凤去了一座道观,叶小天不敢耽搁,立即快马加鞭地赶了来。相请不如偶遇,那就和这位妖娆多智的田雌凤来一场老君像前的邂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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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1章 神棍之用

    叶小天进了道观,先他一步赶到,已经混进上香人群的侍卫凑过来一个,低声禀报道:“她进了后边的道观。【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叶小天点点头,带着华云飞和明里护卫他的四个侍卫举步向后面走去,暗中护持的侍卫们全都扮作香客,把他和其他人悄然隔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施主请留步,这里已到了出家人潜修之所,不可进入!”一个道童端着木盆正到院中倒水,看见叶小天等人过来,急忙丢下木盆上前阻拦。

    叶小天微笑道:“这里不许外人进入么?怎么我方才却亲眼看见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年青女子进来,莫非你们这里的道士有人不守清规么?”

    那道童胀红了脸道:“你胡说八道!那是……那是给我们道观施舍了大笔香油钱的一位施主,观主自然要亲自接见她啦……”

    道童言犹未了,一锭金子就砸到了他的手上,华云飞冷冷地道:“够不够?”

    那道童目瞪口呆,讷讷地道:“你……你们要干什么?也要见我们观主么?”

    叶小天道:“我不见你们观主,我要见那位漂亮的女施主,让开!”

    叶小天用折扇将他一拨,举步就要进去,那道童误会了,只道这是个纨绔少爷,看见人家小娘子生得漂亮,一时起了歹意。身为道观的一份子,他自然更要拦阻。

    那道童连忙挡在他前面,摆手道:“不不不,这金子我们不能要,你要捐香油钱,请去前面道观,自有知客道人帮你记下功德,观主见是不见,还要看……”

    道童说话的当口儿,已经有几个道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站在庑廊下远远看着,此时恰有一位紫袍道人从一间房中出来,见众道人眺望一处,不免有些好奇。

    他刚刚驻足停下,就听见那小道童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耳朵里一句:“不不不,这金子我们不能要……”这道士登时大怒:“岂有此理,还有到手的金子往外推的?”

    那道士立即健步如飞地迎过来:“啊……这位施主……”那道人说了一半,脚下飞快地一旋,身子转了向,又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叶小天看到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长风道人居然在这座道观里。

    叶小天立即扬声唤道:“长风,归来兮……”

    长风道人脚下急行,暗暗叫苦,叶小天一身便袍,而且他只注意金子了,竟没注意到那位慷慨的施主竟然是叶小天,这真是冤家路窄。800做为一个成功的神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知道他底细的叶小天。

    奈何叶小天已经看到了他,还戏谑地像叫魂儿似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长风道人只好停住脚步,讪讪回身,强扮出一副讶然模样,道:“哎呀呀,原来是……叶长官大驾光临!”

    那小道童看看叶小天,好奇地道:“原来你认识我们观主啊,那你不早说。”

    “观主?”

    叶小天听了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长风道人一眼,这人还挺有本事的,在铜仁的时候,他就占了六龙山的七玄观,抢了原观主的宝座,到了贵阳想不到又来了这么一手,这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唬弄人的本事,还挺吃的开啊。

    叶小天走到长风道人身旁,一伸手臂就揽住了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儿好的亲热模样,只是其中有一个是出家人,看着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长风道人努力维护着他的庄严形象,小声道:“叶长官,这是贫道的道场,还请给贫道一个面子,这样不好,不好……”

    叶小天笑道:“我给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啊,一见我就跑,你什么意思?”

    长风道人道:“哪有,只是忽然看见大人您,一时惊喜忘形……”

    叶小天道:“惊喜忘形,于是急急回避?”

    长风道人干笑道:“哪有!贫道只是……,哦!对了,贫道只是一直惦记着大人,一直想着送大人点礼物。前几日忽然得了一对宝贝,正想着找时间给大人您送去。一见大人,很是欢喜,便想赶紧把宝贝取来……”

    叶小天道:“什么宝贝?”

    长风道人道:“一对上好的鼎炉!”

    叶小天道:“你有心了,宝贝不宝贝的回头再说。我问你,田雌凤是不是在你这观里?”

    长风道人苦着脸道:“在,她是贫道的寄名弟子,怎么了?叶大人,求您可不要坏了贫道的生意啊,这里是出家人的地方,打打杀杀的实在不妥当……”

    长风道人耳目灵通,对叶小天在贵阳的一系列举动了如指掌,对这个杀神他是又敬又怕。叶小天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却是一动,急忙问道:“田雌凤信道?”

    长风道人傲然挺起了胸膛:“就凭贫道这三寸不乱之舌,就算不信的也要信了,何况那田雌凤确实本就崇信道教。”

    叶小天喜道:“好的很!叶某想请道长帮个忙,如何?”

    长风道人正色道:“帮你杀人,不成!帮你勾搭成奸,也是不成!但凡作奸犯科的事,贫道都是不做的。”

    叶小天上下打量他两眼,鄙夷地道:“长风,你不是装神弄鬼的久了,连自己都当真了吧?你明明就是个骗子……”

    长风道人老脸一红,讪讪地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大骗子和小骗子是不同的,你想想,曾经骗了秦始皇、骗了汉武帝、骗了唐太宗的那几个方士,也叫骗子么?”

    叶小天道:“不叫骗子叫什么?”

    长风道人抚须傲然道:“一代奇人!”

    叶小天道:“我的忙你究竟帮不帮,如果不帮,我就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可就奇不起来了。”

    长风道人苦起脸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叶小天道:“我要见田雌凤。”

    长风道人睨着他不说话,叶小天忙道:“你放心,我真有事,不会跟她打起来的,至少绝不会在你这儿打起来。”

    长风道人勉强地道:“成!那……我引你进去。”

    叶小天道:“光这样还不够,我是希望你之后再和田雌凤在一起的时候,替我说说话儿。大概就是我八字好,合得来,有了我,她会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唔……大概如此吧,反正怎么好听怎么说。”

    长风道人一双绿豆眼斜斜地睨着他:“叶长官,你胆儿真大!”

    叶小天一愣:“啊?”

    长风道人道:“贫道刚刚说过,绝不帮你们勾搭成奸!”

    叶小天恍然大悟道:“哎,你想到哪儿去了,叶某……”

    长风道人苦口婆心地劝道:“淫人.妻者,妻亦被人淫。叶长官,你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何必非得打别家妻子的主意,她男人可是杨应龙杨天王啊!你不要难为我了,我送你一对上好鼎炉,你就放过了我吧!”

    叶小天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他一口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就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也不可能去勾搭杨应龙的女人啊。再说,叶某如今好歹也是一方土司,不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我还不要呢。我让你说我好话,是想和杨家谈笔交易,你该知道,杨应龙对田雌凤那是言听计从啊。”

    长风道人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吁了口气道:“如此,倒是使得。”他想了想,又紧张起来,道:“不对啊!跟你合作交易的人,可没一个好下场,你别坑我啊!”

    叶小天哭笑不得,道:“杨家是什么人?人家的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我有本事坑得了人家?我现在一身麻烦,这事你也应该知道,不赶紧抱条大腿,怎么扛得住。”

    长风道人点头道:“这倒也是,既如此,你随我来吧!”长风道人把拂尘一打,潇潇洒洒地领着叶小天就走,俨然还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长风道人带着叶小天先去取了一张玉碟,上面刻满符文,也不知是做何用处的,接着便引他进了一间静室。静室之中,正有一个白衣人盘膝而坐,双目微阖,面前有一炉香,檀香袅袅,幽雅静谧。

    听到脚步声,那白衣人微微张开眼睛,本来只是漫不经间地一瞥,待她看到叶小天,却是神色一凛,双眼蓦地睁大了。

    叶小天看到一身男装的田雌凤盘膝坐在那儿,禁不住也是暗赞一声,田雌凤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妩媚妖娆,可此刻换了一身男装,静心敛气盘膝打坐,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身丝罗素袍如雪无染,肌肤胜雪,润如美玉,唇若涂朱,目秀神清,整个人就似以羊脂美玉雕琢出来的,润柔柔和,神情恬淡,不见一线烟媚。

    墙角处的光影微微一动,叶小天这才注意到,那两位龙虎山高手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和身后的墙壁浑然一体了。而此刻,他们活了过来,凌厉的眼神正盯着叶小天。

    叶小天被他们盯的有些头皮麻,如果田雌凤此刻一声令下,他必死无疑,神仙都救不得他了。他只希望自己掌握的资料都是真的,对眼前这个女人所做的判断也都是准确的,否则性命堪忧。

    田雌凤看着叶小天,眼神中有三分好奇、三分有趣,还有四分恨意。她瞪着叶小天,眼见叶小天径直走到面前,忽地嫣然一笑,用带些魅惑磁性的嗓音,懒洋洋地道:“叶长官,你千方百计地要见妾身做什么?莫不是昆仑园上一见,便喜欢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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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千载难逢

    田雌凤笑的很妖娆,睨着叶小天的一双笑眼弯弯如钩,那种撩人的妩媚,所谓活色生香也不过就是如此了,但叶小天自然不会为其所动。

    有些女人,一个眼神,一个步态,看起来都风情万种,说话更是泼辣,但是未见得她就是衣带易解的女人。田雌凤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不会屈服于情欲,也不会屈从于情爱,女人也有热衷权利的枭雄,她就是了。

    叶小天道:“三夫人说笑了,叶某岂敢对夫人有非份之想。”

    田雌凤嘴角轻轻一瞥,道:“没意思,年轻轻的,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田雌凤伸出纤纤玉指向对面点了一点,示意叶小天就坐,又看了长风道人一眼。长风道人忙道:“叶长官与贫道也算故人,他说有要事与夫人相商,贫道就自作主张引他来了。冒昧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田雌凤嫣然道:“仙长太客气啦!”

    长风道人将手中玉碟双手奉上,道:“这是夫人所要的玉箓,两位聊着,贫道先去外面等。”

    一个侍卫上前接过玉箓,长风道人颔首离去。田雌凤从桌上取过一杯茶,转动着晶莹如玉的瓷杯,睇着叶小天道:“你要见我做什么呢?”

    叶小天道:“想同夫人……,准确地说,是想同杨家,谈一桩交易。”

    田雌凤好笑地道:“和杨家谈交易?叶长官,论实力,你和铜仁张家、石阡曹家、展家那三家中的任何一家都只是八斤半两,之所以你能杀得了他们。只因这是个人仇杀,而在这方面,你有层出不穷的手段。若是较量家族实力,你未必就比他们强。”

    这一点叶小天必须承认,别看他压制了张家。又控制了石阡杨家,可要不是当时张家正同于家角力,而石阡杨家又因兄弟之争闹得元气大伤,他未必就能如此容易地得手,数百年世家的底蕴还是极其深厚的。

    田雌凤道:“即便只是这方面,我杨家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真要想刺杀哪个,一样会比你做的更好,只不过家大业大,顾忌就多,不像你烂命一条肆无忌惮罢了。你以为你真有了和我杨家坐而论道的资格?”

    叶小天并没有因为田雌凤的鄙视就火冒三丈,他平静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如此狂妄,只不过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我们为何不合作呢。如果夫人对我先前的无礼犹有余恨,叶某现在就在这里,三刀六洞,由得你还!”

    田雌凤媚笑道:“干嘛三刀六洞,为何不是一刀毙命?”说到这里。站在墙然的那两大高手肩头微微一晃,只要田雌凤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就会冲上来拧断他的脖子。叶小天的抱头蜷身护要害挨打术,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

    叶小天依旧镇静地坐着,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对夫人还有用!”

    田雌凤格格地笑了起来,她是一个成熟美艳的妇人,又本来就带着几分天生魅惑的味道。这时花枝乱颤地笑着,娇躯微颤。妩媚风情毕露无疑。

    叶小天也微笑着,眼神澄澈、神镇情定。一副若有所恃的样子。

    田雌凤终于止住了笑声,嫣然道:“好,那你就说说看,你对妾身有什么用。你说动了我,咱们就做这笔交易。说不动我,今日就是你自投罗网,人家这条腿原本完美无暇,现在因为你可是落了一道疤呢!”

    田雌凤一双弯弯笑月般甜美的眼睛睇着叶小天,就像看着她的小情人,情意绵绵的,但声音却异常的冷酷:“这个恨,我要你拿命来偿!”

    叶小天对田雌凤有什么用?夫人,杨天王固然一表人才,可他拈花惹草,太也风流。再加上他身为播州之主,公务繁忙,只怕夫人春闺寂寞的很吧?

    小生我也算一表人才,知情识趣,体贴温柔,夫人要不要先摒退左右,看看我的本钱先?叶小天要是这么说,恐怕话未说完,已经被拧断脖子,拖出去喂狗了。

    叶小天是如此开场的:“展、张、曹三家实力未伤,但他们骤然失去成熟的统治者,继任者要么还没有得到家族内部一致的拥戴,要么就缺少足够的历练,这是他们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

    田雌凤马上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叶小天初见她时那种净莲出水的恬淡与冷静:“那又怎么样?”

    叶小天道:“这时的张、展、曹三家,就像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智障,虽然他们拥有成年人的体形和力气,却不会运用发挥,如果有人揍他,他还是会像个孩子似的抱头哭叫,指望大人来保护他。”

    田雌凤转了转眼珠,还是不太确定叶小天的意思,虽然她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但是……,这个想法太离谱,太大胆了,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她实在无法确定,叶小天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叶小天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这样,其实别人也不方便欺负他太狠。因为他还有哥哥姐姐、还有父母亲戚,甚至有左邻右舍帮他打抱不平。可是……,如果这条街上有近半的人家都是这样的人呢?”

    田雌凤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她现在已经确定她先前的猜测没有错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长官,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让人振奋。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叶小天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田雌凤抿唇不答。她已经明白叶小天的意思,简单说就一句话:趁你病,要你命,趁着三家土司同时出了问题的机会,推倒铜仁、石阡两地的权力架构,重新洗牌。

    这么大胆的想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千百年来,英杰辈出。岂能没有人有过这等宏伟蓝图。就是当今的四大天王世家,包括被人剁了肉馅的那个曹瑞希,心底里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但是,安家依旧在重复着祖祖辈辈所做的事:葫芦起来摁葫芦、瓢起来摁瓢,努力维持着众土司之间的平衡。同时也维持着安家至高无上的尊荣和地位。

    而像曹瑞希那样尚未攀登到顶峰的土司,也只能把这种狂妄的想法深藏心底,始终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穷折腾,偶尔踢踢寡妇门,刨刨绝户坟,占人家一点小便宜。

    帮助石阡杨家、展家。试图扩大曹家影响,是曹瑞希试探着迈出家门的第一步,结果帮着杨家,杨家被叶小天控制了。帮着展家,和展老头儿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曾经有过这种想法的人。未必没有这样的能力,其中至少有人实力要比叶小天更强大,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付诸实施?因为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把船拆了进行重组,风险实在太大。

    土司世袭制度就像君权天授,甚至比朝廷正统更深入人心,所以千余年来,朝廷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土司却还是那些土司。

    土司们也正是靠着这种深入人心的规矩,世世代代地统驭着其地其民,而无人生出反抗之心。因为土民们从一出生就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本来就该如此,又怎么生得出反抗之心?

    土司们之间也是一样,如此一来他们的生态才能恒稳,形成一个健康的生态圈子,圈地占民扩大地盘。一方面会招来其他土司的干涉,二来土司们一旦可以随意更迭。地盘可以随时易主,就会破坏这个生态。土民们会怎么想?那时就会萌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了。

    所以,没有人敢碰这个禁区,而且随着朝廷的控制力在加强,他们也不会容许一个大土司这样肆意扩张,这也是播州杨氏把主要精力放在内部建设上,与水东宋家只是“小打小闹”,试图插手铜仁、石阡也不断迂回的原因。

    田雌凤真的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然后把她的顾虑向叶小天一一说了出来,她能表现出这个态度,就已是在和叶小天认真讨论问题了,至于“一腿之仇”,自然不再考虑。

    叶小天微笑道:“所以啊,天王才需要和在下合作,杨天王如果想出面控制石阡府,朝廷肯定不会坐视这头猛虎壮大,但叶某来挑这个大梁,那就是狗咬狗,朝廷巴不得呢。”

    田雌凤当然不会认为叶小天是一只狗,至少也是一匹狼,不过对于叶小天的说法,她倒没有否认。

    叶小天又道:“好!朝廷的问题解决了,再谈贵州方面。有些人有心无力,有些人有力无心,但是叶某却照样没有这个顾虑,成则称王称霸,败则退守深山,有退路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田雌凤慢慢吁了口气,千年以降,符合这样的条件的,还真就叶小天一个人,难怪应龙说他有大气运加身,这个人还真的有点特别。

    叶小天望着田雌凤,微笑道:“贵州气象几百年都没变了。常言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也该变一变了。我相信,朝廷有这个想法,杨天王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然,和水东宋家有什么好打的,难道是闲极无聊,见见血练练兵?”

    田雌凤又笑起来:“你这人倒也有趣。”

    田雌凤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盯着叶小天,道:“可是,朝廷想怎么变,和天王乃至你的意思,却不一样呢。”

    叶小天道:“这就是时势了。元朝气象已尽,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等英雄应运而生,至于谁主天下,那要看谁笑到最后。总不能因为有别人也想插手,且目的与自己不同,就袖手坐观吧?那机会也就离你而去了。”

    “有道理!”田雌凤浅笑颔首:“那么,妾身又有什么好处呢?”

    叶小天道:“夫人很美丽!”

    田雌凤对这句恭维话毫无感觉,她当然知道自己很美丽。

    叶小天道:“夫人在天王面前的地位,不用叶某多说,夫人的两位兄长也甚受天王宠信,赋予重任。但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天王的宠爱。

    我相信,天王宠爱夫人,绝不仅仅是因为夫人的美貌,夫人虽是人间绝色,但男人总是喜欢尝鲜的,以天王之尊,也不愁找不到容色不逊于夫人甚至犹有胜之的女人。

    天王宠爱夫人,是因为夫人智略无双,天王不可或缺。然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啊,夫人天姿灵秀,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难道就不想想该如何固宠么?”

    田雌凤眼中异芒闪动,叶小天这句话恰好击中了她的要害,仅凭容色,容色总有衰败的一天,况且即便风华正茂,也得担心杨应龙喜新厌旧,她的确需要不断展现她的能力,才能让杨应龙觉得离不开她。

    田雌凤沉默有顷,向叶小天妍然一笑,妩媚鲜润的恰似一朵昙花盛放开来,令人心旌摇动:“好吧,你说服我了!”

    叶小天道:“那么,我们谈谈如何合作?”

    “这个不急!”

    田雌凤一旦确定叶小天真的对她有用,态度便叫人如沐春风了,她也没有露出先前那种妖媚之气,只是微笑道:“具体如何合作,你说了不算!能取得合作的资格,你已是得天独厚了,我需要先就此事禀报天王,如果天王同意,并且给出基本条件,我才可以同你详谈。”

    “也好!”叶小天心中大定,田雌凤越是如此谨慎,反而说明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大增。可以预见,田雌凤回去后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说服杨应龙。

    叶小天道:“既如此,叶某告退!”

    “叶长官慢走!”

    田雌凤盈盈起立,微笑着向叶小天揖了一礼。男人礼,依稀与于珺婷的神韵有些相仿,但这两个女人,自然是绝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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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3章 复仇者联盟

    readx;杨应龙听田雌凤对他说出在道观中与叶小天所议之事后,不觉怔住。田雌凤试探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虽然你有心培植他,继而再夺其所有,但是如果能直接控制在自己手里时,又何必假手他人呢?”

    杨应龙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应该答应他?”

    田雌凤柔柔地道:“奴家只是觉得,就算要扶植他,也该有所防范,以免养虎成患。现在既有这个机会,不妨答应他。反正抛头露面的事由他承担,一旦事不可为,我们随时可以收手。”

    “嗯……”

    杨应龙沉吟良久,道:“好!铜仁,归他了!石阡府,要掌握在我们手中。作为交换,我帮他应付来自叶巡抚的问责,同时牵制展曹两家,减少他的麻烦!”

    田雌凤笑逐颜开,点头道:“成!那过几日,我便约他谈谈。”

    杨应龙摇摇头道:“叶小天那小子对我的条件,恐怕不会全盘答应的。叶梦熊已经到了葫县,距贵阳不远了,你还是尽快与他约谈,以便达成协议。”

    田雌凤失笑道:“叶小天现在百病缠身,急求你这位名医出手搭救呢,他还敢跟你讨价还价?”

    杨应龙摇头笑道:“你呀,都挨过他一刀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长记性?换个人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还敢动你么?叶小天此人看着精明,可浑起来时那也真是浑得很。”

    提到腿上伤势,田雌凤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恨意,道:“要不是他对你还有用,哼!”

    杨应龙笑道:“好啦好啦,齐桓公当年险些被管仲一箭射死,到头来还不是要用他为相。魏征辅佐太子建成时,极力劝说李建成杀了李世民,等李世民得了天下后待他又如何?做大事的人,要有容人之量。”

    田雌凤“嗯”了一声道:“成,那我明白便约他一唔。哎。当今天下,有求与你,还要你上赶着商谈的,大概也只有他叶小天一人了。”

    杨应龙在她丰隆而富有弹性的臀上拍了一记。笑道:“我的还是我的,他的来日也是我的,今日对他便纡尊降贵一些又有甚么,你呀,不要太小家子气。”

    ※※※※※※※※※※※※※※※※※※※※※※

    第二天一早。田雌凤便通知叶小天,依旧在三清观见面。其实这么相约是有些失礼的,一般来说,不管是请人相见还是上门拜访,都该至少提前一天下贴通知,哪怕明知主人一点都不忙,天天宅在家里无所事事也要如此,这是礼数。

    想登门就登门,又或者想约见就约见,除非是至亲又或者是上司对下属。但田雌凤觉得对叶小天迅速做出答复已经是放下了身价。总不能姿态放的太低,否则不好谈判,所以刻意挑在次日才通知他。

    田雌凤一番苦心,只是想让一向桀骜的叶小天恭驯一些。孰不知她的一番良苦用心全都是白费功夫,叶小天这人本就能放得下身架。他是狱卒出身,该管你叫爷的时候,他绝不介意装孙子,该他当爷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一点不好意思。

    田妙凤和叶小天就以三清观为据点,开始了频繁接触。这边商谈大事,间或调戏一下神棍长风,看他尴尬的模样,也是一桩人间乐事。

    如此仅三五日功夫。两家就已敲定了最终的合作方案:

    叶小天与杨应龙合作,重洗铜仁、石阡两府政局。叶小天做掉张家,控制铜仁府全境。石阡府方面则占有石阡杨家,其余地盘由杨应龙接手。

    叶小天所控制的这两处地方,眼下本就在他的控制之下,看起来在这场交易里是吃了亏的。但叶小天因为老毛之死。连杀三个土司,接踵而来的麻烦很大。

    朝廷方面,他是一定要给一个解释的,而且这三家势力一旦联合反扑,叶小天已经占有的未必不会再失去,就像曹瑞希协助杨羡敏占领叶小天的领地一样。

    叶小天拥有十几万健卒不假,可这些人是分散居住在十万大山里的,除非你能保证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对于任何进攻目标都能一天之内全部拿下。

    否则你把十多万健卒拉出山来,打上两仗就没了补给,箭矢没了谁来造?兵器毁损了谁来修?兵员受伤了谁来救?粮食吃完了谁来送?

    这就是需要地盘的原因了,如果你拉着十几万人到处去抢,那就更不可能在山外站住脚,那是一方土司还是一方流寇?搬出妇孺老幼做支援,那就成了流民,更不经打。并不是很直观地对比一下战士人数就能决定胜负的。

    这种情况下,适当的让步和后退,是为了将来能够走的更远,在这一目的下,杨家能为叶小天做什么?杨家可以联络足够多的土司帮叶小天造势,不致于在叶梦熊赶到贵阳后,使他出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

    另一方面,有杨应龙图谋展曹,这两家就无法形成合力来对付叶小天,叶小天可以在该低调的时候,低调地吃掉张家,消化石阡杨家,稳固现有的领地,经营好他出山的第一座桥头堡。

    叶小天还巧妙地提醒了一下,让田雌凤注意到了石阡童家。童家一直忌惮、戒备着播州杨家,是因为童家的领地与播州接壤,童家担心被杨家吞并。

    在叶小天巧妙的提示下,田雌凤想到了另一种控制童家的方式:采取怀柔手段,扶持式控制。如果这样,童家只是依附杨家,那么童家就未必不会答应了。

    如此一来,不方便直接出面接管曹杨两家的杨应龙,完全可以利用石阡童家来达成这一目的,对朝廷、对其他几大土司也能有所交待。

    因为即将开始的这等密切的合作,叶小天和田雌凤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种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两家好的蜜里调油。叶杨两家要度蜜月,已经被贵阳权贵们公认为叶小天大舅哥的田大少爷可看不过眼了,气势汹汹地就找上门来。

    “啊!田兄大驾光临,莫非是来提亲的?”一见田彬霏,叶小天马上就来了这么一句,田彬霏呆了一呆,原本的气势汹汹登时变成了吱吱唔唔:“提……提什么亲?你是男的,要提也该你来提,我们田家提的哪门子亲,岂有此理!”

    叶小天道:“这就奇怪了!我已经杀了展伯雄,现在曹、展、张三家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怎么对付我。你这位大盟友依旧在观望不休,现在突然跑来却又不是为了结亲,那是为了什么?”

    田彬霏这才明白叶小天只是借题发挥,发泄对他的不满,嘲讽田家没有担当,田大少更加英雄气短了:“啊……,这个……,田家衰败,百年积蓄,不敢轻易下注……”

    叶小天道:“这些苦衷和我说有什么用?如果你什么都不舍得拿出来,我们如何合作?”

    田彬霏被叶小天质问的羞愧地低下头。

    叶小天道:“古语有云:富贵险中求。但凡谋取大富贵的,哪有不冒风险的,田兄如果想着不冒任何风险,就让两思八府重归旗下,那还是回家继续做春秋大梦吧,又何必谋求与叶某合作!”

    “我……我……”

    田大少爷羞得无地自容,被叶小天说的头已垂到胸前,不过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他今天是来向叶小天兴师问罪的啊,怎么刚一露面就被叶小天抢白的无言以对了?

    田彬霏马上抬起头,道:“田家虽在观望,却并没有解除联盟的意思,而且我正打算适时插手,协助你解决目前的困境。但你不声不响的与杨家开始眉来眼去却是为何?”

    叶小天乜着他道:“田兄知道了些什么?”

    田彬霏冷笑,原本羞惭而垂的头开始高昂起来:“不要以为你和田雌凤在三清观中勾勾搭搭,旁人全然不知,叶巡抚即将到任,你急需有人撑腰度劫,急病乱求医,已然投到杨应龙门下,当我不知道吗?”

    叶小天没说话,田彬霏继续冷笑:“杨应龙是什么人,贼子野心,你与他合作,不啻与虎谋皮,可笑你还自以为得计!有杨应龙帮忙,纵然你能过得了叶巡抚这一关,可是由四方土司组成的复仇者联盟,仅凭你那一堡一寨的人马,抗得住吗?”

    叶小天呆了一呆,道:“怎么成了四方?”

    田彬霏道:“铜仁张氏、石阡曹氏、展氏,这就是三方了。可你不要忘了,死在你手上的还有一个杨羡敏,你以为杨家的人都甘心做你的傀儡?你以为一旦这三家联手,不会串联杨家的人?”

    叶小天不语,田彬霏的头颅昂得更高了,眼神睥睨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小天:“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可怜、可笑、可悲啊!”

    叶小天揉了揉鼻子,问道:“我建议杨家,如果想插手石阡,不妨以怀柔之策羁縻石阡童氏,这件事,田兄知道么?”

    “什么?”

    田彬霏双眼一亮,马上虚怀若谷,双手拱手胸前,彬彬有礼地不耻下问道:“你是说……你建议杨应龙招揽石阡童氏,通过童氏来吞并、吸收展曹两家的实力?”

    叶小天道:“不错!”

    石阡童氏是依旧受田家控制的为数不多的力量了。这件事他们告诉过叶小天,正因透露了这一点,双方才有了合作基础。而叶小天居然建议杨应龙收买童氏,以童氏做为播州杨家在石阡的代理人。

    田彬霏只一想便明白了其中意义,登时笑容可掬起来:“我明白了!田家将全力支持并配合你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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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休息日放在今明两天,望诸友周知!

    .(未完待续。)

第74章 客似云来

    readx;田彬霏听了叶小天的话马上态度大改,他只又问了两句话,就溜之大吉了。

    田彬霏的第一句话是:“你需要我怎么做?”

    叶小天的回答是:“你最好什么都别做!”

    田彬霏马上点头:“明白了!那么,田某告辞!”

    这就是田彬霏的第二句话。田彬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了。

    田彬霏走得如此匆匆,实在是因为担心叶小天又会向他提到妹妹的婚事,那他可要纠结了,此时的叶小天是他不愿意放弃的,但又绝不可能拿妹妹做交易。

    如果不是因为妹妹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就凭叶小天所做的如许之多的对田家有利的事,现在让他和叶小天斩鸡头烧黄纸,结拜成异姓兄弟他都肯的。

    叶小天倒没多做挽留,田家大小姐是如何的妩媚动人,他当然一清二楚,问题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田大小姐会真的喜欢他,在他看来,田大小姐当众说那番话,只是为了用一种更稳妥的方式让田家和他联盟。

    叶小天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他当然喜欢美丽的女人,但他并不喜欢没有感情的利益结合,这也是因为他是小门小户人家出身的子弟,才会有这样的看法。

    如果他是豪门子弟,甫一出生就耳濡目染,就不会这样想了。豪门夫妻中固然不乏恩爱的,但他们最初的结合绝不会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因为门当户对,他们的结合对两个家族有利。

    正妻是用来联姻的,真有喜欢的女人,身份地位又配不上他,那就当作妾纳进门好了,可以得到宠爱,但名份是没有的。豪门中的异类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不可能有那种觉悟。

    叶小天把田公子一直送到了大门口,就凭田家长公子这个身份。送到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大门口,他们却意外地碰到了一队刚刚赶到的人马。

    “田公子!”

    宋晓语跳下车,正要蹦蹦跳跳地往里走,忽然一眼看见田彬霏。登时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小淑女,笑不露齿、行不摇裙,望着田彬霏羞羞答答、含情脉脉。

    田彬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倒不讨厌这个未婚妻,但是他自幼就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是以少年老成,而宋晓语姑娘虽然不像夏莹莹一样受到了家族过份的保护,却也一样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田彬霏眼里,总是把她当成一个未长大的小妹妹,实在生不起那种对异性的爱慕。

    田彬霏彬彬有礼地道:“宋姑娘好!”

    “好,我很好……”

    只和田彬霏说了这么两句话,宋晓语的小脸蛋儿就像爬上了两朵火红云。在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面前,宋家小妹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女人了。

    宋天刀慢悠悠地下了车,田彬霏和妹妹的表现都看在他眼里。对于田彬霏的人品、家世、才干,他都是很满意的。也觉得和自己妹妹般配的很。

    不过,明显妹妹对宋彬霏颇有情意,人家田大公子对自己的妹妹却并不怎么热络。这让宋天刀稍生不满,不过妹妹早晚都会成为田夫人,也只能盼着田彬霏能发现妹妹的好,更疼爱她一些。

    “宋兄!”

    田彬霏转向宋天刀时,倒是露出了几分亲切的笑容,即便抛开婚事不谈,宋家和田家也是很亲近的,他和这位宋家长公子私交不错。

    宋天刀点点头。道:“我来,有些事要跟叶长官谈。”

    田彬霏会意地一笑,道:“那我先走了,宋兄有暇。可来家中坐坐。”

    “好!”

    宋天刀看了一眼落后田彬霏半个身子,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妹妹,只好帮了她一把:“让晓语跟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去。”

    “好!那我先备好酒席,等你过来!”

    田彬霏笑了笑,回身道:“宋姑娘。请。”

    “哦!好的!”

    宋晓语大喜,田彬霏对她从来也谈不上冷淡,但也谈不上如何亲切,有点相敬如宾,有时稍露宠溺也是把她当成小妹子,不过宋晓语却欢喜的很,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很开心。

    宋晓语提起裙子小跑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赶紧又放慢脚步,迈着小碎步上了车,田彬霏在后面看见她俏皮的样子,不禁失笑。

    侍卫牵过马上,田彬霏扳鞍上马,向叶小天拱拱手,又向宋天刀点点头,便一提马缰,护着宋晓语的轻车离去了。叶小天抻个懒腰,懒洋洋地对宋天刀道:“天刀兄取经回来了?”

    宋天刀呆了一呆道:“取什么经?”随即想到宋家老宅在西望山上,而西望山号称“小西天”,便苦笑道:“我的叶大人,你就别开玩笑了。”

    叶小天道:“我有什么玩笑好开?想求你宋家帮忙撑腰的时候,你一蹶子尥回小西天了,现在又不请自来,所是为何啊?”

    宋天刀道:“这个……家父见召,宋某不敢不回啊,贵阳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着实不知。”

    叶小天道:“这么说,现在你来也是令尊叫你来的了?”

    宋天刀不习惯被他这么压着问话,也不像田彬霏那么自知理亏,他把白眼一翻,道:“怎么着,不管谁叫我来的,你明知道我宋家正和杨家打得火热,你居然和杨家有所勾结,叶长官,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叶小天两手一摊,道:“有什么办法?叶某眼看就要大难临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亲告友吧,能躲的都躲了,只有杨家肯帮忙,叶某不抱紧这条大腿,又怎么办?”

    宋天刀把眼一瞪,道:“那就是说,你要和我宋家为敌了?”

    叶小天道:“如果你要隔着千山万水和我开战,我奉陪啊!”

    宋天刀冷笑一声,对叶小天拱一拱手,道:“好!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告辞!”

    叶小天拱拱手道:“不送!”

    宋天刀掉头就走,叶小天回身进院,前脚刚迈进院门。宋天刀又追上来了:“你说隔着千山万水和你开战,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不理,背着双手悠然进屋,宋天刀紧追在后。继续不耻下问:“田彬霏找你来,商量什么了?”

    叶小天继续往屋里走,一脸悠然,还是不答,宋天刀怒目道:“喂!我要翻脸啦!”

    叶小天进了屋。往椅上一坐,端起茶来轻轻拨弄着茶叶,宋天刀果然翻脸了,他脸色一翻,怒目金刚登时变成了笑脸弥勒,冲着叶小天挤眉弄眼地道:“我看田彬霏走的时候眉飞色舞,你是不是有什么内情要告诉我?”

    叶小天抬起头,瞪着宋天刀道:“你这人怎么没皮没脸啊,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你请回吧。”

    宋天刀一掉屁股。在旁边椅上坐了一下,拍拍额头,道:“叶大人,你和杨应龙有什么勾结,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你跟他肯定有所勾结。

    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这大大小小的土司啊,上千几百年的下来,从属、关系全都已经明确下来了。彼此牵制、互相制衡,所以这一潭水啊,稳的很。

    现在只有你是横空杀出来的,和任何一家都还谈不上关系。本来呢。你要折腾也就折腾,折腾的再厉害,还不就是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还能翻了天去?

    可现在不同了,你不要觉得有杨家这条大粗腿抱着,你就稳如泰山了。你跟张、曹、展那几家折腾,安宋天杨四大家是不会出手的。可你跟杨家有了瓜葛,你以为另外三家还能坐视么?我的叶大人,你惹祸的本事真是出类拔萃,这祸是越惹越大了。”

    叶小天充耳不闻,继续慢悠悠地喝菜。宋天刀见威胁无效,眼珠转了转,又涎着脸儿凑上来:“你就说说吧,你什么都不说,我回去可没法向家父交待。”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宋天刀把脸一唬,又道:“播州在水东之北,石阡在水东之东,如果杨应龙可以借道石阡,甚而据石阡为己有,就会对水东形成包围之势,我宋家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叶小天叹道:“危急关头,没一个讲义气的出来拉兄弟一把,与虎谋皮也好,饮鸩止渴也罢,我也只好接受了。”

    宋天刀终于变色,沉声道:“叶长官莫非真不怕与我宋家兵戎相见?”

    叶小天乜着他道:“我们中间隔着曹家、展家和童家,我倒好奇,天刀兄打算怎么打过来。”

    宋天刀冷笑道:“真要威胁到我宋家安危时,你以为我不可以援兵于展曹?就算不出兵,我就不能支援他箭矢铠甲、一应军用器械?”

    叶小天展颜笑道:“正要你这么做!”

    宋天刀一呆,这什么反应?叶小天不惧宋家实力?不可能!那怎么他还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叶小天已然道:“杨应龙肯折节下交,与我这个卧牛司长官打交道,傻瓜都知道,他一定是在打石阡府的主意,这并不是秘密,你以为安家那头老狐狸会看不出?别人怎么闹,他都有把握控制,一旦你们杨宋两家闹到不可收拾,那除非朝廷出面了,这可不是安老爷子所愿啊。”

    宋天刀目光一凝,道:“你是寄望于安老爷子插手?”

    叶小天摇摇头:“安老爷子会不会插手,插手会插手到什么程度,一旦插手能否阻止杨应龙,我都不知道。”

    “那你……”

    “不仅我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正因如此,杨应龙才会尝试。安老爷子也许是个绝世剑客,可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出剑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经历数十年的苦修,是否已经超越了他。又或者曾经的第一剑客已经年迈,他已经挥不动剑,总要试试才知道吧。”

    宋天刀的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我不是笨蛋,可是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叶小天道:“你妹子已经许给田彬霏了,你何不去与你的宝贝妹夫讨教一番。”

    宋天刀狐疑地看着叶小天,看了良久,用力一撑椅子,挺起身来:“好!我去问他!”

    叶小天也微笑着站起来:“天刀兄果然不是笨蛋!”

    宋天刀冷哼一声,举步向外就走,这回换成叶小天追在后面了:“天刀兄慢走,总要让我这个地主送一送嘛,天刀兄……”

    叶小天追着宋天刀出了大门,就见又是一行车马络绎而至,派头比田彬霏和宋天刀来时还要大,打的那旗幡儿却不是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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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5章 极品炉鼎

    readx;宋天刀一瞧来人的作派就知道不是安家的人,安家人出行反而不会太招摇。当人人都知道你富有、强大的时候,你就根本不需要把你的富有和实力穿戴在身上、表现在你的排场上了。

    这时那支车队已经在门前停下,八个肩后背着七星宝剑,手中执着柄拂尘的道士走了下来,排成两行,威风不可一世。一瞧这般拉风的场面,叶小天心中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长风道人!

    宋天刀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因为好奇就不礼貌地停在一旁观看,他向叶小天拱拱手,翻身上马,自顾带人离去了。

    这时中间一辆座车被两个俊俏小道僮掀开轿帘儿,又有两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僮赶过去放好脚踏,大元玄都灵霄上清广化崇教妙一飞玄大道金丹普济生灵万寿长风大真人便闪亮出场上了。

    长风道人摇摇摆摆地下了车,后边呼啦啦又拥过来十六名道士,拱卫着长风道人,向叶小天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赶车的老车夫飞快地瞟了一眼叶小天,举手把斗笠压低了些,垂着头,只能看到他白须飘飘,任凭是谁此时都只会注意到长风道人拉风的作派,不会去看一个老车夫,叶小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车夫竟是他的故人:曾经的葫县主簿王宁。

    眼看长风道人到了近前,叶小天立即赶上两步,稽首道:“道长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叶小天除了第一天见长风时,故意戏谑以迫使他答应自己的条件,其他几次前往三清观,只要有别人在,对长风道人就毕恭毕敬地执弟子礼。

    长风道人如今在贵阳权贵间的重要地位对他是很有用的,破坏了长风道人的神圣形象对他没有丝毫好处。他觉得长风对他今后也未必没有用处,所以已开始倾意结纳。

    光凭他知道长风的底细以此挟迫,当然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是恩威并施。所以叶小天也和许多权贵一样,对长风道人敬若神明,每次去三清观,香油钱自然也是绝不可少的。

    长风道人恬淡地一笑。稽首道:“贫道来的匆忙,不曾事先派人告知,冒昧之处,还请叶长官原谅。”

    叶小天道:“哪里,哪里。真人快快请进!”

    叶小天引着长风道人往里走,那前八后十六共二十四名道士都跟了进来,浩浩荡荡挤满了一院子。叶小天苦笑道:“我寄住的这所宅子不大,招待不下真人这么多弟子啊。”

    长风道人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寸步不离的清风、明月立即转身而立,肃然一扬手,刚刚进了院子的二十四名道士立即纷纷退下,最后只剩下四人,分列于门廊左右。

    叶小天引长风道人进了客厅。叫人换了旧茶,请他上座,这才寒喧问道:“不知真人今日驾临寒舍,有何指教啊?”

    叶小天说着,向长风道人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僮瞟了一眼。长风道人会意地道:“无妨,这两名弟子是贫道的心腹,叶长官不必有所忌讳。”

    叶小天听了登时放心,原来这两个道僮是长风道人的骗子同伙,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孰不知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两个道僮只是半个骗子、也只是长风道人的半个同伙。他们是朝廷的锦衣密探。

    叶小天放松了身子,由正襟危坐变成了懒洋洋的样子:“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说长风道长啊,你今日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啊?”

    长风道人微微一笑,道:“前几日,我答应要送你一对鼎炉的,今日正是践约送来。”

    叶小天微微有些好奇,又坐正了身子:“哦?快取来给我看看,多大的鼎炉啊?要是太大。还是留在你的道观里好了。摆在我家里就不伦不类了。”

    长风道人一脸暧昧地笑道:“不大,不大,恰恰好!恰恰好啊!”

    长风道人向明月示意了一下,明月便走出了门口。

    叶小天知道鼎炉有大有小,小的和香炉差不多,完全就是一件摆件儿,大的那就要重达千斤了,本是古人祭祀所用的法器之一,要是搬回铜仁摆在自己府上,的确不太合适。

    明月只到廊下站了一站,就领了两个小道士进来。叶小天先瞧他们两手空空,再往脸上一看,顿时一愣。

    这两个道僮一身素雅的月白道袍,光可鉴人的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道髻,玉靥蕴秀,眸如秋水,腮凝新荔,娇媚可人,哪里是什么道僮了,分明是两个年轻的姑娘,看她们白俏俏、嫩生生的样子,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年纪。

    叶小天茫然看了看,扭头对长风道人道:“鼎炉呢?”

    长风道人向前一指,道:“这不就是?”

    叶小天一听又呆住了。

    长风道人虽不好色,却也不是真正的修真之人,做不到不近女色,可是……

    这对鼎炉是一位虔诚信奉他的权贵奉献的珍藏,那位权贵万里挑一,选出了一对女童,精心养大,却因痴迷长生术,还未享用便心甘情愿地转送给了长风。

    长风道人本想留下自己享用的,只可惜身边有清风明月盯着,立即把此事禀报了王宁。王宁那个不解风情的老东西,居然不准他留女人在身边。

    王宁担心他身边留了女人,他的秘密早晚瞒不过枕边人。再则,他对外营造的是个从宋朝一直活到现在的活神仙,如果身边留有女人,一旦败露,他若心经营出来的神仙形象也就崩塌了。

    长风道人小命都捏在王宁手上,哪敢违抗,恰好这时叶小天找上了三清观,对这个知道他底细的叶小天,长风道人是既怕又气,反正这两个美人儿能看不能吃,便想着转手送给叶小天算了。到时候叶小天承了他这么大一份人情,好意思拆他的台?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一幕。

    鼎炉本来是一种器具,但是在房中术里,双修的女子也被称为鼎炉。《摄生种子秘剖》中言道:“炉鼎者。可择阴人十五六岁以上,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面貌光润。皮肤细腻,声音清亮者,乃良器也!”按照这一标准,眼前这对明眸皓齿的美貌小道姑,的的确确是一对上品鼎炉。

    叶小天哑然半晌。扭头对长风道人道:“你这炉……能烧香么?”

    长风道人也是个妙人,坦然答道:“不能烧香,但是能点蜡烛。”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道:“点蜡烛谁不会?只要会打火石,都会点蜡烛。”

    长风道人咳嗽一声道:“叶长官,你装纯呐……”

    ※※※※※※※※※※※※※※※※※※※※※※※※※

    一汪清水,水上有雾气,雾气氤氲中有佳人入浴。

    每个人都有他所喜欢的沐浴方式,比如铜仁府的那位广威将军于珺婷,她喜欢在水里洒满鲜丽芬芳的花瓣。还喜欢在沐浴后让人用精油为她按摩。

    于珺婷这么做,一则是出于女子天生的爱美之心,二来也是因为她肩负的太多,压力太重又没有人帮她扛着,独自经营一个家族,心力交瘁,唯有这种时候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放松心神。

    田妙雯同样肩负家族重任,但她的心理承受力比小于将军要强,再加上还要个哥哥承担了绝大部分的重担。所以她可以舒缓心理压力的方式很多,不像于珺婷一般钟爱沐浴时的放松和享受。

    她洗浴的时候只要一大桶纯净的泉水,不添加任何洗浴之物,因为她不需要。田家有道秘方。据说是从唐朝宫廷中流传出来的,被田氏家族奉为至宝。

    田家嫡房的女子甫一出生,就会由祖母每天亲自用这种独门秘方配制的药水为她洗浴,如此持续一个月,她的肤质就会变得非常非常特别。

    她的肤质会变得晶莹剔透,润白如雪、柔滑如缎。而且这种肤质永远都不会再改变,哪怕是把她丢到阳光最炽烈的地方去,她会被晒得皮肤发红,但是只要走到背荫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根本不用担心晒黑。

    水西三虎中田妙雯被称为白虎,除了她有“克死三个未婚夫”的事迹,肤白胜雪远胜一般丽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她是从不需要使用各种洗浴之物来美白、润滑肌肤的。

    田大小姐坐在水中,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隐隐有一种水雾般的东西轻轻流动着,削肩露出水面,皮肤珠光玉润,给人一种光艳清华的惊艳感。

    她近几天来一直闭门不出,因为她没想到叶小天居然这么快、这么干净俐落地就把展伯雄干掉了,她本以为双方的争斗至少会绵延个三年五载,这在土司们之间是家常便饭。谁料……

    真的要履行承诺嫁给他吗?田大小姐很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找不出一点可以反悔、可以拖延的理由。可是……她已把自己公开做了悬赏,叶小天当时也没有反对,现在要履行承诺也该是叶小天上门求亲吧。

    难不成田家大小姐还得把自己洗白白装进礼品盒,再系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打包送上门去?田大小姐不开心了,她微微地颦起了妩媚的眉,恨恨地捶了一下水面……

    水花翻涌,两只雪玉般的球体跌宕起伏起来。这时,一个穿着喇叭口短裤、短上衫的俏美侍婢轻轻走进门来,伏地禀报道:“党延明已探明叶家情形,回来了!”

    田大小姐“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一双鹅蹼般轻盈柔软的玉足踏上防滑的木阶,水珠淌过修长白皙的粉颈、精致性感的锁骨、落进那堆玉隆雪的香滑沟壑里,再悄然出现在如柳的细腰上,在那如涡香脐处留恋地一转,便攀上了那双粉光致致的大腿。

    一袭轻袍云一般飘下,田大小姐依旧从容地前行,只是张开双臂,从后面看去,那光滑的玉背、窄窄的蛮腰、丰隆的翘臀,只是春光乍泄,便被尽数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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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6章 众家心思

    readx;看到珠帘后出现那道熟悉的倩影,党延明马上拜伏于地。

    黔地比较闭塞,但闭塞也有闭塞的好处,这里豪门大宅的建筑风格以及一些礼仪习惯因为闭塞,依旧保持着汉唐时候的风格和习惯。

    比如田姑娘这院子里的障子门,汉式的色彩、款式简单而又不失尊贵的浴袍,房中低矮的家具、盛大出行时所乘的牛车,还有跪坐叙话的习惯。

    田妙雯袍袖一展,犹如燕子展翅,在一个蒲团上盈盈地跪坐下来。党延明顿首道:“大少爷一大早就去了叶小天处,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少爷很快就出来了,从神色上看不出喜怒。”

    珠帘内,田妙雯端起了一杯茶,优雅地呷了一口。

    党延明道:“大少爷在叶宅门口遇到了宋天刀和宋晓语姑娘。晓语姑娘跟着大少爷回来了,宋天刀则进了叶宅。他比大少爷在叶宅里多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同样看不出喜怒。”

    田妙雯又呷了一口茶。

    党延明道:“宋天刀出来的时候,又有一队道士到了叶家,是近来很风光的长风道人前往叶小天府上拜访。据查,长风道人送了叶小天一对上好的炉鼎,看来关系颇为亲密。”

    田妙雯举杯的手微微一停,她可不像叶小天,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全懂,是从天牢里深造出来的一个奇葩。田妙雯淡然问道:“什么炉鼎?”

    党延明顿首道:“是两个美丽的少女!”

    “哼!”

    田妙雯晒然一声冷笑,茶杯往案几上轻轻一顿。

    党延明听的清楚,忍不住替自己的女主人打抱不平起来:“卑下以为,这叶小天也太过份了。他既杀了展伯雄,和姑娘您就等于定下了婚约,他居然……”

    田妙雯打断了他的话,轻描淡写地道:“这也不算甚么,如此年轻便做了一方诸候,哪有不耽逸女色的。他的戾气太重了,温柔乡里厮磨一番。没什么。”

    这话说的真是大度,大气,颇有大妇风范。生于豪宅,司空见惯。田大小姐也确实应该不在乎的,不过,那话里头酸溜溜的味道,已经让党延明觉得自己是一头闯进了一家山西老陈醋的作坊。

    也难怪田大小姐生气,你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她田大姑娘并不是离经叛道、超越时代意识的一个女权主义者,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问题是田大小姐的终身还悬在半空里啊!

    燕人张翼德挺丈八蛇矛,当阳桥上一声吼:“你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田大姑娘也想问问:“你当初不拒绝,现在不提亲,却是何故?”

    田家有一批人,是从小就挑选出来陪伴着小主人一起长大的,所以他们之间既是主仆也是朋友。感情深厚非比一般。党延明就是从小侍奉田妙雯,与她一起长大的伴当之一,所以有时也可以超越主仆关系,对她说说心里话儿。

    党延明停顿了一下,便道:“叶小天杀了展伯雄,和展凝儿姑娘之间只怕是难有善终了。不过,却还有一位夏莹莹姑娘在,论起先后那自然是夏姑娘先了,但若论家世身份,那又是咱们田家高了。这将来谁先谁后谁大谁小……,麻烦啊!咳!卑下以为,如果叶小天不上心这件事的话,姑娘你其实也大可不必……”

    “哼!”

    田妙雯又是一声冷笑:“就是莹莹、凝儿还有那位和他暧昧不明的于监州一股脑都嫁到叶家去。来个联手抗曹,本姑娘只要去了,她们绑起来就能是我的对手?”

    得!人家田大姑娘刚刚还是当阳桥上的猛张飞,一转眼就把自己当曹操了。党延明哑然,人家大小姐这都打算好要嫁进叶府,以狗血的宅斗大业为毕生奋斗目标了。他那还说什么?

    田妙雯顿了一顿,嫩脸也是一热。这话怎么说的好象非他不嫁的样子?田大姑娘连嫁三次都没嫁出去,现在死乞白赖地非要赖上他叶长官么,太长他人志气了。

    田妙雯赶紧清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说凝儿,凝儿现在情形如何?”

    党延明道:“展姑娘自从住进展家老宅便深居简出,不见什么动静了。”

    田妙雯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一边是痴心一片的情郎,一边是至亲长辈的血仇,无论她怎么做都不对,什么都不做的话还是不对,也真是苦了她。”

    党延明道:“展龙展虎还有张雨寒、曹瑞雨这几个人这些天也是闭门不出,不知道他们在商量如何对付叶小天,卑下还在查。”

    田妙雯淡淡地道:“这几个臭皮匠!不管他们商量出什么对策,能不能搞得垮叶小天,他们的家族都将从此步入衰微!不出十年,必然败落。他们已不足为虑了,不说他们,你接着说长风道人吧。”

    党延明暗暗翻了个白眼儿,那个牛鼻子老道有什么好说的,说到底你还不是想听叶小天的消息么,真是口是心非啊!

    党延明暗暗叹了口气,道:“长风道人在叶宅待了大约两刻钟便告辞离开了,叶小天没有收他的炉鼎,长风道人走的时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象礼物送不出去,还很纠结。真是奇怪了,他在贵阳府极受权贵们尊崇,却不知为何定要低三下四地去巴结叶小天……”

    听说长风道人愁眉苦脸,田大姑娘忽然芳心大悦。眉梢眼角轻轻上挑,脸上的曲线变得柔美恰悦起来。党延明顿了一顿,又道:“长风道人走后不久,石阡童氏家主童云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童家是受田家控制的,所以对于童家的一举一动,田家都很注意。童云前往拜访叶小天的事田妙雯并不知道,听到这里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

    党延明显然也很清楚她心中的想法,马上低声解释了一句:“大少爷从叶宅离开后,马上就派人去了童家,我想,这应该是大少爷的安排。”

    田妙雯听到这里,一双柳眉又舒展开来。她微微侧着头想了想,不禁嫣然轻笑:“好!好的很呐!这局玲珑本已是死棋。他却在不可能处下了一子,居然满盘皆活!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要动起来了。”

    党延明道:“姑娘是说叶小天结交播州杨家的举动么?”

    田妙雯微微颔首,眸中露出欢喜、欣慰的神色。

    世事无绝对。不能说所有的男人就一定会怎么样,所有的女人就一定会怎么样,但是顺从天性的人毕竟是绝大多数。所以,绝大多数男人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子,绝大多数女人喜欢强大的男人。

    在这一点上田妙雯也不能免俗。她的母性还没泛滥到去喜欢一个不及她成熟、不及她智慧,需要她时时呵护指教、像当娘的照顾亲生儿子似的去操心照料的小男人。

    叶小天表象上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粗鲁野蛮,硬打硬冲,能幸运地走到今天,完全是他走了狗屎运,靠上天眷顾。

    但若细思他每一步的举动,之所以能屡战屡胜,都是他谋而后动,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因。哪怕有时候他真的是一时激怒,不计后果地做出了一些举动。在后续的行动当中,他也会冷静下来,充分利用各方面条件进行补救。

    粗鲁野蛮只是他行动的表象,其下他早不知对要做的事进行了多少评估衡量,充分调动、利用所有各方的矛盾,甚至去主动制造矛盾。

    所谓好运,只是他能在别人认为已经没有机会的时候发现机会。所谓幸运,只是他在别人认为根本无法利用的机会面前,找得到利用它的方法。

    而在蠢猪的眼中,是完全看不到这些的。他们只会觉得叶小天是运气逆天,如果上天能如此眷顾自己,他也能成功。但田妙雯这句话还是说错了,既然世事无绝对。又怎么可能是所有人都要动了?

    安家的安老爷子就没有动,他稳如泰山!

    安老爷子稳稳地坐在石墩上,正在饶有兴致地摆弄一盆芍药。在他面前是一张石台,石台上有一个花盆,一堆油黑的沃土,一株只张开着两片绿叶的小小芍药。还有一柄小铲。

    安老爷子把土盛进花盆,将幼小的芍药植株小心地栽进去,再用铲背轻轻拍平浮土,兴致勃勃。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凭着安家的能力,可以为他找到最好的郎中,可以用最好的饮食来侍奉他,他自己也懂得养生之道,所以现在看起来依旧很硬朗。

    但他自己能够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流逝,一去不复返。这时候的人,对于生命的感悟和眷恋之深,是年轻人所无法体会的。

    所以,安大公子很不理解,爷爷为什么喜欢弄得满手是土,花费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花匠去做吧!

    可安大公子不能打断爷爷的兴致,他只能耐心地等在一边。安老爷子满意地看着盆中的植株,在这肥沃的土壤里,经过施肥、除虫、灌溉的照料,它会逐渐长大,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安老爷子眯缝着老眼,微笑地转动着花盆,还细心地把洒在盆沿上的一些泥土拂去,这才看了一眼貌似安静,实则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安南天。

    “呵呵,你呀……”安老爷子摇头微笑,他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池塘边蹲下洗手,安大公子赶紧跟过去。

    安老爷子缓缓地撩着清澈的池水洗手,一边若有所思地道:“若说到对子嗣的培养,再也没有人比豪门世家更用心、也更有条件的了。

    所以豪杰才子青年俊彦,也大多出自这些有条件、也肯用心培养后代的家族。但是历数古今,那些真正能够成为一世之雄并最终慑伏这些望世家族为他所有的人,却大多不会出自这些世家。你说为什么?”

    安公子茫然地看着爷爷,无法做答。安老爷子洗净了手,一个俏美小丫环立即递上一块手帕,等老人擦干手,又接过退到一边。安老爷子背着双手,悠然地走在花园里,安公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安老爷子缓缓地道:“始皇帝一统六全,横扫八荒,那是何等了得。但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亭长耳。本朝太祖原本是何等样人?一个叫花子罢了,同时起兵争天下的还有陈友谅、张士诚,也不过是一个渔夫、一个私盐贩子。

    可豪门大族也只能附庸于其下,供给他们钱粮、兵马,只为谋一份从龙之功,他们拥有那么雄厚的本钱,却没有本领自己去做那条真龙,你说这是为什么?”

    安大公子一脸茫然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固然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但他们的脑子也被框住了,纵然他们有改天换地的志向,却也很难跳出那口井,做一个能改天换地的人。”

    “孙儿……不是很明白!”

    “老夫说了你就会明白。然而,有什么卵用?”老爷子和孙子开了句玩笑,又道:“明白是一回事,会不会做是另一回事。做诗的规矩我们都懂,平仄,押韵,对偶,对仗……,可李杜就是李杜,你明白也做不出来。”

    安公子略露尴尬之色,安老爷子停住脚步,轻轻地吁了口气,道:“叶梦熊就要到贵阳了,到时你和你爹去迎候他,此人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任巡抚,要礼遇、尊重!”

    安公子讶然:“爷爷,那叶小天的事……”

    安老爷子看天:天要落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由他去?”

    “对!由他去!”

    同样的话,杨应龙也正在对田雌凤说着。虽然不知道田彬霏、宋天刀相继拜访叶小天究竟说了些什么,但田雌凤还是有点不安,忍不住对杨应龙禀报了。

    杨应龙却只是付之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未必就那么诚心与我合作。不过,这是我们打开石阡僵局的唯一机会,所以只能借助这个小子。他若是将予取之,我就是将计就计了,成败与否,还要看各人手段。且看来日江山,谁主天下吧!”

    注:娘指小娘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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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7章 语言艺术

    readx;“抚台大人,贵阳那边传来消息了!”

    花晴风强抑着心头的兴奋,他不想让叶巡抚看出他的欢喜。即便叶巡抚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惩治叶小天,也不会喜欢会感觉到自己是受到部下怂恿,又或者所做的举动正好符合某个部下的期望。

    即便这两者并不相悖,他也不喜欢,因为上位者都喜欢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喜欢被人左右。花晴风曾经做过县太爷,所以他很明白这种感觉。

    再者,花晴风对叶小天深怀忌惮,这种忌惮已深入骨髓,所以尽管他仇恨着叶小天,但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对叶小天正深怀恨意。

    雅儿的事扑朔迷离。尽管他相信了苏雅的话,但是与其说他是相信苏雅,还不如说是因为他深爱苏雅,所以宁愿选择相信,否则他将无法面对这个女人,却又无法割舍。

    而对叶小天,他就以一种病态的想法进行分割了。一方面,他让自己相信苏雅的解释,一方面他依旧把叶小天视为一个淫人妻子的仇敌。

    即便没有这种事,他被叶小天搞得佯疯丢官,事业和尊严的双重打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不过,在他决心归隐田原的时候,这份仇恨他只能深藏心底,只是当他复出以后,而且有了很多机会去陷害叶小天,它才迅速生根发芽。

    可是,昔日叶小天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深了,他既便有了复仇的想法,也永远没有勇气站出来公开和叶小天叫板,他只能藏在叶巡抚高大的背影后面,进进谗言、下下绊子。

    比如此刻,他听取了派往贵阳的探子送来的消息,探子告诉他的原话是:展伯雄与曹瑞云围攻八仙酒楼,因提刑司陈大人和安家长公子在,两家迅速派出援兵。展曹二人功败垂成。

    之后,展曹二人出城东行,似乎要回转石阡,叶小天率人追杀。不久。展龙展虎扶灵柩进城,展伯雄和曹瑞云都被杀了。现如今,展家由展龙作主,曹家由曹瑞雨做主,张家新任家主张雨寒也到了贵阳。

    但花晴风向叶巡抚禀报时。却可以在不违背以上话语所述事实的基础上加几句富有感**彩的形容词,而这足以让听取这个消息的人,受他影响喜恶与立场。

    花晴风禀报道:“东翁,曹瑞希被杀之后,其弟曹瑞云前往贵阳奔丧,闻听叶小天在八仙楼大宴宾客,悲愤于乃兄之死,遂带领家丁前往寻仇,展伯雄劝阻不得,只好陪同前往。

    曹瑞云到了八仙楼。便与叶小天的部下大打出手,因受宴请的人中包括提刑按察使陈大人和安家长公子安南天,两家闻讯皆派人赴援,曹瑞云遂听从展伯雄相劝,就此退兵。

    展曹二人离开后,才知道酒楼上还有提刑司陈大人,惊恐之下担心被官府拿问,于是仓惶出城,想要逃回石阡府。不料叶小天早有埋伏,将他二人杀死在羊场河畔。

    如今。展伯雄的儿子展龙展虎已经扶柩进了贵阳,曹瑞希的堂弟曹瑞雨以及张雨桐的堂兄张雨寒皆披麻戴孝赶至贵阳。学生担心,东翁刚刚履任就要迎来一场风雨啊……”

    曹瑞云围了八仙楼没有?当然有,但他是激于胞兄之仇。在讲究亲族和孝道的年代,这在律法上甚至可以作为一条减刑依据。而展伯雄呢?他是劝阻不得,只好陪同前往。

    展伯雄劝阻过曹瑞云,又担心他闹出更大的事端来,所以才陪他前往,居然也被叶小天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杀了。此人该是何等的残忍、冷酷、蛮横无理?

    至于展伯雄究竟有没有劝阻,伊人已逝,此事只有天知道了。而且花晴风还强调,这两个人先前并不知道提刑司陈大人在楼上,获悉之后他们也是知道畏惧朝廷威严的,所以吓得要回老家。

    可这时候,叶小天居然早就埋伏在路上了,那么之前的酒局,是不是叶小天下的套儿呢,你猜。

    现在,展家、曹家、张家这么多的苦主全都到贵阳等你啦,一个个披麻戴孝的,这么多杀孽都是叶小天造的。大人您刚上任,本该一团和气,他却给大人添堵,本师爷都替大人您愁的慌啊。

    在花晴风想来,叶巡抚闻言要么勃然大怒,重重一拍书案,面露杀气,狠狠地说一声:“叶小天!”

    要么就冷冷一笑,阴恻恻地来上一句:“这个小叶子,他让本官一时不痛快,本官就要让他一辈子不痛快!”不料,叶梦熊听了这话,只是抚须沉思片刻,安详地点了点头。

    花晴风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东翁?”

    叶梦熊呵呵一笑,道:“不错!”

    “嗯?”

    花晴风一脑门问号,县太爷和抚台老爷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么?为什么我完全看不明白大人在想什么?看起来叶巡抚并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他根本没向花晴风解释。

    叶巡抚摸着胡子,慢悠悠地道:“花先生,老夫想让你先走一步,提前到贵阳去,为老夫打点打点。”

    花晴风连忙肃立欠身,道:“愿为东翁效力。只是不知东翁想打点什么,还请东翁明示。”

    叶巡抚自袖中摸出一封信来,花晴风低头一瞄,见那落款就是叶巡抚的名字,再看抬头,却是写给安家老爷子的。叶巡抚道:“请花先生为老夫往安府投书一封。”

    花晴风赶紧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道:“学生一定办到。”

    叶巡抚道:“你与叶小天曾在葫县共事?”

    花晴风道:“是!”

    叶巡抚道:“好得很!那么你到了贵阳,应该与故人一唔了。”

    花晴风犹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道:“呃……应该的!”

    叶巡抚思索了一下,道:“老夫一路闲来无事,曾研周易以解烦困。近日卜得一卦!”

    花晴风竖起耳朵听着,叶巡抚缓缓地道:“卦辞上说: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遂,七日得。老夫对此卦辞不甚了然。那个叶小天不是与长风道人来往密切吗,你不妨把这卦辞告知于他,让他去请教请教长风道人,为老夫解惑。”

    叶巡抚是两榜进士啊。那是何等学问。就算他不是周易大家,可卦辞都已经算出来了,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再说,叶巡抚要解卦,什么高人找不到。需要请叶小天帮忙?至少他可以直接找长风道人啊,为何要假手于叶小天?这分明就是让他把这句卦词捎给叶小天听啊。

    不过,花晴风还真不知道这句卦辞是什么意思。读书有活读书、死读书,还有博览群书,花晴风当年把精力都用在和科考有关的诗词典籍、圣人文章上面了,没有多余的精力研究这个。

    当下,花晴风只得把这句卦辞牢牢记在心中,向叶梦熊长揖一礼,随即便整顿行装,在十多个护军的保护下离开车队。策马先向贵阳赶去。

    一路无事,这一日花晴风到了贵阳城,也不投告馆驿,风尘仆仆地先奔了安府。安府听说是新任巡抚派来的师爷,当下不敢怠慢,马上把他请入二堂客厅,随即便去通知老爷子。

    安老爷子得到信儿后,便到三堂客厅里坐着,又使人把他引到三堂相见。花晴风一边走一边感慨,他在葫县做了五年的县太爷。却连人家安府的大门口儿朝哪开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有资格踏进一步了。

    如今跟了叶巡抚,作为一任封疆大吏的身边人,他不但可以登堂入室。直趋土司王的三堂客厅,甚至还可以面见土司王本人,追今抚昔……

    花师爷还没来得及潸然泪下,就已到了三堂门口,赶紧收敛心神,迈步进了客厅。见一个布袍老者坐在上首正在吃茶,赶紧快步上前长揖一礼:“抚台大人座下师爷花晴风,见过安老爷子。”

    安老爷子向前推了推茶,一旁管事道:“花师爷请坐。”

    “谢坐!”

    花晴风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抬头打量,面前这白发老头儿瘦削清矍,一袭布袍,须发如雪,肤色却红润的很,精神矍烁,身体硬朗,不过却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安老爷子呷了一口茶,手往旁边一递,一个丫环赶紧接过茶盏,安老爷子抚须一笑,道:“抚台大人一路可还好么?”

    花晴风道:“抚台大人一切安好,依照行程,三天之后,就能赶到贵阳了。”

    安老爷子笑道:“好!好的很呐!久仰抚台大人英名,这一次抚台大人能够成为我黔地牧守,老夫很高兴啊。”

    花晴风道:“抚台大人也久仰老爷子您的威名,今日学生是受抚台大人吩咐,给老爷子您送信来的。”

    花晴风说着自怀中取出信来,管事上前双手接过,再转身双手奉与安老爷子。

    安老爷子看了看封面,将信拆开细细看了一遍,呵呵笑道:“抚台大人太客气啦,他来贵阳,应该老夫前往相迎才是,怎么敢劳动抚台大人亲来拜访呢。”

    花晴风心道:“原来这信是份拜贴,抚台大人要拜访安老爷子,当然该提前下拜贴。不过,他总不会想刚到贵阳就到安府拜访吧?若非如此,又何必让我先行一步前来下贴呢,难道这只是个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送给叶小天的那副卦辞?”

    花晴风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安老爷子笑道:“不妥不妥,不妥的很呐,请你回禀抚台大人,抚台大人抵达贵阳之日,老夫必携儿孙,亲往相迎。”

    花晴风这才明白,敢情抚台大人担心他到了贵阳后,安老爷子不肯出面迎他,所以以进为退,客客气气地先下拜贴,要在抵达当天就来安府拜访,这一来安老爷子还好意思不露面么?

    安老爷子年老辈尊,他不出面相迎的话,抚台大人面上也不算难看,但安老爷子若是肯亲自前往相迎,那对抚台大人来说意义就非常重大了。

    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抚台上任时,能劳动土司王亲往相迎的。只要安老爷子出面,抚台大人的这顶花花轿子,那就算是平平稳稳地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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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8章 六二爻卦

    readx;花晴风从安府离开后,先去馆驿里投贴寄住。花晴风沐浴一番便进食休息了,次日便往布政使衙门和提刑司衙门走动。

    他做葫县县令时,与这些衙门的一些胥吏小官有所来往,如今身份不同,他已贵为巡抚大人的幕僚,虽然没有官身,其实比原来还要尊贵,这些胥吏小官自然刻意奉迎。

    如此忙碌了两天,直到巡抚大人将要赶到贵阳的头一天,花晴风才打听了叶小天的住处,施施然地前往拜访。

    花晴风如此安排,就是想着不管巡抚大人那句卦辞究系何意,都让叶小天来不及反应。如此一来一旦误了巡抚大人的事,巡抚大人心中对此人必定更增厌恶。

    巡抚大人即便不满也只会暗中生厌,认为叶小天太过狂妄,不把他的交待当回事。叶小天也不可能一见巡抚大人不高兴就理直气壮的质问:“你临来头一天才告知于我,我哪有时间遵嘱办理?”

    这个暗亏叶小天会吃得不明不白,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了。花晴风不和叶小天明刀明枪地斗,只在暗中搞小动作,这才令人防不胜防且难察觉。

    叶小天听说花晴风到了倒是很高兴,立即亲自出来迎接,一问来由,得知他竟然做了新任巡抚的幕僚师爷,叶小天更高兴了。当日虽是花晴风主动挑衅,试图串联葫县上下官吏弹劾他,他是被迫反击,但花晴风为此丢官免职返乡“养病”,叶小天还是有些歉疚。

    尤其是花晴风的内弟苏循天是他极亲近的人,他就更觉得有些对不住花晴风了,所以上次路过信阳时,他才极力劝说花晴风复出,如今见花晴风果然复出,而且成了巡抚大人的幕僚,前程远大的很。叶小天自然为他高兴。

    再者,新任巡抚乃当世名臣,叶小天在贵阳搅得腥风血雨,面对这位新任巡抚难免心生忌惮。如今巡抚大人身边的幕僚师爷是他的故人,这可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了。

    因此,叶小天立即吩咐人备酒宴,盛情款待花晴风。酒席宴上,叶小天对花晴风道:“循天现正留守卧牛岭。早知大人你成了巡抚大人的幕僚,我该让循天到贵阳来才是。不过现在也不迟,我明日就派人回去,叫他来贵阳与大人相见。”

    花晴风笑吟吟地谢了,心中暗暗冷笑:“你是瞧我如今与你没了利益之争,且又成了巡抚大人身边的人,这才诚心巴结么?”

    叶小天说到这里,便叹一口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小天在贵阳这些日子。颇受各方权贵的排挤,所以也做了些不甚妥当的事,恐怕会有人在巡抚大人面前进谗言,心中颇为忐忑呢。”

    叶小天趁机把这些日子他在贵阳所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极力渲染自己是如何的无辜、如何的无奈。

    花晴风苦笑道:“换一个人听了你这番话,一定非常震惊。花某是在贵州做过官的,却很清楚这些土官是何等的无法无天。你放心吧,内中曲直,花某会找机会说与巡抚大人知道。”

    叶小天连忙称谢。他虽精明,却也没有注意到花晴风的“找机会说与”内藏玄机。花晴风抿了口酒,对叶小天道:“其实对你在贵阳的所作所为,巡抚大人并非一无所知……”

    叶小天警觉地道:“怎么。已经有人告我的黑状了?”

    花晴风哑然失笑,道:“那倒没有,不过巡抚大人赴贵阳上任,难道就不会先行派人前来察访么。”

    叶小天恍然,心道:“叶巡抚身负重任,当然会先行派人察访。想必我在贵阳的所作所为,他都已经知道了,却不知这位叶巡抚是如何看法。”

    花晴风捋了捋胡须,道:“花某受巡抚大人所托,先行前来贵阳安置,同时,巡抚大人还让我给你捎一句话。”叶小天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凝神倾听。

    花晴风笑道:“你不必紧张,巡抚大人一路行来,闲暇无事时,曾研究周易自娱,偶然卜得一卦,却不解其意。听说你与本地有名的道人长风关系不错,所以想请你帮着请教请教这番卦辞的喻义。”

    花晴风微笑着压低了嗓音,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巡抚大人那等身份,自然不好亲自去向长风道人讨教,只好假手于你了。”

    花晴风巴不得叶小天愚钝一些,真把此事当成人家叶巡抚要向长风道人请教的话,可惜叶小天并没那么蠢,他当然知道叶巡抚如此委婉,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

    叶小天马上追问道:“却不知巡抚大人卜得了什么卦辞?”

    对叶巡抚的原话,花晴风可不敢篡改,他一字一句地道:“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叶小天听他说完,认真咀嚼一番,实在不解其意,忙请教道:“大人可知这卦辞是何含意?”

    花晴风摊手道:“花某对周易之学也不甚了了。”

    这卦辞太生僻,叶小天唯恐过一会儿就忘了,便向花晴风告个罪,假意去解手,出了花厅唤来李秋池,叫他一字不错地把这句卦辞抄写下来,揣进自己袖中。

    叶小天回到花厅继续陪花晴风饮宴,花晴风来时已经是下午,这顿饭直吃到太阳落山,花晴风方才微带醺意地告辞。叶小天把花晴风送出大门,恭送登车,立即唤过华云飞道:“召集侍卫,随我去三清观。”

    华云飞看看天色,道:“天色已晚,太不安全了,大哥要去三清观,何不明日……”

    叶小天道:“来不及了,明天叶巡抚就要赶到贵阳,我需要亲自前往迎接。今日花大人为我捎来了巡抚大人的一句话,必需得马上弄明白。”

    华云飞听了不敢怠慢,马上去召集侍卫,现如今展、曹、张三家都在贵阳,仇人太多,华云飞不敢大意,集结了大批侍卫,护着叶小天直奔三清观。

    三清观虽然香火极旺,但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喧嚣,道观大门已经关闭,山门前冷冷清清,叶小天一行人赶到三清观,立即使人上前叩打山门,传报进去。

    长风道人听说叶小天到了,不禁大喜,立即亲自迎了出来。他守着两个鲜嫩可口的小美人儿,偏偏动不了筷子,实在是纠结的不行,刚把叶小天迎进他的静室,便哈哈大笑道:“怎么,回心转意了吧?我就知道,白送你的两个绝妙美人儿,你怎么舍得不要。”

    叶小天不是圣人,眼看那两个妙龄女子唇红齿白,眉眼若画,他还真想收下来,侍奉左右,尽享齐人之福,未尝不是一件妙事。不过,莹莹还没过门,他有哚妮侍奉着也就够了,如果没完没了地纳妾实在不像话。他的占有欲又比较强烈,一旦为其所有,只把人家当成歌姬舞女养在家里他又不甘心,所以当日便拒绝了。

    此时听长风道人又提起此事,叶小天便道:“你当我这个时辰赶来,是为了向你讨炉鼎回去点蜡烛么?”

    长风道人怔道:“不然,你这个时间急吼吼地跑来做什么?”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来请你解卦的。”

    长风道人目瞪口呆:“这个时间?你搞出偌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解卦?”

    叶小天点点头,道:“不错!”看看长风道人的脸色,叶小天忽然有些担心起来:“我说长风啊,你究竟会不会解卦啊?如果你对这个不在行,反正你的底细我都知道,你也别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了,莫如请这三清观的原观主来帮我解卦好了,这副卦辞,对我非常重要!”

    长风道人一听勃然大怒:“屁!这世上还有我解不了的卦辞么?贫道的年龄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可本事却是真的!只不过我不是正途出身,非如此即便有本事也得给那些正途出身的牛鼻子压着。就像你叶大人,论本事,你比那些正途出身的官儿哪个差了,可是就凭你这野路子举人的出身,如果不是剑走偏锋,做个典史都嫌高抬了你,你能有今天?贫道……”

    叶小天没想到一句话伤了长风道人的自尊,让他啰嗦起没完了,赶紧道:“成了成了,是叶某失言,长风大真人,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见怪了,快快帮我解卦辞才是正经。”

    长风道人这才冷哼一声,愤愤然地道:“卦辞说来!”

    叶小天从袖中摸出纸条,道:“卦辞生僻,我怕忘了,特意抄在这里。”

    长风道人没好气地把纸条抢在手中,就着灯光看了一遍,掐着手指头念念有词地道:“这是六二卦,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叶小天听他说得出这是哪一卦,顿觉有门儿,赶紧虚心请教道:“那么,这副卦辞是什么意思呢?勿逐,七日得,字面的意思我还看得懂,这什么震来厉,亿丧贝的,着实不解其意。”

    长风道人得意洋洋地道:“《周易》乃周人所做,太过久远,许多言语今人当然不懂啦。这副卦辞是说:‘惊雷震动,将有大危难来临,你会损失大笔金钱。如果要保命,就该放下一切,攀到高高的九陵之上去避难,千万不要执着于眼前的事情不肯放手,日后一切自会失而复得!’这是什么意思,是谁给你批的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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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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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