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世风日下
枪口冰冷黝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安意如微微怔了一瞬，诧异的看一眼身边的鲁少芬。后者横身拦在前面，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跟其他人无关。”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安意如不明就里问道。
鲁少芬没说什么，车上的中年男子说道：“鲁总是聪明人，乖乖上车跟我们......”
砰！中年男子的话没说完，安意如就忽然动手了，身子一拧，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肩头狠狠撞在商务车上，竟将车头生生撞的平移一尺，与此同时，她的手也探入车内，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衣领，一把将这人从车里扯了出来。随手摔在地上，登时将这人摔的七荤八素。
车里另外一个持枪人想要开枪，但因为车子被撞的横向平移，一下子没法瞄准。迟疑的瞬间，安意如一拳砸碎窗户，拳锋所向直接将这人打晕了。
鲁少芬在一旁看着，有点发懵。她之前没跟安意如打过交道，并不知道李牧野这位新欢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直到此刻才知道这女人是怎样彪悍的存在。鲁少芬也不是好相与的，长腿妹子天赋一流，又有名师指点，自己本身也是个有恒心耐力的主儿，这些年在北美从未有过一刻懈怠，体术修养未必逊色于安意如。
安意如拉门要上车，看意思是打算捉住司机。鲁少芬抢上去一脚踢在车门上。车子一摇晃，居然顺势摆正了方向，司机反应迅速立即挂挡加油绝尘而去。安意如手里提着之前从车上扯下来的中年男子，正要盘问他的身份来历。大门里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放了他，让不相干的人全滚蛋！”
“他要找鲁小姐的麻烦。”安意如不知所谓道。
李牧野道：“这么粗浅的把戏也就你这傻大姐才会上当。”
鲁少芬有些尴尬，道：“大叔，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李牧野隔着大门道：“我现在跟臭狗屎没多大区别，你何苦还来触霉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鲁少芬吃惊的看着斜靠在门口的男人，往昔那个无所不能神采飞扬的男人，此刻已经成了精神颓废，身形佝偻的邋遢中年油腻男，跟她心中曾经的小野哥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她迟疑道：“看来丧母之痛真的让你改变了很多，不过大叔，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的。”
形象可以伪装，形骸却瞒不过明眼人。李牧野的颓唐已入形骸神韵。
李牧野将手放进凌乱的长发里抓了几下，道：“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你要是实在想我就留下来吧。”
“大叔，我当然想留下来。”小助理泪汪汪看着李牧野，道：“你知道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但现在不行，北美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亲自处理，我还有没完成的任......”
“你走吧。”李牧野意兴阑珊挥挥手，道：“照顾好自己，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人活着怎么都好，人若死了就万事皆休，听我一句劝，离白无瑕远些，你不是那块料，斗不过她。”
小芬无言以对，转身离去。李牧野看着她修长曼妙的背影，心中慨然一叹。
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
“她的身材真好看，这双腿太让人羡慕了，我从肚脐眼往下就劈叉都没她的长。”安意如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羡慕的说道。随即又问道：“那辆车里的人是她安排的？”
李牧野点点道：“只是跟我耍个小聪明而已。”
“心眼真多，难怪敢跟白无瑕作对。”安意如道：“我还以为她遇到麻烦才来找你帮忙呢。”
“她那点道行也就糊弄你这傻大姐还能凑合，用来跟白无瑕斗，卖了她还得帮人家数钱。”
“你这是变相的在说我蠢。”
“我这是在夸你天真娇憨。”李牧野含笑看着她，温柔的：“在这种时刻还有你在我身边陪伴，是我最大的福气。”
“你这么聪明厉害，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开导。”安意如道：“我傻兮兮的什么都不懂，也帮不到你多少忙，只好做些粗苯活儿，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永远做你身边的傻大姐。”
“那可不成。”李牧野轻抚她秀发，道：“你得学的更聪明些，今天鲁少芬的小花招无伤大雅，但以后却难保遇到厉害的陷阱，你想一直留在我身边，就难免会遇到，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笑而过这么容易了。”
“我到现在都还在想她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了。”
“她为了我而来，又为了我而走。”李牧野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小就很优秀，遇到我之前她总是赢家，遇到我之后，她处处跟不上节奏，总是处在不自信和学习的状态中，她很聪明，善于学习，很快就适应了在我身边的生活，我的懒惰让她一度掌握了很大权力，也因此吸引了玄门的关注，他们给了她更好的机会。”
“可我觉得她总归是爱你的。”安意如道：“女人爱不爱一个男人很容易看得出来。”
“这个我也不否认，不过她爱的是那个只对她言听计从的我。”李牧野道：“白无瑕的出现让她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白无瑕无论是哪个方面的条件都好过她，而且还是玄门大敌，这让她觉得自己跟白无瑕是天生的死敌。”
“她体术挺高的，但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安意如道：“不要说跟白无瑕比，就是跟我比都要差一个级别。”
李牧野笑道：“你心思纯净，做事专心，从小打下的深厚根基是其他人不能比的，白无瑕把你看作劲敌，却从来没把小芬放在眼里。”
“李牧野，你真的打算在家里窝三年吗？”安意如忽然问道。
“是也不是。”李牧野道：“先在家里窝一段时间，看看各方的反应。”
“心眼真多。”安意如又问道：“现在看的差不多了，然后呢？”
李牧野道：“还早，再等一等，然后我带你到处走走看看去。”
“等什么？看什么？”安意如好奇的看着小野哥。
“等那些觉得我完了的人跳出来。”李牧野道：“然后再去看一看这世界奇妙的风景。”
“那敢情好，我小时候想去的地方可多了。”安意如道：“可惜一直没有什么钱，我师父给人看病常常不收诊费，一直到认识了你，才有机会到处走走看看。”
“也不过去了一趟南洋，还是带着任务去的，根本算不得旅行。”李牧野神秘一笑道：“我这次要带你去的地方，都是之前人们不敢去或者去不到的地方。”
......
爱你的人会一直爱你，就算嘴巴喊着恨，也是因为爱你。恨你的人也会一直恨你，就算嘴巴说爱你，心中也会藏着随时捅向你的刀。人可以为了利益学会将就和苟且，但很难接受爱恨的转变。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酒店里灯火通明，大包房内，陈家人齐集一堂。
大姨陈鑫正说道：“老四，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二姐走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日子该过还得过，你从小就跟你二姐最亲，她走了，按说那份家当就该是你来继承才合适，我不是说李牧野那孩子不好，我就是觉得既然老二已经去了，咱们跟这孩子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我听说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老二的房子被他糟践的乱七八糟......”
“大姐，你就直说什么意思吧？”陈炳辉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给他一笔钱，请他搬出去！”陈??接过话头说道：“你二姐的房子是陈家的产业，让一个外人占着算怎么回事？就算老二生前有话，还把那小子户籍落到家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没这个道理，那可是二环里的大四合院，市价五亿多呢。”
陈炳辉皱眉问道：“三姐，我听说你家小薇从法国回来了？”
“你还说呢，本来什么都好好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老二这边刚出事没几天，法国那个拆白党教授就把小薇给辞回来了，连犯了什么错误都不说。”陈??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火气，又道：“前些天你姐夫亲自给你这个当舅舅打电话，想请你帮忙打个招呼给薇薇安排个工作，结果你倒好，外人的事情怎么都行，偏偏自家人的脸打的啪啪响。”
陈炳辉皱眉道：“说我二姐的事情呢，你别往其他事情上扯，小薇现在她舅妈的公司上班，有什么不好？”
“那就继续说房子的事情。”陈??道：“二姐生前有话，咱们也不打算太难为那孩子，给他一笔钱算是个交代吧，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陈鑫看出来陈炳辉面色不好看，赶忙打圆场道：“老四，你别跟你三姐计较，我们之所以这么办也是有我们的难处，这小李啊也不知道前阵子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搞得整个京城商圈都在针对他，凡是跟他有关系的都得被迫跟他划清界限，你外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虽然说大家冲着你的面子没有太为难，但是也没人敢跟他做生意了。”
陈炳辉默然听着，面色越发难看，心中早把李牧野骂的狗血淋头。
这混账东西窝在家里装孙子，害的亲娘舅先在单位被人排挤，又跑到家宴上被陈鑫和陈??姐俩挤兑的哑口无言。陈鑫说的不无道理，李牧野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物，可以任性的不将世俗财富风评看在眼里，严宏伟却办不到。陈家其他人都跟南海门没有关系，被卷进这种纠纷中实在有些无辜。
“大姨，妈，我觉得你们有点过分了！”丁虹薇忽然说道：“二表哥是二姨妈的财产合法继承人，你们根本没道理赶人家走，打官司都打不赢的事情，除非老舅帮你们以权压人......”
“住口！”陈??怒其不争道：“你这拎不清缺心眼的孩子，我和你大姨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大表哥。”转脸又看向陈炳辉，不耐烦的问道：“老四，让你通知小李过来，你到底通知了没有？”
第七百九十三章 威风八面
这年月的潮流是不牛逼的人总想办法装的看上去很牛逼，偏偏就有那个别奇葩的，明明是爷却喜欢装孙子。
原本不可一世的赵宗檀，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就成了孙子。之前江湖风闻中已经没了靠山，投资失败赋闲在家的小野哥，忽然间摇身一变就成爷了。转变来的太快，以至于陈二姐的两位姐妹想要见风使舵都把不准方向。
李牧野问她们想让老赵怎么表示，结合之前她们说的做的，这就是**裸的打脸。陈鑫和陈??之前极尽所能的吹捧奉承这位赵副总，现在转眼间就让她们开口提要求，不提，赵宗檀被李牧野晾在这儿了，没要求就是不给赵宗檀面子，提了，无论什么要求都必定会得罪人。左右为难，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小野哥为母亲感到不忿，有意给她们难堪。但同时念在她们跟母亲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没有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看来大姨和三姨都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替她们两位提几句吧。”李牧野道：“老赵，首先，今天这顿饭的单你买了，另外，我这小表妹对演艺圈特感兴趣，你们搞个相关的公司，投几部戏给她过过瘾，必须是大导演的大制作，男主角必须身世清白的帅哥大咖，是否需要亲热戏听我表妹的，这个不为难吧？”
赵宗檀心里头甭管多恶心，也只能捏着鼻子点头道：“没什么为难的，这是李先生给我老赵补救的机会呢。”
李牧野道：“今天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回去以后替我跟你们林董说一声，有些过错可以有机会补救，有些错却是犯了就没机会补救的，所以别再来试探了，下一次说不准我就当真了。”摆手示意道：“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送走了赵宗檀，转而又对陈鑫和陈??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我没办法给你们答案，我能做的只有像我妈活着的时候一样，尽量不让你们受到波及。”
“二表哥，你是不是还有很多钱啊？”丁虹薇兴奋的：“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帅呆了，那老胖子先前鼻孔朝天，后面被你训的恨不得把脑袋低裤裆里。”她兴奋之余又按捺不住试探问道：“他真的会为了我成立影视公司捧我当女主角吗？”
“你没听过一句俗话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牧野笑着说道：“大事办不了，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这丫头有点没心没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亲妈的脸色有多别扭。继续说道：“二表哥，我之前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现在算是论功行赏阶段吧，那我可不可以再提个要求啊？”
陈??皱眉道：“丁虹薇你够了啊，还嫌你妈不够丢人是吧！”转而又对李牧野说道：“李先生，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姐俩眼皮子浅，看不出你这条卧龙的真容，今天算是自取其辱了，宅子你不肯让我们估计也要不回来，打脸我认了，你帮小薇那是你们兄妹的情分，跟我没关系，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说着就要拉着丁虹薇离开。
丁虹薇倔强的没动地方，道：“哎呀妈，你先让我把话说完行吗？”又道：“今天闹成这样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们根本没把二表哥当自家亲人，可我二姨活着的时候都说的很明白了，二表哥就是她的孩子，如果你们把二姨的话听进去了，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些事儿，我最后就想求二表哥一件事，别因为今天的事情记恨我妈和大姨，行吗？”
“不行！”李牧野转身就走，扬声道：“亲妈打两巴掌还得记几天仇呢，我这口气可没那么容易消。”
......
夜，四合院里。
火光熊熊，安意如按照李牧野的吩咐，将最后一份资料丢进燃火的铁皮桶里。
“我要是你就把这些资料丢出去，外面那些上蹿下跳搞你的人全都得老实。”安意如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光照着她圆润端庄的脸颊，无限可惜的样子：“白起和小赵两个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跟玄尘之间的帐早晚要算清楚，但不能扩大打击面。”李牧野道：“玄门存在了两千多年，老玄尘还不到百岁，二者不应该混为一谈，我这么做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江湖，做人做事不能往绝了做，对于有些人而言，坏了名声比砍他的脑袋都严重，如果这些资料公开出去，那就是咱们跟整个玄门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那也不用一把火烧了吧？”安意如看着最后一片纸角被烧成灰，十分可惜的说道。
李牧野答非所问道：“赵灵宝这小子不错，关键时刻倒是豁的出去大义灭亲，咱们达成目的就够了，也不好让这孩子太坐蜡，东西烧干净了，他对家中长辈才能交代过去，而且东西我都过目了，留不留这些纸张意义不大。”
“真狡猾。”安意如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特对，赵灵宝这孩子真是挺不错的，叶老哥喜欢的不得了，把他当干儿子看待，一身本事都传给他了。”
李牧野道：“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那少年出身名门，从小耳濡目染，见识过江湖的水深火热，他想为民族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这种精神正是咱们特调办最需要的。”又道：“我所以拿到这份资料又一把火烧了，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我想到了一个我们的对手究竟是谁的问题？”
“你不是说过那五个人，全都是我们的敌人吗？”
“真正不共戴天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施罗德。”李牧野道：“玄尘和文雕龙，以及心音喇嘛都属于私仇，能不涉及门户尽量不涉及，这也是陈二姐希望看到的结果。”
“你又知道咱妈是怎么想的？”安意如质疑道。
“整件事我想了很久，现在大概已经能摸清楚老妈的脉络了。”李牧野道：“她之所以要打开神宫，开启华夏上古文明的密门只是其中一个目的，除此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国内江湖就像一潭死水，玄门一家独大，其余门户除了不可控的白云堂外，其他门户几乎没什么竞争力，我们生存在一个开放竞争的世界里，却还在延续着一种封闭的旧模式。”
“开启了神宫，自然会有人想尽办法去探索其中的秘密。”安意如顺着李牧野的思路分析道：“到时候华夏古文明的奇术再现人间，江湖再起风云，玄门还想敝扫自珍一家独大就难了。”
“现在的世界格局背景下，大国之间的正面对抗虽然日趋激烈，但想要爆发战争却很难。”李牧野道：“江湖世界就是关乎民族生存的另外战场，竞争一直都会存在，只是方式会有所改变，像施罗德那样的人物可以通过经济领域，文化领域，甚至是基因病毒或致命细菌，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排除异己。”
安意如黛眉紧蹙，叹道：“这个世界真的那么可怕吗？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安宁和平的年代呢。”
“别以为我这是危言耸听。”李牧野将安意如揽入怀中，道：“欧洲的三大骑士团，北美的共济会，南??峥刂频氖┞薜率笛槭遥?约氨奔?x械哪羌父霰迸方??橹??庑┙??橹?荚谖?蠢纯衫?米试纯萁叩囊惶熳鲎抛急福?材?推街皇窍喽缘模?馐侵肿逯?涞木赫??挥械骱偷目赡堋！?/p>
“让你这样的懒人去殚精竭虑的承担这么重的担子，如果不是为了陈二姐，你一定不肯的。”安意如心疼的抚摸着男人的胡渣，道：“这些日子你思虑过甚，都没有以前好看了。”
“以前玄尘跟我有过一次深谈，老家伙知道南??岷捅奔?Φ氖盗Γ??惨恢毕m??慕??艹鱿忠桓鐾骋坏母窬郑?〕梢还缮??鞣浇??澜缍钥埂！崩钅烈暗溃骸安还??乃叫氖且磺杏尚?胖鞯迹?莶幌缕渌?排桑?烧庥衷趺纯赡苣兀堪孜掼Υ?虐自铺迷蹲吆m猓?闶前芽占涓??舫隼戳耍?山峁?兀恐皇侨眯?疟涞酶?颖j兀?诙纺谛校?舛吠庑小！?/p>
“门户是好的，大家目标也一致，但就是没办法拧成一股绳。”安意如叹道：“我在宗教事务委员会里见过太多这种事了，指望他们团结一心，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陈二姐才要开启神宫，目的并不是要让华夏江湖势力拧成一股绳，而是要让这座江湖变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战场。”李牧野道：“咱亲妈是个有情怀的人，她一生极于情，因为追随原配丈夫走进这个圈子，走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那位黄叔叔的遗志，开启神宫也许正是她为那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个女人能活到她那个境界，才算是不枉此生了。”安意如感慨道：“她这后半生，提着南海门，算计着白云堂，防着逍遥阁，压着玄门，到最后殉情而去，走的潇潇洒洒，家国天下挚爱伴侣皆俯仰无愧，除了有一点对不住你......”
“对我来说，她留在这宅子里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李牧野道：“她希望华夏江湖今后能形成百家争鸣的局面，但同时也需要一个强悍的力量能够在关键时刻压制统领这些牛鬼蛇神，她之前把这个重担寄托于黄永昊，现在却留给了我，这是她老人家对我最后的要求了。”
“你今天警告了玄门，暂时他们大概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这只是个开始，玄门肯定不会就此甘心接受特调办的管理，不过咱们可以先把他放在一旁，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识一下整个江湖的风采，世外八门，神宫密藏......”
第八百零六章 异人
位于西塘县郊区的一幢二层小楼内，房子里堆满了现金，十几个特调办请来的的工作人员一起干活，已经用坏了六台点钞机，也只数了不到一半。
李牧野过来的时候，特调办的二把手兼大管家叶弘又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二十万一克的武夷山大红袍；抽着烟，三万六千美金一盒的高希霸长矛雪茄，十分惬意的坐在沙发里听着没完没了的点钞声音。
“快来，请你开开洋荤。”老叶抓起桌上一盒香烟丢过来，道：“猜一猜，这一包烟多少钱？”
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俩人可以畅所欲言。
李牧野接在手里随便瞧了一眼，入手略重，烟盒是金属的，上面镶嵌了几块宝石，随口道：“庸俗，一包烟而已，有什么好猜的。”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猜测道：“总不能一包烟卖个十万八万吧。”
“果然连你都想不到。”老叶笑着揭晓答案：“这一包烟六十多万人民币，这言家老五是真敢造啊。”
“味道不怎么样。”李牧野点燃了一支，抽了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说完随手丢了。
老叶可惜的：“同体积同质量的金条都没有你这一根烟贵。”又道：“跟那位言神仙谈完了？”
“嗯，差不多了。”李牧野掏出一张字条递给老叶，道：“榜上有名的全放了。”
叶弘又迅速扫了一眼，微微皱眉，道：“这老头够狠的，一大家子抓了上百口人，这纸条上最多不到二十个名字。”
李牧野点头道：“壮士断腕，不付出点牺牲怎么行，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现在自己把这臭粪坑揭开，总好过有一天东窗事发全家灭门吧，现在咱们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这案子由咱们悄悄办，还有一点放水的空间，等到天怒人怨举世轰动的时候，不管谁来办这案子，都不可能给他留余地。”
叶弘又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言家这哥五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牧野道：“国家太大了，地方上掌握的资源太多，国家想要完全管控在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像言家这样的人物，指不定还有多少呢。”
“你要不要看看那五个老畜生干的好事？”叶弘又指了指装证物的袋子。
“算了，不看了，免得盛怒之下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李牧野道：“钱数点好后上报总参入账，上缴百分之三十，剩下的截留做特调办的科研储备金，这事儿还得你亲自督办。”
“你就直接说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不放心我上一线就得了。”叶弘又道：“人老了就他吗不值钱了。”
李牧野赔笑道：“别啊，你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得省着点用，老将压后阵，关键时刻才出马，我记得你比李奇志还大一岁呢吧，今年该有七十了吧？”
“还早呢，差四个月才满七十周岁。”叶弘又道：“李奇志比我小不到一岁。”
“一晃儿他都奔七十了。”李牧野想起当初刚认识李老师的时候，他还是四十**岁的中年人，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李老师如今已经是新教的教主，太平会总军师，现在连南海门黄氏都跟他结成了平等合作关系。
“一个人年轻与否关键要看心理年龄，李奇志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家伙，就算到了七十岁也不会服老。”叶弘又道：“看待这种人不能看岁数，得看实际状态。”转而又问：“怎么？你之前说这水挺深，是不是这老东西又不安分了？”
李牧野点点头，道：“差不多吧，就算不是他亲自所为，也脱不了干系。”
叶弘又道：“这香臭不分的老糊涂蛋，跟梁弘农那种人畜不分的魔头混在一处，早晚人不收天收！”
“指着天收，黄瓜菜就都得凉了。”李牧野道：“梁弘农是月部虫地师第一高手，多年来致力于统一五部地师门，对于其他部的虫法也多有涉猎，可谓是近代虫地师中的第一人，这人已经走火入魔，灭绝人性，让他多活一天都是特调办的耻辱！”小野哥目露凶光，道：“李奇志虽然是新教的教主，但黄永昊和梁弘农在新教中的地位显然不逊于他，这个新教近年来一直借太平会的资源发展自己的势力，不但在全国各地结交盟友，布局战略资源，与境外势力过从甚密，之前新教就有过跟南朝鲜人合作的纪录，照目前咱们所掌握的情况看，我怀疑他们在境外还有更强大的盟友。”
“还能有谁，必然是合众国人，他们搞在鄂城搞稀土那会儿你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老叶继续爱不释手的摆弄此次行动的战利品，将一棵全须全尾儿的老山参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道：“但凡是有好东西的地方，都有这新教插一手，李奇志这王八羔子，我怎么早没看出他有这么大野心呢？”
李牧野道：“老叶，你这句话说得太好了，对，这新教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到有资源的地方折腾去！”小野哥沉吟着说道：“这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贪婪，毫无人性，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安知远那里遇到的一个伊族道人叫辽东大仙的？”
叶弘又道：“随身带一只三足大蛤蟆，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牧野道：“对，就是那人，他虽然死了，但后面咱们弄清楚了他的来历，这人是伊万诺夫制造出来的人猿后代，所谓伊族就在北极圈附近的乌拉尔山里，伊万诺夫在那里有一座基地，后来被白无瑕给毁了。”
叶弘又道：“你怀疑跟新教勾结的境外势力是来自北极圈区域的？”
李牧野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能够肯定！”又道：“从太平会图谋不夜城，再到乌拉尔山中活死人墓，好几件事都围绕在北极圈附近，尤其是乌拉尔山区域内，这不大可能是巧合。”
叶弘又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北极圈的人又要在共和国境内折腾大事了？”
“必定是这样！”李牧野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远到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的匈奴，两晋之后五胡乱华，再之后是隋唐的突厥，五代十国南北两宋的契丹和女真蒙元等等，北极圈地区的异族总是莫名其妙的崛起，并且始终在影响着我们的文明进程和朝代更迭。”
叶弘又道：“你认为是有北极圈的异族在干涉我们的历史发展和文明进程？”
“大概如此。”李牧野道：“我最近研究历史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龙崇拜在现有考古记载中最早出现在红山文化里，在两晋之前，我们的先民是没有龙崇拜这个概念的，中华民族敬重的是屠龙勇士，还为此创造了屠龙之术，我想在那个时期，我们一定杀了很多这种传说中的生物。”
李牧野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真龙天子这个概念是从五胡乱华以后才出现的，在那之前，龙也好，虎也罢，任何野兽都只是代表某种精神的图腾，算不上我们崇拜的神物，我们崇拜的是祖宗，是轩辕是蚩尤是三皇五帝。”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叶弘又来了兴趣，道：“我记得有一篇古文说的是除三害的故事，说有一人非常厉害，南海打虎，桥下杀龙，好像说的是晋朝时期的人物。”
李牧野道：“那是晋书周处传里纪录的事情。”接着又道：“方术上古之术，没落从东西周开始，复兴由东汉起，东汉光武帝刘秀笃信方术，身边有不少专门研究谶记和王气的术士，并且四处笼络术士，术士为刘秀登基及稳定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叶弘又道：“这刘秀在网络上被称为位面之子，论治世才干和人望气度都远逊王莽，眼光见地更差了不止一筹，但他偏偏就以少胜多，打败了无论是军事力量还是经济实力都远胜他的王莽，昆阳之战，先是流星入敌营，战时大风飞瓦，暴雨如注，?硭?┱牵?诩?痰氖奔淠诔鱿至诵矶喾闯5亩窳犹炱??10抟焕?獾氖嵌酝趺Ь?斐杉??窳拥挠跋臁！?/p>
李牧野道：“历史真相如何我们只能凭着只鳞片抓的印记去揣度，有些文献资料在今天看来荒诞不经，但却偏偏被古人一板一眼的纪录下来了，东汉淮南王刘安的门下有一批术士，其中有八人被称为八公，他们分别是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录异记》说他们八人“各能吹嘘风雨，震动雷电，倾天骇地，回日驻流，役使鬼神，鞭挞魔魅，出入水火，移易山川，变化之事，无所不能”。”
《后汉书方术列传》称“张衡为阴阳之宗，郎凯咎征最密，余亦班班名家焉”。又说张衡精通阴阳学，擅长占星术。
李牧野道：“之前我和安意如在阴阳门中看到他们供奉的一幅阴阳门祖师遗像，正是张衡。”
叶弘又不说话了，只认真听着李牧野说。
“晋代一百多年，方术盛行，出现了不少方士。按方士数量比较，东晋多于西晋，南方多于北方。这时的方士出现一个新动向，即方士形成一个个群体。葛洪从祖父师葛玄师承三国初年的左慈，葛玄常服气饵术，能用符，每醉则潜入水底，经日方出，被道教尊奉为“太极左仙公”、“冲应真人”。葛玄传业给郑隐。”
李牧野继续背书道：“郑隐从小研习儒学，明辨五经，对九宫、三奇、推步、天文、河洛、谶记均有涉猎。他从葛玄学习方术，受《九鼎丹经》《太清丹经》，年八十而体力充沛，后隐居霍山，不知所终。”
叶弘又道：“我记得你曾说起过，白云堂一脉便传承了葛洪的方术道统。”
李牧野道：“白云堂的传承可能要更复杂一些，老玄尘曾说白云堂是得到了两周国家图书馆封禁的密地。”又道：“咱们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印证陈述一个事实，就是我们的一些文明在某个时期断档了，或者说被消弭削弱到非主流的地步，这个时期就是五胡乱华，那之后一个异邦教派在中华大地上兴旺了起来。”
“佛教！”叶弘又捧哏接了一句。
李牧野点头，道：“在中华本土的龙崇拜中，原无“龙王”崇拜，龙王崇拜是在佛教传入后引进的，汉代之前，只有龙神，而无“龙王”，隋唐之后，佛教信仰传入中华，龙王信仰遍及中土。”
接着又道：“在佛经中，龙王名目繁多，如妙不莲花经称：龙王有八，一为难陀龙王，二为跋难陀龙王，三为娑伽罗龙王，四为和修吉龙王，五为德义迦龙王，六为阿那婆达多龙王，七为摩那斯龙王，八为伏钵罗龙王。”
叶弘又道：“你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我是真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李牧野道：“其实很简单，我怀疑所谓北极圈的异族就是鲛人龙族，也就是世界各地都有传说的海底人。”
“何以见得？”叶弘又道：“就凭这些不能考证的道听途说吗？”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不死之神吧，那东西最初是刘长风和李中华一起在东西伯利亚一片沼泽深处挖出来的，当时发现那东西的时候它是在一个破损不成样子的天外飞舟中，根据发现那东西的地方周围的地质情况判断，那东西在那里休眠已经有上万年。”李牧野道：“如果我假设那是一种具有极高文明程度的域外文明生命，拥有更高级别的进化层级......”
“它们也许不止有一个。”叶弘又顺着李牧野的思路推断道：“但也应该不会太多，我记得你说过在南极地下城里见过史前文明遗迹，一万多年前，我们的世界已经有了高度发达的文明，他们的到来会不会导致爆发战争？”
李牧野道：“如果咱们前面的推断成立，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又道：“我在地下城看到过一幅壁画，上面画的是地球上的史前文明与域外文明之间的战争，其中就有一种身形高大的巨人，站在大海里，拿着发光的武器跟天上的飞行器作战，估计就是当时发生的，那场战争很可能导致世界范围的大洪水，摧毁了一切文明。”
叶弘又道：“但这种不死之神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而且也更能适应大海。”
李牧野道：“他们活下来了，但这种生物的进化过程也许非常漫长，想要达到他们祖先的那种力量需要很多的资源和时间，所以不得不隐藏在环绕北极圈的区域里，他们掌握着很多先进的物理技术，能够在暗中控制人类文明发展进程。”
“你是在怀疑我们的历史进程被他们干预了？”叶弘又道：“而太平会和新教就是他们又选中的新傀儡？”
“都只是猜测而已，也只能跟你聊聊。”李牧野道：“咱们特调办的责任就是应对这种相类似的潜在威胁，守护中华民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论这个猜测是否能够得到验证，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新教和太平会的背后有一股巨大力量在蠢蠢欲动，他们在咱们的境内到处煽风点火，制造矛盾，掠夺资源，这种人就是你我必须消灭的目标！”
“我看不只是猜测。”叶弘又道：“你这些年历练的太多了，好多事情并非无的放矢。”
李牧野道：“要想印证这些推测，就还需要收集到更多的上古文明的秘密！”
叶弘又道：“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我当然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决定，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探神宫？”
“搞定了阴阳门以后就去。”李牧野道：“言玄敬的态度已经明确，其他人更不足为患，现在我需要一些设备，你把这笔钱入账以后就找彼得和龙公明，这方面他们是专家。”
叶弘又道：“龙公明上次提供了一份那架可燃冰飞机的发动机设计图，彼得认为那是跨时代的东西，如果能够完全消化掉，以特调办研发基地的能力，制造出更先进的深海空天乃至钻地设备都应该不成问题。”
李牧野的专线电话忽然响了，白起打过来的，恶来回来了！
ps：先更一大章，晚上酒局，不确定喝多少，别等第二更了。
第八百零七章 妙人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牧野打算组建队伍探地穴神宫，料想到那下面必定是陷阱密布凶险重重，正犯愁缺一个出色的探路先锋官。恶来这小子忽然归来，真可谓是雪中送炭。这小子出身淮南憋宝门，对中华古代机关学的研究，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又是李牧野从十来岁养大的半个儿子，正是这个先锋官最合适的人选。
爷俩见了面，恶来不但把白芳冰平安带回，同时还带回了一个让小野哥十分意外的老朋友，老哈里森教授。恶来推荐这老头也加入到李牧野的队伍。这老头对小野哥的探地穴神宫计划十分感兴趣。这倒不是一件坏事，不过李牧野没有立即答应，作出最后决定前，小野哥想先跟老哈里谈谈。
在进入到地下城以前，老哈里拥有着丰富多彩的人生，在考古界和生物学界享有盛誉。二十四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取得自然生物学博士学位，三十岁那年他在加勒比海打捞到一艘满载财宝的西班牙沉船，黄金比利号，除了二十吨黄金外，还找到了许多玛雅文物。从此一鸣惊人，成为考古界的传奇人物。四十岁那年，他在比利时的世界博览会上展示了一个叫魔杖的发明，将一棵枯枝插入水中，十分钟后这根枯枝上结出硕果累累的黑莓。
他曾周游世界，随风而走，到处寻找文化遗址。对于现代人类的历史，他有着独到的见解。
在与这个时代分隔二十多年后，老哈里森终于在恶来的帮助下逃离了地下城。
李牧野对于哈里森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这老头是考古界的传奇人物，对地质科学和史前文明有着很深刻的研究。连施罗德都曾经希望能把他吸收到地下城的神学院里。
“亲爱的李，请让我衷心的向你表达谢意。”老哈里一见面就先寒暄言谢，而后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巴顿这个魔鬼必定会成为全人类的敌人，地下城已经被他彻底摧毁了，那些人和史前人类留下的伟大文明都被他深埋地下了。”
李牧野纠正道：“这件坏事其实是施罗德干的，老巴顿输给了那魔鬼，现在已经只剩下一颗死人头。”又道：“当日发现地下城时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内森，哈里森一世，也就是你的祖父，巴顿爵士和施罗德院士，你祖父看过超级电脑推测的人类未来命运后选择了自杀......”
“不，他不会自杀的！”哈里森教授说道：“我们是上帝的虔诚信徒，早把终结生命的权力交给了主，一定是巴顿和施罗德那两条恶棍当中的某一个杀害了他，虽然我没办法证实这一点，但我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他们想要取代上帝，重置这个世界，埋葬地下城文明只是第一步，以后他们还会埋葬地表世界的现代文明。”
老哈里语气坚决的继续说道：“必须阻止这个恶魔，否则，必定是全人类的灾难。”
李牧野道：“他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都以失败告终，说明这个世界并非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
老哈里道：“上帝与我们同在。”
李牧野笑道：“也不能全指望上帝，想要跟施罗德对抗，最后还得靠我们自己。”言语间似有不屑之意。
“不，你错了。”老哈里正颜厉色纠正道：“上帝一直都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你们这些没有信仰的人感觉不到而已，每当人类面临劫难的时候他就会展示威力。”
李牧野道：“可惜他却没办法从魔鬼手中把你祖父救下来，也没办法将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上帝并非全知全能，但他拥有不可思议的科学力量，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哈里森道：“他热爱世人，希望人类能够繁衍进化出更杰出的文明成果，并且一直精心守护着世人，尊敬的李先生，如果你愿意倾听，我想跟你好好谈一次。”
“创造世界？用他的肋巴骨儿吗？”李牧野笑问道。
“不，是用科学技术！”哈里森说道：“如果你对天文学有所研究，就会知道人类生活的地球在宇宙中是怎样渺小的存在，太阳的体积是地球的一百三十万倍，而我们能够观测到的最大的星球，则是太阳的三十亿倍，而这样的巨大星体却只是银河系中一个角落里的微尘......”
“老头，咱长话短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李牧野没有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哈里森并不介意，语重心长道：“宇宙太大了，存在的时间也太长，每一天每一秒都有庞大的星球在经历毁灭，小如灰尘的太阳系和更小的地球却在漫长的时光中幸运的躲过了无数次被摧毁的命运，我认为这并不是出于偶然。”
“我很欣赏您的幻想能力，但却没办法全盘接受您的观点。”李牧野道：“比较您的上帝而言，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经历过和看到的。”
哈里森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我这一生都在追寻着上帝的脚步，从我的研究所得看来，我认为上帝也许是一种更高级的类人生命，他用某种技术创造了现代人类，也许是克窿，也许是其他生物基因技术，不只是人类，我认为整个太阳系就像一个精密设计好的试验场，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根据自己的样子制造了人类，然后观察人类繁衍进化的过程，像我们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的守护着这个世界。”
李牧野嘿嘿一笑，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毕竟都只是凭空的猜测，并且这种猜测几乎毫无价值，我们的敌人是施罗德这样的魔鬼，他正在做着取代上帝的勾当，如果你的上帝真的存在，他就应该立即捏死那老恶棍。”
哈里森道：“上帝不会亲自来做这种事的，或许在他眼中，人类任何行为都可能与进化有关，我们的战争和毁灭在上帝眼中都不值一提，就算是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生态系统，也会催生出新的生态结构，也许在上帝看来，施罗德的存在只是人类进化的一部分，又或者，上帝也对施罗德的破坏也无能为力。”
李牧野没好气道：“吗的，让你说的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忽然觉得还探个屁的地穴神宫，忙活到最后，两腿一蹬，敢情活了一辈子都只是为了表演给你的上帝看的。”
“李先生，你错了。”哈里森道：“对于芸芸众生而言，生命的意义在于信仰和生存进化的本能，而对你这种杰出的人士而言，探索进化之路正是生命意义之所在，我曾以为上帝距离我们很遥远，但最近我的研究成果表明了，他或许并不比我们强大多少，或者说，我们人类现在的进化程度，已经非常接近他了。”
他的这个观点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基督徒范畴，听上去更客观也更科学。
李牧野有了点兴致，道：“这倒是有点意思，您接着说下去吧。”
“人类是可以进化到更高级形态，这一点毋庸置疑，生物学技术在理论上已经认定，人类的基因可以不断重置的更完美，通过基因优化技术，我们能够优选制造出更聪明和更强壮的人类。”老哈里滔滔不绝说道：“到那时，人类将没有病痛，衰老减缓，生命会日趋漫长，并拥有更发达的运动神经和更强大的精神意志。”
他的话唤起了小野哥一些记忆。
“施罗德和巴顿已经制造出一大批这样的改造人。”李牧野道：“他们在地下城通过那个采气服制造出暗物质能量，用这种东西改造了一批人，这些人就像你说的这样，更强壮，反应更敏捷，学识丰富，意志坚定，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
哈里森点头道：“我见过冯特里希的父亲，正如你所说的，那是非常优秀的新人类，我认为施罗德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很接近上帝的能力，所以他才要创造新的世界，按照他的想法来重置这个世界。”
“绕了半天，终于明白你要说什么了。”李牧野道：“你是想告诉我，即便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上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说不定，保不齐，他早就已经作古多年了，就算还活着，也不会比施罗德那魔鬼强大很多。”
“是的，但并非全部。”
哈里森道：“我认为上帝虽不是全知全能，却曾带给人类很多强大文明，在世界各地的遗迹里遗留了一些强大的文明技术，比如所罗门时代的魔法文明就是对精神世界探索的结晶，即便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毁灭失传，但既然有遗址和文献记录，我相信他就是存在过的，这些遗址，包括您正在筹备要探索的地穴神宫，都有可能找到对抗施罗德的改造人军团的办法。”
“老先生，你不必说下去了，欢迎你加入到我的队伍当中来。”李牧野主动伸出手与哈里森握手，又道：“在开始合作之前，我必须跟你说明一个事实，我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希望你能时刻牢记这一点......”
第八百零八章 妖人
深夜，言宅，大门对面，一棵大槐树的枝头上蹲着一只夜猫子，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风水学上讲，前不栽槐，后不栽柳，院子不种鬼拍手。槐树又叫做鬼树，据说是因为阴气重，容易招鬼物，所以不适合种植在住宅附近。
言玄敬通达阴阳之术，心无挂碍，尤其喜爱槐树之阴凉，所以反其道行之，多年前亲手在自家门前种下这棵大槐树。
长街上传来芴板清脆的敲击声，由远及近走来一个瞽目老者，慢悠悠走到树下定住。
院子里，李牧野和哈里森正在对弈国际象棋，恶来在一旁用抹布擦着一把特调办新研制的复合弓，白起倒挂在院子里的单杠上正在做一个难度极大的拉伸导引动作。安意如坐在小野哥身后，手里端着一盘白瓜子，自己不舍得吃，嗑好的仁儿都亲手喂给了小野哥吃。
言玄敬从堂屋里走出来，道：“李主任，那人已经到了，老朽这便过去啦。”
李牧野放下棋子，起身道：“老先生只管放心去吧，其他事情交给我们。”
言玄敬道：“老朽风烛残年，早看透了生死，无所畏惧，只是唯独恩怨仇恨参不破，新天地教会这些妖人害我满门，这个仇若不报，老朽怕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李牧野道：“老先生放心，我不是第一次跟这伙妖人打交道了，今晚一定要让他们难逃公道！”
“这伙妖人丧尽天良，行事邪恶，伤天害理，老朽曾数次向玄尘师弟建议，发动宗教办的力量将其剿灭，只奈何玄尘师弟心有忌惮，不愿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让白云堂得了渔翁之利。”言玄敬说到这里，忽然拱手抱拳道：“自从特调办成立，李主任走马上任以来，素以擅长破家刮地行事狠辣著称，江湖风闻李主任眼中只有资源和财富，九重师弟却不以为然......”
“老先生不必再往下说了。”李牧野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人说什么我从来都不太在意，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也多谢您和赵前辈的信任，只要阴阳门愿意跟着特调办同步，我李某就愿意在这一条道上跑到黑！”
“如此，一切就拜托了！”言玄敬看向小野哥，眼中流露出敬意，说罢，转身向着前院走去。
言家五兄弟是被新天地教会的人拖下水的，现在五兄弟出了事，这伙人布局已久，眼看着就要到收割成果的时候了，却被特调办横插了一杠子，夺走了收成不说，还把他们刚刚在西北建立起的一个最重要分舵给挑了。这些猖狂惯了的妖人岂能善罢甘休。他们背后的势力庞大，政商两界都有顶尖人物站台，即便是李牧野亲自出马，也不足以震慑住他们。
特调办查办言家的行动，近日连续遭遇阻力，先有省部级大佬跑到国家相关部门去诉苦叫屈，说特调办行事霸道，不尊重法律和地方相关兄弟单位，越级办案，屈打成招，用非法手段搜刮敛财等等。
李牧野虽然行事任邪，但毕竟还是在国家的框架体制内办事，该讲究的原则还是要讲的，接到上级相关部门的问询通告后，立即将准备好的材料以及百分之三十的好处一起带进京城。
证据材料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懂得尊重领导分享胜利成果。特调办查办言家，金山银海都搬回了家，作为上级主管部门，却是清汤寡水半点好处没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李牧野深谙人性和官场潜规则，自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上头搞定了，新天地教会这些妖人还不肯消停，居然胆大包天的组织了一次劫囚行动，因为安意如坐镇，他们铩羽而归，但并未就此罢手，反而撂下狠话，要在三天后的晚上再有大动作，务必让特调办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找到了言玄敬。在这些妖人看来，言玄敬没有任何理由跟特调办保持一致，之前所以没什么抗争动作，多半是受到了特调办的胁迫。这老头是阴阳门大佬，江湖地位崇高，必定不会甘心被特调办胁迫，眼看着几十个子孙后代被押赴刑场锒铛入狱。所以他们联络了言玄敬，要在今晚联手给特调办的人一个厉害尝尝。
言玄敬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李牧野，于是双方约定将计就计，由言玄敬出面与之接触，特调办的人马暗中跟随找到新天地教会的妖人们，争取能够一网打尽。
“这盘棋就下到这里吧。”李牧野在盘面几乎崩溃的情况下丢了棋子，道：“一会儿我要去办事，下次一定争取分出输赢来。”
哈里森教授乐呵呵道：“李，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这盘棋再走几步你就该投降了。”
李牧野笑道：“胜败小意思，容人大丈夫，老哈里，你要跟中国人混，光学习汉语还不够，还要学中国人的思想。”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别逗咳嗽了，该动身了。”安意如把外套给小野哥披上，道：“到季节了，山里头冷，你最近咳嗽的老毛病犯的可有点频了，该注意保暖啦。”
李牧野穿上外套，道：“让老玄尘坑一次，又差点被风间妙子玩儿死在红河里，才落下这点病根儿，咱们已经是赚了，西北的夜露深重，加上我最近用功急了，小问题，没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大门外，上了恶来驾驶的商务越野车。
一路追踪着言玄敬身上暗藏的定位追踪装置的信号向大山驶去。
车速飞快，李牧野坚持开着窗户，山风劲吹，小野哥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安意如心疼的要把窗户关上，被李牧野阻止了：“别关上，没有新鲜空气吸入，感觉更糟糕。”
安意如担忧的看着：“以你的体术修为和精神感应层次，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李牧野道：“这身体机能毕竟死亡过两次，都说六阳魁首有魂，五脏六腑的脏器有魄，估计是损了肺经的魄，前阵子没什么觉察，自打从施罗德的魔掌里逃出来，就经常觉得吸入的气息浑浊不畅，也可能不只是旧伤的问题。”小野哥说的很轻松，但事实却并非这么简单。
自从跟着龙公一起从那艘碟形飞船上逃回来，李牧野便察觉到了身体内正悄然发生一些变化，由于之前为了脱困，利用液态纳米合金吸收了那条宇宙合金锁链的一部分，从那之后小野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体内的液态纳米合金完全融入到血液中，原本相安无事，如今却忽然变得不安分守己，时不时的就要闹腾一下。最初不甚明显，现在却是愈演愈烈。
有一次李牧野无意中拿出那条合金锁链研究，体内竟忽然热血沸腾，有血珠在李牧野的念力不动的情况下渗出皮肤表面融解了一小块合金锁链。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液态纳米合金似乎具备某种类似生物天性的东西，对于一些特殊的金属有着狂热的吸纳控制**。
李牧野越是拼命的以念力压制这种**，这东西闹起来就越厉害，如今已经演变到开始危及小野哥健康状态的程度。小野哥神照内查，发现自己肺部的经络有来历莫名的金属物淤堵。李牧野是个外和内刚的主儿，万事多难不会轻易开口说一句苦，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一直以念力压制来跟体内的液态纳米合金的天然**抗衡。
安意如注意到男人的手一直放在嘴边，手腕微微抖动，喉结上下蠕动，显然是在克制忍受要咳嗽的感觉。她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道：“要不然你回去吧，不过是些不上席面的蟊贼，用不着你亲自出马，有白起和恶来还不够吗？”
李牧野摇摇头，道：“回去反而更不舒服，就算不亲自出手，也得在后面看着。”一边说着，一边集中念力压制，心中循着白无瑕传授的导引之法，由念力牵引着体内的原力暗物质顺着经络游走，疏通全身经络，同时催动气血去强行吸纳融解那些淤堵的金属物，往肠道的方向集中。
人真是个奇妙的物体，从化学和物理学的角度看，人就是一堆碳水化合物，以及一些钙质。但从另外的角度看，人却又是最复杂奇妙的生物。一些个体的生命力甚至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方面退化了，往往意味着另一方会进化。李牧野被体内的液态纳米合金折腾的旧伤复发，同时他的精神意志和念力却在与日俱增的提升着。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最近几个月最经常做的。
小野哥打开手边的酒柜，取出一瓶高纯度白酒，一口气喝下大半瓶，身体里的血液炸了似的沸腾起来，淘淘然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感觉好一些了。
安意如一直关切的看着。没有再进行任何劝说的尝试，只是默默的陪伴着。或许，此时此刻，这世上只有她才知道，这个超级男人身上承担了多少沉重。
月华明澈，山路蜿蜒向前，前方转过一道山梁时，李牧野忽然心生警兆，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从地下泛起，猛然意识到情况有变，立即沉声吩咐道：“恶来，停车！”
商务越野车戛然而止，停顿在路中央。
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无数巨大石块伴着山体滑下，将整段路彻底填埋，一头庞然巨兽从山体中咆哮钻出，不远处，一头翼展七八米的巨雕鸟类降落在路中最大的石块上，一个瞽目老者坐在雕背上，青灰色的眸子在月华映照下，泛着鬼火似的光芒。
一个声音竟从那庞然巨兽的口中发出，得意的说道：“李牧野，你的死期到了！”
恶来吃了一惊：“他吗的，叔，这东西成精啦......”
第八百零九章 奇人
深更半夜，从山腹中钻出一头虫形巨兽，竟忽然口吐人言。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些关于精怪的传闻。
妖怪这个词说的是有了人一样情感智慧的异类。虽然是自古便有的说法，但李牧野并不以为然。进化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科学界普遍公认的说法是，人类是从海洋生物进化而来的，这个完全出于推测而没有办法证实的演变过程大约经过了数亿年。一头野兽活了几百年有了智慧可以理解，而进化或者幻化成人，还能说出一嘴带口音的汉语，就有点扯淡了。
虫地师门是一个玄密的门户，有许多在外行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秘术奇法。但归根结底，它就是一门通过对特异物种研究而衍生出的江湖奇术。一切奥秘都有是有道理和规矩可循的。比如日部虫地师的钓龙术，月部虫地师的养?[（同蚍）虫术，前者行之无道，能祸害一条江的水族十年不旺；而后者用之邪道，甚至可以瘟疫屠城。
这些奇术耸人听闻，时人蒙昧，多以为是神异鬼怪所为。其实这些奇术都是人为利用自然生克道理研究出来的。异兽开口说话，多半也是妖人作祟，搞的幺蛾子。
“玄尘养了一头喜欢骂人的猪头怪兽，那东西算是一种类人的上古生物，老玄尘曾跟我说起，上古年间有大能喜欢搞实验，把人和野兽的基因混在一起弄出半人半兽的新物种来，有人的智慧和野兽的凶性，世人蒙昧以为妖魔，其实也都是血肉之躯的生物而已，后来都被历史给淘汰掉了，所以，不要说这虫子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西贝货，就算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也用不着太在乎它，弄死以后，能吃的是食物，不能吃的是药材，咱们的老祖宗就是这么过来的。”
李牧野提着酒瓶子，熏熏然的样子，眯着眼看着前面说人话的大虫子和骑雕走的瞎老头，并未把对面摆出来的诡异阵势放在眼中，反而给恶来和安意如科普起妖怪这个说法的来历来。
关于妖怪，从古至今都有许多传闻，其中太平广记中记录了几则有趣的故事。
汉武帝刘彻东巡走到函谷关时，被一个怪物挡住了道。这怪物身长好几丈，形状像牛，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四只脚深深陷进土中谁也挪不动它，官员们又惊又怕。东方朔出主意让拿酒灌那怪物，灌了几十斛酒后，那怪物终于消失。汉武帝问是什么怪物，东方朔说，这怪物叫'忧'，是'患'所生的。此地必然是秦监狱的所在地，罪犯们在这里聚在一起，只有喝醉了酒才能忘'忧'，所以我才让人用酒消除这怪物。皇帝赞叹说，你可真是比谁都博学多才的人啊！
酒能忘忧，或许就跟这个小故事有关。
“叔，都到这个时候，您就别讲鬼故事了，人家这是设计好了埋伏圈要咱们的命呢。”恶来有点着急，说道：“这虫子长这么难看还能说话，您见多识广，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李牧野探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见那山腹中钻出的巨兽，长了一个好像兔子的脑袋，一双眼闪闪发光，身如地龙，体态庞大直径超过一米半，估计一口吞下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看罢多时，摇摇头，道：“他吗的，还真没见过这怪东西，梁老怪喜欢玩儿地龙，专门在地底下鼓捣稀奇古怪的事物，这东西保不齐是他从哪个地缝儿里弄出来的新鲜东西。”
恶来大失所望，道：“合着说了半天，您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李牧野掩唇轻轻咳了两下，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却已经瞧出来它口吐人言的奥秘。”
安意如道：“我猜是那东西嘴巴里藏了个无线传声装置，有人在借它的口装神弄鬼。”
李牧野道：“虽不中亦不远也。”神秘一笑，又道：“等一下你自然就知道了。”
“久闻李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夤夜遇凶险仍能谈笑自若，不愧是当世江湖后起之秀当中第一流的人物。”瞽目老者忽然开口说道：“老朽褚武吉，化外北海肃慎族人士，受老友梁弘农相邀，今夜在此等候李先生，向你借一件东西。”
李牧野没听过这个名字，却知道肃慎族就是女真族，除了在边北辽东地区聚居外，在远东苦寒之地也有少量人口。当年满清入关打下锦绣天下，却并非所有肃慎女真人都跟着得道鸡犬升天，还有那少数人曾在早期与爱新觉罗家族争斗多年，事败后转道向北，隐匿化外苦寒之地生存繁衍至今。
这褚武吉所说的化外北海指的就是贝加尔湖。北地苦寒辽阔，地广人稀，山川林泽中隐藏了不少游牧民族，这人来自那边也不足为奇，真正吸引人关注的还是他骑来的那头巨大鸟类。
这头鸟儿神俊非凡，红羽如火，白爪似玉，一双金睛火眼敏锐异常，李牧野只看一眼就已经略约猜到了它的来历。
“褚先生这头海东青不错。”李牧野道。
褚武吉一愣，道：“李先生莫不是说笑，你们汉人不是一向认为那海东青只是矛隼的别称，世间怎么会存在翱翔九天外，体重百十斤的大鸟。”
李牧野道：“羽部虫经有云，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又说，雕出辽东，神俊莫过于海东青，为万鹰之神，十万鹰中或有一头出，实乃虫中之虫，天空王者。”
褚武吉道：“李先生果然渊博了得，你既然能猜出我这鸟儿的来历，又何妨再猜一猜老朽打算想你借的是什么？”
李牧野一指自己的脑袋，道：“你想借我的人头回去跟梁弘农做交易。”又道：“看你们的路数，也应该是赶虫门里的人，你我过往毫无交集，谈不上恩仇，如果不是为了梁弘农这个月部老祖，也没什么理由冒险来找我麻烦。”
褚武吉缓缓点头，道：“褚某与李先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在此设伏全是为了朋友所托，一切行为都只代表老朽个人，与我族人无干......”言谈之间，似有犹豫为难的意思。
“你若怕别人翌日找你报复，就尽量做得干净些。”李牧野道：“说一千道一万，不管你为什么来，总归是为了我这颗六阳魁首，这种事情还会有转圜余地？所以废话就不必多说了，你们有什么本事可以拿出来了。”
“褚大哥，你先在一旁看着，这几块料就由我来料理好了。”那兔头蛇眼地龙身躯的怪物再度开口说道，紧接着，一阵山摇地动，这东西身达八丈长的庞大身躯完全从山腹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喷着腥臊的寒气奔着李牧野猛扑过来。
恶来一个箭步纵了上去，这小子嘴巴上说害怕，真动了手却绝不含糊，从背上解下最新型的强力复合弓，从走兽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穿雕翎箭，瞬间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只听咻的一声，一点寒光直奔怪物的眼睛射过去。
这东西倒也机敏，一见恶来这一箭的来势凶猛，赶忙将头一摆，亮出黑色的如铠甲般的外骨骼。
恶来的箭射中这东西的外骨骼，发出叮的一声。那东西只是微微缩了一下脖子，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恶来扑过来。此物动作迅猛如风，虽是虫属却有着不逊虎豹的敏捷，顷刻到了恶来眼前，恶来忙将手中复合弓当做近战武器，不退反进，迎着怪虫冲上来的势头，凶险避开巨怪的大嘴，同时用复合弓狠狠抽打在这怪物的腮帮子上。
巨怪与恶来擦身而过，突然回头对着恶来张开大嘴，二者之间已经拉开数米距离，这东西却忽然口吐一道白光，闪电一般射向恶来。
这一击来势突然，恶来已经来不及躲避，眼看那白光袭来只能奋力竖起复合弓去抵挡。只听啵的一声，一道琉璃异彩划破夜色，与白光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绚烂的色彩。
恶来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弯弓搭箭，对着巨怪以九星连珠手法连续射箭。第一支箭命中身体，似乎并无多大影响，第二支箭却直接射入巨怪的眼睛，一尺半长的箭矢整齐没入。
巨怪吃痛，昂身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惨痛愤怒的呼叫，几乎与此同时，四周围山中此起彼伏的响起许多声类似的呼应。
四周围轰轰烈烈震动起来，恍如万马奔腾向着一个点聚集。
褚武吉大声说道：“李先生，以你的聪明才智，该知道今晚这个局是我们早为你准备好了的，言玄敬那老匹夫假装与我们合作，所作所为早被我的神鹊军侦知，实不相瞒，言家上下内外皆在老朽掌控之中，我故意伪装上钩，目的就是要反钓你这条大鱼。”
李牧野笑道：“看来你要钓的鱼已经上钩了，现在就看你的渔具够不够厉害了。”
褚武吉道：“若非万不得已，褚某也不想与李先生你结下死仇，假如你肯束手就擒，与我一起去见梁师，今夜在此的其他人则可以免遭毒手。”
李牧野笑问道：“你这提议倒是不错，但凭什么认为你能让我束手就擒？”
褚武吉道：“就凭我尼堪肃慎部一百猎头军和我身旁的这头神鹰海东青。”
李牧野没搭理他，却转而对安意如说道：“你现在知道那怪物嘴里为什么能说人语了吗？”
“这东西嘴巴里有个人！”安意如道：“刚才那道白光是那人用武器射出来的。”
李牧野道：“酉阳杂俎中记载在唐代，辽东北国大海之滨有一个猎头国，国中传承一种驯龙奇术，专门将几岁大的孩子从小养在固定器皿中，以草酸混药浸泡软其骨骼，以奶片肉筋为食壮其筋骨力气，待到十来岁定型了，便用来藏身一种奇兽口中，手持喉中息肉，使其听命于彼，追捕海陆两栖的猎物几乎没有不得手的，这种人便叫做猎头军。”
安意如一脸崇拜看过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牧野道：“刘长风以前有座岛子，上面收藏了很多古代孤本奇书，纪录了不少有趣的奇事，他曾经针对北极圈地区的上古遗址和相关资料做过细致考证，我在那岛上住了一段时间，那些藏书几乎都看过了，刚好看到这段记载。”
褚武吉道：“李先生不愧是江湖大家，既然你晓得猎头军的来历，就更应该了然一百名猎头军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再多一百个你也不可能统治世界。”李牧野嘻嘻玩笑道：“而且我就不信你有一百个猎头军和这种怪物。”
褚武吉大怒，指着李牧野喝道：“李先生，你这是在侮辱我肃慎人的荣誉！”
李牧野道：“你既然胁迫我向你束手就擒，难道还不允许我怀疑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褚武吉微微点头，翻着一双青灰色诡异的眸子，道：“李先生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尝尝我这海东青的厉害了。”
一道疾风起，那巨鸟已经振翅翱翔于天际，顷刻间，转回头俯冲而下，一双白玉寒钩的利爪直奔小野哥的头顶袭来！
安意如一把扯掉身上外套，迎着巨鹰下扑的方向丢过去，与此同时飞身纵起，手按在小野哥的肩头上，整个人头下脚上，倒悬席卷而上，宛如一团逆袭的龙卷，直奔巨鹰腹部蹬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鹰被她双足蹬中，庞大的身形在空中顿了一下，接着双翅激烈震动，狂风卷起，吹的安意如的长发和身上衣物猎猎作响。那巨鹰已经振翅飞起老高，但很快又再度俯冲而下。安意如还要腾身与之抗衡，却被李牧野一把拉住揽在怀中。
啪的一声！
李牧野忽然打了个指响，道：“从今起，这国内江湖天大地大我最大，在我的地盘我的门口跟我斗，你们还差一点道行！”话音未落，身后远山之间忽然亮起一团火光，紧接着轰然巨响入耳，一枚尾拉火线的火箭弹电射而至，直奔那头很可能是当世硕果仅存的海东青奇兽而去......
第八百一十章 凶人
恶战瞬间爆发，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李牧野的预计。
火箭弹几乎就要撞上那头海东青的时候，这家伙不愧是肃慎人的精神图腾兽，千钧一发的瞬间，那扁毛畜生却忽然振翅腾起一米高，甚至还用白玉似的爪子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拨弄了一下那枚火箭弹。
但李牧野准备的东西何止几枚火箭弹，此地距离终南山貂熊佣兵的兵源地不远，那地方现在已经成为特调办赞助的一处高素质的秘密训练基地，这次出动的是貂熊佣兵当打之年的精锐力量，每一个都是高水准的职业军人，经过科学缜密的洗脑，无论面对任何不可思议的局面都不会动摇他们的战斗意志。黑暗中有指挥官发布命令，狙击手攒射！
四下里枪声大作，狙击手们集中火力射击。
这异兽被打的羽毛乱飞，血洒长空，只好盘旋调头向着山下黑暗的谷底飞去。
枪声并未因为失去目标而停止，反而更加激烈起来，四周围的钻山巨怪在猎头兵指挥下展开反击，集中火力冲向李牧野。子弹打在庞大的血肉之躯上，爆发出一团团血光，这些吃痛的巨怪发起狂来四处乱撞，到处是山石巨木相互撞击的声音，乱木横飞，碎石迸溅，李牧野站在原地不动，身旁安意如拳打脚踢尽心守护着男人。
瞽目的褚武吉感觉到情况不妙，这些猎头军虽然勇悍，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那些重火力子弹打在身上，一样会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第一轮攒射过后，就已经被击毙了十几头。而那些藏身在暗处的佣兵们除了火力强大外，还有先进的夜间战斗设备，夜视仪，自动瞄准，热成像锁定，极大的保障了佣兵们的射击精度。而他的猎头军儿郎们完全发挥不出自身的优势来，一轮攒射就被打乱了战斗部署。
“李牧野，你不仗义，江湖事江湖人解决，你出动正规部队犯了江湖大忌，今后还有哪个江湖人敢跟你往来？”褚武吉见势不妙，丢下一句没用的片汤话，就开始四面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火力薄弱的方向，又可能是在等待那头海东青。
“去你大爷的，这是老子的私人武装，你既然选择站到老子的对面，就不要挑肥拣瘦管老子用什么对付你们。”李牧野瞧出这老家伙的意图，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咳，咳！
小野哥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道：“别管我，去盯死那个假瞎子，这人是从北极圈来的，很可能知道些异人的秘密。”
安意如关切的看着，道：“你这可不像是老毛病复发的样子。”
连她都瞧出来了，可想而知此刻小野哥体内的状态有多糟糕。这种关键时刻，若不是为了集中念力压制乱窜的气血，小野哥早就亲自冲上去抓人了。体术以气血为根基，人身有力者，必定筋强骨壮气血旺。这气血不听招呼，任凭你多大的本领也不得施展。小野哥的血液里的液态纳米合金最近越发不受念力控制，极大的制约了他的战力发挥。
李牧野舒展胸怀，温和一笑，道：“的确是有些小问题，但还不算紧迫，不至于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了。”说话的时候，手里已经暗扣了一段从施罗德号上带出来的特殊合金。体内气血立即往手心集中，那些液态纳米合金就像蚂蚁看到了食物，迅速渗出皮肤来分解吸纳。在气血得到满足后，身体感觉很快就正常了。
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儿。这感觉比毒瘾还厉害，只要不满足气血里的液态纳米合金的原始**，这些小东西很快还会闹起来，而且越是满足它们，下次闹腾的就越凶，并且明显有越发频繁的趋势。
李牧野记得最初回到京城的时候，只是稍微不舒服，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丧母心痛所致，狂饮谋醉的时候也没太在意。最近一段时间却忽然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东西已经明显具有成瘾的特征。这种特殊合金都是施罗德从全世界范围搜集到的所谓天外玄铁，其实就是一些耐高温高压，强韧度极高的稀有金属。
小野哥从施罗德号上只带回来一条锁链，按照当下这个吸纳速度和频率，未必能坚持一个月。到那时，气血翻腾不受控制，可就不是咳嗽几声的问题了。念力压制的结果就是念力越来越强，却跟不上**的增长。这东西就像青春期的孩子，越是强力压制，反弹就越强烈。
安意如遵照李牧野的意思直奔瞽目老者褚武吉去了。
李牧野一个人贴着吉普车站着，忽觉脚下震动隐隐传上来，心中一动，瞬时意识到情况有变。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安意如注意，脚下的大地便突然隆起，只见一个黑黢黢的怪东西猛地冒出头来。如金属般的外壳泛着黑亮的光泽，这东西一冒出头就立即从当中裂开，忽的一下蹦出个体型巨大的人型机器来。
人型机器一钻出来就直扑褚武吉，奔行如滚雷，席卷着烟尘到了褚武吉的近前，一把抓住肩膀，而后便一转身又往那黑黢黢的怪东西处奔跑。
李牧野看的真切，先是大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后不禁勃然大怒。那怪东西依稀与三代生化克洛人有几分相似，但又并不完全相同，它的躯干是生化技术合成的血肉之躯，脑袋部分却是个中空的玻璃罩子，惊鸿一瞥的瞬间，小野哥依稀看到那里头坐着一个没有双腿的老头子，多半就是梁弘农。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老不死的妄想统一五部地师门，把小野哥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几次暗算他。李牧野早有除之而后快的决心，只是一直不得其便，之前二人也只在白无瑕离开国内江湖前的那次大会上见过一次。这次再见面，小野哥岂能任凭他称心如意将褚武吉救走。
垫步拧腰，飞身纵了过去。扬手一枪打在人形机器的玻璃罩上，不出意料的，子弹没能建功。但却让里边的梁弘农吃了一惊。李牧野手中亮出青云镰月，这老魔头是识货的，知道李牧野的厉害，他虽然有了这副威力颇大的假身躯，却因为操作还不纯熟而断然不敢上来硬拼。赶忙高高跃起，试图从李牧野的头上跳过去。
这假身躯的力量巨大，完全不是普通人类可企及的，但驾驭起来也很不容易。梁弘农这一跳力量巨大，却见高不见远，从小野哥头上三米的位置往下落，最后只落到李牧野身后不到一米远。李牧野身法灵便，转身就是一刀。梁弘农知道此刻是生死关头，赶忙豁出一条手臂，横着抡过来凶狠的砸向小野哥的当胸。
青云镰月被迫横刀回防，如刀切豆腐一般将这条手臂斩为两段，但梁弘农却像壁虎断尾似的借机甩开了李牧野的追击，嗖的一下，跳回到那个黑黢黢的东西里。刚要合上机器的盖子，远空上方忽然射来一杆亮银长枪，一下子将梁弘农还没来得及拉进机器的褚武吉的大腿钉透后深深刺入到地面里。
李牧野随后便追了上来，梁弘农见势不妙，赶忙随手在盟友的脑袋上抓了一把，便不管不顾的强行合上机器盖子。这玩意看外形像一只特大号的甲虫。前面一个大钻头跟犀牛角似的，轰然巨响中忽然屁股朝天，一脑袋钻回地里便逃了。
“他吗的！”小野哥提着被梁弘农临走前暗下毒手重伤昏迷奄奄一息的褚武吉，气的恨不得跳进坑里追击。这梁老怪肯定是一直在暗中窥视局面发展，所以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跳出来，救人不成转而杀人灭口。
枪声渐稀，恶来提着复合弓过来汇报战果：“弄死了几十只钻山的虫子，跑掉的好像也不少。”
李牧野点点头，道：“千般算计都没计算到梁弘农会不知从哪搞来一个新鲜玩意，那东西钻地比耗子还快，煮熟的鸭子飞了，真他娘的丧气。”
白起从山上下来取回银枪，道：“叔，那人应该问题不大，我这一枪有准儿。”
李牧野没好气道：“你有准儿，梁老怪这厮的手更有准儿。”
褚武吉已经奄奄一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着就要伸腿瞪眼活不成了。
安意如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立即转身从车上取下几根银针，以娴熟手法迅速刺入到褚武吉身上几处穴道中，又以太极道医门的按摩手法将这老头弄醒，道：“他伤势太重，我用银针渡穴的手法刺激他的痛感神经，让他回光返照还能说几句话，你要问什么就快问。”
李牧野顾不得夸奖她医道高超，赶忙低头在褚武吉脸上拍了拍，问道：“褚武吉，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梁老怪是什么人了，咱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是从北极圈那边过来的，我问你梁老怪是否跟那边有了关联，还有那副机器躯壳是从哪来的？”
“梁，梁，梁与极地鲛族结成同盟......他的上头是个女人叫......狄。”这个刚入中原没多久，意气风发要为苦寒中煎熬求存的族人找一块生息之地的肃慎大萨满，到了濒死的一刻仍心有不甘，奋力想要开口说话，断续道：“安，安......”话没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恶来道：“这老头死了，他那只鸟受了重伤肯定飞不远，这会儿兴许还活着，为免后患，我要亲自去斩草除根......”
第八百一十一章 高人
陈淼以生命为代价在喜马拉雅山南麓某地开启了地穴神宫。这个消息在特调办刻意宣扬下传遍华夏江湖。李牧野亲自带特调办人马来到素有玄门大后方之称的世外八门之首阴阳门总舵，意在拉拢压迫阴阳门加入特调办阵营，令他们派人参与探地穴神宫的行动。
小野哥不是缺人手才要这么做的，而是要向整个华夏江湖界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今后在华夏江湖界，将进入到特调办的时代，不做特调办的人，就不要做江湖人了，就注定要被这时代淘汰。
阴阳门潜力雄厚，实力强大毋庸置疑，九玄一代师兄弟数十名，个个都是宗师级别。
小野哥充分展示了破家的特调办的实力，单单在一个言玄敬家里就抄出百十亿资金来。而此举不但得到了赵九重的公开支持，甚至还得到了言玄敬本人的暗中认可。这言老头不愧是阴阳门地位前二的大佬人物，关键时刻壮士断腕，将自家跟新教那伙妖人的关系斩断的一清二楚，协助小野哥打掉了新教攻略阴阳门的野心。这番作为在一定程度上为李牧野的计划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晚言玄敬亲眼见证了貂熊佣兵展现强悍的战斗力，直接摧毁了看似威力巨大的肃慎萨满猎头军。
言玄敬很清楚，动用佣兵力量杀人容易，事后能把屁股擦干净才是李牧野成事的关键。有总参在背后支持，一次军事演习就足以将一切战斗痕迹抹平了。这才是最关键的部分。
褚武吉说李牧野犯了江湖大忌，并非无的放矢。江湖和庙堂本应该是两条相互作用又相互不打扰的双行轨道，一旦某一条过多参与到另一条的游戏中，就难免要出大问题。但那是针对过去说的，现在是新时代，在这个时代的江湖做老大，只懂些古法奇术勾当是不够的，还要有真正强悍的私人武装力量和足够的官方背景支持。
江湖和庙堂之间越来越不那么泾渭分明，在那些老牌发达国家，江湖势力早就参与到高精尖技术的研发中，与国家机器之间也是相互协作的关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一些国家的权力更迭进程。
世界格局在变，东方大国也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实际上，李牧野从一介江湖草莽，直接一步登天走进庙堂，成为副部级特殊部门的主管，本就是一件与时俱进的勾当。
......
阴阳门总舵的地下中心区域里，宽阔的空间内，摆着六十六具散发阴冷臭气的巨怪虫尸体。在旁边是六十六具身高不足一米半的猎头军勇士的尸体。
什么叫实力，这就是。
场内鸦雀无声。
赵九重轻轻咳嗽一声，道：“各位师兄弟，都说说吧，这就是特调办的诚意，我的意思上次已经说明白了，各位师兄弟还有什么好想法，都不妨畅所欲言。”他把目光投向了言玄敬，其他人也正看过去。
“还有个屁的想法。”言玄敬道：“我言家五代积攒下的百亿财富，一夜之间化作风吹雨打去，几十个不肖子孙即将押赴刑场，有此前车之鉴，那人的行事手段各位还看不明白吗，还有新教为了对付我阴阳门，梁老怪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了，这一百猎头军若是放在冷兵器时代，一夜扫平阴阳门总坛应该不在话下，但在那人的阴谋诡计和绝对实力面前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咱们身为阴阳门的主导者，都已经是风烛残年，应该为了徒子徒孙们做些打算了。”
赵九重道：“言师兄的意思是与特调办合作？”
言玄敬道：“再没有变化，灭顶之灾就不在不远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玄尘师弟那边我会亲自去说明，尽量不伤两家和气，不损各位师弟们的家族产业利益。”
赵九重肃然起敬，躬身施礼道：“如此就有劳大师兄了。”
张九元哈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正应该是能者多劳，有什么劳不劳的。”
言玄敬环顾周围其他人，道：“诸位师弟，如果没有其他意见了，就不妨再听我老这个大师兄多??录妇洌?勖且跹裘庞诤捍?孕?欧殖觯?钫藕馕?媸Γ?角Ф嗄昙洌?洳辉?煨浣??郝祝??谇迥┖平僦?埃?创永疵挥斜皇贝?湎鹿??皇悄且淮伪皇贝?灼?淖涛叮?醋愎晃颐怯涝睹?堑模?浜缶偷冒ご颍?兔挥谢坝锶ǎ?踔潦巧?嫒ǎ??晕胰衔?馐枪睾跷颐亲铀锖蟠?拇笫拢?绻?蛭?颐钦庖淮?挠淘ィ?贾乱跹裘旁俅伪皇贝?湎拢?蚁攵嗄暌院螅?颐堑淖铀锖蟠?壑校?颐钦庖淮?褪亲锶撕托p?！?/p>
他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不但亲眼见识了特调办的力量，同时还看到了代表江湖未来的力量，连梁弘农这老瘸狗都已经装备了一副新义肢，如果你们各位也看到了当晚的情形，你们就会明白我所说的新时代是什么意思，一个普通人拿起手枪就能媲美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暗器宗师，而一个像梁弘农那样的瘸子，钻进那巨大的义肢内，立即就成为力大无穷的巨人，这就是我看到的，随即我就想到，如果我们还在这里沉浸于财富增长和万世基业的幻想，认为有了核武器人家就不能不敢把我们如何的时候，当西方江湖世界遍布那种可怕的力量，然后出现在我们的家园，来跟我们讲世界大同，然后拿走我们的生存资源时，我们该怎么办？指望政府为我们出头，用核武器对付他们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庙堂有庙堂的责任，江湖有江湖的义务。
人家没有举着枪炮打进家园，你当然没办法明火执仗的还击。这种情况下，江湖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言玄敬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人家已经开始插手中华江湖内部事务，梁老怪的新装备已经代表了新时代。而李牧野为首的特调办则给华夏江湖提供了一个参与到新时代游戏当中的机会，现在就看谁能先迈出一步抓住这个机会了。
赵九重忽然鼓掌，赞道：“好一个新时代的声音，振聋发聩啊！”
言玄敬摆手道：“九重师弟谬赞了，我这只是刀枪临门引发的后知后觉，而你当初把赵灵宝派到特调办，才是真正高瞻远瞩的作为，由此可见，师父当日把大位传给你，果然是慧眼识珠。”
赵九重道：“大师兄医道通天，领悟阴阳，门中方术胜我十倍，您本该是门主最合适的人选，当日恩师命我接任门主之位，我其实是诚惶诚恐愧不敢当的，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唯恐那件事办不好辜负了恩师的期望，三十年光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即便如此，若没有各位师兄弟的鼎力支持，也万难做到......”
“几十年师兄弟，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玩惺惺相惜这一套了。”张九元打断他的话，道：“现在最重要是怎么跟上要开启华夏江湖新时代的李主任的脚步，这事儿要怎么做得立即拿出个章程来。”
赵九重道：“灵宝传讯说，李主任已经动身往南了，很可能会去境外的黑帽密宗拜访，他最终的目的地是喜马拉山南麓，我的意思是阴阳门也要选几个得力人手去那座地穴神宫中见识见识。”
......
院子里，齐如龙正手把手向恶来传授羽部丹书中驾驭巨鹰的技巧。那只海东青蹲在大树下，足上拴着沉重的合金钢锁链，目光阴鸷的盯着恶来，随时准备用它锋利如刀的鹰喙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来个狠的。
齐如龙将凤鸣箫放在唇边，箫声起，这海东青顿时目色迷离起来。
箫声戛然而止，那海东青立即恢复常态。
齐如龙说道：“凡禽鸟之流，没有不对音律震动敏感的，不是因为听力有多敏锐，而是因为它们对音频震动十分敏感，恰当的音律节奏下，它们就会被催眠，进入到一种让它们感到愉悦舒服的节奏中，这种感觉甚至比食物的吸引力还大，以音律训猛禽，要比熬鹰之法高端多了，当然也要难很多。”
恶来说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摆弄它，反正这只鸟我养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被人家拿去炖蘑菇吃掉。”说着，向着屋子里深深的看了一眼。
房子里，李牧野躺在竹榻上，安意如在一旁陪着。
“你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安意如看着手里的空酒瓶，担忧的：“我知道你可以控制内分泌，降低酒精对身体的危害，但这么做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可以戒掉，我早就戒了。”李牧野道：“我已经把自己的血样分别给彼得分析过了，结论是这种液态纳米合金不像是一种金属，而更像是一种金属状的微生物，具有明显的生物本能，需要食物，渴望繁殖，而它们的食物就是那种特殊合金，这东西对食物非常挑剔，一般的金属根本不入法眼，关键是它们融入到了我的血液中，闹腾起来我的气血就不受控制。”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安意如叹了口气，担忧的说道。
“暂时还不至于。”李牧野十分笃定的说道：“关键还是我的精神念力不够强，不足以压制这种生物本能**，如果能达到施罗德那老魔头的级别，这些小东西也就不足为患了。”
“你来找黑帽密宗的都松钦巴就是为了提升自身念力的？”安意如对此抱有怀疑：“真能管用吗？”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古人
抱朴寺地处喜马拉雅山中脉深处，坐北朝南，南、西、北三面环山，以钦康大殿为中凡，背山面水，南岸高山北麓筑有一座高大的展佛台，主殿周环绕着四个扎仓，并以经堂、神殿、僧舍及喇章、静室外等建筑群组成一座雄壮观的古老佛刹。
进寺门前便是一个大广场。这里香火不旺，只有零星几个朝圣者以五体投地大礼在那里向佛祖表达虔诚敬仰。
李牧野一行五人来到这里，哈里森教授故地重游，颇多感慨，以识途老马的姿态引着小野哥和安意如两个边走边介绍寺内的情况。白起和恶来对这些历史和文化兴趣不大，见没什么热闹好瞧就向李牧野告了假回营地了。俩猴崽子迷上了那头海东青，齐如龙答应他们会尽力调教好后交给二人，如今已经初见成效，哥俩都等着盼着能骑上那神鹰上天飞一圈呢。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方石碑，哈里森介绍说，这石碑立于九世纪墀祖德赞时期，碑文中说：“乃于堆龙之江浦建神殿，立三宝之所依处。”由吐蕃权臣尚蔡邦达桑聂多建造的江浦神殿早在朗达玛灭法时毁坏，但建寺石碑上刻古藏文却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并移至寺内。如今这一珍贵的文物成了研究吐蕃时期政治、经济、宗教、文化不可多得的重要历史资料。
哈里森对环喜马拉雅山地区的宗教文化颇有研究。这老头身强体壮，虽然看上去一脸白胡子有些苍老，但其实却有着不输少年的体力。他早年曾经在这里修行过，所以对这座寺庙的内涵以及周边环境十分熟悉。
李牧野找到这地方倒不全是受了老哈里的影响，还因为小野哥在整理陈二姐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本多年前的笔记，其中记录了母亲在离开洪扎族圣地后，也曾在此修行并且找到了开启神宫的秘钥。
穿过广场登上二十四级石阶，便是有六根立柱的明廊。从明廊进去是抱朴寺的主要主要建筑钦康大殿，高三层，布局呈正方形，由经堂和佛殿等组成。经堂中心升起一层，有面积夸张的高敞天窗用以采光。这里是全寺僧侣集会、诵经的活动场所。经堂内装饰华丽、雕梁画栋，帏幔交织，五光十色；四壁绘有十六罗汉等壁画。
李牧野想象着母亲当年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在接连承受丧夫和丧子之痛后，在此寻找灵魂的归宿的情景。她是要忍受多少内心的煎熬才挺过那段艰难时光的？
此地介乎于共和国与印度以及不丹三国边境缓冲带，周围百里之内，只有几个藏民村落，为避免摩擦，三方都默契的选择了模糊化的方式来界定这一地区的归属权。简而言之，就是三国都认为这里是本国领土，又都没有往这一地区派驻军正式公开的行使主权。
寺庙西侧有两座白塔：前塔为方形塔座，上为宝瓶状塔身；后塔的塔座、塔身皆为方形，形制古朴，一共为七级浮屠。前者为历代大德高僧们灵魂供奉安息之地，后者系寺内僧人发心修炼之处。一般修炼时间为三年三个月三天。修炼期间不准外出，也不能与外界任何人接触，他们的食品有专人从一个窗洞中传递进去。
哈里森曾在此短暂修行，因为没办法忍受其中滋味，故意触犯了清规戒律才被赶出寺庙。他介绍说，这寺庙能够自给自足，所以几乎不与外界往来，自己当年是用一本探险所得的大日弘法经换取的在此修行的机会。陈二姐在笔记里也提到过这个修行之地，不过亲妈要比哈里森厉害多了，她曾用三年时光登上七级浮屠的顶端。
藏区的政治和宗教往往密不可分。历史上的黑帽密宗也曾有过属于他们的辉煌年代。
传说寺内有一顶由百万空行母用众多信众的头发编制出一顶黑色帽子。实际上真实的黑帽是在二世活佛时由蒙古大汗蒙哥赠送一顶金边黑色法冠。从此这顶黑帽成为这一活佛传承的标志，并代代相传，每当举行转世活佛的坐床仪式以及主要佛事活动时，继承这一传承的活佛必须戴这顶黑帽，以此来显示黑帽系密宗活佛的尊严。
李牧野对这些历史掌故没多大兴趣，他是冲着母亲笔记里提到的魔国宝卷来的。
陈二姐说这座修行塔的第七层内密布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镌刻的古藏文，她钻研通译后得知那是一部叫做魔国宝卷的史诗，其中包括了修成时轮金刚大圆满法的要诀。所谓魔国源自藏族史诗格萨尔王，讲述的是上古年间发生在藏区的神话传说。而这时轮金刚大圆满法则是神明留给人用以开启神界的法门。
哈里森教授认为地球在一万多年前曾有过一段大洪水时期，在洪水退去以前，只有极少数陆地能够让人类生存。所以，一切近代文明都起源于现在的高原。自然的，关于史前文明的奥秘也都蕴藏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下。
高原并非是广义上被认可的宜居之地，但科学界却在世界各地的高原地区都发现了史前人类活动的遗址。
哈里森假设大洪水爆发的原因是战争，多年前幸存下来的古人在这里建国，并保留了部分史前文明的技术和修行文化，一部分精英人物意识到这些技术会对这个世界构成巨大破坏，于是就将这些技术封印保存起来，他们指派少部分人带着新出生的人类后代跟着退去的洪水一起离开高原，去到更适合人类繁衍生息的地方生存。
彼时，新人类蒙昧无知，那少部分人又碍于各种因素不得说出故国文明秘密，所以只能是有选择的传授一些非禁忌的技术和文明，任由新生人类们自行琢磨演化。这个过程中，那少部分人渐渐死亡殆尽，新生人类在最初的时光里只好依靠他们留下的有限之术与自然抗争，自然是生存艰辛，很难有时间和闲情去探索高原祖先的奥秘，于是高原便成了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天国和魔国征战之地。
随着新人类的文明程度日益增强，生产力逐渐发达，一部分人被从繁重的生产活动中解放出来，开始钻研当日那少部分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以此倒推出极少部分史前文明技术。而与此同时，留在高原上的那部分人老去凋零的同时，他们所拥有的神国也难以避免的走向衰落，那些被他们的封印的技术和文明或者被掩埋在这块土地之下，或者隐藏于老林深处的某地。
哈里森还有更玄幻的推测，如果上帝创造了史前人类，而人类在文明演变进化过程中企及或达到了上帝的境界，在地狱魔龙的诱惑下反过来与上帝为敌。一如神话传说中神王繁衍了众神，但强大起来的众神却背叛了神王。于是上帝启动了设计这个世界时特别保留的重启装置，用大洪水毁掉了史前文明。而后，人类精英们意识到背叛上帝是个错误，那些科学技术和进化修行之术都是禁忌之术，于是便决定虔诚信仰上帝，封印一切禁忌之术。
天文学，工程技术学，巫术，体术，一切有可能指引人类向上帝靠拢进化的技术都被长久的封印起来。直到第一次工业革命。这个世界忽然诞生了许多划时代的伟大科学家。哈里森说，这很可能是上帝的旨意，因为在那个黑暗时代里，黑魔法即将控制欧洲，巫术和占星术横行，鲛人族以黑暗魔龙的形象出现，他们的生化技术泛滥导致狼人和吸血僵尸频繁出现统治了黑夜。而在东方龙崇拜成为主流思想，天命所归的信仰让人们甘于蒙昧，安信天命，而不再追求进化。
尽管这一切说法都只是他个人的推测，但却似乎为很多历史谜题找到了正确答案。比如为什么工业革命以前，人类经历了数千年的蒙昧岁月都在原地踏步？又为什么世界各地都有关于吸血僵尸的传说？二战期间，施罗德为什么会派人深入到喜马拉雅地区寻找轴心世界的奥秘？
李牧野对老哈里的这些奇思妙想没多大兴趣，但隐隐还是希望他的猜测能有几分是真的，比如高原隐藏着史前文明的部分。小野哥现在的精神修养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阶段，即便是白无瑕都没办法帮助他找到正确的方法更进一层楼。无暇魔女认为这是天赋的限制，以李牧野的天资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她建议小野哥直接去找那个纳米科技领域里的权威雷一鸣，也许可以找出解决的办法。李牧野在心中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如果可以把自己这个大秘密告诉给不可控的外人，那还不如直接找龙公更靠谱一些。
李牧野对白无瑕的天赋论并不以为然，作为一个死过两次的人，在小野哥眼中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不可能的事情。都说儿子肖母，陈二姐的天赋也不高，却最终修行到了不逊白无瑕的境界，既然亲妈能办到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时轮金刚大圆满法到底能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李牧野心中并无半分把握，但他相信母亲在冥冥之中会保护自己。那一晚在地下城深处，他梦到了母亲离开时的情景。那个梦是如此真切，小野哥相信，那是母亲最后的精神意志留给自己的启示。他要循着陈二姐曾经的足迹找到她离开的全部真相......
第八百一十三章 怒人
让自己的思想高远起来，你将雄视苍生无所畏惧。
格萨尔王的史诗遍布藏区，这是哈里森教授最欣赏的一句。
李牧野站在四角白塔前，仰头看着这座伫立与大山深处，只有七层，却高达四十九米的古塔，转而问道：“大喇嘛，心音喇嘛就在这塔内？”
“心音活佛在塔内精进已有数月，不曾离开半步。”主持喇嘛古德丹增大师凑过来，语气谨慎说道：“贵客想要见到他只有自己进入到塔中去，小僧只能送到这里。”
这喇嘛的汉语说的字正腔圆十分标准。寺庙所在的地区虽然是三不管，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却都是有立场的，古德丹增是典型的亲华派，他今年六十出头的年纪，据说少年时期曾在京城进修多年，这个主持的位置也是官方任命的。对李牧野这位特调办主任的到来自是持欢迎态度。
活佛在藏区地位崇高，但黑帽系在国内的粗朴寺有正宗传承，其地位远低于黄白密宗。连正宗黑帽活佛传承都没什么江湖地位，更遑论这个位于三不管地区，名不见经传的千年古刹里的一个自封的活佛。
心音活佛曾经是母亲修行路上的接引师，以密宗灌顶之法传授陈淼密宗法门，为她开悟入道打下深厚根基。在笔记里陈淼还提及了跟这位接引师之间的一点暧昧经历。陈二姐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她对黄永旭的情感浓烈如火，甚至最终走上了殉情的绝路。但在黄永旭过世后的这些年当中，亲妈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贞洁烈女类型女子。
抛开母子之间毫无原则的立场和信仰关系，李牧野在客观上也必须承认，陈淼是个心性坚定，手段了得的女人。为了得到密宗真传，她不惜牺牲部分色相引诱心音发真性诚意向她传授真言念力的法门。乱了老和尚的法性本心，她却由此一步登天，只用了三年光阴便修行有成，精神修养达到真性神念的境界。
虽然如此，但李牧野今天来到这里，除了要得到修行法门外，最重要的目标还是心音喇嘛的人头。
陈二姐死了，一切与之有关的人都得付出代价。李牧野明知道若要杀那五人寻仇，必令华夏江湖天翻地覆，在京城大醉了半年光阴，却仍然没办法参透这因果魔障，终于下定决心出来亲手了断这些因果。
李牧野定了定神，举步抬足迈上塔门前的台阶。
安意如有些不放心，道：“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必！”李牧野摆手拒绝，道：“你留在塔外，不管里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如果我七天之内不能出来，你就通知白起带上貂熊佣兵的人血洗了这里！”
这一句话出口，一旁的古德丹增吓的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李牧野走到门口，推门而入，急的他只能双手合十，乞求佛祖显灵，让这无耻恶毒的魔头能在七天内顺利达到目的活着离开。
安意如吩咐道：“这几天我就住在这里了，饮食供应还要麻烦大师了。”
古德丹增连忙应是。
安意如转而对老哈里说道：“山上条件艰苦，哈里森教授还是暂时回城里住些日子吧。”
哈里森教授点点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愿你们心想事成，这件事能和平解决。”
......
李牧野走进四角石塔的第一层，这里的空间广阔，面积超过千平方米，举架高七米，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一尊天神造像立在那里，怒目金刚的形态。面貌凶恶，眉目狰狞，眼中似含着无穷怒意，不自觉的看过去，发现这造像似乎也在盯着自己看。随意换了个方位再看过去，那造像的眼神竟似也跟着看过来了。
小野哥索性往前几步走到了侧面，却发现这造像居然是一尊四面金刚，走到哪边都能冲着进来的人怒目横眉。若只是瞪眼也没什么，问题是李牧野走进这里以后才发现，这第一层石塔内并无通往第二层的阶梯，或者说，这阶梯很可能是一个隐藏的机关，只有破解了才能上到第二层去。
七米高的举架还可以顺着石壁爬上去，没有第二层的入口才是最大的难题。而且小野哥也不屑用暴力方式克服困难。母亲当年来到这里之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人，她能找到登入第二层的门户，自己这个武装到牙齿的大老爷们儿当然也应该没问题。
想归想，做归做，有些事还真不是想着那么容易的。
李牧野先围绕这空旷的空间转了一圈，一边敲击墙壁试探，一边足下发力探查，寻找不同的声音来试探机关的所在。走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最后才把目光集中在当中的这尊四面金刚造像上。
排除了其他可能后，剩下的无论多离奇，都只能是唯一答案。
李牧野走到四面金刚造像前，这造像的高度大概有三米半左右，看上去似乎为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除了每双眸子都是某种黑曜石打磨而成为，其他并无特异之处。小野哥纵身攀上造像肩头，试着用手指去挖造像的眸子，结果却是纹丝不动，又不敢发太大的力道把这东西毁了，几次尝试后，终于决定暂时放弃。
索性坐在造像的肩头上休息了一会儿，遥想母亲当年也曾遇到过相同的困境，她那个时候应该没能力爬上这么高来挖造像的眼睛吧。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自己愚蠢，这么粗浅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一跃而下，又围着造像转了几圈，仍没有什么发现，这就是个大石头疙瘩嘛，除了雕刻的比较栩栩如生，愤怒的表情看着有点让人莫名心惊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心有不甘的继续在造像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还是没什么发现。
天近当午，阳光从窗户照入，小野哥已经将整个空间内，母亲有可能接触到的每一处细节都找遍了，依然没什么发现，眼看半天就这么过去了，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他修养高深，倒不至于因为这一点挫折和急躁之心便失控抓狂。只是抬头看那造像怒目横眉瞪着自己，似在发怒又似有讥嘲之意，心中一时不忿，便赌气故意寻找这四面金刚造像的眼睛看不到的角度。
钻了一圈又一圈，发现整个空间里根本没有一处角落不在这四面金刚造像目光所及处。无论走到哪里，这造像都好像正看过来。小野哥的火气被逗起来了，索性不去找机关入口了，专心致志的跟这造像斗气。最后还真发现了一处造像眼睛看不到的角落，便是那道阳光照进来时刚好笼罩在造像的脚下，站在这个位置再看造像，虽然眼睛是理论上可以看到这里，但因为光线折射的原因，这个角度看过去，造像的目光似乎正照在对面墙壁上。
李牧野心中一动，对着足下青砖用力踩下去，结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正自感到失望时，忽然心生感应，发现足下所踩的地方依稀似有些微凹凸不平，忙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些凹凸很明不显，只凭肉眼这么看过去，还是很难分辨其中差别，若只是以普通力道去踩也感觉不到显著差异。
若是在盛怒急躁的情绪中，估计就更难发现这细微差异了。
用手仔细摩挲后发现，这些细微的凹凸不平原来是一些图画，只是用手去摩挲感受，依稀像是一些人物组成的某个事件，但根本没办法分辨这上面究竟画了什么事发生于什么年代。仔细用手去探索，发现所有阳光能够找到的区域都存在这种细微的凹凸不平。秘密多半就在这些肉眼观察不到差异的奇怪画中。眼睛看不到，那要怎么来知觉其中内容呢？
ps：一会儿要出趟车，今晚不能更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相思
一滴血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无痕。李牧野缓缓抽回手，看来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也许这些图形真的只能靠手感来慢慢解读。他平复气血，安下浮躁之心，闭目盘坐，用手循着图案边缘开始细细体会，竭尽全力在脑海中绘制一个个图形的样子。正是潜心入微，八风不惊。心平气和，不怒金刚。
这图案类似盲文，忽而凸起的多一点容易分辨些，忽而几乎是平整的，则很难分辨图形具体的样子。李牧野以极大耐心坐在地上慢慢摩挲判断，手，心，神，三重协作，不容半点错误。消耗了极大的耐力，心力和念力，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搞清楚第一块砖上绘制的图形。
在一座崇山峻岭的深处，一对儿夫妻生下一个男婴，敬奉到祭坛上。空中有个人丢下某种鼠类在男婴的襁褓中。老鼠啃咬男婴，却反被男婴啃食。
再睁开眼时，窗外投进来的竟已是月光。仔细数了一下，有图案的砖块竟有十六块之多，若是依照这个进度，七天内都休想破译其中奥秘进入到第二层。而且这个解读过程并非易事，需要消耗极大的心力和念力，并且容不下半点错误，一个呼吸的节奏不对都可能导致某一点的错误而前功尽弃。
饶是小野哥的精神修养已达泰定大成境界，神如泰山定乾坤，心似苦海安岁月。全力以赴之下，也只能一口气解读完这一块砖，不但耗时甚巨，而且还极耗心神念力。
当年陈二姐在这里发现这图形的时候，在个人修养上肯定不如自己，但她的世间应该更从容些。按照之前古德丹增的说法，寺内有记载的，不计算当年修造宝塔的祖师人物，历代来此潜修者人中，只有她一人问鼎过这修行塔第七层。可想而知这个过程必定十分不容易。亲妈聪明绝顶，意志和个性都十分强悍，却并非是白无瑕那种天姿纵横的修行天才，却不知她是用了多久才登顶的。
李牧野冥想打坐，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继续这蠢笨的水磨工夫。第二幅图案，吃了耗子的男婴进入休眠，诞下他的亲生父母却在他身下点起了篝火。人们欢呼跳舞后散去。男婴在炙烤中苏醒，他奋力从火海中爬了出来却跌入山涧，顺水冲下高山，来到一片平缓的大地上，最后被一个少女搭救。
这时候李牧野的精神已经极度疲倦，神疲则乏力，心中恹恹不振，身上提不起力道，手心的感觉都变得迟钝起来。眼皮沉重似有千钧，强自振奋精神，抬眼看了看窗口，月已沉，天光见白。这第二幅图用时竟比第一幅还长。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十六块砖上的图案全部解读完？
时不我待，自己设定这个七天时间是有根据的。跟龙公明约定的探神宫地穴的日子已经定下，消息也通过阴阳门之口传遍了华夏江湖，届时自己这个拥有官方身份的召集人若不能及时出现，这出戏还唱的下去吗？
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区域，一炮轰了这座宝塔大概也不会有多大问题，最多事后掏一大笔钱堵住寺内众喇嘛的嘴。那古德丹增并非是什么大德君子，这寺内追随他修行的喇嘛们也多是钱压奴婢手之流，一手棒子一手糖，恩威兼施，让他们闭嘴应该不是难事。甚至乱枪打死心音活佛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扣一顶里通外国的邪教头子帽子就行了。
真正的难题其实在小野哥的心中，他是来寻找母亲昔日足迹的，心音喇嘛无疑是个关键人物，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心音。还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考虑血洗抱朴寺的事情。
李牧野强提精神继续摩挲地上图案，只一会儿的功夫，心头一阵阵烦躁袭来，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忽然有了要练拳宣泄的冲动，精神竟一下子亢奋起来，就在这屋子里，呼呼打起拳来。脑子里不自觉的将那造像假想成了对手。面对无处不在的怒目眼神，李牧野的拳越打越狂，心中怒火激增，冥冥之中似乎自己正在跟一个武功盖世的金刚力士交手。
对方随便的一招一式都蕴含着磅礴之力，迫的小野哥每一招都必须全力以赴。彼此怒意勃发，李牧野在巨大压力下发挥出了胜过平常状态数倍的力量。过往那些狡诈狠毒手段全都抛诸脑后，以最单纯的实力同幻想中的对手抗衡，到最后，金刚力士当头一拳压下，李牧野奋举双臂招架，竟感全身力竭，一屁股跌坐在地，金刚力士的拳头压在头顶，刹那间感到万念俱灰，想到磅礴的压力之下，自己必然粉身碎骨，到了此刻，心头怒意消散，绝望中想起了与母亲最后一起的日子，想起了一双儿女，又想起白无瑕，狄安娜，安意如，张娜，小芬等诸女.......
人生亦真亦幻，往事历历在目。辜负了真心，却没辜负青春。错过了兄弟义气，也错过了为人父的骨肉亲情。一念偏执，步步为魔。一念真挚，念念不忘。猛然醒悟，原来这辈子还有这么多想做没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要守护而没办法守护的人和物。
管你是金刚力士还是七情心魔幻障，老子就是要活下去！
悠然间，心头一震，恍然从剧痛的幻象中苏醒回神，发现自己躺在地面上，天光已经大亮，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身上暖融融的。汗水浸透了全身，四肢酸痛无比，提不起一丝力道。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心有不甘，也只能安静的躺在这里调养体力。心头一片晴朗明丽，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明澈。
百无聊赖之余，李牧野闭目垂睛，尝试以思感念力感知周围。一层空间内的情形在脑海中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自身的颓废无力竟似乎促使精神念力变得更加凝练而真实。以往对念力更多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而此刻，却变的如清风流水般真切。仿佛自己的手臂，心念所致便是念力所及，感知所见纤毫毕现。
在念力思感所体验的世界里，空气不再是无形的，而是出现了奇幻的色彩。那些幽浮在空中的灰尘也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李牧野尝试用念力去捕捉它们，发现它们会随着念力接近而跳跃躲避。这时候，念力已经成了具体的力量，甚至可以去用来推动从窗户钻进来的微弱气流。
李牧野忽然想到是否可以用这念力去感受摩挲地面上的图画。当这个念头在心中产生的一瞬，所有精神念力便立即对地面的图像展开了搜索临摹工作。
依次看过去，一幅完整的载录了某个史诗传说的图卷呈现在心底。宛如一幅描绘清楚的图卷在眼前展开，每一个人物都瞬间变得栩栩如生。
少女将男婴带回到部落，却因此蒙受了不贞的名声，被整个部落唾弃。少女带着男婴走进森林，将男婴养大成为十六岁的英武少年。图卷绘制了男婴长大成人的过程，一岁的时候他举起石头砸死了毒蛇，五岁时他用尖刺杀死了巨熊，十岁时他在某个雷雨天用自制的弓箭射杀了一条巨龙，十五岁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少女的丈夫。十六岁，他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到部落，在敌对部落手中拯救了所有人。
从此，英雄的传说揭开了序幕。少年开始了他的逆天之旅。他征伐统一了平原上所有部落，让不同部落的人们在一起打猎放牧相互通婚，结成一个强大的魔之国度。最后，他决定向自己诞生的国度进军。
在部落人的传说中，那里是凡俗不能到达的天神之国。决心征伐天国的时候，少年已经长成为伟大的国王，他亲率大军来到万丈高山下，看着英勇忠诚的士兵们不顾危险的攀爬峭壁，却一个个摔落下来。国王在盛怒状态下以神力召唤了一条天梯，率领士兵们顺着天梯登上高山。
图像到此戛然而止，李牧野沉浸在念力感应的世界里，暂时不能自拔，直到听到塔门外传入每日送餐的钟声才恍然回神。这时候身上的疲劳已几乎完全恢复。食物用槎杆从窗口送进来，李牧野只吃了几块干酪。
回忆整个故事经过，忽然心有所感，将全部念力释放集中于空间的顶部。就在造像的头顶上方，刚好是这造像怒目唯一看不到的位置，念力所及，那个部位忽然传出咔的一声，接着石板一翻，出口处一条绳梯悬垂下来。
李牧野毫不迟疑攀上绳梯，一口气爬上第二层。足踏实地，身后绳梯绞索收回，石板便自动翻回封住了入口。
先定了定神，再观察这第二层空间的情况。只见第二层空间同样十分空旷，只有当中摆着一张桌子，有男女两尊造像对面坐着，面露沉思之意，目不转睛盯着桌面上的棋子，显然正在对弈当中。
李牧野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被棋盘上的内容将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是一盘象棋，每一颗棋子都是用晶莹白润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令人一见便生爱不释手之心。棋局正呈现焦灼状态，红黑双方子力相当，都是攻中有守的阵势，虽有万马千军一去不回的气势，更有攻守兼备的老练。双方各有顾忌，一时间焦灼在了那里。
下棋的两尊造像，女的手福于膝上，目不转睛看着男的。而男的则全神贯注于棋局，手持棋子颇有举棋不定的意思。他眉头紧锁，思虑万千。而女子造像则是目含情愫优思，似乎心思并未放在棋盘上。
棋盘下方写了两行汉字，局为相思局，思家思国思伊人，局内局外局中秘。
同样的，这一层也没有明显能够登上三层的途径......
第八百一十五章 幻术
人间千姿百态，世事风水流转。纵然盖世无双，难免生离死别。
正所谓是，明知多情空余恨，驱舟偏向恨海行。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枉为人。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倒在了相思二字上。
李牧野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张娜，随后是白无瑕。
这一生，曾经为了前者放弃安逸，再入江湖搏命。也曾为了后者舍生忘死，与天下为敌。
爱情到底是什么，李牧野这情场浪子却也说不大清楚。
纵观此生结交的其他女子，其实都有些交易性质。王红叶和何晓琪就不说了，其余的不管是白雪，小芬，还是狄安娜，都是带着任务接近自己的，要说真心真意，只有心思单纯的安意如是最真的。
男性造像举棋不定，与其说是在思考，不如说是在犹豫。棋局复杂，变化无穷。但还不至于穷尽心思也无法窥测其中奥妙。李牧野已经瞧出来一手妙招可以化解女子造像的攻势，同时也是一战定乾坤的绝招。这时候小野哥才注意到男子造像的目光似乎也停顿在自己选中的那一步棋上。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当初布置这棋局，雕琢两副造像的人是故意留下这处破绽的。令人感到困惑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比第一层登上来的难度，如果这步棋就是登上三层的关键，那未免太有些小儿科了。
李牧野百思不解，索性不去想了。暗忖，若是这盘棋是自己跟白无瑕在对弈，那必定是要全力以赴的，但如果是陪娜娜闲玩儿，容让一步也无妨。看这女子造像，眼神不错盯着对面男性，心思似乎都没在棋盘上，神韵温婉倒像娜娜多一些。果断拿起男子手中棋子，落在了一处并不具备决定性的点位上。
棋子落在棋盘上，只听石桌下方传来一阵机括运动之声，接着桌子开始运动升高，头上的第三层对应位置打开了一道门户。李牧野没什么迟疑的，一步跳上去被升起的桌子送上第三层。
原来这盘棋争的并非输赢，而是谁相思对方更多些。升上去的时候李牧野暗自猜想，这第二层的相思布局多半出自那女子。若是入局者不懂怜香惜玉，偏要与女人计较个输赢，则机关不会开启。而世人多好强，争胜负是本能，这棋局微妙复杂，能从纷乱中寻到那一手胜机者，又有几个能按捺得住一步走出胜负手？
第一层是怒目金刚，第二层是思虑情侣，第三层又该是什么呢？李牧野怀揣着期待和好奇环视第三层空间，这一层的空间明显要比第一层逼仄了一些，四面空阔，居中竖着一座石碑，一眼看过去，上面空无一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李牧野走到近处仔细端详，这石碑的材质竟是一整块墨玉雕琢。色重质腻，纹理细致，漆黑如墨，入手感觉光洁可爱。是一块十分地道稀有的巨型料子。这东西竖在这里必有深意，第一层的四面怒目金刚可以诱发心火，第二层弈棋男女则是牵动情思，人有七情六欲，所谓七情便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有怒有思，这第三层多半会在剩下五个字上做文章。
墨玉石碑无声的伫立在房间里，上面没有一个字，李牧野以精神念力去感知这东西的内在，也只是觉得温润坚硬，并无其他特殊之处。正自感到困惑的时候，忽然一阵心血来潮，紧接着全身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这一回发作来势汹汹，宛如沸水决堤不可抗拒，李牧野拼尽念力权力压制，最后脑子里轰然一声，忽然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深沉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听上去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的。
“原来是一个失败的改造人。”那个声音说道：“可怜的家伙一定被那滋味折磨惨了。”
李牧野惊悚而起，忙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五光十色的怪异空间，面前站着一个十分面熟的黑衣中年男子。这人面色白伫透红，看之不过三十许人，面貌清隽，散发出一种近乎魔怪的男性魅力，双目开阖间精光闪烁湮灭，直望进人的心里去，站在那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意境。
“不用猜了，我就是你。”这人的声音深沉，说道：“这块墨玉叫问心石，有奇特的功能，可以唤醒人的多重人格，如果你是一个单纯的人就不会跟它发生共鸣，但如果你是个复杂矛盾的人，它就会在你心中分裂出第二甚至更多重人格。”
“放狗屁！”李牧野道：“我就是我，有个狗屁的第二重人格，而且不管老子有几重人格，至少可以肯定没有一个对这鬼石头知根知底的人格。”
“你还是没明白，所谓第二重人格并不是你自身分裂生成，而是这块问心石因为你的矛盾性情为你生成的。”黑衣男子说道：“你心中的本能恶念很盛，杀心如火，虽有泰山崩于前而定然无畏的勇毅之心压制，但终究不甘蛰伏，所以问心石的能量一勾引就出来了，形成了我。”
“意思就是有了你，老子今后就成了仁义单纯的君子，想做什么勾当的时候再不必矛盾纠结了？”
“非也，我的意思是有了我，就不需要你了。”黑衣小野哥说道：“今后你就简简单单做个快乐的恶人，自然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不需要我了是什么意思？”李牧野道：“我怎么办？”
“你当然留在问心石的世界里。”黑衣小野哥道：“一个像我们这样的男人，本应该是纵横天下唯我独尊的。”
“去你大爷的我们。”李牧野嘿嘿冷笑道：“臭不要脸的，谁他吗跟你俩是我们？区区幻术加上一块辐射源的墨玉就想乱老子心性，你还缺点道行！”说罢，忽然出手，一拳挥出，直击黑衣小野哥当胸。
出乎意料的，这一拳直接贯穿了黑衣小野哥的当胸，对方咧嘴冷笑道：“瞧见了吗？这里是虚幻之地，你和我都只是真灵虚体，任凭你力量再大也无用武之地，只要你心头的恶念凶念压住了平常心和善念，我就会比你强大。”
李牧野几乎要忍不住掐自己一把来证实他的话了，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可能会动摇自身信念的举动。对方借助一块带有致幻性质放射源的墨玉向自己施展幻术，锁住了自己的精神意识，意在引导自己自乱心性。这个时候精神意志上必须坚守自我，不能有丝毫松动，否则必定要堕入对方挖好的陷阱，说不定从此就成了一个无意识的精神病，听凭人家摆布。
密宗修行法门深受天竺国北派密门影响，多重精神修养，尤其善于催眠蛊惑之术。平原人到了高原，本就容易因为氧气含量变化而导致身心不适应，头晕脑胀也是难免的。在这高原客场遭遇精通密宗精神法门的术士，自然要比平常更容易中招。即便是李牧野这种体术修养高深，气脉几乎不受高原反应影响之辈，当此危局也不敢稍有大意。
对方所谓的虚灵之体不过是眼前幻术作祟，他是虚的，李牧野却绝对相信自己是真的。记得以前曾听老叶说过，江湖故老相传，藏区多玄石，有的能治病，有的则能带来不同坏处。究其根源，多为放射源所致。懂地质学的将石头拿到仪器下一测试就能发现其中奥妙。密宗高手借助这种致幻的放射源石头向人施展幻术，往往可以事半功倍，将别人的精神意志导入他制造的幻觉中，令人产生身临其境的错觉。纵然真实世界里前面刀斧加身，火海刀山也毫无所觉。
李牧野虽然一下子没办法摆脱眼前幻象，却还不至于被彻底迷惑。小野哥从来意志坚定，行事任邪不拘一格。在这座道是有情却无情的江湖中，保持这样的个性，没有强悍的自我意志是万难做到的。
“比我强大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取代我？”李牧野道：“你了解我的过往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呀。”黑衣小野哥妖异的眼神看过来，道：“我怎么会不了解我们自己呢？我们是李牧野，共和国特调办主任，位高权重的江湖大佬啊。”
“还是玄门的死敌，当世最可怕的几个江湖势力都是我的敌人。”李牧野继续说道：“这世上已知的最可怕的人物恨不得杀我而后快，这只是外在的威胁，同时我的身体内部也出了大问题，我是一个经历过一次失败改造的改造人，随时都有可能翘辫子，你现在还觉得取代我是一件好事吗？”
“这不是谁取代谁的问题，而是我们都没有选择。”黑衣小野哥说道：“我们是一体的，我就是你心中的邪恶生成，只要你恶念不消，我便永远存在，随时等待取代你的机会。”
“那你倒说说看，我怎么才能消除掉心中的邪恶？”李牧野笑嘻嘻问道。
“我佛慈悲，天下修持法门虽众，却唯独我密宗佛门最方便。”
“你当初就是这么忽悠陈淼的？”李牧野盯着对方妖异的目光，忽然眼中射出两道精芒，意态陡然凌厉起来，声若惊雷断喝道：“妖僧，你的把戏该收场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慈悲
风急雨促，雷声阵阵。
一辆酷路泽越野车疾驰在山路上，驾车的是个年轻男人，面露焦急之色，在后座女人的催促下已经把油门踩到底。
轰隆一声！
一道霹雳划过天际，山路前方依稀是一个人站在路当中。年轻男人大声叫道：“他们追上来啦！我要冲过去，你们当心些。”他提醒女子当心，自己则怒目圆睁，驾车丝毫不减速的奔着路中间那人冲了过去。
两道白光陡然出现，那人似乎甩出两条细长的绳索，泛着金属的光泽，隔着老远就劈上越野车的轮胎上。只听砰砰连响，四条轮胎竟先后爆了开来。车速骤降，那人腾空跃起，潇洒的跳上车头。手中一根银色金属棍喷出一团蓝焰，一枚问心钉穿过前风挡玻璃，精准的钉入驾车男子的额头。
后排座位上的女人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喊出男人的名字，另一个袭击者忽然出现在车子侧方，拉开车门钻进车里，一把抓住了只有几岁的孩子。女人骇然惊叫，奋力去抓这人的脸。这人只哼了一声，张嘴对着女人吹了一口气，这女人便感到脑袋一沉晕死了过去。
越野车缓缓停下，袭击者抱着孩子走下车，前方道路旁停着一辆三菱，这人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风间妙子那张清丽绝色的脸孔，一边走上三菱车，一边对之前出手的袭击者吩咐道：“筑摩风五郎，你负责断后，俄国人马上就到，你不要恋战，只要拖住一会儿就行了，我们会在支那南方等你。”
筑摩风五郎领命，躬身施礼道：“妙子小姐放心，我的忍术可以应付那些愚蠢自大的家伙。”
“混蛋！”风间妙子怒道：“你是堂堂御庭番五刃众之一，身负帝国重托，岂可鲁莽行事！”见筑摩风五郎一脸肃然受教的样子，她满意的点点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越野车，又吩咐道：“那个女人处理的干净些，不要给俄国人留下任何线索。”
“哈依！”筑摩风五郎鞠躬目送风间妙子抱着孩子钻进三菱越野车，这才转身来到那辆被他用暗器打爆车胎的越野车前。车里只有那个被风间妙子弄晕的女人。车门敞着，他走过去准备直接出手杀死女人，一阵风吹过来，女人的乱发飘动，露出白皙的肌肤，毫无疑问，那是一个丰腴美丽的女人。
筑摩风五郎是个强壮的男人，正当盛年，有着正常男人的需要。他在东瀛古幕府中潜修多年，还从未接近过女色。眼前的异性让他怦然心动。他并不太把风间妙子的命令放在心上。深夜中，狂风骤雨中，只有他和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不呢？他动了这个念头便一发而不可收。
他用肮脏的爪子扯掉了女人身上的衣物，这女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也许不如风间妙子那么高贵清冷，但肌肤雪白，肤质如瓷，丰腴又不失婀娜魅力，正是女人中的女人。筑摩风五郎心情激动，用颤抖的手抓在女人胸前的饱满上。
这时候女人醒了，睁开眼就慌乱的寻找孩子，随后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和眼前的猥琐男人。女人并未显得太过慌张，愤怒的目光一闪而过，随后她忽然笑了笑，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筑摩风五郎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从女人的神态上判断，似乎事情正在向比较理想的方向发展。他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一边嘴里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向女人做着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如何如何。然后野狗似的扑了上去。
女人对这个粗鄙的男人不抱希望了，猛然抬膝，用了一个柔道的动作，撞向筑摩风五郎的裆部。她受过很专业的训练，这一撞的力道很大，也的确得手了，但是却并未取得她所预想的效果。筑摩风五郎的那地方跟铁块相似，这一下撞击竟根本未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反而更激发了这禽兽的**。
这时候，女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强悍可怖，她像草原上的母狼，彪悍泼辣，奋力抗争，不给这人得手的机会。筑摩风五郎几次未能直捣中宫，终于被激发出怒火，扬手狠狠抽在女人的下巴上，这个地方可以很容易把人打晕。
女人的头一歪，终于不挣扎了。
筑摩风五郎嘿嘿狞笑着趴了上去，就在这时候，身后天空轰然一声霹雳！
一道人影从车外延伸进来，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用他熟悉的日语说道：“下贱的东西，再怎么进化也没办法脱离野兽的本能，因为你们从最初就是野兽。”
筑摩风五郎大吃一惊，身为顶尖忍者，御庭番五刃众之一，被人从身后接近到这个距离，不但是忍者的奇耻大辱，更是掉头殒命的严重大错。他一把抓起刚脱掉的衣服，像一条游蛇从越野车的另外一面钻了出去。
那个身影并未追击，由着他逃离出越野车，身影竟逐渐变的暗淡模糊，最后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筑摩风五郎大吃一惊看着，心中惊骇无比，这是什么忍术？不见任何动作，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慢慢消失了。他以忍术中的闪装术用最快速度将衣服和装备套回到身上，抽出短刀和十五米长的绝杀兵器风镰。
风急雨骤，筑摩风五郎站在越野车顶端，全神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那个女人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筑摩风五郎立即循声而动，手中风镰手柄一转，一道银线从中射出，凭空舞动旋转，追踪着女人的声音过去。快如闪电，毒似灵蛇，只要被它接触到一星半点，便会立即缠绕过去将被攻击的目标切割成无数碎块。
“蠢货，我在这里呢！”女人的声音从侧后方传入耳朵，筑摩风五郎转脸看过去，刚好一道霹雳闪过天际，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子，纯媚动人，倾城之色，手里提着一柄雪亮的短刀，眼中的杀机令人胆寒。四目相对，女人碧蓝如海洋般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妖色，筑摩风五郎顿感到头脑一阵眩晕。
好厉害的催眠瞳术！
筑摩风五郎毕竟不凡，意识到不是对手，立即转身便逃。
女人冰冷的声音顺风追来：“若在平常的天气里，也许你还有机会逃走，在这样的雷雨天气里，你就只有认命的机会。”
筑摩风五郎猛然感到前方的雨水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紧接着一道水柱从天而降将他裹挟在其中。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就被这股惊天巨力撞击的七荤八素。
“车里的女人有个孩子，被谁带走了？”金发女子赤着一双天足，踩在了筑摩风五郎的脸上。磅礴的雨水没有半点淋到她身上，这神奇的一幕宛如天神下凡。
筑摩风五郎紧咬牙关，不肯说话。
金发女子的足下加大了几分力道，筑摩风五郎不得不张大了嘴巴，女子长发无风自动，整个天地间的风雨都跟着纷扰起舞，雨水忽然狂涌而至钻进他的嘴巴。他顿时喘不过气来，肚子迅速隆起，剧烈的痛苦让他奋力挣扎，但身上的雨水却似有千钧压的完全没有挣脱余地。
“我说，我说，不要这么对待我。”筑摩风五郎乞求着说道。
金发女子收回了天足，冷漠的看着筑摩风五郎。突然，她黛眉一紧，喝道：“你敢自杀！”雨水席卷而起，将筑摩风五郎从地上卷起，但是他的眼神已经黯淡无光，毫无生气。紧接着，忽然从他的眼睛和口鼻中鲜血狂喷。
金发女子丢下他的尸体，一阵风似的回到车子旁。
车里的女人已经把衣服穿回到身上，用七分惊三分惧的眼神盯着金发女子，道：“原来是你！”
金发女子看着她，用汉语问道：“少废话，你的孩子呢？”
女子一皱眉，冷哼一声道：“你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金发女子冷笑道：“我说了，不要废话，你看到刚才那人的下场了，别逼我那么对你。”
车里的女子道：“我的孩子被人夺走了，我也想知道那些东瀛人为什么这么做。”又反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别人夺走了我的孩儿，我没本事抢回来，就只好来抢你的去跟那人交换。”金发女子抬头看一眼茫茫无际的铅云高天，问道：“带走你孩子的人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
车里女子心中宁愿孩子落到她手中也好过被东瀛人抢走，实言相告道：“一辆三菱越野车。”话音刚落，金发女子已经纵身钻入黑暗的雨中。下一瞬，一道光芒亮起，机械的轰鸣声入耳，一辆造型极其夸张的摩托车从黑暗中狂飙而出，奔着三菱越野车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
李牧野忽然从墨玉幻境中脱离出来，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在四角石塔的第三层，那尊墨玉碑依然静悄悄伫立在眼前。正自惊疑不定的时候，忽感到整座宝塔都在震颤不已，接着头上机括开启，门户大开，一条梯子从天而降。
小野哥迫切的想知道刚才向自己施展密宗奇术导入自己精神世界，企图动摇自己信念分裂自己人格的妖人是谁，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有任何迟疑，举步走上去来到第四层，却发现这里只有一副整身舍利子。
所谓整身舍利子就是高僧死后尸体直接坐化成了舍利子，以不垢不灭的状态存续在世间。
第四层中坐化的这人穿了一身喇嘛服饰，面皮暗红有光，宛如玉质。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这舍利子全身经络血脉都清晰可见，又宛如琉璃多彩。只见他神态慈和安详，宝相庄严，五心大盘的姿态，虽然坐在地上，却仿佛有着高高在上的神韵，令人油然而生膜拜的念头。
这人身上的喇嘛服饰都已经糟破了，在此坐化的时间只怕不下数百年，肯定不是那个什么心音活佛。却不知刚才配合那墨玉放射源催眠自己进入幻象境地中的家伙是不是他。李牧野对于灵魂轮回的说法只是一知半解半信半疑，并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肉身陨灭，还有一丝性灵真念活着？
李牧野围绕这尊舍利身转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早料想到不会这么简单。第三层应该代表了惊，那幻象的确是够惊悚的，但对李牧野而言还不构成威胁。
这一层又会有什么幺蛾子？光凭肉眼观察似乎再看不到什么独特之处了，之前都是需念力感知启发，这次或许也不例外？小野哥心念一动，停身站在这尊舍利身面前，四目相对，释出自身的精神念力去尝试观察体会这舍利身内的情况。
忽然，异变突现！
那舍利身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悲悯同情，小野哥突然感到心头一震，竟莫名的悲从中来，一刹那便跪伏于地，涕泪横流，脱口而出道：“弟子罪孽深重，求上师慈悲......”
第八百一十七章 苦尽甘来
苦海无边，众生各有际遇，午夜梦回，偶尔思及，谁不曾有过悲从中来的一刻？
四目相对的一瞬，那双眸子竟闪出异色，泪泽干涸，悲悯难言，仿佛隐藏着天下咸苦。李牧野这一刻不自觉的回顾此生，只觉得人生处处是悲凉，造化无情弄人，骨肉分离而不得相聚。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深沉的说道：“痴儿，痴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只干枯的手缓缓探出，按在李牧野的头顶上。道：“就让我为你超脱苦海沉沦，远离尘世因果循环。”
李牧野伏地低头，对方精神念力灌顶而入，自身气血顿时如沸油遇水，烹的一下滚沸爆炸开来。
“不枉不做，不思不悔。”嘶哑声音继续说道：“万般悲苦，皆从命理，世事无常，无问西东。”又道：“什么都不要做，做既是错，什么都不要想，想既是妄念，一切苦楚都是从命运气数中来，世事本无常情，何必理会？抛开吧，放下一切，才得极乐大道，圆满无碍者，脱苦海，不在轮回中。”
念力加身，气血被完全压制。
李牧野悲欣交集，难以自已，一心求超脱，任凭气血被念力吸引到头顶百汇处。
那念力牵动风云，竟令得室内空气旋转流动。李牧野对周遭变化毫无所觉，心神完全被这妖异念力吸引，甚至甘心与之融合，受其驱策，共同将体内气血往百汇泥丸集中。
气血越集中，眩晕感越发强烈，个人的自我抵抗意志也随之更模糊。情绪完全受到支配，心情悲观暗淡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没有人曾有过一刻真心对待过自己。生命不过是一次孤独的旅行，从生到死，始终孤独。
随着对方灌入的念力越发强大，李牧野除了感觉眩晕和自我意志削弱外，还发现自我的念力混入对方精神意志，竟可以清晰察觉到自己的气血被高度集中后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凝练通透，白多红少。连那些融入到血液中的液态纳米金属都似被挤压成了更细微的金属分子状态。
李牧野陷入深深的悲凉绝望中，如旁观者一样看着这干瘪的舍利身和尚将自己的气血集中升华为神道原力。这人生前一定是神道境界了，所以才需要神道级别的力量才能灌入他的肉身舍利子内。他意志神识不灭，俨然有了仙佛的神通。这念力并不如何强大，但却胜在精纯凝练。将自身悲苦化作凄冷心念导入李牧野的精神意识中。
发生在自身上的一切事情小野哥的内心都一清二楚，但此刻的他内心中只剩下一片悲凉，因为感觉不到这世界对自己的任何爱意，他完全兴不起一丝半点的抗拒念头。对方的精神念力借李牧野的精神意识吸纳了足够多的原力后变得越发肆无忌惮，开始蚕食融合李牧野本身的精神意识来。
密宗素来有转世灵童的传承秘法，在精神识念方面的研究胜过江湖上任何门户。这干尸一样的家伙在这方面显然取得了更惊人的成就。轻轻松松就找到李牧野精神世界里的破绽，以一念悲凉压制了李牧野的自我意志，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游刃有余，把握十足。
他在这里等待多年，就是在等李牧野这么一个体术和精神修养都无限接近神道水准的年轻高手。现在他终于等来了这个再造生机的机缘。他将自身的念力完全无保留的以灌顶方式进入李牧野的精神意识中，力争尽快完成那最后一个吸纳原力的动作。
就在此时，突然，沉浸在悲伤中的李牧野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那是母亲陈二姐的声音。
在某段灰暗岁月里，京城一个普通夜晚，陈二姐素手柔情认真整理着房间里每一件从未有主人使用过的玩具和衣物。这样的情景一直潜藏在李牧野内心的最深处，那是小野哥成长经历中的某段时光里最深切的奢望，不能对人言，甚至不能对自己说。因为说出来以后怕自己会变得软弱。正因为这渴望太深沉，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只有短暂相处时光的母亲。
不对，我还不能死，也不应该就此绝望。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件事值得我去弄清楚究竟，还有一个人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李牧野心头忽然升起了热切的念头，很快化作无穷的渴望执念。
当这个活下去的念头升起时，一切忽然间归于寂静了，那些升华转化为神道原力状态下的气血，在面前的这个他完成最后的吸纳动作前一下子静止下来。直到李牧野本已经停止的心跳重新恢复了动力，那些气血才开始重新在体内循环运动。
那个他想收回自己的念力，但李牧野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主动后撤了一大步，将自身的头顶与对方的手掌分离开来。
“我叫心照。”干尸舍利身忽然睁眼，神光已无，只剩下一片灰暗枯朽，道：“我败了，希望你以后能记着这个名字。”
“你不是心音？”就在刚才，李牧野一度以为他就是心音，身上的喇嘛服饰只是迷惑自己的伪装。却没想到这个一见面就暗算自己的干尸并非是大仇人心音，不由好奇问道：“你跟心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暗算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心照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油尽灯枯，念力枯竭，只剩下一点神智意识残存在这干尸一样的整身舍利体内，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寂灭，再无半点希望可言。到了这会儿，他看着自己无意中成全的年轻男子，不由得暗自慨叹时也命也。等了五十年的机缘，却原来是要为他人做嫁衣。
到了这一刻，他已万念俱灰，畅所欲言。
心照道：“心音是我师弟，我们都是心印不死瑜伽的传人，他修的是转世夺舍之术，我学的是念力化神之法。”
李牧野问道：“之前操纵下面的墨玉把我催眠的人不是你？”
心照道：“那是心音以离舍之术施展的催眠幻术，他在那种状态下不能持久，更不是你的对手。”
李牧野道：“大约二十多年前曾有个女人登上这座塔的第七层，你可还记得？”
“那是个非常了得的人物，我怎么会忘记呢。”心照道：“心音想要利用她的权力，却被她蛊惑玩弄，替她灌顶开悟后，很快就被她反超，这座塔的第七层连我和心音都不曾登上去，那女人却办到了，着实厉害啊。”
他语气充满赞叹，李牧野听得悠然神往，遥想老妈当年风采，将这两个大高手摆弄于股掌间，甚至问鼎了他们都不曾问鼎的古塔第七层，那份风姿隽永，钟毓神秀，简直并世无双。像她那样的女人，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寻短见离开了这个世界？小野哥一刻没见到陈二姐的尸体，就一刻心有不甘。
心照对母亲的事情所知有限，想要了解更多内情，还是要见到心音喇嘛才行。
“心音在哪里？”李牧野又问道。
心照道：“在第五层，他还没领悟神念原力，所以甚至连第六层都没办法上去。”又道：“他这辈子学了转世夺舍的秘法，便总想着求稳当，不敢迈出那一步去，所以一辈子都注定难有大突破。”
李牧野道：“你能在这个状态下活这么久，他应该没少照顾你吧？”
神照切齿道：“他哪里是照顾我，只是用外来的生化邪术为我续命罢了，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得到我潜修而成的神念原力，我抗拒周旋多年，却没想到最后只是为了成全你。”
李牧野道：“我的潜意识虽然是悲观怀疑主义者，但并未如你所想的对人性完全失去了信心，我有我爱的人，这世上还有爱我的人，所以我还得活下去。”
神照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这一生到此为终章！”说完，闭上了眼睛，竟再无生息。这一次却是彻底成为了舍利身。
李牧野恭敬施礼，道：“大师，你虽然存心害我，却无意中将我的精神念力带入到新层次，今后若有所成，你当是我半个恩师，请受我虔诚一拜。”说罢，伏地对着心照的尸体磕了个头。
咕咚一声，心照的尸体忽然向左一倒，露出坐下一个窟窿来。
里边摆着三样东西，其中有一个钢瓶气罐连着个屁塞子，李牧野一眼就瞧出这是做什么的了，难怪他这个鬼状态下还能续命这么久，原来是施罗德的高科技在作祟。另外还有一串手珠和一个手柄。
李牧野又拿起手串看了看，十八颗不知什么材质的石头，打磨成了十八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做工不算精细，穿成了串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既然能出现在心照这样的大宗师身下成为遗物之一，此物必定有些特殊之处，李牧野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详细研究，只是随便戴在了手腕上。又继续琢磨那个手柄。探手过去，轻轻一拉。
只听轰隆一声，山摇地动似的动静过后，墙壁上竟裂开一道门户，李牧野走进去发现是一条旋梯，料想是通往第五层的途径，心中暗自庆幸，亏着小野哥算是有心之人，给那老和尚跪拜磕了一个头，不然还不知道要为了这个简单的机关耽搁多久。怀着戒备的心情，缓缓步入到第五层。举目四望，不禁大吃了一惊！
第八百一十八章 小龙人儿
以李牧野泰山崩于前面不更色的心性修养，即便是看到一个死人在自己面前起死回生也不会太过吃惊，但这一刻，他看到的东西竟是以前在东西伯利亚冒险时见过的不死之神！岂有不大吃一惊的道理。
那物趴在那里，上半身披着一条红色喇嘛袍，下半身赤身**，虽然是人腿的样子却密布着青麟，身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貌似有些辛苦的样子。这东西类人而非人，说不清楚是史前生物还是天外来客。李牧野艺高人胆大，又毕竟见识过这东西的同类，所以全神戒备下，仍选择小心凑近了观看。
到了前面才看清楚，这东西的上半身依然还是个人的样子。依稀是个形容枯槁黑瘦的光头老者。这位看上去应该是正在或者刚刚经历了某种异变，此刻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口鼻中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声。
之前那个不死之神很可能是北极圈的异人鲛族，半人半怪。但人家那是天生地养的本相。而眼前这个显然是在进行某种进化，并且还没完成。他趴在那里，似乎睁眼的力量都没有了，喉咙和鼻孔中发出呼呼哼哼的怪声，看上去十分孱弱，远没有传闻中怪物出现必赤地千里风雨雷电的凶煞情景。
李牧野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从前听老叶讲，昆仑玄门中有风水化龙的秘术。说人死后，以月感布和江膏龙泥将尸体包裹，讲究的是一层龙泥一层布，包上整整九层后倒置埋入风水龙穴中。数年后便可以返祖化龙修成长命正果，潜入地脉随江流归入大海。言之玄密，却是古来有之，无从考证的风水秘术。
所谓月感布就是用一种巨型白色蝙蝠的绒毛纺成的布，这种蝙蝠只在赤道周围的国家出现，体大如狐，昼伏夜出，尤其喜欢在月圆时对月嘶叫，因此得名感月狐蝠。当胸一团白毛尤其特殊，用来纺线织布就叫做月感布，这布入水不侵，浴火不焚，算是一种异宝。与江膏龙泥混合，天长日久了最终会演化成一种角质物质。
小野哥少年时倒是亲眼见识过别人家的坟茔被修水库的施工队挖开，结果挖出一尾龙角大鲤鱼来，有方士听闻此事就跑来说这鲤鱼不能吃，但施工方的领导不信邪，硬是命厨子杀鱼吃肉，结果当晚暴雨倾盆诱发山洪，工程队的营地被山洪冲垮掩埋，杀鱼的厨子和指挥的领导都被埋在里头了。
当时施工的地点就在自家附近的山中，很多孩子都跑去瞧过热闹。李牧野还记得因为这事儿被李牧原揪着耳朵好一顿胖揍。那个之前劝说不能吃鲤鱼的方士还被派出所的人捉去问话，之后有传闻说，那鲤鱼是人的尸体化生而成的，本意化龙，但因为山河易容换冒断了地脉风水，所以只化成了一条龙角鲤鱼，生存久了，存在一点念力真性，有了呼风唤雨的天赋。
当年小野哥在学校虽然谈不上品学兼优，但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时代少年，对这种封建迷信的勾当自是嗤之以鼻。所以早就把那件事忘在脑后了。如今见识了世界另一面中传承三千年的江湖秘闻，对于返祖这种科学现象早已算不上太陌生。
这密宗和尚看样子就是在进行一种类似化龙秘术的玄门方术，想要改变自身体质来争取更长的寿命，或者是进化到更高级的生命层次去。可惜只进行到一半就被自己撞上了。看他的鬼样子，暂时也翻不起多大浪来。李牧野从容的继续观察这第五层石塔内的情形。
塔内对比下面四层还多了个柜子，门敞着，能够看到里边摆放了许多檀木盒子，几乎都是敞开盖子的，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药物芳香，不必到近前去分辨，也能想象得到里边盛放的都是顶级山珍地宝。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藏区高原多奇花灵草，李牧野料想这里头的东西必定都是难得的宝贝。先前在第四层转化神道原力的时候消耗极大，这会儿正感到腹内空虚，便过去随便抓了两把，当瓜子丢在嘴里嚼了起来。
“不，不要吃！”和尚忽然奋力睁开眼，说道：“吃了对你没好处。”
李牧野没搭理他这茬儿，一边将一根金黄晶莹食之满口生津的大虫草塞进嘴里咀嚼，一边问道：“你是心音大师吧？你这是什么情况？”
“我得了一种厉害的皮肤病，那些草药是我用来治病的。”心音和尚点点头，看着李牧野置若罔闻的继续将他千辛万苦所积累的家当往嘴里塞，心中焦急的在滴血，说道：“你不要再吃了，会要命的。”
李牧野把手里的虫草药花吃干净了，拍拍手，道：“原以为还需跟你大战一场，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又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牧野，半年前开启神宫地穴的那个女人正是家母，今天专程来此会你。”
“你是陈淼的儿子？”心音黑赤赤的面皮颜色似乎更深了，惊讶的打量李牧野，问道：“你是来找我寻仇的？”
李牧野道：“我是来寻找真相的，如果只是为了报仇，就不会先来找你了，我想知道我妈当年在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个做师父的为什么要帮着施罗德一起去害她？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你的问题有点多，我需要一个个的来回答。”
“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李牧野冷笑道：“别再说你得了什么皮肤病，否则别怪我把你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揭掉！”
“你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心音和尚面露慈悲之色，坦诚的样子说道：“行事干脆狠辣，跟你母亲如出一辙，看来不跟你说实话是不可能了，我正在修炼一种玄门方术，练到最高境界可以返祖进化成龙。”
“看着有点意思。”李牧野道：“不过人家玄门的化龙术，讲究的是身上生机断绝后再绝处逢生，取的是枯木逢春之理，以风水龙穴和江膏龙泥来起死回生，你这活的好好的，跟这瞎折腾个什么劲？对了，你这老贼秃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刚才还想用什么离舍术来取代我，这会儿倒装的像个有道高僧了。”
“李施主不要误会。”心音明显精神振奋一些，勉力从地上挣扎坐起，说道：“老僧之前绝无恶意，只是想闻听佳客入塔，便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
“然后就制造了一个幻境和一个号称是我的心头恶念的假人格？”李牧野笑嘻嘻道：“老和尚，彼此都是脸光光，腚肮脏的江湖老油子，你最多就比我多吃了几十年虫草而已，要说卑鄙无耻，我大约还有些散手，你若是再这么不光棍下去，我也只好对你用些不尊敬的手段了。”
“别，别，老僧这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折腾。”心音看着含笑迫近的小野哥，赶忙摆手说道：“老僧实话实说就是了，我是得了施罗德提供的一种生化药剂，其中含有可以改变东方民族基因的药物，注射以后就会进化返祖，得到跟上古神话人物一样的力量，我准备这些草药都是为了补充体力防止意外的。”
“这就是你帮着施罗德，出卖我母亲的原因？”李牧野问道。
“你母亲的事情老僧我也很难过，她当年虽然利用了我，但毕竟还尊我一声老师父。”心音和尚说道：“那件事完全是施罗德那魔头一力促成的，而你母亲其实有些责任的，老僧之前就曾经劝说过她莫要试图开启神宫，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秘密，当代每个民族的命运轨迹在三百年前就定下了，妄图逆天改命的结果只有......”
“逆天改命？”李牧野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个天是谁？施罗德吗？”
心音和尚摇头道：“老僧不知，我这么说只是一个比喻，你既然能来到这里，当然也该对世界的真相有所了解，当知道施罗德的能力和他要做的事情不是我能阻止的，他既然找上门来，老僧何德何能，怎敢拒绝？”
李牧野没有计较他的这个带一点求饶意味的说法，阴沉一笑，继续问道：“我母亲当年在这里找到开启神宫地穴的秘钥，这件事应该是很隐秘的，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施罗德是怎么知道的？”
心音和尚面色一僵，立即意识到李牧野在怀疑什么，连忙解释道：“李先生不要误会，老僧绝没有出卖令堂，老僧固然不敢得罪施罗德，难道就敢公然与令堂为敌吗？陈淼的能力和影响力都不在施罗德之下，老僧不过想偏居此地求个世外逍遥而已，如非必要，怎肯牵扯进这二人之间的博弈纷争中。”
“不是你说出去的。”李牧野道：“我母亲孤身入山，若非知道内情的人把内幕消息传递出去......”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下子住口不说了。
“以老僧所见，这件事就是你母亲自己传出去的。”心音和尚机智的猜到了李牧野闭口不语的原因，十分诛心的说道：“你们是母子，该知道令堂行事从来缜密狠辣，老僧世外之人，毕竟跟她师徒一场，没有必要，何苦站队选边来陷害她？”
“也有你这一说。”李牧野面无表情看着他，良久，终于点点头，问道：“看来你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了？”
ps：十一点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