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苏哥哥
周末。
舒兰哼着歌儿，将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又给自行车轮胎充满气，才见舒浩带着早餐回来。
“我们不是到机械厂再吃吗？”舒兰嘟起嘴来。
舒浩不明所以的道：“正好路过老王家的早餐摊。咱们到机械厂要好一阵，饿着肚子怎么骑车。”
“那快点吃吧。”舒兰狠狠的咬了一口油条。
早餐后，舒浩反而紧张起来，骑上自行车，道：“这次看中机械厂配套业务的人可不少，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抢到。”
“你那两个配方不是苏哥哥教你的吗？就算电镀不行，找他再想两个主意总可以吧。”舒兰蹬着车子，甩着马尾辫儿，让发梢随风飘扬。
舒浩有点奇怪的扭过头来，问：“你什么时候叫他哥哥的？”
舒兰一怔，羞的脸颊都红了，连忙蹬几下自行车，超过了舒浩，才道：“他比我大。自然是了。”
舒浩大大咧咧的，也没在意。
舒兰轻轻摸摸脸，暗道：下次可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机械厂，就见门口停了许多辆车。
舒浩顿时显的面sè苍白，自言自语的说：“这么多企业了……”
“怕什么，采油机的部件多的很。“自从双驴头抽油机出现后，舒兰在学校也研究了一下，正好用来鼓励老哥。
舒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挺起胸来，道：“不管怎么说，来了就要有点收获。”
“呲啦”。
门口又一辆车停了下来，且是辆不错的菲亚特。
“又是油耗子。”舒浩哼了一声，对那粗放的金链子很看不惯。这个时节，能开几万块私家车的，除了来钱容易的油耗子，很少有其他人了。
一个光头的企业主正好路过，笑了两声，道：“小兄弟是本地人吧，怎么来这么晚？”
舒浩眨眨眼，问：“9点来还算晚？”
“连续4年，每年5000台采油机的配套？得多大的公司才舍得放掉？你看看前面几个浙*江人，两三天前就派人来打探消息了。”光头企业主颇健谈，握手笑道：“我看好些个国企都来了，刚就见到个军工厂的党委书记，这年月，谁都不好过。小兄弟怎么称呼。”
“舒浩。”
“哦。小舒是做哪行的？我是嘉宝螺杆厂的，专门生产螺杆钻具。我们几个人，计划组织一个供货团，舒兄弟有没有兴趣加入？”
“供货团是怎么回事？哦，我是做电镀的。”
“集中向胜利油田机械厂供货。我刚才说了，来竞争的国企很多，人家一个车间都比我们的厂房大。咱们要是不联合起来的话，根本玩不过。”
“说的也是。”舒浩顿时被说服了，在光头老板的供货团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厂名。
同一时间，类似的供货团在弥散。
不止是力量小的私企，就是一些中小型的国企，也在暗中联络。愿意做配套厂的国企最多就是油田机械厂的规模，自然没有力量撼动胜利油田这种庞然大物，既然打不通林永贵或薄荣的关节，那就只好规规矩矩的到机械厂来了。
要在数百家企业中脱颖而出，谁都没有绝对的自信，不知是谁发明了供货团的方式，顿时风靡机械厂。
厂办大楼。
厂长李宗喜捂着广口大茶杯，赞叹道：“苏厂长不愧是大地方来的人，报纸广告什么的都不用，就有这么多企业来，风光，风光！”
“风光的还在后面呢。”苏城笑的一副真诚模样。这些天，他也摸到了厂长的脉搏。这位老革命，有点像是清zhèng fǔ的工作人员，好面子，争实惠。
胜利油田机械厂这样的企业，由于附属于胜利油田的关系，平rì里很少有机会闪亮登场。各家机械厂来寻求配套，颇有些万国来朝的味道，自然令李宗喜开心异常。
在机械厂里，厂长支持，生产副厂长主持的工作，再没有通行不了的，工作也因此流畅起来。
看着表，苏城邀请道：“厂长，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李宗喜连连点头：“好好，出去见见也好。”
罢了，厂长兴奋的离开会议室。
出了楼门，一群企业代表就围了上来。
苏城第一眼的就看到舒浩身后的舒兰。仍旧是粉嫩粉嫩的小模样，头发梳的很整齐。
他笑了笑，干脆将风光的位置让给厂长，自己走下台去。
舒兰立即跳着挥起手来，小跑两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像骄傲的鸟儿似的，昂头等在那里。
苏城暗自笑笑，走过去，道：“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啊？”
舒兰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城给拉住了小手。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滑嫩细腻。
舒兰的心砰砰的跳着，被苏城借故牵到了厂办大楼的侧面。抬头看看，身后是围墙，身前是没有窗户的楼墙，不禁羞的满面通红，呢喃道：“苏哥哥。”
第四十七章 配件厂
听着耳边的呼唤，嗅着芬芳的气味，苏城的小心脏也在扑腾腾的跳。
他其实只是觉得厂办门前人多，所以才拉舒兰到另一边来说话，期间虽然有点拉小手的意思，但绝对没有更禽兽的想法。
孰料，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如此偏僻。
苏城顿时陷入了禽兽或禽兽不如的境地。
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神扑棱棱的，让苏城好一阵纠结，才是16岁的花季少女啊——
转瞬，苏城又给自己打气：既然已经开花了，那就应该是可以采摘了吧，再怎么说，咱也是22岁的青年，才相差6岁而已。
他越靠越近，也让舒兰紧张万分。
她像是一只小鹿似的，盯着苏城的表情和眼神。
呼吸，几乎要触动到脖子上细细的绒毛。
“好痒”。
在苏城贴到她之前，舒兰突然“咯咯”的跳开了。
苏城一脸愕然。
“才不要在这里呢。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舒兰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牵着苏城的手，又跑到外面一些。
隐约能见到人影的地方，既不能做禽兽也不能做禽兽不如。苏城有点遗憾，没话找话道：“今天不用上课吗？”
“今天是周末。”舒兰仿佛茫然不知道的小白兔，只偶尔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我是陪大哥来参加你们的配套厂投标的。”
“舒浩也来了？他的电镀厂怎么样？”
“挺好的。爸妈都不再说他了，最近还在谈对象呢。”
“舒浩谈对象了？不错不错。”苏城尴尬消除，眼睛又眯了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摆在面前，很容易让人忍不住。
舒兰娇嗔的“哼”了一声，却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脯，任苏城的贼眼瞄个够。
厂办大楼前，越来越热闹。
李宗喜享受够了万厂来朝的风光，又开始觉得众人问题刁钻，于是道：“你们稍等一下，这个配套厂的具体工作，是由苏厂长负责的，小杨，你去找一下苏厂长。”
他不是不知道掌握配套厂所带来的权力。不过，苏城上面有人，手上有订单，头上有设计者的天然光环，加上对厂长大人尚算尊敬，李宗喜就懒得争了。
一会儿，苏城就被推上了前台。
说是前台，依旧是被围在人中间，光头老板膀大腰圆，抢在最前面的位置，不顾仪表的喊了起来：“苏厂长，我参加过您搞的基础五小招投标，这回是不是一样的流程。”
“咱们这次是配套厂，还是有些不同的。”苏城呵呵的一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
过惯了集体生活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着手型，不用解释，立即鸦雀无声。
苏城不由感慨一声：50年的练习，国人皆有纪律。
在无干扰的环境里，苏城扬声道：“各位，咱们这次邀请的配件厂，主要是三点要求。第一是质量，凡是不合格的配件，是一律不予接受的。什么叫做不合格的配件？只要超出了公差范围，哪怕是1毫米，甚至0.1毫米，我也不要，几千块的构件，你就必须给我当废品处理掉。”
一句话，就像是把水滴进了油里。
马上有人嚷嚷起来：“必须当作废品处理？太蛮横了吧。”
“你们看看配件册子，齿轮的公差统共才2毫米，这良品率得降到多少。”
每个人心里都又一本账。机械生产不同于手工制造，一刀车下去，车坏了就是车坏了。机械不是人手，误差不仅有，而且会持续积累下去，10个99%就只剩下90%。若是大件的话，毛利不一定能有20%，90%的成品率，那就亏定了。
苏城未做回答，继续道：“第二点，是速度。我们这次的任务很重，一年生产5000台采油机，只有极少数的工厂做到过。所以，我们要求配件厂，要能跟得上速度。”
“要是速度慢了呢？”还是光头佬问话。
苏城微微笑了一下，道：“那我们回款也就慢了。速度低于60%的，直接解除配件关系。”
阵阵吸气声传来，
苏城视而不见，继续道：“第三就是纪律xìng，对于一些零件，我们会派驻技术人员进行指导，各家必须严格按照工艺流程来进行生产，如果做不到，那我们就没法合作了。”
有几家工厂的代表，直接转身就走了。
看那样子，既有小私企老板，也有比较大的国企代表。对于前者来说，苏城的要求实在太高，对于后者来说，大约是他的要求太多。
做惯了太爷的国企，哪怕是景况不好，其领导也是不为工人的五斗米折腰的。做胜利油田机械厂的配套厂，对某些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屈辱的事情了，何况苏城制定的纪律又如此严格。
不过，大多数工厂还是跟着订单走的。纯利润是一回事，毛利润又是另一回事。无论国企还是私企，rì常经营中，压力最大的部分就是工人薪酬。一个人一个月100块，100个人就是1万块，500个人就是5万块。这笔开支，无论是否有活，那都是要付的。
稳定的订单，就意味着工厂能以目前的规模维持下去，这对于工厂主的诱惑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多大规模的公司，领导者首先思考的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的公司，自然就能赚钱，这是铁律。
苏城静静的环视一周，见没有人再动，才道：“愿意遵守这三点要求的，我们到会议室具体商谈吧。”
众人默默点头，像蚂蚁似的，涌入厂办大楼。
舒兰目光涟涟的看着苏城，心想：苏哥哥也成了大人物了。
……
第四十八章 外汇呐
遴选配套厂的过程中，要说最开心的当属黎涣祥等技术宅。
他们首先将制作简单和利润率低的配件给挑选了出来，然后又分别前往各家申请配套的工厂，进行巡视检查，并出具报告，从而评定究竟哪些工厂具有做这些配件的资格。
一时间，技术宅们俨然成了明星人物，即使是外厂经理老总们碰见他们，也要称兄道弟一番。
各家工厂组成的供货团更是常驻胜利油田机械厂，不仅为了从第一线获取资料，而且非常关心评审团的家属。帮他们搬米面，抬液化气，延医问药……
如是几周，常驻工作是否发挥了作用并不知道，但的确有不少供货团得到了供货资格。
毕竟，管理供应商是一个大难题，这个时代的国企没有经验，苏城也没有经验，所有人都在摸索的时候，供应团就比单独的供应商更方便了。
没几天，从大连重型装备厂订购的生产设备也运到了。
几百名工人，都围在道路两边看。
对他们来说，这是工厂发展扩大的前兆。作为工厂的主人，他们自然为这种发展而开心。
黎涣祥也乐呵呵的跑过来，对苏城道：“有了这套设备，咱们就是自产5000台减速器也没问题了。哎，苏厂长，让我也参加设备调试吧。”
“我看你每天跑去别的厂子挺开心嘛，有时间回厂调试？”苏城调侃的笑道。
黎涣祥老脸一红，又赶紧道：“有时间，有时间。”
转瞬，他又反应过来，气呼呼的道：“我去别的厂，不也是你吩咐的？”
跑了两周的工厂，黎涣祥的情商似乎略有提高。至少不会只盯着图纸看了。不过，当运设备的车队来到跟前，他还是看的目不转睛。
打头一辆解放卡车，像是游鱼似的，慢悠悠的游进来。司机大约给不少工厂送过设备了，非常熟悉流程的减速慢行，让工人们充分发挥嗓音。
黎涣祥将目光放在大连重工的旗帜上，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一天，我们也能做重工业就好了。看看我这几天搞的，碎零件、低jīng度齿轮，箱体、游梁、井架，没劲。”
一会儿，采油工艺研究院的袁院长等人，都从车里走了出来。舒兰乖巧的跟在师父梁建国后面，促狭的向苏城挤挤眼。
“怎么是研究院的人？”黎涣祥熟悉的研究员说不定比本厂同事还要多。
苏城一边迎上去，一边低声道：“这些就是帮咱们调试机器的人。”
当然，厂长大人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老腰儿直挺挺的小跑过来。
同一时间，津石总厂的杜厂长和哈利伯顿的法瑞尔，联袂来到东*营。随行的除了津石总厂的十多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美国人。
这么庞大的代表团，又涉及到外宾，自然受到油田极好的接待。就连书记薄荣阁下，也拨冗相见，畅谈了三个小时的中美友谊。
法瑞尔趁机道：“薄书记，我听说胜利油田是中国最大的油田，是否能够有机会参观一下？”
“当然没有问题，我马上安排。”薄荣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大庆油田才是中国最大的油田，胜利油田仅仅是第二。虽然只差了一位，但领导在石油部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在薄书记眼里，正因为法瑞尔是无心之失，这才弥足珍贵。
他忍不住又关心道：“对了，你们住处安排了吗？我们的油田招待所建的还是不错的，出门在外，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太感谢您了。”法瑞尔自然不会客气，再次大谈中美友谊。
杜利军在旁笑而不语，法瑞尔能说出“胜利油田是中国最大的油田”这种藏而不漏的马屁化，自然是他冥思苦想设计出来的。
领导们谈完了话，就有宣传部和机关党委组成的接待团给他们安排访问。
1987年，正是中美蜜月最甜美的阶段。双方除了菊花，每个部位都亮了出来，资源xìng的油田企业，更不在保密范畴内。
于是，法瑞尔在大致参观了遍布油田的磕头机、储油罐之后，就主动要求道：“我们是否能参观你们的研究院和机械厂呢？”
“这是明天的行程，当然没问题。”伍主任也在接待团中，对传说中的美国客人极其客气。即使明知道法瑞尔所在的哈利伯顿因为苏城的缘故而丢掉订单，但油田方面根本没考虑这个。
在他们看来，公家的事就是公家的事。法瑞尔虽然在给资本家打工，那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给资本家牟利。另一方面，他们虽然相信双驴头抽油机是国际领先的技术，但看一下又能怎么样。
法瑞尔表现的很高兴，握着伍主任的手，用杜利军设计好的词，笑道：“你们中国人，的确是世界上最好客的民族。能在我想到之前，就先替我想到。那么，我们明天见吗？”
伍主任开心的嘴裂到了耳根后：“是的，是的。明天一早，我们到招待所去接你们。”
“那太好了。”法瑞尔向杜利军使个眼sè。
后者装模作样的笑道：“我一会还要去拜访几个老朋友，就不跟着团走了。”
接待团的中国人理解的笑笑，让杜利军zì yóu活动。
几个小时后，杜利军带着一个大肚子的胖子，转回招待所。
法瑞尔也准时出现在餐厅中。
“我来给你们介绍。”杜利军神采奕奕，道：“这位就是世界最大的能源服务商哈利伯顿的代表法瑞尔先生。法瑞尔，这位就是咱们国内领先的设备提供商，大连重工的毛经理。”
“哎呀，国内领先这个话，不好随便说。不过，我们的确是的。”毛经理拍着肚子，笑呵呵的道。
“听说，你们刚刚给胜利油田机械厂，提供了一套采油机的生产线？”翻译的语气很缓。
毛经理得意的点头道：“不错，超期完成任务。”
“我们也想买一套。”法瑞尔的蓝眼睛，jīng光闪动。
毛经理眼皮一跳，再次向翻译确定后，心中狂呼：“外汇！这是外汇呐！”
……
第四十八章 专利要吗
毛经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捞到出口创汇的机会。
眼前的机会，让他激动的难以自制。毛经理嘴唇都颤抖着，重新确定道：“法瑞尔先生，你们是想买一套采油机的生产线吗？”
“是双驴头采油机的生产线。”法瑞尔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道：“100万美元。”
“100万？”毛经理头晕目眩，有种伸出舌头舔手指，挺起菊花摆臀尾的冲动。
他心里不停的念叨：哈利伯顿要买我们大连重工的产品，哈利伯顿要买我们大连重工的产品……
毛经理jīng神都变的恍惚起来，他盯着法瑞尔的蓝眼睛，仿佛里面有一个新的世界，在那里，自己胸前戴着大红花，正在接受全厂人……不，是整个工业系统的祝贺……官升三级，表彰报告是必然要有的……
“毛经理，毛经理！”杜利军的呼唤声打断了“外汇梦”。
“什么？”毛经理擦了擦嘴角，清醒了过来。
“我们要确认，你们出售双驴头采油机，没有商业之外的障碍。例如政策等方面。”法瑞尔问的很认真。
毛经理换过面孔，郑重的道：“法瑞尔先生，我们已经生产了一套双驴头生产线，所以，我们再生产一条只会更好，您完全可以放心。”
“我不是问生产方面，我是问，你们能出口这条生产线吗？是否需要向某个方面报备。”
“是需要报备一下，但您放心，一定会通过的。谁要是敢拦路，我亲自去踹了他家。”毛经理说的恶狠狠的。
“但是我听说，双驴头采油机是胜利油田的某位先生设计发明的，你们如何解决专利问题？”这个时代，查阅专利是件相当繁琐的事，尤其是刚刚发明不久，尚未进入或刚刚进入公示期的专利项目，需要大量的时间核对与查询。法瑞尔身在国内，在公司内的地位又不高，因此只能等待官僚化的专利部门核查。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双驴头采油机是否申请了专利，是否在进行了国际专利延展，故而闻讯。
毛经理关心的仅仅是外汇，眼都不眨一下的道：“您不用管这些。一个机械厂的副厂长，有什么牛气的。你们要是愿意多付10万块，我想办法把胜利油田的生产线拆下来给您。”
“那倒不用。”
毛经理满是遗憾。
10万美元的确值得他这样做。因为那是10万美元，不是10万人民币，不是100万人民币……想必胜利油田机械厂也是能够理解的。
在80年代，中国主要出口的**类商品，有14类是亏损的，仅石油、煤炭和建筑材料三类是盈利的。而在亏损项目中，就包括重型机械和轻型机械。
在宁愿亏损也要换外汇的背景下，10万美元换一个经理都没问题。
法瑞尔向杜利军笑着点点头，又闲说两句话，就回去休息了。
留下毛经理，拼命的往大*连打电话，往rì准备节省下来买家电的出差费，再不放在他的眼里。
“咱也是赚外汇的人了！”
毛经理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个晚上，大连重工就没有睡着的高层。他们才不管采油机和采油机的生产线与苏城有什么关系，他们热烈讨论的，都是100万美元。
1987年，中国的外汇储备仅29亿美元，贸易逆差却有38亿元。大连重工此时创造了100万美元的外汇收入，其明星效用说不定比双驴头采油机本身还要高。
过了几天。毛经理昂着脖子，仰着下巴，出现在了胜利油田机械厂。
他的脚尖一点一点的，犹如跳越般行进，遇到认识的师傅打招呼，就笑说：“人逢喜事jīng神爽，我们的生产线，卖到外国去了。”
总有人会问一句：“外国哪里。”
毛经理就会站在原地，大声解释：“我们的生产线，卖到美国了。买方是赫赫有名的哈利伯顿……什么？哈利伯顿你不知道，人家在全球有一百多个分公司，设备卖到了全世界……那为什么买我们的设备……呵呵，这个就是咱的本事了……”
他的得瑟劲儿，很快就传到了苏城那儿。
厂长李宗喜气的胡子乱翘，说：“大*连重工太无耻了，这件事，怎么也应该算上咱们胜利油田机械厂吧。那个双驴头，毕竟是苏城你发明的，对不对？”
苏城不禁一笑，耸耸肩，表现的很无所谓。他原本就没奢望能从国企得到专利费。
李宗喜继续大发雷霆，道：“这个毛经理，带外商来咱们厂看生产线，也不给咱们厂部打电话，直接找上了油田总部。小苏，我看还是你去接待吧。”
“哈利伯顿的人？”
“是。”李宗喜一摆手，继续躲懒。
苏城挠挠头，无所谓的下楼去了。
毛经理身边，果然围着一大群人。
金发蓝眼珠的法瑞尔紧靠着生产线，一会儿看看上面，一会儿看看下面，直到苏城来身边，才笑道：“苏城，又见面了。”
“法瑞尔先生，我来给您当向导了。”苏城一副小白羊的模样。
毛经理心虚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走上去。
于是，主要向导就变成了苏城。
不过，今天的苏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好像一个无知的20世纪末中国官员，但凡外商想问的，知无不言，但凡外商需要的，尽其所能。
毛经理有若找到了共同语言，很快凑了上来，一起为外商法瑞尔服务。
哪怕法瑞尔问到“利润率有多少？”这样的问题的时候，苏城也会给出一个大致的估算。
自来到中国以来，这是法瑞尔过的最愉快的一天。
最终，他在合同上签下了大名。
看着双方都已收好了合同，苏城才神秘兮兮的靠上法瑞尔，用小白羊似的纯真的眼神，说道：“专利，要吗？”
……
第五十章 专利费
“苏先生，您所说的专利是指？”法瑞尔想要装作浑然无事的状态，可他铁青的脸sè暴lù了心里的想法。
苏城笑的很纯洁，用英语亲热的说：“双驴头采油机已经申请了国内和国外专利，所以，我看您购买了双驴头采油机的生产线，就顺便问一下，你要不要买专利？”
法瑞尔愣了一下，当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眼睛里喷出的火，简直能点燃苏城。
中国人坑我！
这是法瑞尔的第一反应。
这一刹那，法瑞尔恨不得将毛经理，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中国人绞成肉馅，做成中国饺子。如果面粉够多的话，他还想加上些专利律师和集团法务做调料。
他用牙缝里的声音问：“如果我们要购买专利，肯定会让您知道的。”
“那敢情好。”苏城快乐的挥挥手，欢送法瑞尔离开。
旁的黎涣祥不懂英文，感慨的道：“唉，我要是英语好点，就能直接读国外期刊了。”
“老外未必喜欢和我说话，也未必喜欢你读他们的期刊。”苏城说着令人莫名其妙的话，远远的望着远处法瑞尔那喷薄而出的口水，以及唾面自干的毛经理。
虽然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但苏城也能猜到内容。
一会儿，毛经理气冲冲的过来了。
在他说话前，苏城先生抢先问道：“合同签了没？”
“什么？”
“你和美国人的合同，已经签好了吧？100万买你们一条生产线。”
“签好了。”毛经理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吼出来，虽然他的确是准备这样做的。不过，解决问题光靠吼是不行的，苏城和他又分属两地，可没有隶属关系。
苏城轻笑了一声，道：“合同签好了就行。美国人最讲证据和法律了。只要你们签好了合同，那生产线就卖出去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甭管了。”
毛经理却误会了，“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掺一脚吗？这么着，你的专利算多少钱，我们大连重工买了。”
1987年的企业官员，已经知道专利是什么了，但重视程度却微乎其微。通常来说，国企内部的专利属于扯皮范围，毛经理现在开价，也是不希望创汇的工作再生bō折。而且，他愿意支付的，肯定是人民币无疑。
苏城摇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不爽，道：“毛经理，路我已经指给你了，你要是不愿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敢破坏我们的创汇工作的话……”
苏城摆摆手，转身离开。他没有和毛经理谈专利所属权的事，也不说他们盗用了自己的设计。这些东西说出来也不会打动毛经理，充其量换来几千或几万元的专利费就了不得了，而且铁定了是人民币。
毛经理愣了半天，无奈转回，又劝说法瑞尔，信口开河道：“您放心吧。我让苏城保证了，绝对不会拿专利问题说事。在我们中国，谁要是挡着中美友谊，谁就是罪人。”
“可以签一封说明书吗？”法瑞尔有点高兴，以为毛经理真的说服了苏城，忙道：“我要一封有法律效应的文件，说明苏城自愿放弃专利诉求……”
毛经理脸都皱成苦菊了，最后道：“我现在没法回答你，不过，尽快给您答复。”
“好，一定要拿到法律文件，我们的交易才能继续下去。”法瑞尔脸sè严肃。
……
第二天晚上。
大连重工，机械部，石油部以及胜利油田的代表和官员，齐聚油田机械厂的会议厅，准备开打嘴皮官司。
毛经理上窜下跳，诉说自己如何艰辛的揽到这份出口生意，又斥责苏城扰乱市场，罔顾公平，勒索外商，破坏团结……
一个个四字词汇从毛经理的嘴里冒出来，听的苏城哑然失笑。暗道：“要掌握这些话，还真的十几年的经验不可。”
听了几分钟，来自机械部的董司长轻轻的咳了一声，对胜利油田的代表林永贵道：“林书记，你们油田的态度是什么？”
林永贵笑了一声，很自如的道：“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大连重工的厂长金庆瞪起了眼睛，道：“林书记，咱们也是多年的关系了，这件事，你们可是有点不地道了。我们做机械的，不像你们挖石油的，好不容易做成一旦出口创汇的生意的，就让你们这个什么专利给搅黄了？董司长，您说说，合适吗？”
苏城这时举起了手。
林永贵马上点名道：“苏城，你说吧。”
城清清嗓子，道：“金厂长刚才说，他们这100万美元的出口创汇生意，被我们搅黄了。我有两点不同意见。”
“还两点。行，你说吧，我听着。”金庆的职位高些，倒不是没见过美元，态度相比毛经理就冷静的多了。
苏城点点头，整容道：“第一，大连重工的生产线合同已签，只要合同里没有规定大连重工必须取得双驴头抽油机的专利权，那哈利伯顿就必须履行合同，支付100万美元给你们。如果他们不这样做的话，你们完全可以打官司，我想有很多美国律师愿意帮忙。所以，此事实际与我们胜利油田机械厂无关。”
“第二。”苏城快速伸出指头，道：“我们这个专利，是货真价实的专利。作为胜利油田机械厂的副厂长，我可以向大家通报一下，双驴头抽油机，每台专利使用费是1299美元。也就是说，哈利伯顿生产1000台双驴头抽油机，就要交付我们129万美元，并不是什么小钱。”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吸气声。
金庆还没说话呢，机械部的董司长先跳了起来：“真有129万美元？”
“千真万确。”苏城斩钉截铁的说。
哈利伯顿是一个技术型的公司。每天都会拿出大笔的钱来收购其他公司和技术，几百万美元在他们的商业蓝图上，连点水花都不算。苏城猜想，买下双驴头的专利，才是法瑞尔解套的唯一方法。他可不敢将公司拖入官司当中去。即使那样更省钱也不行。
但是，1299美元的专利费，对中国人来说就太虚幻了。
有人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虚无缥缈的专利，能换4台进口冰箱？不对，是人家生产一台抽油机，就等于送了4台冰箱给我们？只是，人家自己生产东西，干嘛要白送冰箱给我们？
好在，已经经受了数年市场经济洗礼的官员们，即使不相信，也不会站出来lù怯。
众人们互相看着，都不吭声了。
石油部负责协调的项司长“唔”了一声，如梦初醒似的道：“如果这个专利权真值100万美元，那我看，咱们就各做各的事吧。”
他是冲着机械部的董司长说的。
后者又无奈的看向金厂长。大家都是100万美元，自然不好说谁挡了谁的道。
毛经理担心自己的外汇生意黄了，再不管会议纪律，跳出来道：“不行。总不能因为你们要卖专利，就要求我们让路吧？”
在场的谁都不傻，饶有兴致的看着毛经理，刚才，信誓旦旦要求让路的，不正是他。
苏城笑了，道：“我们卖专利，你们卖生产线，并不相悖。其实，如果不是我们已经决定不对国内征收专利费……呵呵。”
这最后一句，就是明确的威胁了。
金厂长绝对不想就这个问题扯淡，明智的将毛经理拖开，伸手笑道：“对，咱们国内企业，就应该互相合作。”
“一起赚外国人的钱。”
“一起赚外国人的钱。”金厂长爽朗大笑。
毛经理望着自家老大与苏城握手，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出了会议厅，林永贵将苏城拉到一边，沉吟着道：“我记得，那个双驴头采油机的专利，好像是属于你的？”
城也不隐瞒，这早就不是秘密了。
林永贵“嗯”了一声，问：“那这笔专利费，你是怎么想的？”
“先入机械厂的帐。然后，再看情况吧。”苏城表现的很随意。
“你不想争取一下？”林永贵惊讶的看了苏城一眼。100万美元的公款都让人疯狂了，何况是sī人的钱。
苏城坚决摇头，道：“要赚钱的门道多了。不争取比争取好。”
他想的很清楚。专利费的权属非常清楚，根本不用争取，问题在于这笔钱的数额太大，交给sī人恐怕会引起诸多非议。与其哭着喊着要钱，不如再等两年，自然瓜熟蒂落。
苏城想到的，林永贵也能想到。不过，冷静思考是一回事，，冷静处理是另一回事。
林永贵一下子沉默了，仿佛不认识似的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
C！。
第五十一章 酒宴（求点击推荐）
肤白发金的法瑞尔，在热情的中国工人仪仗队的锣鼓声中，被欢送上了飞机。若非机场不允许种类繁多的庆祝仪式，工业部说不定还会组织工人们舞狮欢送，顺便唱一首淳朴的中国民歌：咱们工人有外汇，咱们工人有外汇……
法瑞尔觉得中国人太狡猾了，一点都不淳朴，一点都不好客。特别是那笑的跟白羊似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本来以为中国人无知，想趁机赚一笔大的，结果居然被无知的中国人给坑了……1299美元的专利费，要不是已经签了100万美元的生产线合同，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一笔生意收两次钱，这莫非是亚洲人民普遍的收费方式？
胡思乱想中，飞机缓缓的起飞，法瑞尔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要离开这片土地了，太激动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必须告诉同事们：中国有危险，进入需谨慎……
欢送完法瑞尔，各部门就开始论功行赏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外汇啊，两个百万美元，出门走路都可以不看路了，专门雇人当拐杖。进口冰箱的指标一要就是几十个，彩电和洗衣机算的了什么，开进口摩托都没问题了。
庆功宴上。
凡是参加了这个项目的人，都是神气活现的模样。大连重工的金厂长也十分高兴，敬完领导，就端着酒杯找苏城，红光满面的笑道：“苏厂长，我敬您一杯。咱们今天能露这大脸，全是因为您。前些天，咱不好说这个，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个金毛老外是冲着您的设计，才买咱的生产线的，大连重工沾了您的光，我替全厂3280位干部职工，敬您一杯。”
金厂长仰着头，就将一杯二两酒给灌进肚里了。
苏城见了，小心肝一颤，笑道：“这是大家的功劳……”
“您是大功臣，大大的功臣！”金厂长瞬间有点晕，用手挡住苏城，不让他回酒，自己又满上一杯，道：“我老金在大重做了20年，创汇也有不少，但真正赚到钱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老弟，了得！我再敬您一杯。”
话毕，又是二两茅台进肚。
苏城不敢让他再喝，连忙挡住，笑道：“金厂长，咱们两家厂子，以后多来往也就是了……”
“你说的对！”金厂长点点头，突然大声笑道：“咱们这次买卖，做的太解气。以前，都是外国金毛来卖咱贵货。这次可好，生生买了咱的贵货回去。1299美元，这个数，吉利！”
“吉利！”顿时是满场的呼喝声。
金厂长又端起了第三杯酒，要敬给苏城。
苏城自然不能让他再喝下去了，死命拦住。
好家伙，50多岁的人了，也不能看见茅台就拼命吧。
争抢了片刻，金厂长一拍桌子，喊：“苏城，你做的对。”
苏城茫然：“我又怎么了？”
“我敬你三杯酒，那是肯定不够的。”金厂长回忆着了一下，大声对后面喊道：“小毛，过来。”
毛经理心里毛毛的，竖着腿毛，把自己提溜了过来。
金厂长放下酒杯道：“小毛，我想敬三杯酒给苏厂长，结果只敬了两杯，苏厂长就不愿意喝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代您敬！”毛经理突然有点感动，厂长这是为了我好啊。给我一个机会道歉。
他咬咬牙，向后走了两步，然后左手提起一瓶茅台，右手提起一瓶五粮液，昂着脑袋，咕嘟咕嘟的往下倒，一句话都没说。
苏城看的一阵惋惜，这可是“铁盖五星”的1987年53度茅台啊，保存好一点，以后能卖一万五呢，就这么糟蹋了。
两瓶酒喝完，小毛同志摇摇yù坠，他坚强的伸出手，撑住桌子，喊道：“苏厂长，您是英雄，我是狗熊。我给您道歉了，感谢您给大重的机会，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我这根小毛。”
趁着酒劲还没上来，毛经理毫不犹豫的叩开又一瓶铁盖五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嘭……
“唉……”望着曾经的半个同盟军倒地，杜利军心情沉重的喝着闷酒。
他坐在场边，跟前只有津石总厂的一帮人陪着，再没有人理，像是自家办的小宴席一般。他这次来东*营，心思很大。是想借着哈利伯顿的招牌，给外国人做代工，不光能因此赚一笔外汇，而且能摆脱做配套厂的命运。谁曾想，苏城一句：国外销售要收取专利费，就让他的美梦成了泡影。
再想到自己rì后还得看苏城的脸sè，年复一年的求份额，求回款，他心里就腻味透了。
“在企业做官，真没意思。”杜利军哼哼了一声，直接醉倒在桌上了。
酒席喝到这个份上，也就乱套了。
苏城趁机找个角落里吃些菜，同时倒一小杯茅台酒，自斟自饮。
一会儿，又有人提着一瓶酒过来，似乎也是看中了这个角落，刚坐下，就瞅见苏城，定睛一看，笑道：“苏厂长也好这一口？正好，我这里有瓶陈年茅台，来尝尝。”
“哦？”苏城立刻来了兴趣，同时笑道：“来参加酒宴，自己带酒的，还是第一次见。”
“也是从下面招待所搜罗来的。我这个人，天生馋酒，看不得别人糟践好酒。10年陈酿，拼酒就浪费了。”对方白面书生模样，见苏城情绪高涨，也很高兴的转着瓶子介绍道：“看到没有，这个上面是没有53度标识的，我个人感觉，度数要稍高一点。下面写的，也是‘地方国营茅台酒厂出品’。你那个就不一样了，是‘中国贵州茅台酒厂出品’，所以是今年刚换包装的新品，听说是rì本人的技术，铝材压制的。”
“没错。”苏城眼睛闪着光，他上大学的时候，20块钱的酒喝的多，2000块的茅台就只能打量了。眼下这宴席上，却是一箱一箱的茅台往上端，让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白面书生都是好为人师的，见苏城听的认真，一边给他倒上酒，一边笑道：“大伙儿现在贪新鲜，还爱买这种。不过，要我说，酒还是陈年的香，是不是？”
从21世纪来的苏城，哪里有资格批评92年以前的茅台啊，一个劲的点头，用极小的酒盅撮了一口，叹道：“这就是500块啊。”
白面书生大笑：“哪里有这么夸张，11块侨汇券随便买。”
苏城不理他，边喝酒边吃菜，好不快乐。
白面书生一看，太合胃口了，也自斟自饮起来。
喝到浑身发热，苏城停杯，笑道：“没想到，咱一天之内，喝了铁盖五星，还喝到了三大革命。”
“哎？怎么说？”这次轮到书生好奇了。
“新版的看盖子，旧版的……”苏城将书生带来的瓶子转个圈，就见后面还写了大字：茅台酒是全国名酒，产于贵州省仁怀县茅台镇，已有二百余年的悠久历史。解放后在中国**领导下，开展三大革命运动，不断地总结传统经验，改进技术，提高质量。具有醇和浓郁、特殊芳香、味长回甜之独特风格。
“就是这里，三大革命运动，所以简称三大革命。”苏城指了指瓶身，笑道：“这个时代气息，就叫老味。以后人，再想喝到真品，就不容易了。”
“后人自有后人的福，我还想喝杯60年原浆呢。对了，我叫魏孔，在油田办公室工作，就叫我老魏吧。”
“老魏，我们再来一杯。”苏城喝的半醺，放肆的伸展四肢，笑道：“我认识你们办公室的伍主任，你们两个，不像。”
“他？”魏孔不屑的撇撇嘴，道：“油田办公室大了，伍主任擅长伺候人，我管三产，不是一路的。”
苏城眼皮子一跳，问：“三产？那废油田之类的，也归你管了？”
“那自然。怎么，苏厂长有亲戚想承包废油田？”魏孔醉意盎然的道：“这个好办，你哪天把人带过来，说个数，签了合同就行。来，咱们继续喝酒，10年陈酿，剩下了，可就是罪过了。”
苏城无语碰杯，敢情别人抢破头的东西，在这位身上，都不如茅台酒重要。
不过，细想想，谁要是拿一瓶1977年的茅台酒，办点事儿也挺利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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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百万富翁
对于说不清道不明的129万美元专利费，苏城摆出了不闻不问的架势。
但是，这笔钱的数目实在太大，以至于知情人根本无法做到守口如瓶。
哪怕是吹牛，这也是极好的素材。
胜利油田总部办公室，胜利油田采油钻井研究院，胜利油田机械厂，都有人知道专利所有权的情况，或者至少知道一部分。大家都在东营呆着，再联系各种传闻，传来传去就把流言给完善了，通常来说，一句话就包含了所有信息：“美国人给了苏城100万美元，好家伙。”
当黎涣祥用笑话的形式，将这个故事告诉苏城的时候，距离酒宴都过去三天了。
苏城呆了一会，也没放在心上，耸耸肩道：“那专利权还真是我的。不过，专利费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这次轮到黎涣祥惊讶了，问：“那个双驴头采油机，不是你工作单位的研究任务？”
“我当时在孤东油田计划处，既没有研究任务，也没有研究经费。”苏城瞥了一眼黎涣祥，道：“就连图纸和铅笔，都是我自己买的。”
“整个过程dú lì完成，那说不好真是你的专利。”黎涣祥煞有介事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从他的角度来看，所谓的流言就真是流言了。
苏城陪着苦笑。
这要是几百或几千美金，根本不用他说话，上面十有仈jiǔ都会给他。堂堂机械厂不缺这点小钱，也没人敢得罪他。
但这钱数变成百万美元的时候，哪怕是名正言顺的钱，上面恐怕也会思量再三吧。更何况，专利费在目前的中国，还真是一个难界定的东西。
“今天还是两荤一素？”黎涣祥抱起饭盒，一副准备冲刺的模样。
苏城抬起头来，食堂已是到了，于是点点头，也找出饭盒往里挤。
“你是苏城吧？”侧面，突然有位干部模样的家伙过来。
苏城无奈将饭盒交给黎涣祥，道：“有排骨就打给我，没有就是肉了。”
说罢，他才面朝对方笑笑，道：“我是苏城，你好。”
“我是新华社山*东分社的记者严顺，想采访你一下，有时间吗？”
听到新华社三个字，苏城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对方。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笑容放松但不好看，手很小，抓着笔像是想记点什么似的，不停点化游走。
“我们到小灶去吧。”苏城点点头，带着他向角落去了。那里有一排帘子隔着的雅座，但提供的菜sè与工人们相同，价钱也是相同，因此除了谈事，领导们都不愿去。
严顺坐到桌子靠里的位置，仔细看了一下周围，就铺开了本子，道：“苏厂长，那我们就开始了？”
“好。”苏城盯着对方，心里也在猜测他的来意。
虽然同是媒体，新华社与报社、电视台等媒体却有本质上的区别。新华社是面向媒体的新闻信息采集机构，而报社是面向个人的信息发布机构。用形象的比喻，新华社是重工企业，而报社是轻工企业。
做轻工容易，做重工难。相应的，后者的技术与资本也要强的多。
苏城虽然也有同学前往新华社，但相对比例却很少。不仅因为编制难得，还因为工作辛苦。
这是一份位卑而权重的工作，最终能取得什么成就，需要依靠媒体人自己的努力。
如此想着，苏城的表情也放的轻松。
严顺略有奇怪，但还是按照惯例发问：“苏厂长，听说你发明制造了一种双驴头采油机，能详细谈谈吗？”
“你是为了专利费的事来的吧？”苏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如果是其他媒体的话，他也许会顺其自然，新华社则不同。这是能够上达天听的高端媒体，若是按照对方的问话顺序，最终结果实难预料。
严顺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缓解气氛道：“的确是关于美国公司支付给机械厂专利费一事。我们听说了一些传闻，也收到了几封实名信件……”
“实名信件？”苏城小小惊讶了一下，现在人真的无聊到这个境地了吗？
也就是一瞬间，苏城马上接着道：“这笔专利费，我的意思是放在机械厂的账上，暂且不讨论所有权的问题。”
“但你保留追诉的权力？”严顺熟练的跟了一句。
苏城一愣，点头道：“那当然。双驴头抽油机的设计完全是由我dú lì完成的，从图纸化到生产化，根本没有修改。而且，我也已经申请了专利。所以，若以国外的经验来看，它的专利和因专利产生的利益，理应归我所有。”
“这句话我能用吗？”严顺眼睛都亮了起来。
苏城犹豫了一下，笑道：“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会用吧。”
“那我们继续。”严顺将本子翻过一面，看了一眼道：“你刚才说，双驴头抽油机的设计是由你dú lì完成的，但是，它的试制过程，受到了机械厂的帮助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机械厂是使用单位。他们购买了我的专利，然后进行试制和生产，这样的情况应该很普遍吧。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的研究机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具有工业化生产的能力，但他们研发的机械，在卖给使用它的公司之后，还是要进行试制的。不能因为这样，就剥夺研发机构的专利所有权吧。”苏城斟酌着词句，尽量说的平缓，想了一下，又道：“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免去了机械厂的专利费。”
严顺快速的记下这几句话，自己再看一遍，大呼不虚此行。
停了一下，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束采访时笑道：“我还会在东营呆几天时间，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苏城摊开手，道：“困扰不困扰都这样了。”
结果很快显现。
新华社俨然是中国第一媒体，它对官员的训诫作用尤其明显。苏城与新华社扯到一起，就连李宗喜这种等退休的老头儿，都是退避三舍。
曾经热闹非凡的苏宅，也顿时变的门庭冷落了。
同一时间，《百万美金归谁所有》的报导，也登上了新华社内参。
始终冷眼旁观的苏东元，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篇新闻，不由的陷入沉默。
许秘书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书房。
良久，苏东元突然站起身来，拨出一个号码，笑问：“小唐吗？我是苏东元啊，想问你一件事。新华社内参上有篇报道，《百万美金归谁所有》，领导是否有批示？”
对面的小唐，细声细气的说道：“领导批示：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应当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劳动。”
苏东元手一颤：“100多万美元，全部给他？”
“原则上是这样。”对面的小唐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语句平顺的道：“具体到拨付的形式，需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苏东元登时呆住了。即使以他今时今rì的地位，100万人民币依旧是非巨贪不能有的巨款，这100万美元……着实令人眼晕。
……
第五十三章 全额拨付
由于新华社的关系，摸不清形势的机械厂官员们，对苏城就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
面对国内第一媒体机构，恐惧也是自然而然的。
倒是工人阶级很淳朴，技术宅很浪漫，令苏城的工作不至于受到影响。采油机生产线已是正式开工，只是出于避讳的原因，根本没有举行开机仪式，也免得领导们为难。
另一方面，出于同样的原因，苏城也没有去油田总部拜访魏孔，而是干脆将小胖踢去了G省，让他想办法弄几瓶陈酿茅台或者原浆回来，有这个爱好打底，不管上面给出什么结论，他的废油田都不会受到影响。
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苏城还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这种压力无形无质，说不清道不明——如果用理性的解析，就算苏城不能得到百万美元，或者百万美元的一部分，那也不应该受到质疑和打压。
可天底下的事儿，谁说的上。在周围人的议论中，苏城也不免有些疲惫。
这种感觉，到了周六就更深刻了。
闹铃“叮铃”，“叮铃”不停的响。
苏城仰躺在床上，就是不愿按它一下。
天可怜见，距离每周五天工作制，还有七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未来7年仍然要做点卯的工作，他就要在这七年间，每周都上6天班，每天被闹铃吵醒，每天起个大早。
闹铃仿佛永动机一般。
苏城恨的不行，干脆把它踹下床，暗道：谁要再敢说资本主义工人受剥削，我吐他一脸的口水。
出了门，空气却是新鲜，带着些微的尘土味道，让苏城的心情稍好一些。
照例拿出钥匙，准备去开那辆老旧的吉普，苏城突的转念一想：“生产线都开工了，我也不懂维护和品控，急忙忙的跑去工厂做什么？”
于是，他干脆丢下钥匙，骑了一辆破自行车，慢悠悠的向胜利石油学校骑去，原因，自然是为了吃早点。
逆着工人们组成的上班洪流，苏城总算觉得副厂长的特权有点作用。
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
叫“苏厂长”的是普通工人，叫“小苏”的是高端文艺工人，叫“苏副厂长”的就是2B工人了，平日难得一见。
石油学校边上的早餐摊要比机械厂附近多的多，工人们年龄较大，不是在家里吃过，就是去单位食堂吃饭，只有学生们来取匆忙，又相对贪嘴，才会催生大量的早餐摊子。
早餐摊上的食品多种多样，既有干净的油条豆浆，也有豆腐脑、胡辣汤、白菜汤等汤食。
看着这些东西，来自21世纪的苏城不免叹一口气。
他吃的饱饱的，又瞎想：要是每周只上五天班，又有安全好吃的早餐，1987年倒是不错的。
其实，对于一个有两万美金的人来说，任何时代都不会太糟糕。
将自行车停好，踱步进到学校里，就见来来往往的学生，又跑又跳，来来往往的女生，挥洒着青春的气息，来来往往的男生，又脏又臭……
“苏城？”头顶，传来舒兰惊喜的语调。
一会儿，穿着洁白外套的舒兰，就跑了过来。身后，隐隐有学生们起哄的声音。
“你怎么来学校了？”舒兰鼻翼翕动，有点兴奋，又有点羞涩。
苏城摸摸脑袋，仿佛被纯真的时代所影像，笑道：“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
对少女来说，这句不算情话的情话，已经杀伤力巨大。舒兰的脸颊登时就红了。
她的起哄团，发出的声音就更大了。
呆站着也不是办法，苏城一看，笑道：“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吧，梁师傅还是你们的导师吧？”
“梁师傅要晚点来，我带你去看实验室吧。”舒兰也不管上课的事了，低着头就往教学楼后面走。
穿过一丛小树，后面的学生已经看不到了，苏城自然而然的拉住舒兰的小手。
后者吓了一大跳，忙道：“这里可是学校呢。”
“怕什么。”苏城呵呵的笑着，但手还是松开了。
怎么说都是80年代的学校，他也不想连累舒兰被记过。
然而，手刚刚松开，花丛另一端就钻出个男老师，用震惊的表情望着舒兰和苏城，手指头颤巍巍的点着，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竟然早恋。”
苏城的脸霎时间就黑了：老子二十多岁的人了，再不恋，人类就该绝种了。
舒兰则吓的跳到苏城身后，眼圈刷的就红了。
和男生谈话不可怕，被老师抓住牵手，那就麻烦了。
苏城显然明白她的想法，义正严词的道：“我们没有早恋。”
“你们拉手了。”
“刚才那里有水沟，担心摔倒。”苏城指着地上的一丝水迹。
男老师气的胸脯起起伏伏，脸色难看的道：“你别狡辩，舒兰，还有你，和我去教务处。”
见他认得舒兰，苏城也不好逃跑，只好跟着去了。
所谓教务处，仍然是个大教室，里面坐着起码20个老师，每人一张写字台的办公。
男老师将苏城和舒兰带到教导主任面前，就开始叙述他的伟大发现。
苏城无聊的看看四周，同时小声安慰舒兰：“没事儿，咱们不就是互相帮忙吗？”
正担心的舒兰忍不住嘴角挂出个弧线来。
批评声接踵而至，教导主任也沉声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机械厂的。”
“工人还是干部？”男老师不屑的看看苏城。87年正是教师待遇提升的时候，厂办学校的老师收入明显超过了工人和市县学校的老师，因此有很大的优越感。
苏城耸耸肩，将自己的工作证拿了出来。
教导主任一看是副厂长，表情顿时有了变化，拖延时间道：“苏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男教师仍在喋喋不休，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名年轻的教师接到电话，听了一会，就抬起头来，大声喊：“吕主任，校长让我们找一个叫苏城的机械厂副厂长，有人看见他往学校来了。”
“哦……哦？苏城？”
“是。”
吕主任奇怪的看看苏城，转身去接电话了，留下苏城和那男老师眼对眼，怪无聊的。
舒兰也脱离了惊悚情节，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苏城，在她看来，那么有本事的苏城，也一定能解决学校里的大事。
吕主任说了一会电话，匆匆出门去了。苏城干脆给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猜想谁这么着急找过来。
男老师听说他是副厂长，也悄然闭嘴，等待事情发展。
没有让他等太久，外面就传来汽车轮胎的摩擦声。
从窗户上望出去，能看到三辆车停到了教学楼下。从拍照上能看出来，都是油田自己的车。
几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快速钻进教学楼，列队欢迎的校长主任等人只能紧随其后。
办公室门“啪”的被打开了。
舒兰轻轻抖了一下肩膀，继续躲在苏城身后。
“苏厂长，您好。”打头的是位颇时髦的男士。梳大背头，发油涂的闪亮，手掌宽厚，握住苏城使劲摇，并说：“我是来自体改委的丁志鹏，这次来，是受中央委托，向你拨付129万美元的专利费。”
在1998年的改革前，体改委是比发改委还牛的部门。这个名词，再加上“中央”和“129万美元”，立即轰倒了半径15米内的所有人。
……
第五十三1章 全额拨付=
由于新华社的关系，摸不清形势的机械厂官员们，对苏城就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些都是运动年代过来的战士，面对国内第一媒体机构，恐惧也是自然而然的。
倒是工人阶级很淳朴，技术宅很浪漫，令苏城的工作不至于受到影响。采油机生产线已是正式开工，只是出于避讳的原因，根本没有举行开机仪式，也免得领导们为难。
另一方面，出于同样的原因，苏城也没有去油田总部拜访魏孔，而是干脆将小胖踢去了贵州，让他想办法弄几瓶陈酿茅台或者原浆回来，有这个爱好打底，不管上面给出什么结论，他的废油田都不会受到影响。
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苏城还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这种压力无形无质，说不清道不明——如果用理xìng的解析，就算苏城不能得到百万美元，或者百万美元的一部分，那也不应该受到质疑和打压。
可天底下的事儿，谁说的上，尤其是中国的事情，尤其古怪。在周围人的议论中，苏城也不免有些疲惫。
这种感觉，到了周六就更深刻了。
闹铃像是被强掳了似的，“叮铃”，“叮铃”不停的响。
苏城仰躺在床上，就是不愿按它一下。
天可怜见，距离每周五天工作制，还有七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未来7年仍然要做点卯的工作，他就要在这七年间，每周都上6天班，每天被闹铃吵醒，每天起个大早。
闹铃仿佛永动机一般。
苏城恨的不行，干脆把它踹下床，暗道：谁要再敢说资本主义工人受剥削，我吐他一脸的口水。
出了门，空气却是新鲜，带着些微的尘土味道，让苏城的心情稍好一些。
照例拿出钥匙，准备去开那辆老旧的吉普，苏城突的转念一想：“生产线都开工了，我也不懂维护和品控，急忙忙的跑去工厂做什么？”
于是，他干脆丢下钥匙，骑了一辆破自行车，慢悠悠的向胜利石油学校骑去，原因，自然是为了吃早点。
逆着工人们组成的上班洪流，苏城总算觉得副厂长的特权有点作用。
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
叫“苏厂长”的是普通工人，叫“小苏”的是高端文艺工人，叫“苏副厂长”的就是2B工人了，平rì难得一见。
石油学校边上的早餐摊要比机械厂附近多的多，工人们年龄较大，不是在家里吃过，就是去单位食堂吃饭，只有学生们来取匆忙，又相对贪嘴，才会催生大量的早餐摊子。
早餐摊上的食品多种多样，既有干净的油条豆浆，也有豆腐脑、胡辣汤、白菜汤等汤食。
看着这些东西，来自21世纪的苏城不免叹一口气。
要是玛雅人比较了30年前后的中国食物变迁，不用算命，大约也会将2012列为世界末rì的。
他吃的饱饱的，又瞎想：要是每周只上五天班，又有安全好吃的早餐，1987年倒是不错的。
其实，对于一个有两万美金的人来说，任何时代都不会太糟糕。
将自行车停好，踱步进到学校里，就见来来往往的学生，又跑又跳，来来往往的女生，挥洒着青chūn的气息，来来往往的男生，又脏又臭……
“苏城？”头顶，传来舒兰惊喜的语调。
一会儿，穿着洁白外套的舒兰，就跑了过来。身后，隐隐有学生们起哄的声音。
“你怎么来学校了？”舒兰鼻翼翕动，有点兴奋，有有点羞涩。
苏城摸摸脑袋，仿佛被纯真的时代所影像，笑道：“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
对少女来说，这句不算情话的情话，已经杀伤力巨大。舒兰的脸颊登时就红了。
她的起哄团，发出的声音就更大了。
呆站着也不是办法，苏城一看，笑道：“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吧，梁师傅还是你们的导师吧？”
“梁师傅要晚点来，我带你去看实验室吧。”舒兰也不管上课的事了，低着头就往教学楼后面走。
穿过一丛小树，后面的学生已经看不到了，苏城自然而然的拉住舒兰的小手。
后者吓了一大跳，忙道：“这里可是学校呢。”
“怕什么。”苏城呵呵的笑着，但手还是松开了。
怎么说都是80年代的学校，他也不想连累舒兰被记过。
然而，手刚刚松开，花丛另一端就钻出个年轻的男老师，用震惊的表情望着舒兰和苏城，手指头颤巍巍的点着，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竟然早恋。”
苏城的脸霎时间就黑了：老子二十多岁的人了，再不恋，人类就该绝种了。
舒兰则吓的跳到苏城身后，眼圈刷的就红了。
和男生谈话不可怕，被老师抓住牵手，那就麻烦了。
苏城显然明白她的想法，义正严词的道：“我们没有早恋。”
“你们拉手了。”
“刚才那里有水沟，担心摔倒。”苏城指着地上的一丝水迹。
男老师气的胸口起伏，脸sè难看的道：“你别狡辩，舒兰，还有你，和我去教务处。”
见他认得舒兰，苏城也不好逃跑，只好跟着去了。
所谓教务处，仍然是个大教室，里面坐着起码20个老师，每人一张写字台的办公。
男老师将苏城和舒兰带到教导主任面前，就开始叙述他的伟大发现。
苏城无聊的看看四周，同时小声安慰舒兰：“没事儿，咱们不就是互相帮忙吗？”
正担心的舒兰忍不住嘴角挂出个弧线来。
批评声接踵而至，教导主任也沉声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机械厂的。”
“工人还是干部？”男老师不屑的看看苏城。87年正是教师待遇提升的时候，厂办学校的老师收入明显超过了工人和市县学校的老师，因此有很大的优越感。
苏城耸耸肩，将自己的工作证拿了出来。
教导主任一看是副厂长，表情顿时有了变化，拖延时间道：“苏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男教师仍在喋喋不休，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名年轻的教师接到电话，听了一会，就抬起头来，大声喊：“吕主任，校长让我们找一个叫苏城的机械厂副厂长，有人看见他往学校来了。”
“哦……哦？苏城？”
“是。”
吕主任奇怪的看看苏城，转身去接电话了，留下苏城和那男老师眼对眼，怪无聊的。
舒兰也脱离了惊悚情节，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苏城，在她看来，那么有本事的苏城，也一定能解决学校里的大事。
吕主任说了一会电话，匆匆出门去了。苏城干脆给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猜想谁这么着急找过来。
男老师听说他是副厂长，也悄然闭嘴，等待事情发展。
没有让他等太久，外面就传来汽车轮胎的摩擦声。
从窗户上望出去，能看到三辆车停到了教学楼下。从拍照上能看出来，都是油田自己的车。
几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快速钻进教学楼，列队欢迎的校长主任等人只能紧随其后。
办公室门“啪”的被打开了。
舒兰轻轻抖了一下肩膀，继续躲在苏城身后。
“苏厂长，您好。”打头的是位颇时髦的男士。梳大背头，发油涂的闪亮，手掌宽厚，握住苏城使劲摇，并说：“我是来自体改委的丁志鹏，这次来，是受zhōng yāng委托，向你拨付129万美元的专利费。”
在1998年国务*院改革前，体*改委是比发改委还牛的部门。这个名词，再加上“zhōng yāng”和“129万美元”，立即轰倒了半径15米内的所有人。
……
第五十四章 入股中石油（求点击推荐）
丁志鹏一字一顿的道：“领导批示：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应当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劳动。因此决定，向苏城同志，也就是您，全额拨付129万9000美元的专利费”
丁志鹏在火车包厢里，无数次的看过苏城的资料，可现在看到他的年轻和镇静，仍然是感慨万千，语气舒缓的道：“当然，按照咱们国家的规定，除了要足额缴税之外，美元最好是兑换chéng rén民币。”
国家兑换自然是3.7的外汇牌价，比黑市少了一半。
苏城深吸了一口气，首先消化了丁志鹏带来的消息，旋即敏锐的抓住“最好”两个字，试探xìng的问道：“如果我不兑换人民币，是否可以直接存美元在账户里。”
丁志鹏身后的一位女干部咳嗽一声，道：“几百万人民币，还不够花吗？”
“这不是够不够花的问题，这是我在行使自己的权力。”经过两分钟的对话，苏城已经适应了他们的名头，话说的冠冕堂皇。
虽然体改委的确厉害，但终究是受zhōng yāng领导的。用脚跟猜也知道，这件事情通天了。否则的话，即使是山*东省委，或者石油部部长，也没权力批给苏城129万美元。
再往深里想，如果不允许“讨价还价”，这一排人又何必出现？直接发封文件过来，谁敢拒不执行。
丁志鹏果然lù出为难的神sè，劝道：“如果你想要少量保留美元的话，我们可以请人民银行的同志，准备几百美元，或者几千美元，再多的话，不太容易。”
此时，石油学校的所有人，都已经摇摇yù坠了。几百美元还能想象一番，几千美元，就脱离他们的概念了。没人知道，这么多钱能做什么，难不成天天买美国面粉吃？
还是某位干部抽出空来，将他们引导出了教室，现在自然不会再有人追究“早恋”问题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这几个人的时候，苏城才开口道：“我不愿意按照官方牌价将美元兑换chéng rén民币，如果一定不能保留美元的话，我是否可以用来购买外国商品。”
“然后呢？自己做个体户？”女干部是反对拨付的，语气生硬的像是塞了根木棒。
苏城怡然道：“未尝不可。或者，我可以请一些个体户帮忙代卖。毕竟相差好几百万，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女干部气的偏过头去。她每个月工资加补贴，堪堪百元的标准，现在听到人家用百万做单位，心里自然怪怪的。
丁志鹏从政治角度出发，却不希望国家树立的“科技工作者”形象被铜臭味给玷污，于是再劝几次无果后，又提出一个方案，问道：“苏城，我们现在正在做国有企业改革的试点。你既然有充足的资金，那是否愿意参与国有企业的经营？如果以这种方式来拨付资金的话，你除了可以享受华侨投资的优惠，而且可以免去所得税。”
华侨投资即意味着以美元计数，苏城已经暗暗点头了，让人家按黑市价给钱，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女干部在旁加了一句：“所得税的起征点是400元，129万元，要缴56万4千多元的税。”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不止苏城，丁志鹏的太阳xué都突突的跳。
56万美元，比某些地级市的财政收入都多了。事实上，早期的个人所得税，原本就是针对拿高薪的外国人，1979年创立的时候，起征点800元，是国家高级干部的10倍以上。1986年才重新修订为400元，但针对外籍人士仍是800元。
不过，苏城原本也没准备拿着几百万元的存折睡大觉——这么做，恐怕也睡不安生。
他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入股哪些国企？”
丁志鹏反问：“你想入股哪些国企？”
“中石油！”苏城冲口而出。
在场的几个人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丁志鹏气的笑了，道：“你这个年轻人，好嘛，中石油还没挂牌呢，你就瞅上它了？莫非想先入股石油部？”
他们都是体改委的人，自然对接下来一年的部委改革心知肚明。
苏城尴尬的笑两声，但心里却涌起了浪cháo。既然巴菲特能入股中石油，咱凭啥不能。
当然，这个话此时是不能说出来的。
苏城于是又小心的问：“那胜利油田？”
丁志鹏依旧摇头。
“那么，油田机械厂？”苏城假如有129万美元，的确是可以再建一个工厂。不过，他至多也就懂点设计，对经营和建设工厂是一窍不通。要是丢给他一个新厂子，没有足够的管理者，没有技术宅，没有熟练工人，那还不彻底抓瞎了。
1987年可没有猎头公司，熟悉工厂的工人和管理者，也多是捧着铁饭碗的国企员工，是拿钱也请不到人的时代。
丁志鹏向后看了看，几个人低头商量了几句，便道：“可以。不过，股份多少，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计算，也要征求工人们的意见。”
“没问题。”苏城并不介意是否拥有控股权。他已经是厂里的二把手了，足以发挥影响力。另外，这可是一家占地近4000亩的大厂子，放到20年后，光是卖地，就能卖出几个亿出来。
至于现在，工厂资产的主要计算方式，却是厂房、设备、库存与应收款的总额。无论怎么算，他都是不吃亏的。
不过，趁着几个人都在，苏城又有些不甘心的试探道：“明年中石油挂牌，是否可以将我在机械厂的资产，计算为中石油的股份？”
“这个，我们要研究一下。”丁志鹏并没有断然拒绝，反而让苏城大吃一惊。
实际上，这是有时代背景的。1987年正是体改委进行国企股份制改革的重要试验阶段。包括丁志鹏在内的所有中国人，都不确定股份制改革的最终结果。就在几年前，人们还在反对承包制和大包干，如今，经营权的转手已经无人关心，而是触及到了核心产权问题。
从丁志鹏等人的角度来看，苏城拥有机械厂的产权和拥有中石油的产权，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而且，中石油挂牌，原本就需要计算下属子公司的资产，并将其并入本体内。苏城的要求，也算是合乎情理。
甚至，由于中石油的资本量够大，苏城作为小股东投资，反而比占据机械厂的大比例股份更不引人注目。
丁志鹏倒是有心将之作为试点，便道：“等我们做完机械厂的股份制改造后，再看看情况，但你可以积极申请。”
苏城自然是连连点头。如果说，2004年巴菲特入股中石油得到的算是原始股，那他1988年入股，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创始人股？
很快，来自zhōng yāng的体改委同志，就被油田领导们给接走了。石油学校的领导们满脸憨笑，在车尾气中挥手告别，好像熊猫一样无害。
等苏城到了跟前，教导主任更是笑容满面的喊：“舒兰，苏厂长来了，快去玩吧，我帮你们请假。”
周围的老师忍不住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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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合资厂
苏城跟着体改委的几个人，从厂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再走回来，几乎将每个建筑，每台机械都走到了，负责资产计算的官员认真的将每样东西标注号码，记录于纸上。
然而，苏城的目光更多放在厂房外。
4000亩的土地，比许多大学都要宽敞了。靠近边缘的地块，杂草丛生，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没人照料的果树，里面有些说不定是建厂时工人们随意栽下的，如今倒也枝繁叶茂，吸引的厂里孩童们来攀爬摘取。
再远一些，红砖墙已经破损，临时堆出来的土包，并不能阻止外人从厂里偷走材料。
某些爱好旷工的年轻人，也非常熟悉这条道路。他们都有国企工人的编制，哪怕工作的再不好，轻易也不能辞退，甚至连扣钱和换岗也会引起纠纷，久而久之，李厂长这种老好人，就听之任之了。用他的话来说：哪个国企工人不是这样过来的，等年纪大些，娶个老婆，心就定下来了。
苏城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的时候，想笑都笑不出来。
标记了最后一台机器，丁志鹏拍拍手，道：“好了，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到会议室去吧。”
苏城点点头，一群人就各怀着心思涌回了厂办大楼。
大家按照地位排序，丁志鹏毫无疑问的坐在了主座，李宗喜和女干部分列两侧，然后才是苏城与另一位体改办的工作人员。
四方四正的木椅子，发出阵阵刺耳的拉动声。
丁志鹏的心情却很好。他早就想在这种大企业中进行股份制试点了。胜利油田机械厂可谓是一个绝佳的参考指标。在中石油即将挂牌的前夕，分离子公司，重新确立dú lì法人，引进股份制，提高利润，在此时显的格外有意义，且能得到比往rì更多的宽容。
他给苏城的种种优惠条件——免去所得税，相当于华侨投资的优惠政策等等，都是出于试验之目的。
如果说谁更想苏城入股机械厂，非丁志鹏等人莫属。毕竟，苏城随时可以选择不同的工厂进行入股，但丁志鹏却需要他才能找到这次机会。
在座者交头接耳了一会，丁志鹏道：“对于机械厂的股份制改造问题，我们今天开个座谈会，大家畅所yù言。在大家发言前，我先说几点。”
“其一。是关于苏城同志开发的双驴头采油机的专利问题。大家都知道，美国人为了生产1000台双驴头采油机，一共支付了我们229万美元。平均每台，实际付出了2290美元，这给了我们极大的触动。同志们，咱们机械厂生产的双驴头采油机，可是一毛钱专利费都没交吧。”
底下登时嘿嘿声一片。
丁志鹏满意的看看四周，他可不想今天的座谈会变味。
李宗喜咳嗽一声，道：“这个是苏厂长带来的好处，说好咱们国内的企业生产双驴头采油机，不交专利费。”
“苏厂长一片公心。”丁志鹏点点头，道：“不过，我觉得，收专利费对咱们机械厂更有利。”
在场的企业官员顿时一脸狐疑，不明白股份制座谈会为何变成了专利费的座谈会。
丁志鹏暗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体改委的工作就是体制改革，像是这样的会议，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每次任由企业官员们肆意挥发，啥事儿都别想办成。
他伸出两只手，向下压了压，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长庆机械厂和大庆机械厂，也准备上马双驴头采油机了。他们两家可是老牌的石油机械厂，一旦产能上来了，咱们这两万台订单之后，恐怕就没什么着落了。李厂长，您觉得呢？”
“嗯，他们厂子是比我们的大。”李宗喜不是太关心五年后的事，他两年后就退休了。
在场的都是人jīng，个个心里有本账。霍副厂长是排名最后的副厂长，也是外来户一个，向来佩服苏城，这时候就问：“那要是交专利费，应该设定为多少？”
“这个暂且不谈，不过，我觉得改制后，是不是应该设一个门槛？”这句话，其实说明了丁志鹏的倾向。
这是维护工厂利益的事，大家自然纷纷点头。
丁志鹏觉得火候到了，轻轻一推面前的茶杯，发出“兹”的一声，同时笑道：“说了这么多，咱们说回到企业改制的问题上，小王，你给大家说说核算的资产。”
小王坐在中段，打开记事本，道：“咱们机械厂，最终评定的固定资产1120万元人民币，应收款尚余140万，应付款258万，银行贷款300万元，土地价值385万……”
3850亩的土地，每亩等于1000块钱，和白送似的。
苏城默默一算，工厂总资产少说有1000万，自己必须注资超过1000万，才能获得51%的股权。
129万美元，至多算成700元人民币，这样一来，就有300万的缺口。
苏城摇摇头，没来得及深想下去，下面的讨论已经翻天了：
“我们职工和管理层，应该怎么计算股份？”
“改制以后，咱们还算不算国企了？”
“有级别的干部，还能不能调动？”
“苏城，你说说看。”丁志鹏突然点了苏城的名字。
未来老板出现，众人自觉不自觉的都住嘴了。
苏城咧嘴笑了两声，却道：“其实，我觉得是这样吧。既然我的这笔专利费按照华侨投资来计算，那咱们工厂以后的待遇，就应该向合资厂看起。干部想要调动，这个我不阻拦，各看本事，工人也是一样。至于算不算国企，怎么计算股份，我说了不算，但我听体改委的同志的。”
他又将皮球给踢了回去。敏感问题，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丁志鹏挑挑眉毛，一清嗓子，道：“就按苏城同志说的，改制的话，工厂就是合资厂了，工人干部都可以zì yóu调动。股份方面，我们原则上建议适当提高工资作为补偿，苏厂长，你怎么看？”
苏城颔首道：“如果合资成功的话，当年提高15%的薪水好了。”
对于提高工资的事，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的，纷纷表示赞同。
丁志鹏一听不错，没有再让人发言，微微点头道：“既然这样，主要问题就解决了，关于最终股权的认定。我们的建议是，将2万台双驴头抽油机的专利费算进来，由苏城同志控股胜利油田机械厂51%的股权……”
此言一出，会场就彻底乱了。
白给300万元啊！
苏城诧异的抬头看向丁志鹏，不理解他为何要让自己占股。要说起来，2万台双驴头采油机的授权金，的确值这么多钱，才300万而已，平均到每台仅150元，是美国人给的几十分之一。不过，这笔钱就是不给，他似乎也不好讨要。
女干部见苏城一脸茫然，面sè愈发不善，心里不爽的要命，暗想：一个“科技工作者”的光环，先是百万美金，又是300万人民币的股份，运气也太好了。
李宗喜更是坐着没动。他老于世故，见这几个zhōng yāng官员着力推行改制，根本就懒得再说话，反正说是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果然，丁志鹏任由厂子里传了几天谣言，就将正式文件给贴了出来。
……
第五十六章 抗偏磨(求点击推荐）
周一。
丁志鹏等体改委领导、薄荣、林永贵等胜利油田领导，共同出现在工厂门前，举行换牌仪式。
仪式有些冗长，千多名工人聚集在一起，颇有些无jīng打采。
就连“大华实业有限公司”的牌匾挂上去的时候，掌声也显的有气无力。
眼看主持人又准备让领导讲话，苏城一阵无语，这么减士气的事，就不能少做几次吗？
他干脆上前抢过麦克风，直接对着下面道：“大家好，我是苏城。我先宣布一件事。自即rì起，大华实业有限公司全体职工，薪资提高15%。”
一瞬间的安静后，如雷的掌声爆响，乃是自仪式开始以来，最大的声浪，顿时将忐忑不安的人心给压了下去。
林永贵愕然一笑，道：“这家伙，倒是简单有效。”
这种时节，和工人们说合资厂，国营厂的区别，就算不是对牛弹琴，也需要耐心细致的工作。用党的经验来看，指不定得派支百人规模的工作队，才能将工人们给说服了。相比之下，15%的薪资提高，就变成付出不多，成效显著的好办法了。
薄荣以领导的口吻，边鼓掌边点头：“是有些败家子的气力，一年下来，要多支出几十万吧。”
丁志鹏在旁听的不觉莞尔。
薄荣一直在关注这位zhōng yāng近臣，见他发笑，半是试探，半是拉关系道：“丁司长，这个大华实业有限公司，以后就是您的试验田了吧？”
丁志鹏知道他在奇怪股权配置的问题，意有所指的笑道：“我是个农人，这块地，是领导的。”
能被体改委的司长称作领导的人，少之又少，薄荣一下子就想的入神了，连丁志鹏上台说话，都没注意到。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仪式才算是完成。
大部分工人心情不错的返回了岗位。苏城是以华侨投资的方式，成了大华实业有限公司的控股股东，但对于他，工人们是没有恶感的。
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因素，还是那15%的薪资提高。
在执行统一工资的时代，每个月哪怕多上5块钱，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很多学生毕业宁可选择国企，而不去zhèng fǔ机关，为的就是多出来的10块，15块钱。更有甚者，一些工人为了每月多几块钱的营养费，主动要求调换到有毒有害的工种。
而苏城一句话就增加了普通工人15块的工资，比什么说辞都有效。
到了参观生产线的时间，林永贵靠近苏城，问道：“工厂的现金状况怎么样？不会发不出工资吧？”
苏城闻弦知雅意，立即道：“现金还有一点，不过，要是能把那140多万的应收款给我们，工资方面就比较好解决了。”
他虽然拥有了工厂51%的股份，可厂子里的现金极其有限，而且倒欠银行和配件厂五六百万，不管利息还是薪水，随时都能压垮下来。
林永贵适时的转过头，问道：“书记，你看，咱们是不是给小苏解决一点难题？”
“既然是应收款，那就拨过来好了。”薄荣笑了一声，道：“提前几天也没有关系。”
“谢谢书记。”苏城打蛇随棍上，马上接道：“书记，以前机械厂负责的服务项目，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吧？”
薄荣看看林永贵，转而笑道：“这方面，你找林书记就可以了，我都没有意见。”
林书记哈哈大笑。
身后一排机械厂的官员听的欢欣鼓舞，暗赞：光是这份关系，就够厉害了。
将领导们送走，苏城马上召集管理层到会议室开会。
当数十人坐好后，苏城一拍手，先笑道：“大家知道，胜利油田已经决定提前拨付我们140万元应付款了。这样一来，咱们的现金就非常宽裕了。我有一个想法，向大家说明一下。今年增加的15%是第一批加薪，明年，还应该在此基础上进行第二波加薪，具体金额，至少在5%以上，大家可以向下通知。”
“再加薪5%？会不会太多了。”笑逐颜开之余，还有人提出意见。
苏城一阵感动，这才是真正的管理人员啊，这么快就懂得为老板着想了。
不过，他还是坚定的道：“明年加薪的目标不变，我们的现金流很充沛。”
他主要是想把工人们给吊住。
就算离开，也要看看具体的加薪数额才走。这是大部分人的普遍心理。同时，调工作也是极难的事儿，请客送礼求情下话必不可少，不是难以为继的情况，一般人都倾向于安稳。
就苏城而言，招募熟练工人也是相当麻烦的事。这就是所谓的双赢了。
笑过后，苏城主动道：“未来一段时间，双驴头抽油机的生产，我们先不做改变，这毕竟能提供给我们稳定的资金。但我想抽调部分人手，开始做抗偏磨的研究。”
“治理偏磨井？这可是个大工程。”黎涣祥眼睛都亮了，圆圆的凸出来，像是去几内亚旅游被黑猩猩用巴掌扇了似的。
油井偏磨是油田常见问题。抽油杆从井下伸出来，用接箍和油管相连输送原油，由于原油的冲击力等因素，使得抽油杆和接箍，接箍和油管内壁产生磨损。这种磨损是不可逆的，而且，管杆一旦产生较大的磨损，就只能整体报废，仅仅胜利油田，一年因此造成的损失就将近2亿元，直接损失超过3亿。全国数个大油田加起来，损失更是不可计数。
因此，油井抗偏磨自始至终都是石油开采研究的重点方向。国外的经验通常是采用抗磨蚀的HDPE内衬油管，CEP碳锆涂层油管等更好的材料。
中国的技术条件差，就只能从设计方面找出路。
在苏城上学的时候，这也是考察的重点之一。
他顺手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字后亮出来道：“治理偏磨井很复杂，但利润也很高，我有几个想法，很适合咱们机械厂现在来做。首先是管杆减磨接箍，其次是扶正器，再次是加重杆。后面一种，大家都知道，我着重说一下前一种……”
黎涣祥等技术宅听的抓耳挠腮，其他人想到高额的利润和可能的福利，也异常高兴。
苏城所说的三样东西，都属于国内经过多年验证的技术。构造简单，但效果突出，属于聪明的先进设计，但对工艺要求却不严格，正好适合机械厂目前的状况。
它们基本上都是小东西，知道原理，不用记得具体的设计图也能画出来，更像是吸管、铅笔刀、易拉罐一类的创造。
苏城早已经画出了设计图，并委托律师申请了专利保护。他现在需要做的，仍然是验证与工业化准备。
……
第五十七章 华侨优惠
从车间出来，苏城又是一手的油污。他本人是不cāo作机械的，但在车间里转悠，又哪能不接触那些机件。
小杨马上机jǐng的送来毛巾让他擦拭，并道：“黎助理又申请了些材料做实验，另外，津石总厂送来的配件到了。”
“哦？谁送来的？”
“听说是个车间主任吧，50多岁了。”
苏城哼了一声，顿时没了兴趣。即使胜利油田机械厂变成了大华实业，国企变成了合资企业，配件厂依旧得求着总装厂。杜利军派个50岁多岁的车间主任过来，显然是担心被为难。
他也懒得为难。
好不容易有了一间自己的工厂，苏城俨然间有了雄心壮志的基础，哪里顾得上为难津石总厂——对于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抽油机出货了吗？”苏城闷头走路，顺便询问小杨。
作为办公室主任，杨主任是相当合格的，事无巨细都知道一些，马上答道：“20台全部送到胜利油田，对方已经签收了，林厂长带人去安装了。送往大庆的也装车运走了。”
苏城略微安心了一些。大华实业最有价值的，就是这2万台抽油机的订单，虽然由国家控制出厂价，但每台都能留足千多元的毛利，是大华实业能够活下来的基础。
如果某个油田拒不履行合同，大华实业立即就会陷入困顿。
当rì听说改制，不少国企厂都蠢蠢yù动，想要重新分配订单。也就是体改委、部委和胜利油田都有人支持苏城，他又盯着发明者的头衔，这才能保下5年几百万的利润。否则光靠着给油田缝缝补补，连职工工资都不够。
不做企业不知道，千多人的企业，每人每月100元，固定开支就达到了十几万，再加上设备折旧、水电润滑油等费用，生产线真真是一刻都不能停。
回到办公室，却见老厂长李宗喜、副厂长霍昌和工会主席陈良皆在。
现在的大华实业高层，统共留下了两个副厂长和一个厂长，再加一个工会主席陈良。
厂长李宗喜老早就不管事了，但他的存在，对工人们是一个稳定的信号，苏城也不在乎名义，并未要求替换。这样一来，不仅李宗喜高兴，油田方面也乐的省事，同时还能博得谦虚的好名头。算是打下了三只麻雀，至少可以烤来解馋。
剩下的副厂长霍昌是个外来户，林涛则是建厂就有的老资格。倒是两名中生代的副厂长主动要求调走，苏城也未阻拦。
李宗喜看苏城进门，立即情绪高涨的招手，喊道：“小苏，你又占便宜了。”
“有好事？”苏城笑着脱下外套。
“苏厂长，您知道华侨优惠的细则吗？”霍厂长浓重的南方口音在油田颇为特别。
苏城自嘲：“我忙的眼睛都直了，哪里会知道。”
“我们以前也没关心过，不看不知道啊。”霍厂长将一封文件推给苏城，道：“这是丁司长派人寄给咱们的。1985年颁布的，《国*务院关于华侨投资优惠的暂行规定》。你看看，里面全说的是优惠，简直太……”
“过分！”老厂长补了一句。
苏城拿过来一看，《规定》果然全是说优惠的：华侨不论是合资经营、独资经营企业还是合作经营企业进口的设备、材料均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实施条例》第七十一条的规定予以免征关税和工商统一税。
华侨以外汇、机器设备、专有技术和专利权等投资，从开始获利的年度起，三年免征所得税，从第四年起，四年减半征收所得税。
光是这两条，就能减少企业20%以上的支出，对机械厂来说，就是好几十万大洋。
再往下看，减税期满，所得税减征２０％……再投资退税５０％……
苏城刹时间沉醉了，喃喃道：“这不就等于不收税了吗？”
“可不是嘛。”霍厂长高兴的道：“以前人家老说，轻装上阵，咱现在才知道啥叫轻装上阵。”
厂长李宗喜也试探xìng的道：“小苏，这样一来，咱们是不是有钱建集资房了？”
几个人登时乐了。
晚间。
领着夜班工资的工人开始上岗。噪音不断的采油机生产线，根本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
下午班的工人收拾收拾，遗憾的离开车间。
机械厂以前是没有夜班工资一说的，只有工作12个小时的长夜班有补助，每天8毛钱左右，而且一个月最多只能做2周，再上两周无补助的长白班。等于工作时间延长50%，却只多10块钱。换成大华实业就不同了，晚班照样8个小时，从22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持续一个月，增加30%的薪水，登时抢破头。
不过，想上夜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必须考勤合格，一旦出现无故矿工的情况，三个月内都没有上夜班的机会。其次，良品率和小组长的推荐也至关重要。
看在二三十块的收入的份上，老厂长所谓的“定不下心”来的年轻人，立刻都规矩了，往rì聊天怠工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
同样加班的还有实验车间，黎涣祥听着上工的铃子，头也不抬的cāo作着áng，口中啧啧有声的道：“苏城还真舍得出钱，这个补助那个补助的下来，每个月要多发50块吧？”
“要不人家都说合资厂好，你看走掉的几个人，现在托关系都进不来。”旁边秦刚一边说话，一边用游标卡尺一寸一寸的量工件。
他们先要用手工将图纸给加工出来，测试各项xìng能后，再购买或设计专用工件，进行工业化的加工。
这个步骤通常需要好几个月，放在国营厂那会，除非上面重视，否则花费一两年时间都有可能。把世界领先放成国内领先，把国内领先生产成国内一流，也是时代特sè之一。
但是，在大华实业，苏城虽然没有实际管理过工厂，却懂得几种管理的理论。例如结果导向型，就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对工人，苏城要求考察工作效率和良品率，对技术处的研究员们，苏城只考察形成产品的时间。
因此，工人们晚上有夜班工资，黎涣祥等人却只有悬在空中的奖金。三个月内完成抗磨系统的工厂化，提前越早发钱越多，所以一个个都是自愿加班。
苏城设计的简易抗磨系统仅仅包括三个部件，但组件还是不少。光是一个管杆减磨接箍，就包括了抽油杆短接、三弧形减磨器和接箍，每样东西又是由数量不等的小零件组成，其中不少都是后来才设计出来的专有零件。
由于没有参考，黎涣祥等技术宅不但要用通用车chuáng将之加工出来，还得测试各项指标。
三个月完成，非得忙瘦一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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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废油田
月末，小胖红光满面的返回东*营，高调的打电话给苏城，喊：“师父，快来接我，太多东西，拿不下啊。”
苏城于是开着大华实业自己的吉普车，突突的去车站接人。
刚进门不远，就见红光满面的小胖，倚在一堆大箱子上，手上还提着一瓶可乐，美滋滋的品着。
苏城停好车，怀疑的问：“你身后，不会都是茅台吧？”
“找人说了个批发价，7块2一瓶，我买了10箱，120瓶，800多块。”小胖得意的笑道：“我准备喝一半，留一半，以后就是陈酿的了。”
“你还挺有投资眼光的。”苏城围着酒箱绕了一圈。
放到20年后，这些陈酿茅台要卖到1万元以上，这120瓶就是120万。比起来，小胖才不过花了普通人一年的工资而已。
转头，苏城又问：“弄到原浆了没有？”
“要批条，累死我找到2瓶2斤装的。”小胖掀开最上面的箱子，露出两只小坛，道：“都是30年原浆。60年原浆只能喝，不能带走。”
说着，他就回味的一个劲笑。
返回家里，小胖第一时间打开电视。
苏城一手一箱茅台酒，先将12箱都放好了，才坐下来休息，并疑惑的问道：“这时候的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小胖席地而坐，目不转睛的道：“什么这时候的电视？你看这电视里多少东西……唉，给我一台电视，我能一辈子动都不动一下。”
苏城无奈摇头，回头到厨房煮了一锅方便面出来，放在桌上道：“我说，你停薪留职两个多月了，生意都没个响动，不着急吗？”
小胖“嘭”的打开一瓶可乐，笑道：“有方便面吃，有可乐喝，还有弹簧床睡。做生意赚大钱，为的不就是这个，我急啥。”
1987年的方便面算是半奢侈品，100g每袋的规格，要两毛五分钱，若是去年的话，还得多2两粮票。这么贵的价格，偏偏份量又少，对没有油水的大肚汉们来说，吃个两包三包，简直像玩儿一样。除了有钱人之外，这个时候的中国人买方便面都是尝鲜罢了。
苏城瞪了半天眼，最后颓然放弃，摆摆手，道：“明天你和我去趟油田办公室，我们去租废油田。”
小胖乐了，笑道：“我就知道，师父什么都会打算好的，我混吃等死就行了。”
苏城听着也乐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丢给小胖道：“看看。”
小胖听话的打开小箱子，就“呀”的愣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10叠钱，100张10块的，凑在一起，正好是1万块。是苏城用1500美元换回来的。
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堪称巨款了。也是苏城的私人存款，与工厂无关。
普通工人家庭，一辈子勤俭节约，大约也就能省下这些个。
“按出资算股份，我三成，你七成……”苏城也“嘭”的打开一瓶可乐。今天这顿学生式晚饭，等于领导干部一个星期的工资。
“不行。师父，我又不懂技术，看油田全靠您。我早就想好了，您出几千块意思一下，我三你七，油田我帮你看着……”小胖无比认真的道：“我老爹说了，师父是一辈子的，以您的年纪，说不定死我后头。”
苏城失笑，道：“我可告诉你，买废油田，一旦交到好运，简直如印钞机一般……”
“师父七成，我三成。没有师父，咱也买不到印钞机不是？”小胖面sè坚毅的像是革命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拿定了主意，连四六开也说不好。
苏城一想，干脆回屋里，又拿出5000美元，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出资到7成。这些美元还没来得及换，你拿到青*岛去兑一下，注意安全。另外，你今天晚上去拜见一下魏主任，说我的名字，带上那两瓶原浆。”
翌rì。
苏城开着他的吉普，带着两眼发直的小胖，来到油田办公室。
同样是副主任，魏孔由于管理三产公司的缘故，地位却是高了不少，不仅有自己的宽大办公室，而且有专职秘书，见到两人，笑吟吟的。
魏孔依旧是白面书生的模样，将两人领进办公室，先恭喜了苏城，才笑道：“还猜你什么时候来，刚让秘书整理了一份废油井的资料，你们看看，有中意的，直接告诉我。”
他在办公桌上铺开了一个地图，上面标注了废油井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红点，怕有两三百口之多。
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里面则写着设备，平均产量等更详细的信息。
小胖一下子紧张的呼吸急促了，眼神不自觉的看向苏城。
……
第五十九章 赌油
所谓的废油井，并非完全废弃的油井，而是指rì产量不足2吨，或者产量很不稳定的油井。从胜利油田的角度来考虑，这些油井已经失去了再投资的必要，不如交给私人公司合作开发，所得说不定超过了运营。
但是，无论是以80年代的技术，还是再过30年的技术来看，勘探失误的情况屡屡发生。胜利油田又是有名的地质构造复杂，超多的断层和众多的油藏类型能弄晕任何一名专家。
在这种情况下，一口rì产7桶油的废油井，再往深里打10米，说不定就变成了rì产300桶的高产油井。但若是选择失误，花费不少钱投资的废油井，随时可能变的枯竭，以至于连电费都赚不回来……
一夜暴富和血本无归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不止一次发生过。
苏城在学校，就没少听说这种故事。
他的眼神，上下左右的巡视着地图，最后停在了滨南的几口油井上。
苏城又仔细看了一遍相对位置，最后翻开笔记本，核对了里面的资料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指在滨南的红点处，问道：“魏主任，这几口油井，可以承包吗？”
“5702到5705啊。正好是一个地块。”魏孔看看笔记，笑道：“承包当然没问题，4口油井，连上面的设备租借，每年算4万块好了。不过，这些井都是有年头的了，一天恐怕都采不出1桶来。回本的时间比较久。”
小胖也不解的望着苏城，但没说话。
1桶油是20美元，平均每天4桶油的话，一年仅有2.8万美元的销售额，且必须按照官方牌价收油，等于毛利10万。去掉4万块的承包金，再平摊水电费、作业费、人工以及数量不定的关系处理费，经营不好，亏本也说不定。
这也是私人采油在2000年以后才兴起的缘故。到那个时候，油价已经飙升了一倍，设备效率和价格降低了一倍，承包费用虽然有所上涨，但cāo作空间却上升了。
魏孔担心苏城不懂行情，特意解释道：“油田对每口油井的承包费有限制，滨南的这四口井停产很久了。以前还间歇xìng的能采出些油，几年前就完全不行了，我倒建议你选利*津的油井，价格稍贵一点，每口两万左右，免三年设备租金。那些都是能rì产十几桶的油井，算起来比这四口加一起还划算。”
“不用，我看好这四个油井。”苏城知道，这几口井现在采不出油来。但是，在很浅的稠油下面，却有另一个小油藏的存在。
说是小，那是相对国家级的油藏来说的。几十万桶的储量，给予个人就是上百万美元。曾经在上学的时候，苏城就听说了滨南的油老板传说，据说花了几十万元，竟而一举成为亿万富翁。
当然，那个时候的油价也涨到了百多美元了。
在他的坚持下，魏孔还是让人做了合同给他，等一切完成后，才笑道：“多谢苏厂长送我的原浆，哎，说了一次，就让你给记住了。”
“黄平正好去了贵州。”苏城与魏孔握手，又道：“能不能介绍一支采油队给我？那4个油井，我觉得有货。”
魏孔哈哈大笑，同意了。
每个私人采油的小老板都觉得自己选定的油井有货，某些人成功了，被大书特书，某些人失败了，则渺无音讯。
胜利油田的油藏特xìng，注定了这里是块赌油之地。
那些散碎的油藏互不相连，就像是故意躲起来似的。整个胜利油田，包含世界已知油藏类型的三分之二。再厉害的勘探队，也无法将之尽数。这样的油田，就算丢给沙特王室，恐怕也没有耐心开采。事实上，就算是再开采20年，50年，这块土地上，仍旧会有未发现的小油藏——等到有一天，胜利油田的大油藏开发完了，设备和人员撤走了，这些小油藏仍旧会留在那里，等于永久xìng的浪费。因为到那个时候，重新建立油田开发环境所花的钱，将远远多于小油藏的价值。
正因为如此，到了20年后，陕西和xīn jiāng的私人采油企业纷纷被驱逐，胜利油田的私人采油公司却方兴未艾。以国企的成本与效率，让他们赌采5000吨或者1万吨的小油藏，赌赢了都是亏损，唯独私人小老板，才能充分利用这些资源。
如果有机会，苏城也许会将国内的大油田留给子孙后代，但像是胜利油田此等分布紊乱的小油藏，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过了几rì，一切准备就绪。
钻井队竖起了黄蓝相间的K字型井架，43米的有效高度，好像电视发shè塔一样醒目。6米高的钻台底座重愈百吨，由钢制楼梯与地面相连。
绞车架在钻台底座上，通过万向轴转盘挂载钢缆，并联接钻杆和动力系统。发电机房和电控房也是移动的，稳定的固定在底座附近，发出“隆隆”的噪音，足以令人烦闷不安。
但苏城却是兴奋的。
一个石油人，不管是做什么专业的。这辈子总有一个梦想：参与一次石油开采，见证一次石油喷薄而出的景象。
千万名石油工人，百万石工机械，万家企业，举国的财力，所谓的，终究就是这一瞬间罢了。
小胖和他身后的七八位老板，也握紧了双拳。
这个年代混油田的人少，互相关系尚算不错，听说有人重新钻井，自然都来参观。
钻井队的队长李耀一边监视着绞车与转盘的工作，一边向苏城介绍：“我们的目标井深是3000米，40钻机绰绰有余，您看好吧。”
苏城闷闷的点头，道：“控制进度，不用太快。”
李耀怪怪的应了。他做钻井队好些年了，见过各种要求进度的，偏偏没见过要求控制进度的。
苏城盯着钻台眼都不眨一下，废井也是完好的油井，他需要的仅仅是往下10米到100米而已。
也幸亏是在胜利油田钻井，否则钻井队的搬家费都要超支了。
“钻头下去了。”
小胖激动的踮脚往里看，在大噪音中吼道：“真的会出油吗？”
“再过几分钟，就知道。”李耀喊道。
小胖只能使劲点头。钻井队花掉了他们最后一笔流动资金，要是没有石油大量涌出的话，这次创业就算失败了。
几分钟很快过去了。
苏城绷着脸不说话，小胖也不敢吭声。
钻杆到底的时候，苏城都有点不耐烦了——耗费的时间太久了。他不由自我怀疑，自己会不会记错了。
难道传言是错的？
苏城挠挠头，不免有些焦躁。
“10米了。”李耀沉声道。
“怎么这么慢？”小胖贴着耳朵吼。
李耀一愣：“是苏老板让我控制进度的？“
小胖急的恨不得围井跑三圈。
“50米了。”李耀不停的报数
“60米了。”
钻机平稳下降，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浮躁，李耀握着对讲机的手都有些酸麻，也许是心里没底，手也没力气了，只是看着苏老板还镇静的模样，手又握紧了一些，这时候钻杆忽然猛的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