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包销
沙漠的晚上，远比想象中的寒冷。
张浩昌裹紧皮衣，跺着脚，望着前方辉煌的灯火，冷的哆嗦，还笑说：“这衣服真不错，回国的时候，要是能把这个皮衣发给咱，就不枉这一趟的辛苦了。”
“要是能拿下标的，你提这个要求，估计没人反对。”康庆峰笑了两声，又拉拉张浩昌的胳膊，小声道：“来了。”
人群团成圆形，走下台阶。
张浩昌、康庆峰，以及他们的领队翻译，全都站了起来，等人群经过的时候，张浩昌首先踏前一步，站在了灯光下，喊道：“哈斯福先生。”
“又是你们啊。”被叫做哈斯福的男人嘴的有点醉，在女人的搀扶下，停下了脚步。
旁边一群人对此司空见惯，乌拉拉的说了几句话，未做停留。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6个人。4个男人，2个女人。
“他们听不懂英语，你们说吧。”哈斯福的英语是浑浊的美式英语，作为王室成员，在欧美国家读书几乎是常态，他也不例外。
张浩昌和康庆峰互相看看，仍然是张浩昌开口道：“哈斯福先生，关于您上次的要求，我们已经请示了上司，得到允许。人员会在30天内就位。”
“要快一点。嗯，我也不是真的要用你们的中国士兵训练军队，只是对你们的中国功夫感兴趣，希望你们派来的人，不要让我失望。对了，带上常用的轻武器，弹药多弄一些。”哈斯福哈哈笑了两声，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个圈，示意离开。
张浩昌使劲咳嗽了一声，道：“哈斯福先生我们是否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
“你们是见不到国王的，只有你们国家的领导人，才能在正式场合面见国王。”哈斯福眯着眼笑道：“不过，国王先生暂时没有接见其他国家领导人的意思，你们应该先安排部长级的会谈，然后再安排高级会谈。”
“我们可以安排部长级会谈。”张浩昌已经得到了授权，此刻紧张的道：“我们想要知道，在公开的部长会谈中，我们能够达到何种程度的共识？”
“这取决于你们能够对阿联酋的经济，产生什么程度的协助。”
“您认为，什么程度的协助是适当的？”张浩昌的态度很恭敬。
哈斯福摸了旁边的女人一把，让她发出细碎的笑声，才道：“你想知道这个情报，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
“我要3个中国美女一定要美女……”
张浩昌直接呆住了。
还是康庆峰头脑清晰，断然道：“绝对不行，这不是我们能做的事。”
“真是扫兴，那好吧，我要旧万美元，有钱了，再来找我吧。”哈斯福并不纠缠，拍拍身边女人的屁股，摇摇晃晃的走了。
灯光下，三名中国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外交部的随员轻声道：“今天的事，我必须报告上去。”
康庆峰无力的点头，道：“请你来，就是为了做一个见证。”
“我们能得到10万美元的许可吗？”张浩昌忽然来了一句。
康庆峰瞪了他一眼，道：“10万美元，如果让我们能面见伊朗国王也就算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部长会谈的方向和目标，应该是一个半公开的消息吧，否则大家怎么谈？这都要钱。部长会谈结束后，还要进行高层会谈，那时候还要敲定经济协助，难道每一步都付钱给他？咱们国家赚一点外汇多不容易，还经济协助他们……”。
“咱们对非洲和东南亚都有援助，也援助过中东的也门，再援助一个阿联酋，也不奇怪吧。”张浩昌的声音弱小。
“援助和经济协助可是两码事。”康庆峰懊恼的道：“我听说西德的奥利普公司将在呵联酋铺设电话线，使用最新的程控电话，虽然阿联酋人是付钱的，但这种程度的经济协助，哪里是咱们能做主的。”
外交部的领队也咳嗽医生，道：“我见到了美国波音公司的人，估计是关于机场和客机的事情，阿联酋想要扩大阿布扎比国际机场和迪拜国际机场很久了。”
“经济协助最不一样的地方，是不管油田所有权的。首先要经济协助，才能参与竞标，但是竞标失败，经济协助仍要继续。”康庆峰恨恨的道：“这些中东国家，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么说，这条线又断了？”张浩昌失去了主见，问道：“国内派遣的军事教官的事，还派吗？”
“还得派，名声坏了，以后许诺都没用了。”康庆峰摇头道：“这些阿拉伯王室成员，一个个都像是清朝的王公贝勒似的，吹牛上天，办事稀松。”
张浩昌使劲揉头，道：“总不能就放弃了吧，这个哈斯福还算是靠谱的了。据说油田所有权的决定，就在国王和王储身上，咱们要不要试一下？”
康庆峰焦躁的道：“试什么？别说咱们了，你们中海油的总经理有资格安排国家领导人会面吗？再一个这色鬼也说了，伊朗国王最近不会面见其他国家领导人，你想想也知道，大家都瞅着他那油田呢，现在搞会谈，不是给自己挖坑吗？他答应谁，不答应谁？”
张浩昌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这并不是他们丢掉的第一条线，冷静了一下，他又跺脚道：“好久没听说苏城的消息了，不知他们怎么弄的。”
“他连部长级会议都搞不定，估计只能乖乖的出钱竞标。哎，石油贸易太复杂了，咱们没有预想到，我估计他更没想到。开始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说不定已经放弃了。”
康庆峰依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没有国家背景的大华实业，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石油战中获胜。
苏城在瓦海比小巷中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像是个游客似的。
这里坐落着形形色色的裁缝店，是阿布扎比最富威名的制衣坊，他们既缝制传统的阿拉伯服饰，也裁剪西装、燕尾服甚至是戏服，许多阿拉伯名人，都有固定的裁缝，帮他们剪裁乃至修改衣服。
每天，这个小巷都是人来人往的样子。
只容两人通过的巷道，往往让拥挤的人群暂停。
苏城在李纬的带领下，找到了画着六瓣梅的找缝店。钻进小门，店内才豁然开朗。
“你们是要订做衣服，还是来取衣物？”店员身着三件套的英式西装，显的非常干练，先用阿拉伯语，再用英语。
苏城用英语回答：“店主在吗？我想请他帮我做一身西装。”
“他有客人，请你稍等片刻。”并给苏城泡了一杯高香红茶。
“多谢。”苏城早有所预料，安心的坐了下来。
他不是真的等裁缝，他在等裁缝的客人。
通过一周左右的比较，苏城、五郎和李伟，终于发现了伊朗王储身边的一位“贴心人，”通过当地的机构调查，方知他是王储的理发师，同时也是他的美容师、保养师以及造型师。
今天，这位叫做迪亚布的男人，就是来给王储取衣服的。
苏城并不确定他的影响力几何，但确实值得一试。
一杯红茶的时间，迪亚布就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和照片上的样子差不多，面色白净，不芶言笑，眼白很多，好像始终在看着你似的。
“迪亚布先生。”苏城站了起来。
“你是谁？”迪亚布站住了。
“我是中国大华实业的董事长，来阿联酋竞标油田，希望能和您谈一谈。”
“我想，您可能搞错了人。”迪亚布提着衣服，继续往外走，裁缝店的店员自然上来阻拦。
五郎强壮的像是野生的，双臂一举，就挡住了对方两个人。
“迪亚布先生，我们可以达成两点经济协作。首先是石化产品，其次，我可以为阿联酋的天然气打开销路……”苏城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诱饵，为此，他已经准备了许多天。
每家竞标公司，都需要提出最少一项的经济协作项目，并且满足开采石油的技术要求。有了这些，才能在竞标价格上进行竞争，否则会被直接剔除出去。从标书发出到竞标结束的3个月时间，主要就是为了给出充足的时间，以方便各公司进行暗箱操作。
从本质上说，阿联酋是不介意其他公司和国家接触他们的。只是，接触的方式和方法必须正确。
除了经济之外，政治、军事、外交、技术转让等等，都是油田所在国喜欢的东西。
为了能够战胜美国、西德等政治、军事、技术强国，苏城必须另辟蹊径。
在这几方面，由于缺乏国家支持，外交、军事和政治赌注与苏城无关，他只能和日本人一样，选择经济手段。
而且是自己所能承受的经济手段。
天然气销路，是苏城找到的一个切入点。
迪亚布果然被吸引了，他举手看意店员们止步，用英语问道：“你准备将天然气，销售到哪个国家，用什么方式？”
“我暂时不能告诉您。”
迪亚布笑了一下，道：“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可以签订包销合同，每年100亿立方米。”苏城迅速接了一句。在油价不足20美元，而且稳定了数年的1暇年，天然气完全不受重视。同样的原因，天然气管道和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自然备受冷落，这让中东国家的天然气销售始终是一个大问题。
但苏城知道，虽然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10年，但最多只要2年的时间，僵局就被打破。
油价飙升50%，超过30美元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了，到了那个时候，天然气的优势将得到极强的体现。但是，谁能相信，稳定了10年油价，会一下子增高这么多。
因此，包销天然气对别的公司是难以承受的巨大风险，对苏城来说，只是一条紧绷的资金链。
“我不认为，你的公司有此能力。”迪亚布想了半天，终于开口。知道中国的大华公司，说明他对竞标果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苏城淡定的笑了，道：“我愿意签署合同，若是无法完成包销协议，自动放弃油田所有权。”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石油特许权
“如果放弃油田的开采权，竞标金是不会归还的。”迪亚布穿着传统的阿拉伯长袍，手上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就像是宫殿套间的服务员，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却像是国王一样。
苏城颔首，道：“我明白。”
阿联酋的油田开采权，会从3000万美元开始起价，如果放弃油田开采权，就等于放弃了3000万美元，再加上此过程的种种波折，作为定金是绰绰有余的。
迪亚布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苏城，却道：“日本是亚洲进口LNP（液化天然气）最多的国家，每年大概3000万吨，也就是180亿立方米，而且是从许多不同的国家进口的，伱确定要包销100亿立方米？”
“没错。”苏城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阿布扎比出产的液化天然气每吨大约是52百万英热，而每百万英热的到岸价大约在3美元到3.5美元之间，也就是说，1800万吨的液化石油天然气价值28亿美元。
他的计划是平价签订合约，然后减价销售。但是，中间只要出现一点问题，导致销售受阻，或者亏本销售，哪怕只是5%，也得赔到当裤子。即使是苏城预知石油价格上涨，天然气价格上涨，他也要冒极大的风险。
在2000年以前，天然气是非常难以销售的，许多开发商要么停止开采石油天然气。要么将天然气回输到地底，当做水和二氧化碳一样使用。全世界除了日本和欧洲以外，其他国家的天然气进口量并不大。
日本之所以使用石油天然气，也与原油有关。1977年，当他们获知英国将退出阿布扎比的浅海油田，便与阿联酋签订了一项200万吨天然气进口协议，最终于1979年顺利获得合同。从而进军中东石油圈。但是，按照石油价格来计算的话，他们因为那张协议书亏掉了上千万美元。
对日本通产省官员来说。那是一份标准的亏本合约。所以当苏城提起代价的时候，坂口才会那么生气。
当年的日本，为了获得中东石油。打出了一整套的组合拳。今天的日本，估计也会如此。
苏城估计，伊藤商社有可能提出，500万吨到10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合同，维持10年到15年。西德、瑞典等尚未获得石油特许权的国家也可能提出类似的协议，以获得石油竞标的特许权。
为了战胜美国、英国、日本、法国、西德、瑞典等组合拳高手，本小利薄的苏城，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记重拳，直接打蒙国王和王储。
100亿立方米的石油天然气，相当于1800万吨的液化石油天然气。这是别的国家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合同。
他们不能为了可能的亿吨储量的原油，去包销亿吨的石油天然气。
但对阿联酋来说，28亿美元相当于他们四分之一的进口收入，无论如何也不能等闲视之。
比起电话线、地铁线一类的经济协作模式，苏城的方式虽然少了一些技术含量。但却实惠太多了。
迪亚布微微动容，道：“好吧，我会把伱的意见，传递给王储。来自中国大华实业的……”
“苏城。”苏城用英文拼了一遍。
迪亚布点点头，走出了裁缝店。
商界的谎言很多，唯有真金白银才是最可靠的。迪亚布相信苏城不会用3000万美元来和自己开玩笑。
苏城轻轻的坐回椅子上。望着镜子笑了一会，忽道：“喂，给我倒杯红茶。”
店员乖乖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五郎陪在跟前，始终没有说话。在他眼里，家族的祠堂也比天然气重要。
苏城静静地喝完了红茶，才道：“五郎，叫车去大使馆。另外，帮我订一张到台北的机票。”
五郎小小的奇怪了一下，问：“台湾的台北？”
“嗯。”
“这……不会犯错误吧。”就算是刚从乡里出来的五郎也知道，台湾是个敏感的地方。
“4月份，国家就有鼓励台湾同胞投资的规定，我们在海外，与台湾同做生意，只有鼓励，没有违反的。”苏城一只脚踩在体制内，对上级文件是相当关心的。
1988年是台湾政策大改变的一年，如果有一家中国企业和台湾企业联合攻略国外市场……苏城相信，国台办和统战部一定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他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因此，到了大使馆后，苏城就向外交部的领队请教，是否能够与台湾企业合作，签订海外合同。
这个话题明显将之吓住了，他埋怨的看了苏城一眼，无奈的道：“我会向上面报告的。”
“我买到了后天转飞台北的票，如果到时候没有结果的话，就麻烦伱费心转寄了。”
领队幽怨的道：“伱不能等有了结果再去台北吗？”
苏城狡猾的道：“他们要是说不同意，那我就终止谈判回来。”
这个时期，属于“摸石头过河”的阶段，也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的阶段，做错了撤回来就算。苏城只要去了台北，上面估计是不会把他强行拉回来的。
领队也知道其中的奥妙，无奈的点头，却问：“大华实业的竞标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没有见到什么实权人物，我准备先筹集些款项再说。”苏城说的不尽然，但也由不得对方信与不信。
第二天，苏城仍然去了瓦海比小巷的裁缝店，等到下午，果然见到了迪亚布。
这一次。他换上了全套的西装，看起来好像事业有成的商人似的。
两人就坐在裁缝店的一个无窗小房间里，等红茶上来后，迪亚布才对苏城道：“王储殿下对伱的提议很感兴趣，现在只有两个问题。第一，证明伱的实力；第二，说明伱需要什么。”
苏城沉吟片刻。道：“技术方面，我们是全球领先的。中国的埕岛油田，已经开始产油。并且长时间的维持‘滴油不下海’的状态，是世界顶级的石油环保技术。我会让人将部分资料转给伱们。资金方面，明天我会前往台湾。进行第二轮的融资。”
他说着缓了一下，又道：“您已经注意到了，这次竞标阿联酋油田的有两个中国团，只要竞标成功，我可以保证，无论我的资金是否充裕，最终都会进行完善的开发，天然气包销的承诺则不会产生变化。”
就阿联酋的角度来讲，他们首先关心的是数千万美元的竞标费，其次关心国际间的协作。第三关心的才是油田开发。
如果苏城掏了钱，包销了天然气，最后没有开发油田，阿联酋人估计也不会生气。反正油田放在那里，再竞标一次。只有好处没坏处。
迪亚布微微点头。
苏城接着又道：“关于第二点，我希望大华实业能够得到阿联酋的石油特许权。”
这个特许权，就是允许竞标的权力。此前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得到特许权。最终，竞标将在所有拥有特许权的公司间进行，价高者得。国王、王储和王室成员。总理和政府官员，每个人都将纠葛在此利益当中。
迪亚布并不意外的道：“伱是否要通过石油特许权来融资？”
“第二轮融资，是的。”
“嗯，可以给伱3年的石油特许权。”这就是3年内可以参与阿联酋的油田竞标。
“3年太短了，最少15年时间才能让我通畅的融资。迪亚布先生，如果我真的无法完成天然气包销协议的话，就算是在15年以内，我也不会再次到阿联酋竞标油田的。”苏城语气郑重。
美国的埃克森美孚，荷兰的壳牌、法国的道达尔、英国的BP，都是已经获得了阿联酋石油特许权的公司。瑞典的Partex，日本的伊藤商社，以及西德、意大利、韩国、中国等国的石油企业，则是尚未获得特许权的公司。他们的特许权时间也长短不一。
如果大华实业能够挤进特许权的队伍，对于任何眼馋石油利润的公司来说，都是无可抵御的诱惑。
“5年时间，再加5年时间的有条件延期。”迪亚布站了起来，看来是不准备讨价还价了，他伸出手，与苏城相握，道：“之后会有文件过来，期待伱的表现了。”
苏城握紧他的手，又低声道：“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的竞标价格是多少？”
迪亚布迟疑了一下，说道：“37。”
他说完就走。
37自然是37百万美元，也就是3700万。这个数字并非猜测，而是王储根据其他公司的情况而给出的近乎准确的数字。在阿联酋内部，官员和王室也不是铁板一块。可以说，苏城现在就绑在阿联酋王储的战车上了。
登机前的最后一刻，苏城方才得到了石油特许权的文件。
是一个年轻的少年送来的，用邮件专用袋装好，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登记后，苏城坐在商务舱内，撕开盖戳的邮件袋，就能看到里面厚重的皮质合同夹，翻开后，只有一张纸，用阿拉伯语的单语写成，下面画着王储的签名：哈利法……
苏城仔细的看了两遍，又让李玮确定之后，才将之收入文件包中，并一直抱着它，久久不愿松手。
李玮则长时间陷入震惊当中，起飞很久，他才小声问：“这样的话，大华实业岂不是和美孚之类的企业齐头并进了？”
苏城心想：美孚也不敢答应28亿美元的长期液化石油气的包销合同啊。
他摇摇头，又道：“我们现在做的事，美孚都不用做，只要准备好钱，考虑竞标的事儿就行了，我们还落后他们太远，得再使劲才行。”
“那……他们是否已经知道了油田的位置呢？”
“阿联酋没有小油田，其他公司是否知道，很难说……”苏城自己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台北
苏城抵达台北桃园机场，立刻受到了严格的哭贺检查。
再名五大三粗的海关人员，将他上上下下的摸了个遍，又翻开所有的行李仔细揣摩，最后连人带东西送入了办公室。李玮也被带去了另一间房子，接受详尽盘查。
苏城早有预料，给李玮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淡定的等着。
须臾，门开。
一位穿着火红色连衣短裙的台湾女宫员，踏进了房间。
这让准备好了的苏城，讶异的挑起眉毛，直接的看向对方一笔直的红色短裙，自上而下的凸显出了好身材，薄薄的嘴唇和柳叶眉满是自信和骄傲，瞬间就能攫住男人的目光……
“怎么，没见过短裙？”女官员坐了下来，她比苏城的眼神更大胆，也更加肆无忌惮。
苏城笑道：“昨天在阿布扎比的一家饭店吃饭，就有几个女孩子，穿着长短和你差不多的裙子伺候，当时应该多给点小费的，有点睹物思人了。你叫什么？”
“林瑾倩”红裙女郎依旧自信，不为所动的道：“你来台北的目的是什么？”
苏城微微一笑，道：“找台塑和长荣海运公司谈生意。”
台塑是石化企业，每年能生产40万吨的聚丙烯等产品。长荣集团是世界级的航运公司，在1⑨85年一跃成为世界最大的货柜船公司。
林瑾倩亦微笑，道：“哦，两家都是中国十大财团，他们怎么没人来接你？”
“也许还在路上，我来的比较急，曾经打电话给他们的公关部门，或者销售部门或者总裁部门……你知道，时间紧张，我请李玮帮忙预定，你可以询问他。”苏城说罢，用手指了一下，道：“如果你们能主动通知台塑和长荣集团，我想误会很快会解除的。”
“我们会的。不过，使用电话联系，或者在外地见面，不是更少麻烦？”连衣短裙笑的很严肃道：“另外，不得不让人注意到，你依然是一名大陆的官员这和我们的政策不太相符。”
“我并不是纯粹的官员，只是在中国有一定的政治地位而已。我同样是一名私企的所有者，中国不允许干部经商的。”苏城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入境？”
“除非证明你的话，或者让财团的人来接你。”
苏城皱眉道：“那请你打电话。”
“我们会的。”林瑾倩并没有移动一下的意思，却道：“我看了你的入关文件，融资并投资阿联酋油田？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88年的中国，是标准的第三世界国家，幻想中的第三世界领头羊身份也从未得到过。
对于林瑾倩的不信任苏城并不意外，只道：“你可以告诉长荣和台塑集团，大华实业拿到了阿联酋的石油特许权，他们若是不愿意来的话我立刻离开台湾。”
“石油特许权？很厉害吗？”林瑾倩向后示意了一下，自有人去打电话。
苏城瞄了一眼她的大长腿，道：“我们得到阿联酋的授权可以参与阿联酋的油田竞标，目前，全世界获得阿联酋石油特许权的企业和国家不超过10个台湾一个都没有，亚洲仅日本有一家财团，他们现在忙着玩房地产。”
“编的挺像的。”林瑾倩抬头笑了，道：“就算这样，我们的政策也不允许你们联合投标单向和间接是原则……”
苏城哈哈大笑，道：“他们倒是想联合投标我还不会同意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次仅仅是融资罢了。至于你说的原则，单向是只允许台湾投资大陆是吧？我又不投资台湾，有什么关系？”
林瑾倩愣了一下，柳叶眉一竖道：“即使这样，我棚的企业对你们大陆项目也是没有兴趣的……”
“哎你可不要代我们做决定哦。”伴随着人声的还有开门声。
苏城扭过头去，却是两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儿进来了。
“你们是谁？”林瑾倩不爽的站了起来，白生生的大长腿和火红的裙子，让两个老头都忍不住行注目礼。
“我们是长荣集团的代表，我是张荣生，这位是张荣辉。”张荣生向林瑾倩解释了一句，就转过头来，笑道：“苏城先生是吗？不好意思，我棚准备在机场接机，没想到您被卡在了海关处，他棚打了电话后，我才收到消息。”
林瑾倩见没人关注自己，感觉被扫了面子的道：“我还没有问完呢。”
“不，问完了。”挂着闪亮肩章的海关官员，瞪着眼睛对林瑾倩道：“你的工作结束了，回去吧，回去吧……”
比起官位和地位，红裙子白大腿什么的，都不靠谱了。
林瑾倩绷着脸不肯出去。
张荣生和蔼的笑着，道“苏先生，再次向您道歉。您是我们长荣集团的贵宾，也就是台湾的贵宾，要是有谁得罪了您，我们会帮您处置的。
台湾延续了民国的官长制和家族制，以长荣集团十大财团的地位，收拾两个海关官员像玩似的。
挂着闪亮肩章的海关官员差不多吓尿了，闪亮着眼珠子看苏城。林瑾倩依旧昂着头，只是表情更加不爽罢了。
苏城笑了。
自从开始竞标石油，他身边就充斥着各种尔虞我诈。说话前想一下就意识到，张荣生这是创造了一个机会，让海关的官员得罪他，然后再示好于己。
这有点像是曹操的风格，“借尔人头一用，”不光能平息怒火，还能施恩之。
苏城不想给对方这个机会，他摇头笑道：“对美女不必苛刻，林小姐，再会。”
他自己迈步出了房间。
林瑾倩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并不高兴。苏城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心高气傲的女人非常不舒服。可她只能望着苏城离开总不能上去死缠烂打。
张荣生与苏城并排，口中道“首先要恭喜大华实业取得阿联酋的石油特许权，是否能鉴赏一番？”
苏城掏出合同价，展开给张荣生看。
张荣生毫不客气的掏出照相机，就在苏城面前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将照相机丢给旁边的张荣辉，笑道：“让董事长也看看，他在雅加达出差呢。”
苏城龙所谓的点头，道：“你能做决定吗？”
“当然可以。
“我只能逗留一到两天，那我就直接既了。”苏城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华实业获得阿联酋的石油特许权，前期工作可以说是顺利结束，接下来我们将进入竞标程序。一旦获胜，未来数年将得到大量的原油，这些原油除了一部分在中东地区进行处理和销售之外，大部分是要运走的，我属意长荣集团承接运输。”
“这太好了。”张荣生脸上并没有太好了的表情，只问：“每年的运输量有多大？”
苏城目视前方，继续道：“油田的位置目前还是高度机密，据我们估计储量在亿吨以上，每年的稳定产能在500万吨以上。”
“是一笔大生意。”张荣生微笑着，却主动道“我听溉，如果真的有亿吨储量的油田我们长荣集团愿意投资。”
任何大型集团都有投资油田的冲动，只是有没有机会的区别。
张荣生知道大华实业的资金匮乏，于是想要抓住机会道：“我们可以拿出5000万美元，只要15%的石油，或者5000万美元，获得30%的股权，由您决定。”
阿联酋是少数几个允许外国资本进行石油开采的国家。除了经济协助的成本，油田开采权的竞标金，勘探成本和开采成本之外，他棚还会对开采出来的石油进行分成。80年代通常是55分成或⑥4分成。
所以，张荣生拿5000万美元，获得15%的石油利润虽然比不上苏城获得的，但由于石油特许权的缘故，风险却降低了许多。
苏城微微眯眼，心想：这货还真是一个曹操。
只是，这个时节自愿被空手套白狼的集团，哪个不是曹操在掌权。
苏城装作思考的样子沉吟片刻，道：“我想要的是借款。合资不在考虑范围内。”
张荣生呵呵笑道：“台塑集团的要求也不会降低的。”
“再加每年18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呢？”苏城轻巧的道：“从阿布扎比起航低于均价10%。”
长荣集团是做航运业起家的，张荣生仔细想了一下，竟然明白过来：“180万吨液化天然气，你可解决了阿联酋的大问题。所以，这就是你得到石油特许权的原因了？”
“包销180万吨液化天然气，没错，如果包销未能完成，自动丧失油田的开采权，这样说，您还有兴趣入股吗？”
张荣生彻底呆住了：“你真敢包销？”
“如果那么简单的话，长荣集团也能获得石油特许权了。”
虽然是讽刺，张荣生却不得承认，的确如此，同时暗想：也许正是家大业大，才变的胆小吧。
稍许迟疑，他也拿得起放得下，笑道：“那就以借款来谈吧，我们独立承运原油和天然气的运输，以石油偿还可以吗？”
“运输费要低于平均价格，用石油抵押可以，石油偿还不行。我要5000万美元的低息贷款。”航运价格是非常透明的，在世界任何一个大港，都能拿到类似的报价。
“利息一会再谈，数额方面，5000万美元必须要换石油，而且是以现在的价格……”
“长荣集团莫非也要做石化业？”两人争夺之间，有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喊话。
“王胜？”张荣生脸色难看下来。
王胜不接他的话，远远的伸手走过来，笑道：“苏城先生，我是台塑的王胜，欢迎您来台湾。”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借款
王胜其实不想这么快出现的。但是，见到苏城与张荣生言谈甚欢的模样，他也就忍不住了。
两人万一谈出了结果，岂不是让台塑抓瞎了。
王胜拉着苏城的手，哈哈大笑道：“刚才接到电话，说大华实业得到了阿联酋的石油特许权？真是令人吃惊。中油以前好像也试过，完全不行。”
中油？
苏城想了一下，才明白的笑道：“你说的中油，是台湾的中国石油吧？”
“对对对，你们也有一个中国石油。”王胜拍拍苏城的手，笑道：“如果拿下阿联酋的油田，苏城先生的大华实业，估计也就要成为世界五百强了，真是令人羡慕啊，您是87年从北大毕业的吧，我的父亲也是北大毕业的，你们一定聊的来。”
台湾中油现在就叫“中国石油”和石油部改的中国石油总公司差不多，且是世界五百强中的一员。要到**的去中国化运动中，才会改名叫做台湾中油，在岛内的成品油市场上，中油与王胜所在的台塑厮杀的热火朝天。
张荣生看他们聊天，就憋着气，见王胜连祖父招都祭出了，忍不住道：“王总，您可是一点都不客气，苏先生是我先接到的。”
“看张老您的说的，接人怎么还先来后到啊。要不这样，咱们一起去吃王品的台塑牛排，我请客。苏先生，台塑牛排是我们台塑集团专门招待贵宾的门面菜，由董事长太太研究出来的，虽然是全熟的牛排，却保持了牛肉的鲜嫩。绝对的中国风牛排，和老外血淋淋的牛排完全——完全不一样。”王胜说话极快，中间也没有什么停顿，只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用上了肯定句。
苏城也不喜张荣生的曹操作风，于是颔首道：“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这样，咱们先去洗澡，然后喝杯清茶，再品尝台塑牛排，接着安排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节目，您看怎么样？”王胜想把张荣生不动声色的挤走，喜闻乐见的节目，显然不适合快退休的张老。
“清茶和牛排就可以，喜闻乐见的节目就不必了，今天太累。”苏城含笑，用另一只手拉住张荣生，顿时令长荣集团众人心里好受多了。
王胜笑呵呵的道：“有些节目，其实不用费力的，您躺着休息就行了。”
张荣生再忍不住，使劲咳嗽两声，道：“还是先去喝茶吧。”
“请。”王胜又提前一步，将苏城迎上自己的车。
张荣生只好上了自己的宾利，跟在后面。
台塑牛排的确美味！
苏城向来都是喜欢吃牛排的，这一次，王胜是歪打正着，选到了他最喜欢的项目。
一口气吃了三分之一的牛排，苏城才笑道：“确实是中国风的牛排，尽管是全熟的，鲜嫩程度却不逊于菲力。嗯，尤其是中国味的腌料，非常有特点。”
王胜高兴的道：“咱们吃的，是主厨特制的台塑牛排，您这样说，他不定乐成什么样。贵宾满意，就是我们台塑人最大的荣耀了。”
苏城笑而不语，继续攻击牛排，同时心想：百年之后，台塑也许不在了，台塑牛排估计还会在。中国企业搞的企业文化，多半都是瞎搞，不如搞企业美食。还有什么比“全熟的中国腌料牛排”更适合台塑风格呢？
三人说着闲话，将牛排和鱼肉用尽。
苏城吃饱喝足后，用餐巾抹抹嘴，道：“台湾是我融资的第一站，台塑和长荣集团，也是我所认为的，有实力和有兴趣参与油田融资的公司。现在两位代表都在，我们就一起说一下吧。”
“当然。”两人都停下了刀叉。
“名人不说暗话。相信你们都做过调查，除了大华事业之外，我个人拥有少量的中国石油总公司股份，日产千吨的油井，以及两家工厂。我的总资产，在5000万元人民币，也就是不方便兑换的1500万美元左右。而阿联酋的油田开采权，是从3000万美元起标的。”苏城停了一下，看看两人的脸色，又继续道：“为了保证中标，我希望能够融资4000万美元以上，5000万美元更好。”
未等他们说话，苏城追了一句道：“我知道，你们会提出各种意见，但是，5000万美元，对于石油特许权并没有那么多，对吗？”
“但是，您签订的包销合同，实在是一块定时炸弹，万一无法完成，这笔借款就很麻烦了。”张荣生非常大度的分享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王胜果然疑惑道：“什么包销合同？”
苏城于是向他解释道：“我决定包销阿联酋1800万吨的NP如果不能完成，将失去油田的所有权。”
王胜也呆住了，道：“您的赌注，可真大阿，您可知道，最近两年的天然气价格，一路走低……”
“天然气价格走低，是因为美国的天然气供大于求，但这种情况很快就会结束，我猜一到两年内，他们就会出台新的法案，来对抗《电厂和工业燃料使用法案》。”苏城做过功课。
“虽然如此，风险仍然很大。”王胜傻笑两声，道：“其实，我们如果提出包销合同，阿联酋也会给我们石油特许权吧。”
“如果你们提出合同，你们就承担所有的风险。现在，你们只需要承担借贷风险就可以了。”苏城说完，笑了两声，道：“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仅仅得到了石油特许权，而且得到了油田开采权的承诺。如果我不能中标，包销合同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你们是在借款给一个油田所有者。”
苏城指指自己。
“您怎么保证包销合同？”王胜总是要问这个问题的。
苏城摊开手，笑道：“台塑应该能够解决200万吨的NPe吧，用来发电，生产合成氨都很不错。另外，大陆估计能解决的更多。”
王胜这下知道苏城在打什么主意了。失笑道：“使用NP发电的成本，比用原油和煤炭高20％以上啊。”
“但是能减轻污染，增加公司的社会责任感。我记得，就是出于环保和社会责任感，台塑每年生产的160万吨液碱，生产方式由水银法改为离子交换膜法。这里面增加的成本，也有20%了吧。”
王胜开心的笑了两声，同时细细一道：阿联酋还是有些传统的天然气市场的，如中东、欧洲和美国，通过阿联酋政府，继续销售几百万吨不成问题。剩下的1OOO多万吨，如果台塑能消耗200万吨，中国大陆再消耗300万吨，那就只剩下500万，最多700万吨了，任务虽然艰巨，但并非不可能。
这样看来，最重要的就是采出石油。只要能采出石油，剩余的天然气包销协议就不会拖垮苏城。
王胜如此想着，又担心：如果不能采出石油呢？
苏城安静的喝茶，一杯喝完才敲敲桌子，道：“我可以从台塑订购一批设备，再加一些合成氨的订单，另外，我可以包销一定量的石化产
“您又用这招。”但王胜还是上钩了。1987年的金融危机范围不大，但也影响到了上游厂商的利润和销量。台塑的大型石化装备又不能停产，仓库的存量增加了许多。
他不由问出来：“您能包销多少？”
“10万吨以上的3到5个品种，总共不超过100万吨。”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承诺，但苏城并不担心，中国市场侵吞工业物资的能力超强，他赚的美元终归是要换成人民币的，用即将供不应求的工业原料进行兑换，并不费事。
王胜和张荣生现在都明白了，苏城是在赌市场变好，在赌世界经济复苏和繁荣。
但是，这种宏观上的事情，往往是最难判断的事情。
“我要去打个电话。”王胜起身离开了包厢。
“我也失陪一下。”张荣生同样离开了。
大约20分钟，两人才陆续回到餐桌。
此时，桌面上已经换上了纯粹的清茶和香槟。
“天然气价格随行就市，低于市场价15%”王胜咬牙道：“同时，你要提供给台塑400万吨的原油，以现在的价格，签订5年的供货合同。同时包销100万吨的石化产品，为期15年，5年一次议价。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借贷2500万美元。”
台塑和长荣不一样。台塑做的是石化生意，长荣则想做石油贸易。所以，台塑希望低价购买石油，平价卖出产品，长荣则希望获得更多的石油。
至于天然气，属于大家都不太喜欢的东西。
苏城自然倾向于台塑一些，只道：“原油价格每年议价一次，就2500万美元。”
他知道石油价格将要猛涨，但别人都没有意识到。
王胜明显未考虑这种状况，迫不及待的与苏城握手，说道：“同意。”
张荣生没想到两人如此迅速的进行了承诺，顿时陷入尴尬境地。
大约2分钟左右，他才声音微弱的道：“原油和天然气5年的运输协议，用美元或石油偿付都可以。2000万美元。”
4500万美元，虽然没有达到苏城的最好目标，但也是极好的答案了。
苏城顿时放松了下来。
钱的问题解决了，那么，就该直面最残酷的油田竞标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觐见
在台北呆了40个小时不到，苏城即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王胜和张荣生一起送他，到了桃园机场，远远的就见两名海关的官员等在那里，看到他们一行，马上走了过来。
苏城等人立刻停下了步子。
打头的仍然是那日见到的闪亮肩章的海关官员，旁边是灰色职场套裙的林瑾倩。在离苏城四五米的地方，二人顿足，那官员笑道：“苏先生要回去了吗？那个……林瑾倩。”
林瑾倩换上了保守的灰色套装，少了一分性感，多了一丝庄重。她被长官盯着，无奈道歉：“苏城先生，我做错了。对不起。”
“没事。”苏城态度和善的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同时向王胜和张荣生笑了笑。他不怎么在乎林瑾倩的态度，她也不可能是真心道歉，而是台塑和长荣两大集团示好。
林瑾倩的长官极怕出事，满面笑容的鞠躬送行，又用哀求的目光看林瑾倩，说：“小林，我关照伱好些年了吧，伱别害我丢了退休金啊。”
苏城隐约的听到，回头摆摆手，又向王胜和张荣生道：“不用难为他们，下次我来台北的时候，一定先约好伱们。”
王胜送给苏城一篮子台湾特产，笑道：“等苏城先生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呆一段时间，台湾有很多风景名胜的，我在日月潭附近有一栋别墅，夏天去很舒服。可以自己去采蘑菇哦。”
“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轻松一点，才呆了两天，身后就换了三拨人了，太辛苦人家了。”
“哈哈，台湾的安全部门很无聊的，平常哪能见到大陆的商人啊。他们估计拿伱练手了。就像是追踪山里的老虎一样。”王胜用玩笑话撇开了严肃的话题。
“借款在政府部门的批准，没问题吧？”苏城压低声音问。千万级的借贷，自然需要台湾政府部门的批准。
张荣看看周围经过的登机者。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经济主管部门估计没什么问题。不过，几个月前，台湾刚刚成立了‘大陆工作指导小组’。我们在争取他们的授权。苏先生不用担心，台塑和长荣合力，我们搞得定。”
王胜笑了两声，道：“申请函的盖章数量，几乎比中央政府的常设机构还要多了，几千万美元而已，又不是到大陆造飞弹。国家的事情，就是被这群官僚给弄坏了。”
苏城就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同感。辛苦伱们了。”
三人再次握手，将他送上了飞机。
傍晚的阿布扎比，天空中始终漂浮着灰蒙蒙的沙尘，此时是最糟糕的时间，人们都躲在了房间和车内。少有步行者。
张浩昌用围巾裹着面部，与康庆峰一起钻进了凯宾斯基酒店。他们坐在大厅的角落里，脸色又黑又沉，仿佛能滴出墨汁来
自从来到阿联酋，他们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一会儿，负责翻译的领队也来了。咳嗽着道：“老甘说他是搞技术的，来了也没用，在房间里给咱们弄吃的。”
“屁的技术。哎，弄点吃的也好。这个鬼地方，花销太大了，上面还不肯拨钱。”张浩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知道苏城为什么要住凯宾斯基了，伱看看，阿联酋的政要名人，全都在凯宾斯基里溜达，比他们家的卧室去的还勤快。”
康庆峰无奈的道：“领队，能不能再打个报告，至少得在凯宾斯基里住两个晚上。游泳池和餐厅是最好谈事的地方，咱们根本进不去，只能守在大厅里，人家要是走侧门，咱都不知道。”
“一晚上799美元，怎么住？”领队翻着眼皮，道：“要尽量克服困难，咱们在大厅里等不是也一样。”
“怎么能一样，经过大厅的都是有事的人，即使人家想给伱机会，也没有时间啊。”康庆峰气道：“伱到部委去办事，等在大厅里，能办什么事？”
“国家的外汇很宝贵的，799美元，伱想想要卖多少丝绸？卖多少工艺品？卖多少石油？”领队把上级给他们讲的内容都说了一遍，否定道：“这样的报告打上去，首先挨骂的就是我，钱也来不了。”
“咱们要是拿不下油田的标，每晚199美元才是浪费。”康庆峰看领队漠不关心的样子，一甩手，也懒得说了。
三个人安静了一会，张浩昌忽然一捅康庆峰道：“进来了。”
进来的是阿联酋石油部长伊布拉希姆。在阿联酋这种有7个酋长还有元首的国家里，石油部长在油田所有权的问题，权力小的可怜，甚至比不上受重视的王室成员。
但是，张浩昌等人能够免费接触到的最大官员，也就是他了。
两人一直冲到距离伊布拉希姆10米远的地方，才被他的保镖拦住。康庆峰像是打架似的，推开保镖的胳膊和手腕，张浩昌趁机用英语高喊：“部长先生，部长先生，请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只要10分钟时间就可以了。”
“伱们可以申请正式见面，伊布拉希姆部长现在有事，抱歉。”伊布拉希姆的秘书代为回答，用的也是英语，但是用身体挡住两个人。
“正式会见要2个月后，我们没有那么长时间了。”
“抱歉，部长的工作很忙，他已经按照规定会见过伱们一次，伱们想要第二次，请排队。”
康庆峰用中文骂道：“我们怎么知道第一次见面那么重要！”
说话间伊布拉希姆已经要穿过大堂了。
张浩昌等人想要跟上去，不仅被保镖劝开，而且受到了酒店保安的阻拦。
一直到伊布拉希姆进到餐厅内坐好，保安们才警惕的站回位置上。
张浩昌抿着嘴回到大堂内，问道：“怎么办，我们进去喝杯饮料总行吧？”
“要是没发票的话，伱就自己付钱吧。”领队管着账，不客气的说道。
“自己付就自己付。”张浩昌虽然肉痛，脸上倒是丝毫不露，再怎么说，他也是海归回来的实权官员。
领队笑了，道：“这是阿布扎比最好的餐厅之一，伱要一杯冰水，都是从阿尔卑斯山空运过来的，19美元不打折，伱们两个进去喝吧。”
“我们用19美元的餐费也不行？”
“我说了不算，伱向上面打报告，上面同意了，我立刻批19美元的现金给伱。”
“我们进去。”康庆峰觉得不爽，拉着张浩昌要进去。
张浩昌跟着走了几步，毫无预兆的又停了下来，还拽住了康庆峰。
“又怎么了？”
“看那。”张浩昌指了一把。
康庆峰定睛一看，讶道：“苏城？”
“问问他？”张浩昌心思灵活的道。
“问什么？他也是竞争对手吧。”康庆峰小声道：“大华实业已经拿到石油特许权了，现在最想看的，就是我们的笑话吧。”
张浩昌瞥了领队一眼，道：“我们的确是笑话，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说着就追了苏城，笑着打招呼：“苏董。”
餐厅的保安以为他要故技重施，都做好了准备，还有人先蹦蹦跳跳的热身。
张浩昌连忙停下脚步，在隔着一段距离，大声喊：“苏董！苏厂长！”
苏城奇怪的转身，就听餐厅的值班经理用英文一字一顿的说：“请您不要骚扰我们的客人，否则我们只能请您出去了。”
张浩昌就眼巴巴的看着苏城。
“请他过来吧，我们认识。”苏城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
经理立刻换了一副面容，笑呵呵说“请”，将张浩昌带到苏城跟前。
康庆峰和领队也悄悄的靠近了一些。
苏城塞给经理5美元的消费，才道：“找我有事吗？”
张浩昌犹豫下，才道：“您是一个人来吃饭吗？我们想混进去？”
“我是来见伊布拉希姆的，石油部长。”苏城补充了一句。
张浩昌先是兴奋了一下，转瞬又失望了。康庆峰也是如此。
苏城不在的这几天里，他们通过各种渠道邀请伊布拉希姆，甚至请大使出面，也只是见到了副部长，对于竞标事宜没有丝毫的帮助。因此，他们十分清楚，除非签下有分量的经济协助合同，否则伊布拉希姆根本连10分钟都懒得给，更别说饭局了。蹭苏城一顿饭没什么，蹭一顿阿联酋石油部长的饭局，那就太过分了。
“算了吧，我们再找机会，不耽搁伱了。”张浩昌遗憾的退了一步。
苏城原本准备进去，转念一想，却道：“一起来吧。”
“这……这怎么好。”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我是来拿油田位置的。”苏城停了一下，道：“虽然不是一个竞标团了，但我们竞标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中国获得石油，对吧？”
张浩昌羞惭的低下头。
“王领队等一下吧，我们很快就回来。”苏城又给值班经理说了一声，就带两人进了餐厅。
其实，像是油田位置这种信息，虽然是高度机密这种资料，但只有配合相关的地质资料，才能得到相应的结论。除了美孚那样的大型石油公司，苏城终究是要把油田位置告诉一个庞然大物，才能猜测油田的储量和产量等信息。
张浩昌和康庆峰兴致昂扬的跟在了苏城身后。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共赢
伊布拉希姆是个墩厚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几乎能遮住后面的所有桌子。
苏城等人进来的时候，他正咬着吸管喝椰汁。乳垩白垩色的液垩体源源不断的消失在他的血盆大口垩中，近看有些惊悚。
“伊布拉希姆部垩长，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苏城介绍了一下，坐在了伊布拉希姆对面，康庆峰和张浩昌分坐左右。
伊布拉希姆一口气喝空了杯中的椰汁，摸了摸嘴角的液垩体，笑道：“你们有点像日本人，还是说所有亚洲人都是如此？请坐吧，要点什么吗？”
“一杯橙汁就好。”
“我们两个也要橙汁。”
阿布拉希姆叫来了侍者，道：“5杯橙汁。2杯要无糖的。这种鬼天气，要多补充水份。”
他笑了两声，让侍者走了，就从大大的衣兜中抽垩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城，道：“你要的东西。”
苏协拿在手上，首先不客气的检垩查了上面的印鉴，才笑道：“多谢您的晚餐，那我们先告辞了。”
张浩昌和康庆峰此时方才意识到，堂堂石油部垩长，竟然只是个信使。
唯一遗憾的是，连橙汁的影子都没见到，晚餐就结束了。
苏城带着两人，一路走进卫生间，关上外面的大门，扬了一下信封，道：“现在，我给你们油田的位置，你们则给我全部的相关信息，可以吗？”
“当然，我们可以签合同。”张浩昌相当积极的道。油田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直接影响油田价垩格，千万吨级的油田和亿吨级油田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油层深度也关系到勘探和开采成本。虽然在竞标前几天，会公布油田的位置，但那就太晚了别说制定政垩策，连分析资料都来不及。
苏城笑了，道：“这签什么合同，你们只要保证就行了。”
“保证。”张浩昌不好意思的笑道：“如今老外不是到处说签合同嘛，公平合作。”
“公平合作？”苏城呵呵的笑：“这次竞标，你看到哪里有公平了？”
张浩昌傻笑两声，自从出国之后，他这样笑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了，正如他留学时的境况。
苏城撕垩开了信封。
里面其实只有一张纸，上面是大约四号左右的小字体：satan。
他递给另两人康庆峰立即读了出来：“瑟坦。瑟坦是在……是在阿布扎比北部，好家伙，这可是个大油田储量肯定在1.5亿吨以上，而且没有勘探完全，要是进行一次全面勘探的话，突破2亿吨是肯定的。好家伙！”
康庆峰和张浩昌都显的极振奋。
苏城搓垩着打火机，将信封点燃了。
张浩昌本想拿它做证据，想了一下也就罢了，反而是真心实意的道：“苏董，你帮了我们大忙了实在是……”……我会如实向上报告的。瑟坦地区的信息，你也不用担，我们中海油就准备。”
“我也会向上如实报告的。能得到这个信息，对我们的帮助太大了。”康庆峰使劲点头表情黯然的道：“苏董，要是再没有突破，我们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会。”
“阿联酋要求经济协作先行国内则要求起码知道油田的位置和储量，还有竞标的可能性，然后才能开展适度的经济协作。但是，上面给的经费又少，还控垩制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领队手上。所以……”康庆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您要是不给我们油田位置……”
“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总会找到办法的。”苏城嘴上这么说，心里则想：不管有没有我帮忙，就国内这种态度，竞标成功的几率也够低了。经济协作先行是油田所在国的起码要求中海油搞“引进来”也不例外。
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说明能源部和三大央企缺乏信心。
苏城看康庆峰和张浩昌也有些同情。国外竞标的公垩司，既有私人的，也有国垩家企业。无论哪一种，在油田拍卖过程中都需要有垩意识的凝聚己方力量。
康庆峰和张浩昌的跟脚太浅根本不是能够推动油田竞标的角色。
苏城暗想：能源部自始至终，打的都是捡便宜的主意吧。先是削减大华实业的比例没想到我主动退出，于是派出三个人的弱小代垩表团……他们若是取得了成绩，后面自然有源源不断的增援来领功，他们若是失败了，苦果也只能留给自己……”……
“先这样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苏城向两人点点头。
“那个石油部垩长，伊布拉希姆真的不知道油田地点？”张浩昌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不知道。”
“那谁知道？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我们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啊。”张浩昌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已过竞标的痛苦是难以言述的。尤其是中垩国企业缺乏外汇的时候，每天为了撑场面，就要花费几百美元的住宿费，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用外汇……省吃俭用的情况下，还要绞尽脑汁的得到其他国垩家的信息……——．
就算是在自己国垩家做生意，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货币同样的习俗，前往外地尤其是外省竞标，也会遇到无数的困难，何况是从中垩国到中东。
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付出而没有回报。一次国际竞标，只可能有一个胜利者，即使是苏城，亦是如履薄冰。
他有王储的关系，天知道哪个公垩司联络到了国王酋长，天知道哪个发达国垩家元首会突然拜访阿联酋，然后展开一场战略对话，再搞一个“石油换食品，”或者“石油换军火”的计划……——……
在开标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种折磨，对于那些久经折磨的投标员来说，已经相当难挨了。对于从未尝试过海外竞标，并且可能只有一次海外竞标的非专垩业人垩士来说，可谓难上加难。
苏城微微点头，道：“王室。”
“我们听说，决定权在国王或王储手上？”
“是的。”
“他们我们毕竟要投标的，如果我们的价垩格高，不是中标了？国王和王储又怎么决定呢？”
“你真的不知道？”苏城惊诧的望着张浩昌。
张浩昌羞愧的道：“我们得到了很多消息和情报，经过这么多天以后，一些消息和情报证明是错误的。国际竞标这套把戏，咱们中垩国人没玩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信息……”。
“我明白了。”苏城挥挥手，道：“看在同是中垩国人的份上，也免得你们傻乎乎的投一个高标。这次阿联酋的暗标，并不是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暗标，国王和王储，都能得到别人的投标信息。”
“那我们在最后三分钟投标呢？”
“投标前总不能是毫无征兆的吧，哪怕是增加四万美元，你也需要与国内商讨对吗？其他公垩司也差不多。当然，如果你们投一个所有人都无利可图的高标，那自然就中标了，只是不符合规则罢了。”
张浩昌恨不得掏出一个小本子做记录。在1⑨88年，这些国际秘密仍然起作用的时代里，这些秘密仍然是秘密，他们能得到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但没有苏城的说明，他们是很难做出真垩实判断的。
等苏城说完了中标方式，张浩昌又问：“那石油特许权呢？您怎么得到石油特许权的，我们没听说您向能源部或者石油总公垩司申请经济协作的要求。”
苏城暗自摇头，想了一下，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反正你们已经快要知道了，我许诺阿联酋，包销1800万液化天然气。”
“1800万！”
“是的，1800万。”
张浩昌和康庆峰全呆住了。
得极大的忍耐力，他们才没有说出“疯垩子”这个词。
康庆峰来自中垩石垩化，此时不禁道：“咱们国垩家自己的石油天然气都基本够用了，我估计，中垩国最多能消费300万吨的石油天然气，再多就不行了，剩下的1500万吨，弄到哪里去啊。”
“阿联酋的传统市场还是可以的。另外，国内其实不止能消费300万吨。”
“哦？”
“油田合同签署后，石油天然气的包销合同肯定会顺延，我会要求放在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开始计算。这样的话，国内可以安装—批合成氨的设备，再加上大然气发电设备，消耗500万吨，或者600万吨都是有希望的。”苏城解释的非常认真。
张浩昌这下明白了，小声道：“您是不是想让我们帮您关说。”
要是能因此还苏城一个人情，他们也是愿意的。
苏城却淡定的道：“你们替自己关说就好了。否则的话，你们还能和阿联酋签署什么经济协作？消费农产品？”
张浩昌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他原本就是想搞农产品的经济协作。这种方式，总金额毕竟小一点。
只是比起天然气，农产品协作是纯消费了。
张浩昌暗想：要是增加600万吨天然气包销，再加一点别的交易，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也明白，一旦自己说服能源部包销600万吨天然气，苏城也会利垩用起来。
当他持有油田的时候，自然就有这种说服力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困难
两天后，苏城收到了来自中国大使馆的外交包裹，里面是中海油收集而来的瑟坦地区信息。
虽然只进行了初期勘探，探明储量却有1.67亿吨，且水深小于30米，乃是最适合不过的浅海石油矿藏。苏城暗想：如果单井产量能达到1万桶以上的话，成本最多只有8美元，说不定要低于5美元。
这种价格，比胜利油田的陆上油田还便宜。那些含水量90%以上的油井，又费电又费工，放在中东，早就废弃了。这对竞标成功的国家和公司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对竞标来说，却意味着更大的压力。
“竞标金估计会上升了，不知理发师那里是否有新的消息。”苏城脑袋里转着心思，将文件放回了包裹内，又将之存入酒店的保险箱。
如今距离竞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此时得到油田位置，应当是各竞标公司中比较快的了。
苏城将东西存好了，回到客厅，道：“五郎，我要出去一下，你留在房间里，若有人送什么东西来的话，收起来就好，别让其他人进房子。”
“明白。”五郎经历过港口的渔船争夺，又经历了国际竞标的风雨，已经显的非常成熟，而且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荆山人，就像是走西口时代的荆山人那样。
苏城放心的留下他，自去瓦海比小巷的裁缝那里，取回了一件西装，然后再请对方订做一套燕尾服。
回到车上，他才撕开西装的内衬，从里面找出一张纸条，里面用英语写着一段话。
苏城拿出随身的一本莎士比亚，循着那段话，找出其所处的页码与行数，再用约定好的公式相乘相减，就得到了现在的竞标价格：4120万。
“真是要命！”苏城吁了一口气。
这笔钱相较石油储量来说，自然没有那么多。但是，一滴石油都没见到，先掏4120万美元，对跨国公司也是一个挑战。
以石油业界的潜规则来说，4000万已经濒临上限了。那些每年都要投标大油田的石油集团，每年都要准备成本数千万乃至更多的经济协助计划，而且可能血本无归，这些成本，是要平摊到一次成功的中标里去的。
每一次4000万美元的中标金背后，都是数亿美元的经济协助计划的成本。
再加上巨额勘探成本，苏城心里都有些发毛。
他总共就准备了4500万美元……国内的资产，除了石油之外，都是不能变现的。而且，它们必须作为资产抵押给长荣集团和台塑集团……
苏城合上莎士比亚，看向窗外，重新沉淀着自己，再次思索着自己的决定。
赶在1989年之前参与国际竞标，是他数年内获得油田的唯一机会。因为国内的油田绝不会向中国私人企业出售，而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国外油田也会设置壁垒给中国企业。
苏城不愿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信息，因为政治的缘故越来越少，直至丧失效用。
但是，国际竞标的压力，依然让苏城暗自思量：“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答案，在事情结束之前，永远都不会出现。
宾利轻巧的停在了凯宾斯基酒店门前。
侍者帮他打开门，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
苏城随手递出五美元，在侍者的笑容中，走进了酒店，直接向泳池而去。他需要镇静一下头脑：4120万，意味着最终的竞标价绝对要在4200万以上……甚至，4500万美元也可能不够用。
虽然早就准备进行第三阶段的融资，但那应该是竞标得到了油田，为勘探而准备的。
“看来只能向台塑和长荣再次融资了。”苏城深吸了一口气，这肯定是不容易的……
他低下头，又迅速的抬了起来，他想起上学时，那照本宣科的老师说的话：绝对不能露出消极的情绪。
当年觉得很没有意义的词句，此刻却显的如此生动。
“苏城先生，又见面了。”森山野仁笑的露出牙齿。
“森山野仁先生，好久未见。”苏城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表情。经历了穿越后的种种，他的性情也得到了磨练，变的坚毅起来，其实，每个能够做“面霸”的年轻人的，都有坚毅的因子。
森山野仁豪放的大笑，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也毫不在意，并道：“上次见面到现在，有半个月吗？没有想到，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大华实业，已经成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我向你介绍一位朋友，伊藤商社的副社长，伊藤隆信先生。”
“伊藤先生。”苏城点了一下头。
伊藤隆信大约40岁左右，身量颇高，与苏城相当，这在战前出身的日本人当中是极少的。他微笑的时候，也是高傲的，只是掩饰的很好，道：“苏城先生。我们得到一个传闻不知真假，大华实业已经得到了油田位置？”
苏城直视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我们也知道了油田位置，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印证。”
“不必了。”
“你非常确定你的情报来源？”伊藤隆信笑了。
苏城反问：“你不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
伊藤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中国人，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不。”苏城回答的快且坚决。
伊藤诧异的道：“您都不听一下合作内容？我相信，一定是你喜欢的条件。”
苏城摇头，道：“无非是资金、技术和设备……我不需要。”
“都不需要？大华实业的情况，看起来可不是这样。我听说了你去台湾融资的事，让我猜猜有多少？4500万？”伊藤隆信直接说出了准确数字。
苏城绷着脸，道：“你有些太关心大华实业了。也许，将目标转到阿联酋，你们能有更好的回报。”
“我知道怎么战胜你，4550万。”伊藤隆信昂首道：“如果你不与我们合作，我们就提高竞标价到4550万。”
“从3000万提高到4550万？就因为我的资金总数是这么多？”苏城一晒，道：“这连证据都不算，充其量是依据。伊藤商社的股东们能同意？”
“我已经争取到了社长的同意。伊藤商社的大股东，都是伊藤家族的成员。”
“家族成员才是最麻烦的吧？只要你有一点问题，立刻就会有人怪责于你。”苏城笑了，又道：“你要是愿意依据中国大华实业的资金总额进行投标，那就随便你了。”
伊藤隆信不以为意的道：“价格终归会升高的。”
“哦？”
“是瑟坦吧。”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道：“初步探明了10亿桶的储量，后面还会增加吧。”
苏城心头一震。
他以为伊藤商社得到了一个不稳定的情报源，说不定还是使手段获得的情报。但是，能够得到油田位置的，实际上只有寥寥数人。国王、王储，或许再有两三个酋长，但绝不是所有的。
事实上，苏城也没有见到王储，他只是通过王储身边的亲信，联系到了王储而已。
但是，日本、瑞士一类的富裕发达国家，如果能说服本国领导人的话，完全能够直接接触到王储和国王。
“大华实业要是有合作的意图的话，再来找我。”伊藤隆信笑着离开了。
苏城知道，他看上的是石油特许权。
1800亿吨的液化天然气包销协议，伊藤商社绝不敢签单。但是，如果由大华实业承担这个包销协议，伊藤商社共享石油特许权，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划算的买卖。因此付出一些资金和设备上的支出也没有关系。
至于苏城所掌握的情报关系，作为添头，估计也很合伊藤家族的胃口。
苏城一言不发的走进泳池，在侍者的服务下，换上了崭新的泳裤，拿着一个毛巾走出更衣室，然后直接跳进恒温泳池。
水比外面的温度要凉一点，像是夏天用自来水洗脸似的。
苏城慢慢地，慢慢地沉入泳池底，盘膝而坐，在无比寂静的环境中思考着……
救生员跳进泳池，将消失了一分钟的苏城给救了起来。
苏城推开了他，换了几口气，又沉入了泳池。
救生员见惯了酒店内的百态众生，于是只好守在苏城身边。凯宾斯基有好几个深浅长短不同的游泳池，自然有别的救生员来顶班。
苏城隔一分多钟，就从泳池中探出来一次。
水和安静，让他能更好的思考。
苏城心里明白，当自己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再准确的未来信息，也无法帮助自己了。一切都要靠临机应变。
就像竞标金一样，永远在根据竞标者而变化。
他爬出泳池，擦干净身上的水，找到电话，打给台塑集团香港支电，通知他们再增加1000万美元的资金。这自然是极困难的，估计等王胜他们看到之后，又会着急上火。
苏城摇摇头，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当然，感觉困难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张浩昌也在拼命的打电话，争取天然气包销；而伊藤商社，则在为争取更多的资金而努力。
即使是资产数十亿的公司，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增加500万美元，困难对于每个人都存在。
第一百五十七章 知难而退
苏城好听好喝的招待台塑派来的新副总王英东先生，以及长荣集团的张荣生，并试图再次说服他棚。
增加1000万美元，并不比4500万的初始融资简单，这说明预算和投入是不准确的。因此，王英东谨慎的像是刚被揍过的猴子似的，一个劲的观察和找碴，签字之类的事儿是绝对不做的。
磨了两天时间，王英东也没有同意纯粹的融资方案，却提出了分成的方案。这自然是苏城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的，双方于是僵持了起来。
1月15日，距离竞标仅10日，王胜飞抵阿联酋。
见到接机的苏城，王胜便是一脸无奈的道：“苏董，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突然多出1000万，还是原来的那些条件……这个不行啊，董事会的老头儿天天守着我骂。”
“久拖不决，对双方都不好。”苏城拍着他的肩膀，搂着他道：“多出1000万，是我们有了新的情报，这也是好事吧。”
“情报的来源呢？”
“当然不能告诉你们。”
“这我怎么汇报。1000万美元啊，又不是1000万台币。”
“你们只用承担500万美元就行了，剩下的500万，长荣集团会承担的吧。对吧，张荣生先生？”苏城转头问了一句。
张荣生花白着头发，老狐狸似的笑道：“如果台塑集团愿意增加借款额，我们长荣集团，的确可以做此考虑。但是，苏城先生的条件，还是请放宽一些好了。”
“你们这个论调，和王英东没什么区别，总不能因为500万美元，就让竞标的事情报废吧。”苏城知道，他棚都已经做了不少的前期准备，此时放弃，不光他觉得可惜，台塑和长荣同样可惜。
王胜却道：“您现在要求1000万美元，之后再要求1000万怎么办。竞标之前，说不定还会有波折吧。”
“5500万只是以防万一，怎么会有掏这么多钱的傻子。”
“只要有一个傻子，我们就竞标失败了吧。”王胜说话的语速更快了。
苏城笑道：“你也说是我们的竞标吧。我会尽量省钱的，但是，日本人已经知道我们的资金量是4500万了，说是4500万竞标，我想也不纯粹是吓唬人的。我们要是不做准备，他棚说不定真会卡我们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他棚不会用5500万竞标？”
苏城瞥了王胜一眼，道：“我从你手上借款，增加500万都这么难，伊藤商社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经过他们的社长和大股东的确认，再增加资金，只会更难吧，何况是莫名其妙的增加。”
王胜也笑了，翻开自己的记事本，道：“那你估计，竞标金会上升到多少？”
苏城想了一下，道：‘4120万是目前的最高出价。”
张荣生一愣：“你真的知道最高价格？”
苏城轻轻点头，看了一下两侧，低声道：“我不会承认此事的，你们向你们的董事会报告，也不能提到这个消息，否则竞标失败，我全怪你们。”
“不向董事会报告，他棚怎么会批准！”王胜急道：“如果你能不浪费资金竞标的话，我估计上面也会容易接受一些。”
苏城摇头，道“你们的董事会连自己的借款金额都守不住，竟让竞争对手伊藤商社知道了，你今天报告了大华实业知道准确竞标金额的事，明天伊藤商社也就知道了吧。”
“但是，您是否确定，这个准确的情报，会不会是阿联酋的假消息。”张荣生人老成精，从自己的角度道：“如果您的消息来源，告诉您的准确消息，实际上是在真实的消息上，增加了一些金额，那么，其他国家再得到您竞标的数字，这样一步步的累加起来……”。
“几百万美元的竞标金，和1800万吨液化天然气比起来，哪个重要？”
王胜捂脑袋，说：“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脑仁都疼。”
说归说，王胜和张荣生的脸色都变好了。他们的工作是确定苏城没有乱花钱，并非禁止他花钱。否则的话，直接停止借款就行了。
只要能够保证竞标成功，并且竞标金额不要超过第二名的数字太夸张，他棚就是有功无过的。
此刻，听说苏城有一个确定的消息来源，王胜和张荣生已经在心里偷笑了。
三人走出机场大楼，刚到停车场，就遇到了中国使馆的车辆，里面出来的正是康庆峰、张浩昌、甘克毅以及外交部的领队。
除了领队之外，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像是在沙尘暴中被蹂蹦了似的。
“去哪里？”正面遇上，苏城不得不打个招呼。
“回国。”康庆峰的憔悴的像是熬夜三天三夜的大叔。
苏城惊讶了一下，问：“怎么这个时候回国？”
“回国报告。”甘克毅很少说话，此时也满是悲愤：“能不能回来，要看上级的意思。”
只有领队笑呵呵的，道：“其实，能出国一趟也是学习了，我们现在不就了解到国际竞标的种种了吗？下次再竞标，我们就能做的更好了，咱棚和国外发达国家，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勉强竞标也没有意思。”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看着苏城说的。凡是了解竞标的中国人，都把大华实业当作不自量力的家伙看待，他也不例外。
张浩昌再忍不住，。亨道：“下次？我们连标书都没有投，有什么经验？简直是笑话！，、
苏城此时明白过来了，不是能源部退缩了，就是上面的领导退缩了。也许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也许是捡便宜不成就走的心理，也许是国内的石油紧缺尚未显现的缘故……、……
苏城对此毫无办法安慰道：“既然还有一次报告的机会，那就好好把握，如果能说动他棚的话，还有时间。”
“可能吧。”康庆峰惨笑了一下，道：“其实，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是大华实业主导此次的竞标的话，凭着你们的股东身份，还好说话一些。现在国内根本是……”
“咳咳！注意外交礼仪。”领队不失时机的提醒。
康庆峰看看苏城身边两个台湾人，这才发现他们的衣着神态和举止完全不像是大陆人，以为苏城找来了两个华侨，于是换了一个语气，道：“中石化最多只愿意承担200万吨液化天然气，而且要低于市价10%，我们又去找了几个电企他棚对使用天然气发电完全没有兴趣，而且没有利益关系，根本说不同，即使是部委的领导去找，他棚也要求最少降低价格魏。这样的条件比日本人的还差，我们连石油特许权都拿不到。”
领队又咳嗽了两声道：“各单位都有自己的工作安排，我们不能把我们的安排强加于别的单位身上。而且，日本比我们发达，他们给出的条件当然更好。”
“那是日本的电力公闻，为了更好的社会影响，资源承担舰的成本增加。”甘克毅每天都再查找资料，对领队也烦的不行。
“所以说他棚是发达国家。”领队笑着看了一眼苏城道：“我们该走了登机时间快到了。”
苏城暗自摇头，中国的条件确实比别的国家糟糕，这种时候更要联合到一起。他多问了一句：“农产品的经济协议呢？”
“农业部没有同意。”张法昌等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苏城也很是无语。要让外汇稀缺的国家，进口价格高昂又不能填饱肚子的农产品，这样的经济协作，农业部不批准也不奇怪。
当然，就算是适宜的经济协作没有有力的推动，部委估计也懒得批准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如此。
归根结底，还是能源部调兵遣将出了问题。
苏城目送他们进入航站楼，也有些懒洋洋的。
两天后，刘秉特意打来电话，通知他道：“能源部终止了竞标团的工作。之前签署的协议也全部作废。”
“离竞标只有一周时间了。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没有得到石油特许权，总归是无法竞标的，这个时候退出，还能保存一点体面。”
“体面？就这样退出，还有什么体面。”虽然有了预料，苏城仍有兔死狐悲的痛感。若非甥的比例将他置于死地，大华实业的第一选择还会是三方共同竞标。那个时候，他不光要承受竞标的压力，同样要承担来自合伙公司和部委上层的压力。
“如果进行了经济协作，最终竞标失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刘秉心情也不太好，等苏城消化了消息，才道：“如今，你就是中国唯一的竞标企业了，好好干。”
苏城哑然，道：“部委和三家央企，估计不想我好好干吧。”
“他棚当然想你输，但我支持你，私下里。”刘秉也不隐瞒，道：“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我去部里的时候，都能听到他棚说怪话，像是自不量力，胡乱许诺之类的。你要是害怕，现在退回来，还来得晨……否则，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终价格
“我不会退出的。”苏城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刘秉赞赏他的坚持，却只能无奈的道：“国内不会给你任何帮助的。咱们国家还是一个资源出口型的国家，一些同志的意见，应该先苦练内功，等到国家有了原油方面的需求，再花大价钱进行国际竞标……”
苏城失望的道：“虽然没有期望像日本韩国那样，有国内的资金补贴，但是……等我们需要原油的时候，中东哪还会剩下原油给我们。中东已经在搞浅海油田了，再过20年，不赚钱的深海油田都难得到了。”
刘秉轻声道：“我赞成你的意见，这是我们难得的进入中东石油圈的机会。但是，国家已经放弃了，你们继续坚持下去，阻力会很大，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老林那里，还能顶得住，中石化的天然气项目，你就不用考虑了。”
“他们不愿进口阿联酋的液化天然气？”
“苏联的天然气离中国更近，中石化优先考虑中亚的天然气。这方面我也无能为力。”刘秉是石油总公司的副总经理，对中石化只有间接的影响力。
似乎也觉得给了苏城太大的压力，刘秉放轻了声音，又道：“包销液化天然气，这是个重大的决定，你一定要算好了，实在不行，就退出吧。”
即使是刘秉，也不觉得苏城能卖掉1800吨的液化天然气，那是100亿立方米。到1988年为止，全世界只有美国才有这种消费能力。
“我还坚持的住。”
苏城放下电话，手指却在微微颤动。这还是他神经够坚强，换成其他人，也许已经瘫倒了。
对个人，对企业，对国家，中东油田竞标就像是一次决定命运的科举考试。
胜利者凤凰涅盘，失败者灰烬藏身。
相比其他国家的企业，了解历史的苏城，又多了一层使命感：这是决定国家能源命运的时刻，10亿桶优质原油的补充，上千万吨的液化天然气，能让中国制造的引擎加倍的转动起来。
“就算输掉了身家，又有什么关系。”苏城怅然一笑，重重的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台塑集团和长荣集团稍晚一点，也知道了中国代表团退出角逐的消息。虽然未感到意外，但还是加重了大华实业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
经过彻夜的沟通后。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向苏城表达了无条件增加借款的意思。
苏城的回应却很平淡。
他的思绪已经被另一件事所占据了：其他公司的竞标价格。
4120万美元是两个星期前的消息了，4550万则是伊藤隆信的心理战。最终的竞标价格会是多少，苏城一点概念都没有。
张荣生能够理解他的紧张心情，抽空才交给他一个纸条，道：“根据我们的消息，日本得到了石油特许权。”
台塑集团和长荣集团在海外都有分店，它们一方面有销售和维修的任务，一方面也有收集情报的任务。对台湾企业来说，搜集日本等东亚国家的情报，就是重中之重了
苏城并不意外的道：“日元升值呢，伊藤商社没理由缺钱。”
“就怕他们出价太狠。”王胜低声道：“日本的石油管理部门是鼓励企业竞标外国油田的，伊藤商社能得到不少于500万美元的补助，这样的话，出价到4500万美元也不奇怪。美孚似乎还在竞标挪威的油田，我猜他们最多出到4300万美元，壳牌的价格应该还要少一些……”
王胜说话的速度很快，一阵子就将各个企业介绍了个遍，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他兴冲冲的说完，却见苏城依旧表情平淡。
王胜急躁的问：“苏董，您怎么想的？出价多少？”
“我等消息。”
“就这样等？”
“嗯。”苏城心想：再准确的分析也是隔靴挠痒，等到有了消息再分析，也来得及。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迪亚布的消息，始终没有送来。
1月22日，离竞标只有3天，油田位置也公开发布了，迪亚布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大家开始坐不住了。
苏城也焦躁的嘴上冒泡，3个月的努力和付出，都将在竞标之日体现。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寻找情报和支持，迪亚布和他背后的王储若是反悔，造成的损失将无比巨大。
王胜看着他嘴上的火泡，也知道苏城确实没有得到情报。这种想法，同样折腾的他睡不好觉，难以忍耐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张荣生练了40年的养气功夫，到了晚饭时间，也忍不住问：“对方真的会打电话过来吗？”
“是。”
“25号就是竞标日了，他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大概的数。”王胜喝了一大杯水，道：“下去吃饭吧。”
苏城拉住他，道“叫客房服务，从今天开始，我们3个人都不能离开房间。
“你不要再出去见什么人？”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了。”苏城做了一个深呼吸，就守在了电话跟前。
3个人都守在了电话跟前，傻乎乎的等着消息，累了就睡一会，饿了就点餐，娱乐活动什么几乎没有，大家根本没心思。
1月23日清晨。
电话突然响了。
苏城一跃而起，拿在手上，轻轻的“喂”了一句。
对方也用华语说：“我找王总。”
苏城愣了片刻，才意识到王胜，没好气的递给他，道：“快点说完。”
王胜不好意思的拿起电话，听了片刻，就神色凝重的挂上了，道：“最新消息，伊藤商社的出价是5300万美元。”
“怎么可能。”张荣生先跳了起来。
“我们台塑在日本还是有些关系的，为了得到这个消息，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苏城先生，离竞标还有两天时间，伊藤商社还有可能增加竞标金的。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5300万美元？”苏城摇头道：“超过起标金2000多万了，这简直是让中小型企业去死，也太不可能了……”
“比起石油产生的利润，5300万美元并不多吧……”
“只要没有出油，这些都是画饼，前期投入这么多，谁能受得了。”苏城摇头间，电话又间了。
他一个饿虎扑食跳过去，拿起电话，却是林永贵的，话里话外，也多是安慰的语气，说到最后，才点题道：“浅海石油钻采技术没有转让给伊藤商社，对油田造成了一些损失，刘书记已经组织了一些人，要调查此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当日的石油钻采技术，伊藤商社开到了2800万美元的高价，最后被总公司给否决了，曾团长还因此被调整到了无权岗位上。但是，如今三家央企联合体退出了竞标，当日拒绝出售“浅海石油钻采技术”反而显的短视……
林永贵等苏城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又道：“你一定要争取中标，如果不行，也要尽量让伊藤商社不中标。”
“不让伊藤商社中标？”
“可以帮别的企业，或者合做竞标。”林永贵的声音在越洋电话里有些变化，但还是能够听的清楚，说：“如果日本人最终获得竞标，你想想看，还会有多少奇怪的说法冒出来？比如，这原本是中国石油钻采技术闯入中东石油圈，让世界了解的机会？”
苏城眼睛都瞪大了，道：“这样也可以。”
“当然可以，三大石油公司退出竞标，根本就断了你的退路，最近几天，报纸和杂志上都有这方面的消息，风向很不好，你一定要早做决断。”林永贵停了一下，又认真的道：“你要记住，别的国家中标，你不会有直接的压力，一定不能让伊藤集团竞标成功！”
“我尽量。”苏城心想：日本人的竞标金额如果真的超过5000万美元，十有**会中标。这根本是个傻缺的报价。这是浅海石油，又不是陆地石油，而且，伊藤商社还被迫花钱购买了更昂贵的技术，欧洲的技术，估计报价不会低于5000万美元，这可是1亿美元……
苏城想到这里，不由皱眉，想：难道真的要和其他国家合作？现在再寻找合作，也太晚了吧。
王胜和张荣生看着他放下电话，也不多问，各做各的事情。
他们都参与过不同类型的国际竞标，知道其中的种种压力。
这一天，苏城在碾转反复中度过，直到被凶猛的电话铃声吵醒。
苏城拿起电话，里面就说起了英语。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什么，忙掏出早准备好的纸笔，将此词句记录下来。
电话里，只有沉重的男人在读莎士比亚，读的极糟糕，几乎没有停顿。
在客房休息的王胜和张荣生也睡不踏实，都披着衣服出来，见苏城拼命的记录，也不敢吵，只悄悄的坐在边上。
大约3分钟左右，电话里的莎士比亚读完了，苏城迟疑片刻，挂上电话。
“是那个电话吗？”王胜低声问。
苏城颔首，从书架上抽出用作密码本的莎士比亚，翻找到词句，分别记录下页码和行数，然后进行计算，得出的最终答案，却让他迟疑了。
“多少？”王胜瞪着眼睛。
‘4890万。”
王胜一愣，道：“不会弄错吧？是不是日本伊藤商社还没出价？”
“已经有6家企业递出标书了，日本的确没有递出。”张荣生冷静的道：“现在的问题是，伊藤商社会不会真的出到5300万美元。”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开标
苏东元慢腾腾的下车，步行到老父的宅院。
门前的篱笆是苏振国亲手制作的，虽然已经有些损坏了，依日是只修补，不更换。
前院两侧的花草长势良好，多是观叶植物。叶杆粗壮，叶片肥大，像是播搬了化肥的庄稼，偶尔冒出的几支小花，反而显的格格不入，
苏东元咳嗽了一声，直接推开了深红色的大门，里面的警卫员抬起头来，见是苏东元，才笑了笑，在本子上记录下名字。
小保姆踩着拖鞋，小跑着出来，笑道：“叔叔来了。”
“苏刑苏珍他们来了吗？”
“都来了，在里面坐着说话呢。”
苏东元点头，将大衣交给小保妈，穿过门廊，就听见里面的笑声，明显是儿芋苏刑的。
他皱皱眉，轻轻的咳嗽一声。
非常有持点的提醒，苏刑马上闭嘴不言，从小到大，他都被培养出条件反射了。
王丽珍嗔怪的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刚才正说过年的事呢。我想买个大电视送给爸爸，一起看春节晚，会，热闹一点。另外，爸爸卧室里的那台电视，还是匈牙利产的出寸黑白，78年产的，该淘汰了。”
“那我写个条子，你到轻工局那边问问看，请他们年前拿两台电视过来。”苏东元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下道：“对了，前两天和黄河机器制造厂的同志见面了。他们84年和东芝合作，造了黄河牌彩电。去年又造了黄河牌冰箱，好像说年产15万台，就从他们那里买好了。这是一五期间的大型军工企业，生产炮瞄和制导设备的，质量应该不错。”
“怎么也应该买个进口产品吧…………”
“进口产品有什么好，咱们国产的质量同样不差要是用坏了，换一台就行了。”苏东元用批评的口吻对妻子。
苏振国正好从卧室出来，听到儿子的话，点评道：“东元说的没错，咱们这样的家庭，要考虑影响。外国领导人都尽量使用自己国家的产品，我们中国领导人也要学习，不能让老百姓用国产的，让领导干部用进。的。只有我们支持国产电视，国产电视才能发展上去嘛。”
王丽珍被说的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是想外国电视比较大，您看起来舒服一些。那我明天就去买两台黄河电视地……““
“买一台电视机就好了放到客厅里，过年的时候看。现在的这台你们想用就带回去，不用就留给小李他们。“苏振国说着摆摆手，道：“不说电视的事了咱们先吃饭。”
“对我去叫开饭。”王丽珍连忙去帮厨了。
苏振国在家的时候不喜欢坐沙发，他靠在椅子上，问：“东元，你最近有没有关注国内企业？”
苏东元连忙挺直脊背，道：“我比较关注目前国内家电市场变冷的情况”
“那你觉得，国内家电企业的未来走向是什么？”
“走出去，海尔集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只苏东元就此谈子下去。
苏振国很有技巧的引导道：“中国企业在国外的情况，的确需要我们多加关心。家电企业是一方面，资源类企业也很重要，大华实业在中东竞标油田引人瞩目。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中国企业很少。甚至连咱们的三大国企，中石化，中石油和中海油都未能做到，对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多加扶持”
苏东元一时间惊慌的说不出话来苏刑亦不安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在他们家里，苏城和大华实业都是不能提及的敏感词。
苏振国以前没有当面提及苏城，是没有必要，但是今天，他非常认真的道：“国际竞标就像是一场战争，经历了这种战争的年轻人就从新兵变成了老兵，这样的企业，也就变成了有战斗力的企业口咱们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很快，石油供应的增涨却很慢，借鉴其他国家的例子，大华实业不仅是我们国内企业学习的榜样，还是我们国内企业走出去的排头兵。”
他说到后面一段的时候，王丽珍正好从厨房走过来，听到“大华实业”的名字，惊的险些将盘子掉到地上。
苏东元苦着脸，道：“爸，我明白了。”
“你要真的明白才好。”苏振国眼角扫过苏刑，道：“你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影响宣传口的同志工作。”
苏刑小脸吓的煞白。
苏东元也低下头，来掩饰表情变化。
苏振国喝了一杯茶，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都给我撤掉，明白吗？”
苏东元知道乱七八糟的报道是什么。要么是讽刺大华实业的，要么是挖着陷阱等它跳的，还有上纲上线的。苏东元没有发动这场舆论攻击，但他支持了这次舆论攻击。否则，光是石油系统和商业系绕的人，哪能有如此庞大的能量。
“晚报估计已经发行完了——”
“明天就是竞标裁止时间了，媒体可以发言，但不能诋毁和发表不实言论。”
“我明白了。“苏东元也是一阵痛苦，他又不是宣传口的直接领导，虽然毫无疑问能够影响到各家媒体，但此时的风潮，是一点点潜移默化而成，他没有资格一纸命令停止报道，那就要发动幕僚各处通知”…绝对是个苦活。
苏振国盯着儿子看了一会，才道：“去开电视吧，快到新闻联播时间了。”
“是。“苏东元如蒙大赦。
其实，不用苏东元通知，全国性的媒体也都准备好了两种稿子。
一种，当然是大毕实业竞标成功的庆祝稿，头版头条，或者专题报道。中国向来是成王败寇的风格，成功的大华实业无可挑剔。
另一中，自然是大华实业竞标失败的稿件。同样是头版和专题，但风格就完全不司了，编辑和记者可以发挥他们的所有想象力偶尔过分一点，也不会有人介意。
新华社驻阿联酋的记者王锐，也因此申请了持别证件，前往竞标中心近距离报道，并随时准备采访苏城。
站在宽阔宏伟的大厅内，王锐的眼睛不停的扫着大门，等待着苏城出现。
一支黄皮肤的代表团，引起了他的注意。
“声说。
“我们去采访他们。”
“我不会日文，你会吗？”
“他们至少有英语翻译吧。“王锐一马当先，奔向日本代表团。
正在此时苏城、五郎和王胜、张荣生的组合，也出现在了门口。
伊藤商社领头的伊藤隆信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面向苏城。
两人四目相对，简直有火花闪出来。
王锐则毫不犹豫的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下这剑拔弩张的一幕，高兴的道：“这下题目有了，就叫最后的决斗。”
李冰是今年轻的小记者笑道：“要是日本人没赢大华实业也没有赢呢？”
“他们还是可以决斗的。”王锐嘴上说着话，又靠近了一些。
短暂的静默后，伊藤隆信发出爽朗的笑声，对苏城道：“希望你们的竞标金额足够，我们伊藤商社，可是志在必得了。”
“那要祝你们好运了。”
“大华实业的资金够吗？我记得只有5500万吧。”伊藤隆信状似关切的问。
“再怎么样，这个油田也用不了5500万吧，伊藤商社莫非真的准备投标5300万？”苏城毫不客气。
大华实业的标书金额是1920万，只比迪亚布给出的金额，多了30万美元。苏城最终还是决定相信“1800万吨液化天然气”而非长荣集团的海外支店。
至于伊藤商社是否会投标5300万，苏城也不能确信，但这个价格，的确是太高了，高到能硼断大华实业资金链的地步。
苏城不得不怀疑伊藤商社是否在用假消息来恐吓自己，或者就想让自己绷断资金链继而渔利其中。
这种情况，在中东油田争夺战中时有发生。一些中小型的石油企业，为了从大型石油集团口中夺食，往往要行出高昂的代价。他们中的一些，依靠着惹人眼球的竞标伦格胜出后，往往陷入诉讼和资金短缺当中，最终被迫廉价卖出油田…“
假如伊藤商社用5300万美元竞标，由于不是确切的数值，苏城就必须将你格提高到5400万，甚至全部的5500万，这样的结果，就是当月支行50多万美元的利息。
由于刚好卡在大华实业的生存线上，苏城不由怀疑强。万竞标额的真实性。
最终，他在极大的压力下，填上了四出万，而非明哲保身的5500万。
伊藤隆信翻着死鱼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苏城先生，你请。”
一样日本人，将路给让开了。
苏城一言不发，快步来到伊布拉希姆面前，将竞标书交给了他。
伊藤隆信又等了会，直到竞标截止前５分钟，才将标书交了上去。
伊布拉希姆面无表情，数清了标书的数量，才问：“现在，有要修改标书的吗？”
瑞Panter的代表，匆忙走上前来，拿出另一份标书，递给了伊布拉希姆。
连锁反应下，英国B齤O公司与意大利石油公司也做了标书修改。
伊布拉希姆看着时间，宣布修改时间结束，然后当场开标。
所有人都盯着伊布拉希姆的手指。
现场气氛，压抑的像是停尸房。
只见伊布拉希将标书铺在桌面上，一步步的检查装袋，检查印鉴，撕开印鉴，阅读金额并高喊：“瑞典口Panter，4750万美元……“
“埃克森美乎，4820万”……
“荷兰壳牌，4450万美鬼…………”
“英国BU，4790万美元……“
“日本伊藤商社，4550万美鬼………………
当这个数字报出来的时候，王胜和张荣生，不知不觉间已经十指相交，紧握在了一起。
苏城微微闭上眼，暗道：原来，伊藤隆信没有申请到更多的资金，所以用虚张声势的方式，骗其他公司多掏钱——
看周围公司的镇定模样，他们对这种招数，大约并不觉得惊讶。
但苏城却出了一声冷汗。
就在他放松的时刻，伊布拉希姆仍在喊：
“法国道达尔，4910万！”
这个数字，瞬间刹住了苏城的冷汗。
还是有公司，超过了迪亚布给出的高价，只比大华实业少了20万美元，或者说，只少了千分之四。
后面，还有５家公司。
第一百六十章 中标
来自道这尔公司的法国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低于中国大华实业10万美元，意味着他们已经出局，这种感觉是最糟糕的。
他们盯着伊布拉希姆，希望能有一个新的高标出来，从而将自己从“一招失策”的困局中解脱出来。
伊藤商社的伊藤隆信斜躺着，尽量不去看苏城，以免流露出浓烈的羡慕之色。两周前，他希望将竞标金额提高600万美元，到5000万美元，但最终并未被大股东和社长通过——日本经济正处在历史最好的时候，迅速增值的日元和非军事化的政体，让他们能够买到全世界的资源，为了最有效率的分配资金，伊藤商社自然不会让伊藤隆信轻易增加竞标额。
最终，伊藤隆信通过日本石油部门的补助，才将竞标金勉强增加到4650，就其收集的信息来说，几乎没有获胜的机会，事实也是如此。
此时，看着苏城以4920万美元排在前半程的最上端，伊藤隆信恨的牙齿都要咬掉了。
他不由想到：如果伊藤商社再多一点胆量，现在排在第一的就是伊藤商社了。或者，如果苏城真的用5500万竞标，并绷断资金链，然后重新来一场竞标，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可是阿联酋的瑟坦浅海油藏！
伊藤隆信暗自后悔：如果能早一点拿到油田的位置，一定能说动父亲提高竞标的底线，从而重金争取石油特许权和标的……”
他的失望，并不会影响到伊布拉希姆，这位应声虫似的石油部长，在媒体的聚光灯下，红光满面的拿起标书，继续用高昂的阿拉伯语说：
“挪威国家石油海德鲁公司4870万。”
“意大利埃尼公司，4650万……”
“雪佛龙石油公司4780万美元……”……”
价格始终没有突破大华实业的4920万界限，但王胜和张荣生依旧两手紧扣且越扣越紧。
他们绝对，绝对不想陷入道达尔公司此时的境地。
“丹麦马士基石油公司，4890万美元。”又是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也是迪亚布传达的最高报价。
王胜和张荣生双目相对，都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伊布拉希姆缓缓的展开了最后一张标书，在焦虑的视线下，他的动作仿佛也放慢了，一顿一顿的好像中国动画似的好半天才说一句话：“墨西哥国家石油公司，4580万美元。”
说到这里，他将所有的标书又重新看了一遍，再道：“我宣布，获得阿联酋瑟坦浅海油田的是……”．来自中国的……“大华实业有限公司……”
王胜和张荣生一跃而起，痛快的拥抱在一起，无声的泪水后，四目相对，又吓的二人慌忙分开。
苏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连忙扶在立柱上。
其实在竞标之前他一度陷入情绪低落的状态，甚至因为国内的压力有着不惜一切代价竞标油田的念头。
好在他刹住了这个念头。纠力万竞标成功，不仅仅是竞标得到了油田，而且保住了油田。否则多出来的500万美元，很有可能毁掉苏城好不容易栽种的果实。
苏城微微的昂起头。
他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放松。
新华社的记者王锐不失时机的拍了两张照片。
“啪啪”
“啪啪”。
迟来的掌声，终归还是响了起来。
“苏城先生，恭喜你。”阿联酋石油部长伊布拉希姆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伸手与苏城相握，并转过身来，任由媒体拍照。
于是，一群挂着美联社、法新社、路透社、共同社、新华社牌子的记者，拼命的按动快门。
这种时候，能进入到竞标大厅里来的记者，基本都是联合通讯社级别的。其他诸如《华尔街日报》、《泰晤士报》一类的媒体，都得退后三排。
拍照的同时，还有无数的问题丢过来。
“苏城先生，仅仅高出30万美元中标，大华实业依赖的是什么！”
“苏城先生，你们是否获得了内幕消息。”
“苏城先生，大华实业闯入中东，是否意味着中国吹响了进军世界的号角。”
“苏城先生，大华实业预计，多长时间能够钻探出油？”
苏城保持着微笑，随口用简短的单词回答。
阿联酋的工作人员经验丰富，只将记者们拦在一定距离之外，任由他们拍照。
与此同时，数目庞大的律师团和会计师团队也冲入混乱之中，开始进行签约前的准备。
这些律师和会计师都属于苏城。他们或者毛遂自荐，或者通过中东的机构和企业互相介绍选择为苏城低价工作，在投标过程中，他们的服务有效而价格合理，一旦成功竞标，就意味着他们拿下了一张长期饭票。
这些人都是尾随着石油特许权而来的腐尸者，同样是石油赌局的参与者，在这一轮的，他们也是石油赌局的胜利者。
胜利者享受盛宴，失败者自品苦果。
几个国家的企业，勉强完成礼貌的恭喜，就悄然退出了竞标大厅，其他国家的代表看着苏城与阿联酋上层人物言笑晏晏，只能留在下方赔笑。
竞标大厅久久不能平静。
记者们拍够了照片，就开始撰写第一份稿件，并将图片和简单的文字报道，传回国内。
与此同时，苏城前往阿联酋王宫，拜见了阿联酋国王和王储。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但阿联酋王宫的仪式做的非常专注。
签署天然气包销协议的时候，苏城也在随从中间，找到了迪亚布的身影。后者向他笑了笑，并没有主动上前。
太阳落山前，伊布拉希姆和阿联酋元首，再次陪伴苏城，回到竞标大厅，进行正式的签约仪式。
双方坐在方正的木椅上，脚踩着红绒地毯，分别用五支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之后，伊布拉希姆和苏城互换签约文件，完成了正式的签约仪式。
伊布拉希姆紧紧的搂着苏城的肩膀，接受第二轮菲林的检阅，同时低声道：“苏城先生，请一定要采出石油。”
“当然，这是我们的共同愿望。”苏城的声音同样不大，脸上保持着微笑，好像在与伊布拉希姆说闲话一样。
伊布拉希姆亦是如此，面露亲切，说道：“请千万不要辜负王储殿下的殷切希望。阿拉伯世界看着您！”
“我明白了。”苏城松开了他的手掌，宣布仪式结束。
台下仍然有半数以上的公司代表在徘徊。
不能得到油田，那就进行油田合作，尽可能的牟取利益，这是各家石油公司的一贯做法。
伊藤隆信抢先来到苏城身边，用极大的忍耐和谦恭的态度，笑道：“苏城先生，恭喜您获得瑟坦地区的石油开采权。很遗憾，伊藤商社准备的大笔资金不能发挥作用，大华实业若是有想法的话，我们可以谈谈。”
苏城笑的畅快，却道：“大华实业即将开始第三轮的融资，伊藤商社可以参与进来，但是，只能是借款的形式。”
“伊藤商社还有大量技术熟练的工程和建筑人才。”
“中国也是如此。”苏城嘴角溢出笑容。
伊藤隆信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不甘心，也只能笑一笑，将位置让给后面的公司代表。
红头发的荷兰人，迅速接替了他的位置，向苏城伸手笑道：“我是来自壳牌的……”
接下来，又有美孚、BP之类的公司，轮流前来祝贺，问候，以及讨论合作。
王锐望着一群群的洋人，围拢在苏城身边，心中莫名其妙的柔软起来，好有触动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根本没想到，大华实业真的能中标。”
随他一起来的李冰，轻声问：“这么多的外国公司，竞标成功，特不容易吧。”
“岂止不易。”王锐满腔的感慨，此时并不直接解释，而是轻声道：“你看苏城左边的金毛，那时美国美孚的竞标代表，他们公司的资产，能把中国所有的油田企业都买下来。还有那些小鬼子，伊藤商社背后是日本最大的财团，要是发起融资的话，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几十亿美风……”
王锐指着自己认识的代表团成员，一个个的点名，口中全是国家的名字：法国、英国、意大利、西德、巴西、丹麦、荷兰．”．”
这样指了一圈，王锐才感慨的道：“你看咱们国家派出来的代表团，连竞标大厅都进不来就撤退了，和这些企业竞争，光是名头，就能把人吓的举止失措！”
“那大华是怎么赢的？”
“咱们国家比别的国家落后，参与国际竞标，付出的努力自然更多，我想，无外乎是坚持、付出和好运吧。”王锐笑着摇了一下头，道：“你可不要把这些写到报导里去，咱们的新闻，首先是要客观，对了，短讯发出去了吗？”
“早发出去了。”李冰还是个年轻女孩，此时眼波儿一转，又笑：“我现在特想知道，中国石油总公司，中海油和中石化，他们看到了咱们的短讯，会怎么想？”
第一百六十一章 联络
《羊城晚报》编辑部内，一片兵荒马乱。
平日里珍惜无比的书籍报刊，此时杂乱无章的铺在地上。几个年轻的实习生像是蚂蚁似的，趴在姿料中匍匐寻找，不时的记录下要点，奔回办公桌前，交给文字记者。
文字记者忙的连声“谢谢”都顾不上，眼睛盯着桌面上的资杵，手要不停的写下去，生怕赶不上时间。
编辑部的中央，代表截稿时间的红线和分针的距离只有四分之一个表盘了。
“还有1个小时占分钟，再快一点。”副总编蓬松着脑袋，像是雄狮一搬怒吼。
下方不约而同的传来“哦呀”的痛苦呻吟。
副总编跳到桌子上，鼓舞士气道：“我知道，大家都累了！而具都饿了。但是，咱棚没有时间吃饭啊。早报一直溉他棚的时效性强，但是，大华实业中标中东油田的消息，是早上8点放出来的，他棚今天的报纸已经上架了，现在，就要看咱棚晚报社的了！”
他挥动着手臂，像是骑马似的，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跳动，口中喊道：“排版的师傅棚已经准备好了，自行车队也严阵以待了，下午2点截稿，3点就能印刷出来，4点就能送到报刊销售点。咱棚羊城晚报，将是第一家全面报道中国企业中标国外油田的报纸，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一个编辑悄悄的跑到他的腿边，小声问：“咱们以前写的，中东战争的介绍现在能用吗？”
“改！我要全新的报道。”狮子头总编用高昂的语调，喊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人家大华实业能把国外油田拿下来，那得多少汗水，多少坚持，多少辛苦？大家觉得查资料累，能累过大华实业的同志吗？我们要第一时间，把他棚的事迹报道出来，第一时间，让全国人民，了解大华实业做出了多少伟大的事业！”
他慷慨激昂的如同演讲，高喊：“拿破仑溉中国是一头睡着的狮子，现在，醒狮睁开了眼睛，发出了第一声怒吼。而且，这声怒吼是一家私企，我相信，未来的新闻年鉴，会列出1月万日的《羊城晚报》。大家再坚持一下，再斟酌一番等到任务完成，报社请大家喝糖水！”
已经不眠不休准备了一天一夜的文字记者和编辑棚，唯经望梅止渴继续坚持下去。
下午4点，第一批《羊城晚报》与市民见面。
同时出版的还有《北京晚报》，《重波晚报》等知名报刊。只是由于投入不同，大家对中东特别是阿联酋的报道也不同。
更加特别的是，往日里喜欢早晨一杯茶，上午一份报的政府工作人员，自然而然的走出了办公楼，主动到报亭和小卖部，买一份甚至几份报纸。
苏振国自然不用专门去买报纸但是，揣摩到他心思的办公室主任早就派人等在了报刊亭，只要有一份报纸送来，不消5分钟时间，就有人跑步送到苏振国的办公室里。
开始的几份报纸，内容还是比较靠谱的，最不济就用新华社的报道，或者做一些人事介绍。
但是，6点左右送到的报纸，就慢慢的开始不靠谱了。
等赵主任发现问题的时候，报纸都已经到了苏振国的办公室。就在他忐忑不安间，套间内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主任愣了片刻，悄然松了一口气，再看后面送过去的《香叶晚报》第二版写着：据称，苏城在校期间，勇于任事，勤于学习，每天坚持阅读8个小时以上的书籍，且以石油技术为主，曾向人言，要做中国石油人，为祖国献石油……
赵主任莞尔，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心想：堂堂北大才子，变成不务正业的了。现在的报纸也是的，着急什么，不能好好的收集了资料再写。
“咔嗒。”
套间的门轴轻轻一响，赵主任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抬，等待了一秒钟，才看向门的方向。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的都是一个动作。
苏振国两大步跨出办公室，搜罗了几份新报纸，命令道：“小赵，你去了解一下大华实业的情况，还有能源部那边，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苏城在做什么？”
小赵忙道：“没有听到确切的消息，咱们和阿联酋有几个小时的时差，那边现在还在庆功吧。”
“嗯，给大使馆打电话，过问一下。”苏振国出了办公室，遛弯去了，这是他每天的例行活动。
秘书立刻拿起话筒，询问过大使馆后，又让小车班准备汽车，前往能源部。
1馏年的部委改革，将石油部改造成了中国石油总公司，并将行政职责交给了新成立的能源部。虽然主弱臣强，执行能力近乎为零。但对赵主任这样的中央干部，先找能源部是正规渠道。
到了部委，赵秘书立即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气氛。
如果溉其他部门是在猎奇和兴奋的话，能源部简直是哀鸿遍野。路过的数十名干部，没有一个脸上带着笑，互相之间也没有溉话的。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监狱似的。
是的，像是等待裁决的犯人似的。
赵秘书这才意识到，大华实业中标对能源部的打击有多大。
三石组成的中国代表团，可是由能源部领导，能源部指挥，能源部命令撤出的。
如果大华实业同样竞标失败，那错误和污水都可以泼在大华实业身上，光是子虚乌有的“内斗内耗”就能将之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大华实业竟然中标了！
连投标权都未取得的三石，顿时变成了负面典型而且是全国性的负面典型……
所有所脏水和错误，全都落在了他棚身上。
就连找主任都为他棚暗暗头疼，心想：负责代表团工作的才是厅处级干部肯定没资格扛包的，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他这么想着，敲响了郭部长的办公室门。
门开。
一个脑袋钻出来，轻声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苏办的赵子军，有事找郭部长。”
“赵主任好。”对方立刻认出他来，不好意思的道：“请稍等一下。您先喝杯茶。”
赵主任经常到部委传达信息，等待的时间却不多。不过，他也不着急趁机观察起了秘书间的报纸。
半数以上是新买的晚报，这是与平常不同的细节如此一来，赵秘书心里就有底了。
“啪”。
隔门听到摔杯子的声音，郭部长的秘书尴尬的笑了笑。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呵骂声。赵秘书惊讶的想：以郭部长的身份，挨骂的至少是厅级干部吧。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即使是上下级也要留足面子，逼的郭部长破口大骂，心中怕是怒急了。这么腕，能源部定下的主要负责人是郭部长了郭部长的秘书低着头，无奈之下，打了内线电话到里面，溉：“苏办的赵秘书到了。”
里面的呵骂这才停了下来。
片刻后，两名宫员灰头土脸的低着头，匆匆离开办、公室，都没脸打招呼。赵秘书回忆了一下，二人都是石油系统的官员，的多岁的人了，被训的像孙子似的，的确是装不认识比较好。他收拾了一下心情，进门笑道：“郭部长，苏老希望了解一下情况，关于大华实业在海外中标的事情。”
“嗯，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从报纸上。”郭部长红着脸，看不出是羞的，还是愤怒的。他想了一下，大略的道：“大华实业力小势单，和中海油合股进行开发是最恰当的。我棚的意见，与大华实业讨论一个合适的比例，中海油可以多出一些资金，多派人，对瑟坦油田进行大会战。”
“哦。”赵秘书只听不溉。
郭部长不得不问：“苏老的意思是？”
“苏老只是了解情况，没有决定。”我棚明白了，有进展的话，随时和您联系。”
“现在没有进展吗？”
“这个我棚还没有联系到苏城。”郭部长溉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惭傀的。
“我之前打电话给大使馆，他侧也没见到苏城。”
郭部长脑筋一转，惊道：“大华实业的资产总额也就几千万元人民币，专利全在他名下，现在不接电话不去大使馆，会不会私自去了哪个国家不回来了。”
“这个不太可能吧。”赵秘书有些好笑，不得不溉道：“最多就是躲起来，不见闲人吧。”被归入闲人类的郭部长嘿嘿笑了两声，知道自己着急了。他还真想苏城叛逃了不回来呢，到时候，报纸上的各种吹捧就全成了笑料，他也能用先知的语调批判私人企业的不守规矩……
当然，这一切也就像是他的幻想而已，轻轻的试探了一句，郭部长就笑道：“我让石油总公司继续联系他棚吧，苏城是从石油总公司起来的干部，胆子大，能力强，我估摸着，他是不太想见我棚的。”
郭部长其实不太喜欢尾大不掉的石油总公司，此时装作无奈的道：“这是咱棚国家石油行业，第一个走出去的项目，非常重要。但是，一些领导干部，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实在让人痛心……”
“郭部长，竞标成功的大华实业，是私企吧。”赵主任轻轻一笑。
“私企也是中国的企业嘛，接受中国能源部的指导……”郭部长溉顺了嘴，此时才醒悟过来，对方可是苏办的赵主任，自己溉的话，是要进安老的耳的。
郭部长连忙补救道：“总体来魂，苏城同志还是好的，他现在的问题，主要集中在脱离组织和脱离群众上。如果大使馆和部委都失去了他的消息，这会给人误会。躲着我棚做什么，我棚又不是吃人的狼。对不对？”赵主任颔首，心里暗笑，你这只狼，估计要被吊起来了。找不到人，石油大会战找谁办去。
郭部长也知道这点，苦笑道：“苏城同志的私心稍微重了一些，否则的话，我棚组织几个大企业，一起开发瑟坦油田，对双方都有好处……”
赵主任笑而不语。
郭部长不得不继续道：“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瑟坦油田的股份，也不是为了追求海外油田的好处，纯粹是为了帮助国内的企业……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苏城不联络我棚，这种问题是比较严重的……”
“砰砰。”他的秘书轻轻敲门。
“怎么回事？”郭部长绷起脸来，道：“有事完了碗。”
“是关于苏城的消息。”秘书得到授意，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刚溉了苏城不联络，此刻就联络上了，郭部长刚刚缓白了的老脸，又有向红的趋势，哼声问：“他去哪里了？”
“据溉上了飞机，目的地是山，东东，营。”
“胜利油田？”郭部长目光一凛。赵主任却问：“从阿联酋到把营没有航班吧？“
郭部长瞬间领悟，忙道：“对，他要从京城转机，去，把他截住。”
“据溉是私人飞机，民航局批准了。”在鲜少私人汽车的年代里，他的秘书也不是非常明白私人飞机的概念，只能溉：“好像不经过北京了。”
郭部长呆了片刻，决断道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去胜利油田。他躲着我们，我们不能躲着他，赵主任……”赵主任想了一下，笑道：“我和你——起去吧，看看他是逃兵，还是别的什么！”
这么浓的调侃，郭部长往日估计能用鼻子闻出来。但他现在太紧张了，只点点头，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中东石油的重要性，做能源的哪有不明白的。郭部长之所自让中国代表团退出，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明哲保身的做法。现在，他因为这个决定陷入了窘境，唯一的解决之途，就是从苏城手上接到瑟坦油田。赵主任浸淫官场数十年，哪会看不出郭部长的小九九。但他没得到授权，就只跟着，准备随时汇报自己的老板。数小时后。
等在机场的郭部长、赵主任和林永贵，就见到了走下飞机的苏城。他穿着一袭风衣，身边只有寥寥数人跟随，没有停顿，没有感伤，温润的笑容下，掩藏着坚毅的眼神。
看着这个卓尔不群的年轻人，原本抱着保护心态的赵主任突然意识到，能从尸横遍野的国际石油战场上走出的人物，又何尝需要自己的保护。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阿拉伯大鳄，那些依靠军火贸易和政治纵横生存的国际石油商，哪有一个省油的灯。与之相比，跺脚取暖的郭部长，简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不知怎的，赵主任望着笑容满面的苏城，竟尔想起了陈毅的《梅岭三章》：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央视采访
林永贵打量着苏城，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向郭部长和自己，没有丝毫的怯弱与骄傲，不禁暗暗点头，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石油行业向来不缺乏敢打敢冲的战斗者，但他们多半憧憬于理想而不善用力，往往将自己的撞的头破血流的同时，也伤害到保护他们的人。
苏城是一个战斗者，更是一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有着明确目标的战斗者。
这样的人，通常有着强大的精神，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言辞和阻挠而改变初衷。
但是，他们必须确立一个正确的初衷，才能在正确的路上正确用力。
快要50岁的林永贵，很清楚这其中的难度。
中国的改革，已经进入到第10个年头了，所有人都在寻找中国的出路，但曙光依旧未见，相反，计划经济年代不曾有过的通货膨胀，正在连续袭击脆弱的中国经济，城镇居民依靠上涨的工资，尚能弥补一二，收入极低的农村居民却要承受存款骤降的风险，只要稍稍有一个迟疑，多年积蓄即化为乌有。
除此之外，县域经济体的国企，已经陷入破产的泥沼，军工企业更是不堪……
放眼国外，日本正处在民族最幸福的高峰，收入的增加，就业的稳定，民族自豪感的增加，对未来的看好让他们开始说“不……”美国正处在里根政府的最后一年，减税的“里根经济学”造就了最快乐的美国人，也是历史上最有尊严的一代美国人……
80年代末的中国，面对前途命运，只能看到一片混沌。无人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永远黑暗的先兆。
林永贵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也不认为苏城能够看清道路。但是，苏城毕竟是成功了。
无比艰难，但是，他成功了。
亲眼看着他，自万军从中杀开一条血路！
亲眼看着他，确定无疑的获得了难以置信所胜利！
亲眼看着他，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突出重围凯旋而归！
异使是经历了无数大事件的林永贵，也不由羡慕苏城畅快淋漓的成功。
纷繁的思路只是几秒钟的事情，林永贵转眼间回过神来，第一个迎上去，笑道：“苏城，回来了。怎么没坐民航的飞机，让记者们知道你的消息，大家才好采访你嘛。”
“我就是胆子大而已，还是不接受采访为妙。”苏城溢出微笑，和林永贵长时间的握手，并道：“林书记，没能与胜利油田共同投标，是我的遗憾，但是，我仍然希望和胜利油田能够合作，共同开发瑟坦油田。”
“这没有问题。胜利油田就是你的娘家，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受了委屈就来说，我们帮你出头。”林永贵瞥了郭部长，心里颇有些不屑。
在决定国外投标的问题上，能源部卡着胜利油田的脖子。但是，除此之外，林永贵根本不鸟能源部。中国石油总公司是石油部的模子，总经理就是石油部的部长，正部级的编制。能源部虽然掌管着部分行政权力，但它是一机部的模子，和石油根本不搭调。
相反，为了行政命令和各种政策得意实施，能源部是要求着石油总公司，或者胜利油田这样的单位的。
郭部长依靠着绝厚的脸皮，挡住了林永贵的溅射攻击。
他也知道理亏。如果当日允许三方竞标的话，今天的胜利油田最少能得到20%以上的油田份额，那就意味歉亿捅以上的原油储量，预计收入40亿美元……简直能够重建一个胜利油田了，林永贵对他有点怨气，郭部长只能生受了。
当然，苏城也不会给好脸，放着副部级的他，理都不理，只对林永贵笑道：“阿联酋方面给了我们3个月时间的调整期，然后就要进行勘探了，预计勘探时间2年，投入2亿美元，长荣集团和台塑集团痛快的很，首批5000万美元的低息贷款已经到位。我这次来，是希望胜利油田组建一个单独的公司，承揽部分的勘探任务，最好是沙鸣印主持。”
“没问题，他的技术在我们胜利油田也是数一数二的，否则哪能选入浅海油田的勘探队，老沙做了一辈子的勘探队长，终于能出国了，哈哈。”
“阿联酋是在沙漠地区，请林书记问一下老沙的意见。他等于救了我一条命呐。当时的情况，老沙停下口号井的勘探是最安全的做法，他能坚持下去，不容易……”所有人都听了出来，苏城并不是纯粹的在说沙鸣印，而是用沙鸣印做对比。
被连续指桑骂槐两次，郭部长不得不站出来，笑道：“小苏同志有怨气，我们能够理解。但是，怨气不要影响工作嘛，我赞成胜利油田前往勘探阿联酋的油田，合作模式还可以再斟酌一下，比如获得一部分的石油分成……”
林永贵没想到郭部长的脸皮如此之厚，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们胜利油田对于阿联酋油田的石油分成没兴趣。下次再有海外油田，我们胜利油田会拼命去竞标的，窃取人家的劳动成果这种事情，胜利人不做！”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非常漂亮。
郭部长一愣，气道：“难道勘探工作不是付出劳动吗？获得石油分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林永贵哼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芦音，道：“早干什么去了。”
郭部长瞥了一眼赵秘书，见他憋着笑，心头登时火大，心想：老子一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我是给你们胜利油田争好处呢，你这个闷蛋。
可他心里也明白，要是林永贵不搞这种分成合作，他剃头担子一头热是不行的。
于是，郭部长大手一挥，道：“这件事，我和你们总公司谈。”
“那您最好告诉他——声，决定权不在你手上。”苏城轻轻的加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石油总公司的事，就不劳郭部长费心了。”身后传来刘秉爽朗的笑声，他也收到了苏城的消息，特意从兆京赶过来。
郭部长是副部级，刘秉也是副部级，虽然不再是部委的部长但在石油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能撬动的力量可要大的多。
见刘秉这么说，郭部长反而平静下来，压抑着怒气道：“国内能源政策是以国家企业为主，这是关乎中国能源安全的油田，不能任由私人企业牟利。”
“我以为您已经放弃了这个关乎中国能源安全的油田呢。”苏城晒道：“你想要瑟坦油田，也不是完全不行。你看哪个单位愿意垫资勘探，我可以做主分酉醚出来。”
“哦，这样也不错。”刘秉笑着配合了一句，道：“其实，要是有单位愿意垫资勘探，再多分出来一些也应该可以吧。”
“完全没有问题。”苏城脸带微笑。
“谈拢了？”赵主任完全不懂石油勘探，对局势的发展很奇怪。
苏办的赵主任询问，郭部长黑着脸，也得解释说：“他们是隔应人呢。石油勘探的成本非常高，尤其是国外的石油勘探，据说一口勘探井要三五千万美元。瑟坦油田是浅海油田，估计要取高数，一口勘探井5000万美元。这样的话，6口油井要3亿美元，打10口井没有出油的也不在少数。”
赵主任似懂非懂的点头。
刘秉不屑的道：“我没看出问题在哪里？难道，郭部长觉得吃白食才是对的？人家小苏说的很明白，你要获得石油分成，那就垫资勘探。要是一口油井就出油了，你不是赚到了？”
“这不是我，这是国家并为。”
刘秉装作吃惊的问：“有哪位领导让你这样做的？”
苏办的赵主任就在身边，刘秉的话简直是把郭部长架在火上烤，他连忙撇清道：“我是从能源部的立场上说的。”
“沈部长这样说了？”
“没有。”郭部长当然知道，刘秉的意思是他没资格代表能源部说话，但他必须得解释清楚。现在，小小一块地方，站着3个副部级的宫员，一个上通天庭的厅级官员，他不敢留下话柄。
苏城快乐的痛打落水狗，摊开手笑道：“其实，国外已经有公司申请垫资勘探了，如果郭部长不敢的话，我会考虑自己勘探或者请国外公司勘探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哪怕是中国工人吃苦耐劳，工程公司尽量节省，一两亿美元的前期投入是逃不掉的。全中国的外汇存量才是50亿美元，有几个单位敢垫资2亿美元？
而且，这里面还有绝大的风险。要是始终不出油，就得不停的打勘探井，无穷无尽。油田所有者，如苏城这样的，能够依靠越来越贵的融资不断坚持下去，垫资公司就不行了，就像是开发商和工程公司的关系一样。
所以，在2000年以前，只有国外实力强劲的跨国公司，才敢做垫资勘探，从而获得更多油田的份额。这又是一种资本获得资源的合法手段。
不过，苏城背靠胜利油田和石油总公司，只要自己的资金链不断，勘探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郭部长也懂得这些基础的东西，他懒得再说话，转身就走，甚至没有给赵主任打个招呼。
就在此时，一辆军绿色的201吉普，出现在前方，并刹闸停下了。
郭部长猛的一顿，被拦在了车的这一边。
一位手持话筒，身着紧致套裙的高挑美女，利落的跳下吉普车，用优柔的声音笑道：“你们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靳燕柔，请问苏城先生在吗？我们想采访他。”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吭声。
灯光师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直接在地面上忙活起来。
靳燕柔是看过苏城照片的，她辨认了一下，就走到苏城面前，笑道：“您就是大华实业的董事长苏城先生吧，找到您可真不容易呢，这是包机吧，不愧是参与国际竞标的企业，气派都不一样。”
她画着淡妆，冉中国顶尖的时髦姿态，恰如其分的恭维着苏城，不着痕迹的拉近双方的关系。
同时，靳燕柔的左手背过去，示意了一下。
摄影师以军事训练一般的速度，跳下后车厢，摆弄好镜头，将所有人都照了进去。
看他认真的样子，说不定会给每个人都来一个脸部特写。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赵主任、郭部长、刘秉和林永贵都有些色变。他们不想随便出现在电就节目中，而且是以配角的模式。
郭部长首当其中，笑也笑不出来，怒也怒不出来，如同迷茫的老知情似的。
但是，要阻止中央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在此时的情景下，也是非常不恰当的。
还是苏城笑道：“记者同志，你看，咱们是不是找个恰当的时间，现在有些不方便。”
“哦，我没注意到，你们还在谈事吧。”靳燕柔用嫩白的手，捂住红艳艳的唇。她当然注意到了，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小巧的动作，看的众男人心潮澎湃。
对大多数人来说，靳燕柔就像是画报中的人物。
当她准备充分，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几乎呈现出一种唯美姿态，犹如ps：过的明星。
用笑容化解尴尬后，靳燕柔继续道：“只要苏董事长愿意给我采访的机会，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可以继续谈工作，我们拍摄可以吗？不是机密吧。”
她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林永贵等人互相看看，一言不发的上车走人了。
摄影机里的录像，他侧自然会找人帮忙。
靳燕柔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车和车牌。不过，就算是松南最厉害的车牌，也不在央视美女的考虑范围内。她的眼睛带笑，道：“苏董事长的朋友很有意思。您现在有时间了吧。”
“有了。”美女和镜头如同怒气抑制器，让正常男人都无法发火。
“那太好了，我们找个地方进行采访吧。唔，我还没有坐过这种飞机呢，我们能在飞机里进行采访吗？“
“可以。”苏城上了个心眼，又道：“你有采访大纲吧？可以先给我看看吗？”
靳燕柔这才真正的讶异起来。
看采访大纲，那是外国明星和中国领导人才会做出的要求。
80年代的中国人，只要上了电视，那就是无与伦比的荣耀，比受到领导表彰还高兴。电视台也基本秉承着报喜不报忧的良好传统，着力挖掘人物的光明一面。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谁会要求查看采访大纲呢，许多人甚至不知道采访大纲这种事，以为主持人和嘉宾是在搞表演，或者真的临场发挥。
所燕柔一笑，调侃道：“苏城先生在国外的时间里，没少接触媒体吧。”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扬了一下，道：“我要是不给您看的话，您会不会拒绝我的采访要求啊。”
这个动作，以80年代的标准来看，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了。
苏城笑而不语。
靳燕柔无奈递给他。
苏城看了一眼关于自己的采访大纲，趁靳燕柔不注意，迅速向下翻了几页。
“你！”靳燕柔这下生气了，连忙将本子抢过来。
两人争夺间，不免有些擦擦碰碰，苏城不好意思的还给她本子。
靳燕柔羞的双颊红透，跺脚道：“苏董事长，你这样子，太不君子了。”
“先小人后君子。你知道，刚经历国外竞标这种事情，有点习惯陷阱了。”苏城的尴尬来的快也去的快，道歉的非常顺溜。
作为央视记者，靳燕柔知道一些国际竞标的艰难，愠色稍褪，道：“您说的好沧桑。”
“从11月到1月的3个月时间里，我过差不多是丛林生活，晚上睡到一半，都会从梦中惊醒，所以，要说沧桑也不假。”苏城已经想清楚了，采访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采取积极的态度，选择一家适当的媒体，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采访结果是最重要的。这样既不会浪费难得的曝光机会，也不容易被人捧杀。
另一方面，面临天然气包销压力的苏城，也需要认同和帮助。
有鉴于此，苏城一边向飞机走，一边说道：“一般人可能无法想象我在阿联酋的生活。我住的套房每天晚上要7000多美元，也就是2万多元人民币，必须住这样的套房，才能和外国公司来竞标的人平等交往。我住了3个月，如果失败，就要损失200万元人民币，除此之外，阿联酋有主动上门服务的律师和会计师，收费比普通律师少，但是每天也要几万块钱，我像是用钱烤火，抵御严寒一样。”
他面对靳燕柔，温润的笑着，说道：“竞标失败的阴影，自始至终的笼罩在我的心头，其实，直到签约结束，阴影依然在我的头顶旋绕。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紧张。”
靳燕柔真的被感动了，可惜的道：“说的真好，刚才就应该录下来的，这样走过来，一会还要重新说一遍。”
“用画外音吧。”苏城笑笑。他非常确定，像是7000美元的套房这种极具嘘头的东西，无论是80年代的中国，还是21世纪的中国，都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但是，它们由记者说出来的效果，比自己说出来的好。
靳燕柔很有领悟力，点头同意，再抬头，看到苏城的笑，却怀疑的道：“你不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苏城露出8颗雪白的牙齿，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广告
摄像机被安放在三脚架上，只照到了飞机的悬窗和一半的座椅。漂亮的酒柜，能竖着睡三个人的长条沙发，以及电视电脑等装备都不在摄像范围内。
用靳燕柔的说法，包机内的陈设太豪华，不好通过检查。
至于是什么检查，苏城实在是懒得问了。
说起来，他雇的这架飞机内部环境，确实称得上奢靡。除了波音飞机的外壳，内部装修全都换了一茬，而且是每两三年就拆除重做一次。
飞机的高度也相当理想，并不会像普通的私人飞机那样狭窄低矮。这是只属于阿拉伯大亨式的享受，即使是崇尚享受的美国人，通常也买不起这样的飞机。
靳燕柔坐过不少次飞机，如此漂亮的内部却是第一次见，她用探究的眼神观察了一遍，才对苏城笑笑，道：“那我们开始正式采访了？”
苏城正了一下领带，点头说“好”。
靳燕柔面对摄像机，脸上的柔美渐渐被端庄所代替，只听她用熟悉的强调道：“众所周知，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随着工业规模的增加，石油的稀缺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国的重视。自70年代以来，全球石油版图日趋秩序井然，中国却未曾获得与国力相匹配的石油供应，今天，这种现象即将发生改变，改变他的，就是坐在我身边的大华实业有限公司的苏城董事长。”
摄像头转向苏城。
靳燕柔笑着递出话筒，道：“苏董事长，听说你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怎么会进入石油行业呢？”
“读书时，遇到的一个问题困扰了我。中国的石油产量很低，但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快，做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最多5年时间，中国就会从石油出口国变成石油进口国，最多25年时间，中国的石油需求就会超过日本和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那个时候，我们如何保证我们的能源安全呢？没有自己的油田，如果别的国家拒绝出售石油给中国，中国工业岂不是要失血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关注石油行业了。”苏城的笑容久经训练，露出齐整的牙齿后，给人一种可信的感觉。
这种故事，是非常经典的心灵鸡汤似的创业故事，在俗套以后，仍然有人乐此不疲，在1989年说出来，自然效果更佳。
靳燕柔笑道：“竞标阿联酋的瑟坦油田，就是你在能源安全方面的尝试了？“
“没错。中东是全球最主要的石油供应商，获得中东的油田，对每个国家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一步——苏城说着顿了一下，笑道：“当然，我们还是有一些问题。”
“哦，哪些问题？”
“首先是阿联酋的环境，那里是个非常富裕的地方，人均收入上万美元，但也是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一边受到沙漠的影响，一边又有海洋的侵蚀。如果按照国外工程人员的工资，大华实业没等采出石油，可能就要破产了。”苏城说的半真半假，且道：“因此，大华实业需要招聘大量的有经验的工程技术人员，石油专业人士，前往阿联酋进行石油勘探和石油开采。”
靳燕柔美目一颤，似乎觉得有点不对了。
苏城不理她，面对镜头，保持着有魅力的笑容，说道：“我们大华实业的工资标准是每月150元，出国津贴是每天20元，每月600元，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餐饮补助和野外补助，每月工资1000元。我们不仅欢迎个人前来大华实业试工，而且欢迎各单位到大华实业来承包工程。”
他挥舞起手臂，声音稍微激昂了一些，道：“让我们共同开创，中国石油的未来！”
“说的太好了…………．”无论采访对象出什么幺蛾子，靳燕柔都得继续下去。
采访一共进行了五六分钟，等到后面的摄影师结束录制，靳燕柔又好笑又好气的放下话筒，道：“苏董，原来我们是给你做广告来了？我们中央电视台的广告费，可不便宜。”
“你们要是不愿意用的话，那就砍掉好了。”苏城有别于80年代人的气质，却让靳燕柔眼前一亮。她笑道：“你刚才就应该这样说话的，广告效果会好不少。”
“你们要是觉得吃亏的话，那我就掏钱在央视做广告好了。”
“不愧是董事长，我们央视有两套节目，广告费可贵了。”
苏城笑道：“物有所值就好。”
“苏董说真的？”
“当然是说真的。”苏城知道后世的广告费有多夸张，也知道80年代的央视广告效率有多可怕。在这个年代，任何全国媒体的影响力都不容忽视，对于大多数民众来说，他们每天能够接触到的媒体，也就是几个而已，如果是同事的话，除了无聊的家庭琐事，能够谈论的也就是媒体希望民众谈论的东西。
苏城需要他们将大华实业的影响力扩展出去。央视的摄影师，收起了摄像机，却笑问道：“苏董，你们的工资开这么高，是光要工人呢，还是什么人都要？。”
“媒体宣传人员当然是必须的，你们电视台的专业人士，要是愿意去的话，无论兼职还是全职都可以，工资只高不低。”苏城笑呵呵的许诺。80年代的中国，只要是会使用机器的，都是专业人士。像是摄影师、灯光师，由于不考虑跳槽的问题，全都抓着自己小圈子的装备，玩熟玩透，很有古代工匠的风范。
靳燕柔有趣的皱起小鼻子，有点突然的问道：“我要去的话，大华实业敢不敢要？”
苏城愣了一下，转瞬即道：“你要敢来，我做主收了。”
“你又不是孙悟空，收妖呢。”靳燕柔说着也觉得不对了，嗔道：“算了，我的事情做完了，广告的事情，你让人找广告部吧，对了，你准备投多少钱？”
“一两百万吧。“
靳燕柔“哼”了一声，道：“真有钱，这是一两千名工人在国外的工资了吧，就浪费在广告上浪费。”
苏城无奈的看着她，道：“你们做媒体的，不就是靠广告生存吗？”
“我的工资是财政拨付的，和广告有什么关系——靳燕柔头一扭，道：“你可以不要弄什么虚假广告。”
苏城彻底无语，默默的将几位无冕之王送走。
靳燕柔踩着高跟鞋坐回吉普车上，临走前喊道：“苏董，等你们的石油打出来了，一定要给我独家采访哦。”她舞动着纤细优美的手臂，用好听的女声喊：“祝大华早日打到油。”
苏城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心情也舒畅起来。
五郎开来了苏城的雪铁龙。、。他的车技相对一般，却比苏城的好了不少。
等苏城上车，将采访的事情说了，五郎就问：“咱们真的要花100万，买中央电视台的广告？——
“当然是真的，把今年后面几个月的全买下来。要是能预定明年的也行。”
五郎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怀疑的看着苏城，道：“你不是被那女人迷晕了吧？虽然挺好看的，但也不值100万啊。”
“胡说什么呢。”苏城哼了一声，道：“我买央视100万的广告，不光是为了买广告，还是为了买媒体的好话。”
“这怎么买？”
“再大牌的媒体，它若是需要广告商，就不可逆转的要给广告商方便。收钱播放大华实业的时候，总不好意思对大华实业大肆批判吧。”
“就是给个封口费呗？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五郎一身的杉杉西服，但做事的风格和说话的方式，已经慢慢的从陕北老乡开始转向山东渔民了。
原本准备给五郎灌输一通现代企业经验的苏城，颓然放弃，道：“还是说招工的事吧，我准备交给你来做，行不行？”
五郎想也不想，就点头道：“你放心，没问题。”
苏城不由笑了，道：“你都不懂石油，怎么敢说没问题？”
“我懂人就行了。”五郎一个大拐弯，上了正路，口中道：“在村里放羊的时候，咱们也不需要懂草啊，抓住头羊就行了。”
“这样也好。”苏城迟疑了一下，道：“运输公司那边让三郎看着可以吗？”
“三郎比我还壮实，镇得住。”五郎嘿嘿一笑，道：“运输公司的猫腻多的很，船长要是不怕你，怎么防都防不住，他要是怕了你，就不敢了。”
苏城这才忆起，荆山老家人，个顶个的壮实，包括他自己，也比寻常人结实不少。
说完这些，苏城微微眯了一会，他是准备让五郎常驻阿联酋工地的，但那边究竟什么情况还很难说，此时倒不必急着确定。
当天晚上，央视广告部就打来了电话。90年代以前还没有央视标王的存在，未经招标过程的催化，央视广告并不昂贵100万元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而且，不像是大营销时代的企业哭着喊着求央视做广告，尚在市场开拓期的媒体，是需要求着企业去做广告的。
其服务态度和工作效率，也赶得上售楼部了。
打款之后，第一批广告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出现在了央视晚间档。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华实业严阵以待的20部电话，就被打爆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签约
庄泳和工友们围着一台黑色胶木电话，期待着它打通的那一刻。
他们都是县油管厂的职工，停产快一年了，只能靠着每月20元的减半工资维持生计，看到电视和报纸上，关于大华实业的广告，再镇定的人都忍不住了。
全厂只有四部电话，庄勇他们找到了老厂长，从下午开始拨电话，一直拨到了晚上。
大家无数次核对了电话号码，始终未能接通。
一个工友拨累了，就将位置让给了庄泳，还开玩笑说：“现在到考验你的时候了。”
众人配合的笑了一下，他们的心情都有些焦躁，需要轻松片刻。
庄泳提起电话，轻轻的拨出第一个号码，看都不用去看。他们已经拨了半天的号码了。
照旧是占线状态。
庄泳并不奇怪，今天的电话，就像是只有这一个音调似的。
挂掉以后，庄泳开始拨第二个号码，并轻声笑道：“总会打通的。”
“就你运气好。”
“我一向运气好。”庄泳甩了一下手，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声音不同。
恰此时，话筒内传来甜美的女声：“你好，大华实业。”
庄泳使劲咳嗽一声，忙道：“你好，我们的嘉铭县油管厂的工人，我们想去海外工作，可以吗？”
还在说笑的工人们都面色严肃的安静下来。
甜美的女声亲切的道：“请问是个人还是团体呢？”
“团体，算团体吧。我们总共有300人呢。”
“好的，请告诉我学历、专业职级，还有你们擅长的工作。”电话问的非常详细。比起数百人的路费，电话费明显便宜不少。
庄泳一边听，一边记，在他身边的工人都踮着脚看。
大约五分钟左右，庄泳才依依不舍的挂上电话。记了小半张纸。
后面看不见记录的人高喊：“里面说什么？”
“好多要求。”庄泳拿起纸张，站在椅子上，道：“首先。咱们是油管厂的，国外只要铺油管的，不要造油管的。所以，会铺油管的通过考核就能去，造油管的要经过培训才能去，培训期间，包吃住，只给20块钱……然后，去国外的工人，要学习外语，半年不能通过‘二级’考试的，只能回国工作……”
“不同工种的要求不一样。”另一个工人叫了一声。道：“能去的人，估计不多。”
“我们搞机械的，难道也去学铺油管？”
庄泳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厂里修机床的大拿，立刻道：“刘工有高级职称。通过他们的考核，就能上工。但是，人家也说了，国外主要是勘探，其次是工程建设，工厂虽然也有。但数量很少，最后还要交给外国人运行，需求量就低，有可能安排在国内工作。”
“国内工作怎么算钱？”
另一个工人惊讶的道：“都不一定在哪里，也许是山疆呢。那么远，你也去？”
“为什么不去？”刘工瞪眼道：“小庄，国外怎么算钱？”
曾经羞于谈钱的工人，早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
庄泳叹了口气，道：“100块加津贴。第一年没有津贴，以后看愿不愿意进入大华实业，进去的话，一个月200块吧。”
1989年的100块钱，已经没有1987年那么多了。连续两年的通货膨胀，让钞票的购买力下跌了一半以上。全国企事业单位的涨工资也是随着通货膨胀一起进行的，但速度自然慢了不少，如今拿工资的人，生活质量总体上都在下降。
停产的油管厂每月只有20元，刘工依旧动心了，说道：“100块也去，总不能就这样呆着吧。”
有年龄大的劝道：“刘工，你也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去的太远怎么整？”
“没钱呆家里怎么整？我可不想去摆摊？”摆摊还是能赚到些钱的，但大多数工人是抹不开面子的。
庄泳看着打退堂鼓的人，摇头道：“想去也不是就能去的。国内一样要考试，而且，要等国外的工人选完了，再选国内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