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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拐子饭     混在帝国当王爷txt下载     混在帝国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年(七)

    赵通语气极为严厉,对李勋的许多政策以及他个人一些事情,大加斥责,最后更是把那些与李勋走的较近地方官员,也都是给带了进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赵通的意图非常明确,只要是关于李勋的一切人和物,他一律否决,一律排斥。

    “李勋简直是胡闹,那些西域蛮子也就罢了,大石人可是我们汉人的死敌,当年大石人夺我汉人土地,杀我汉人百姓,如今竟也能安然生活在陇右这块土地之上,与汉人平起平坐,哪里有这种道理?”

    赵通越说越气愤,最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厉言呵斥李勋胡乱作为,渎职,乱政。

    赵通的话语落下,当即有一些陇右西部的地方官员站出来,出言附和,大加指责李勋。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青,这时候终于是忍无可忍,准备起身说话,一旁的刘煜拉住他,周青却是用力甩开。

    “王爷,陇右的一切政策,都是经过众人商讨,上报朝廷,得到政事堂正式批准文书之后,这才开始在陇右道西部七州全境实施,并不是哪一个人做出的决定,王爷如此指责李节度,恐怕并不适合。”

    周青对李勋的印象一点都不好,经常找其理论,对于李勋的许多政策,最开始也是极力反对,但是这两年时间,陇右西部七州在李勋的打理之下,确实是变得越来越好,西域人,大石人,汉人,各民族百姓开始慢慢融合,治安与生活环境有了很大改观,周青虽然性格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事实证明,李勋当初强力推行的许多政策,如今看来,收获巨大,其政策方向也是对的,周青并没有因为什么面子原因,跟李勋憋着来,而是开始改变心态,用心用力大力执行李勋的政策,到了现在,周青反而成了李勋民族融合政策的极力支持者。

    “王爷,李节度的民族融合政策,是经过朝廷与政事堂批准的,如今看来,这个政策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效果,吐蕃来犯之时,西域人与大石人就是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对反抗吐蕃的进犯,起到了一定作用,他们还是有一定功劳的。”

    刘煜这时也站了出来,以柔和的语气,遮蔽周青的锋芒。

    赵通冷冷注视着两人,好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了异样冷笑,拍着手掌,不阴不阳的说道:“本王才刚刚说了李勋两句,你们两个便是急不可耐的站出来为其辩解,有人说李勋在陇右西部拉帮结伙,拥兵自重,本王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啊!”

    周青怒声道:“王爷无凭无据,如此话语,是何道理?朝廷赋予李勋总管陇右西部七州一切军政大事,若是行事正确,对百姓有利,对地方有利,我作为他的下属,自当用心做事,与结党营私有什么关系?”

    赵通哈哈大笑道:“本王可没有说结党营私一词,倒是你自己说出来了,你心中没鬼何须此言?你这分明是不打自招啊!”

    周青满脸通红,大声说道:“下官衷于朝廷,忠于皇上,问心无愧,岂是王爷一言能够所污?”

    赵通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喝水,没有在和周青打嘴仗,他是亲王,与周青这么一个中低级官员在那里吵来吵去,有**份。

    赵通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随后便是有四五名地方官员站了出来,开始指责周青为政有失,也有人出来为周青说话,双方说来说去,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自然也就吵了起来。

    与赵通一同前来的左通卫将军张金、大理寺通判陶侃以及姚固这三个观察副使,张金与陶侃两人也在场,只不过陶侃显得很悠闲,不管吵的多厉害,他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而张金则是眉头微皱,目光不时朝赵通看去。

    赵通此行陇右道西部的真正意图,自始至终就没有透露过一言半语,到了武州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只是四处转悠,对包括郑春在内的地方官员,态度都是非常温和,就连张金最开始也是觉得,赵通此行前来,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因为就算李勋出兵西域,没有上报朝廷,有擅自用兵之罪,但毕竟还是打赢了,并且贡献巨量战利品给朝廷,功大于过,加上他与皇上的那种关系,自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就算赵通想干些什么,恐怕都是没有机会。

    现在则是完全不同了,随着赵赫被刺杀,皇上震怒,趁着这个时机,赵通突然发难,就算不能拿下李勋,但至少可以拿掉李勋一半的权利,让自己的势力趁机进入陇右西部地区,以致最后取而代之。

    李勋快马疾驰,临近武安城,不时的有人朝着武安城方向赶去,显得非常热闹,这种异常的热闹,反而让李勋感觉到了一些反常。

    “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大帅。”

    陈德上前拉住一名西域人,低声询问,西域人扭头看向李勋这边,显然以前曾经见过李勋,认出了李勋的身份,快步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您要为我们西域人做主啊!”

    李勋翻身下马,扶起此人,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自当为你做主。”

    西域人抹着眼泪,把事情的缘由给说了出来。

    赵通的突然爆发,是在六天之前,他对李勋的许多政策提出强烈异议与批评,并以观察使与亲王的双重身份,严厉要求陇右西部境内,大石人与西域人所需要交纳的土地税赋,要三倍于汉人,并且取消了他们从军的资格,以及李勋承若的免税五年,汉人可以享受这个政策,大石人与西域人则是不在此列之中,还有,取消外族人可以与汉人通婚,最重要的是,赵通要求陇右西部,不允许再有任何除佛寺以外的任何宗教寺庙,等于是剥夺了大石人与西域人的精神信仰。

    赵通的这些做法,可以说是全盘否定了李勋的民族融合、平等的政策,这些决定一经发出,顿时让整个陇右西部都是炸开了锅。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年(八)

    李勋冷笑道:“赵通这个老王八蛋,坑起人来倒是有些手段。”

    到了现在,李勋哪里还不明白赵通的意图,他两个多月前就是到了陇右,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到处闲逛,这完全就是假动作,实际上,赵通在暗中积极联系和串联属于杨氏与翼王的官员,把他们聚集起来,一旦有机会,便立即发动对李勋的进攻。

    司马图在旁低声说道:“赵通既然已经行动,丰京那边恐怕也是有了动作,我们当谨慎行事。”

    “用得着这般小心?”

    李勋不屑道:“西域被我打下来了,又贡献那么多的钱粮给朝廷,如此巨大功劳,就算做些出格事情,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与我。”

    “主公此言差矣。”

    司马图摇头说道:“主公请想一想,赵通在怎么说也是亲王,身份高贵,因为处事低调,少与人结交,平常很得皇上的信任,诚如主公所言,主公占据西域,贡献巨量钱粮,功劳何等之大,朝堂上对主公的弹劾,就算证据确凿,但功大于过,皇上绝不会真正怪罪主公,但是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结论,皇上也不能一言遮蔽众臣,所以,这才派了与各方势力没有多大关系的赵通任观察使,前来陇右巡查,但恰恰这个时候,翼王被刺事件爆发,朝野震惊,所有的一切厉害因素,全部都是指向了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太子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没有了朝堂之上的帮助,主公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将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听着司马图的分析,李勋陷入沉思。

    “说下去。”

    李勋知道司马图话没有说完。

    司马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翼王刺杀事件,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的自导自演,这个计划不得不说非常高明,就现在来说,非常成功,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皇上震怒之下,太子一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但仅凭这一点,翼王恐怕还扳不倒太子的之位,所以,他让赵通来了陇右,趁机夺权,这个夺权,不一定非要把主公彻底逐出陇右,只要把陇右西部的局势给搞乱了,动摇了主公的根基,日后的争位大戏上演,主公无力援助太子,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功。”

    最后,司马图说道:“范先生所言极对,赵通要的是乱,我们就一定要稳,绝不能让他们乱了陇右的局势。”

    李勋沉思不语,两次陇右之战,自己都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但这种好处,不是全部,有相当一部分的利益被其他人给瓜分了,其中就有翼王与杨氏的势力在内,就拿现在的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其中肯定有这两方势力的人在里面,以前李勋通过暗卫,也是掌握了一些人,但人数并不多,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如今看啦,是自己大意了,翼王与杨氏两方势力通过两次陇右战争,安插到陇右道的官员,恐怕比自己掌握的要多很多。

    良久之后,李勋才是从沉思之中醒来,对着司马图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

    “说明白一点。”

    司马图低声说道:“杨氏与翼王两方势力,肯定在陇右安插了许多自己人,但绝不会如此之多,如今这么多的官员附和赵通,其中很多人是那种投机派,无非看重的是赵通亲王高贵身份,希望通过他获取利益,赵通能够给予的,我们可以给的更多,再者,赵通虽然是皇上指派的观察使,但他手下还有三名观察副使,他们虽然与赵通一同前来,但不一定就是自己人,以上两点,主公都可以拉拢与分化,这是软的方面,至于硬的方面,赵通虽是观察使,有决断地方政务的权利,但主公身上也有观察使之职在身,说简单点,你们两人都是观察使,赵通可以否决与更改主公的行政命令,主公同样也可以否决与更改他赵通下达的行政命令。”

    李勋嘿嘿笑道:“这不就是扯皮嘛!”

    司马图呵呵笑道:“就是扯皮,翼王此举来势突然,太子一时间落入下风,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尽可能给太子或是我们自己拖延时间,待太子缓过气来,赵通这个临时观察使,恐怕在陇右也就失去了作用。”

    李勋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确实有道理,抛开赵通亲王身份不谈,他毕竟得到赵智的信任,自己要是与他硬来,赵通一个弹劾传到丰京,指不定赵智会怎么想自己,到头来还是得不偿失,于己不利。

    李勋回归武安城,顿时引起四周士兵的一阵欢呼。

    李勋目光扫视四周,城内有很多西域人与大石人聚集,郑春明显加派了士兵人数稳定城内治安,防止西域人与大石人作出过激的事情。

    到了城南都督府,这里非常热闹,大量的士兵守卫都督府,同时,也有大量的西域人与大石人,吵吵嚷嚷,寻求主要官员出来对话,给他们一个说法。

    李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都督府,然后对着司马图说道:“先回节度使帅府。”

    司马图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

    节度使帅府就在都督府几百米之外,李勋决定先回家看望妻子与还未谋面的女儿,至于赵通,让他去闹,反正一时半会儿,陇右还乱不了,硬碰硬,到了最后,赵通大不了拍拍屁股回返丰京,而自己苦心经营的陇右局面,恐怕就损失大了。

    李勋拍开大门,守门的亲兵见到大帅回府,大喜过望,就要回身通知府里的家眷。

    “不要大声喧哗,吵到我女儿,我可不饶你。”

    李勋制止了亲兵,然后走进家中。

    后花园,一处凉亭,尤敏正坐在那里静静看书,一旁的摇篮里面,一个多月大的女婴,正躺在其中熟睡。

    站在一旁的翠儿看到了李勋,惊喜之中,连忙站在尤敏耳边轻声提醒。

    尤敏看向李勋,脸上有了惊喜之色,整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双眼顿时红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一年(九)

    李勋抱着女儿,一种深重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血脉相连的浓重。

    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儿,李勋有些恍惚,从广元十五年到现在,整整十年了,这十年的时间,自己虽然摆脱了一贫如洗的生活,日子越过越好,但经历的事情与承受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有时候李勋不经在想,曾经的那份清贫,虽然过的很苦,但还算安稳,也无需想那么多,没有什么压力,其实那样也挺好,现在呢?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自己都有了,但需要背负的东西,却是越来越重了,稍有不慎,倒霉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而是所有的家人啊。

    “名字起好了吗?”

    “你这个当父亲的不在,谁能给女儿起名字?”

    尤敏瞪了李勋一眼,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公公倒是写信过来,给了几个名字,但我希望等你回来,让你亲自给女儿起名字。”

    李勋笑了笑,尤敏这话说的婉转,老头子大字不识几个,能有什么好名字?显然是李满仓起的名字尤敏一个都看不上,但也不好明言拒绝,只能说是等着李勋回来再行定夺。

    李勋笑道:“你文化比我高,名字就你来取吧。”

    尤敏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毕竟只是女儿,谁来取倒也无所谓,许多普通贫苦百姓家的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呢,只有小名,只有男孩子才会受到重视,以后李勋要是有了儿子,就不能随便乱来了,必须合乎礼法,再不是她一个女人家能定名定姓的。

    随后,尤敏一连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不错,但李勋都是摇头,显然不是很满意。

    尤敏鼓着嘴,气烦道:“让你起名你不愿,我取的名字你又不满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勋呵呵笑了,他不是不满意尤敏取得名字,而是刚好想起了曾经那个世界,一个很有名的诗词。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勋对着尤敏轻声说道:“女儿就叫李明月,可好?”

    尤敏震惊的看着李勋:“夫君,你还能做出这么好的诗?”

    李勋干咳两声:“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哪本书?”

    “忘了。”

    尤敏飞了李勋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没有必要追根问底。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华少晟走了过来,拱手说道:“主公,冯基明求见。”

    承平七年,李勋调任武州都督,周青做了武安县县令,冯基明是武安县县丞。

    冯基明这个人最开始并没有引起李勋的注意,像他这种性格畏畏缩缩,不求上进,一副老好人,李勋是有些不大看得上,所以两人最开始的交际很少,事情的转折还是发生在周青身上,周青这个人年轻有为,性格太过耿直,李勋以前就说过他就是一个愤青,刚来武州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友好,李勋的许多政令,往往遭到周青激烈反对,为此,李勋虽然赞赏周青的才华,但还是有意把他调离武州,但不知为何,慢慢的,周青的态度开始有了一些转变,乃至到了最后,虽然性格还是那个吊样,但对于李勋的许多政策,倒是变得支持与彻底执行,对此,李勋颇感奇怪,最后让人暗地里查了查,这才知道,里面很大的缘故,竟是因为冯基明这个人。

    冯基明虽然性格畏畏缩缩,不求上进,但做事极为认真,信奉中庸之道,不得罪谁,也不讨好谁,他的这种性格,倒是很得周青的喜欢,两人很快便是成为了朋友。

    冯基明出身贫寒,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出身,原本是没有机会与能力去读书的,但他所在的村里却是出了一个四品大官,此人致士之后,回乡养老,手里有些钱财,想着福泽乡里,便在村里建了一座崇文院,免费育人读书,冯基明自幼在崇文院读书,虽然不甚聪慧,但读书极为刻苦,二十二岁中了举人,但随后六年科举皆是不中,家庭贫困,冯基明只得放弃了科举,在县里某了一个刀笔小吏的差事,养活父母妻儿,生活过的依旧清贫。

    刀笔小吏一做就是十五年,原本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但冯基明却是取了一个好妻子,第一次陇右战争之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收复,缺少大量官位,李忠收复陇右西部之后,很快便是领大军回归中原,只是留了少量的军队驻守,在西有大石人觊觎,后有吐蕃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陇右道最西边的武安县,没有谁愿意去任职,冯基明的妻子夏氏,瞅准这个机会,把所有的家当算上,又找娘家借了许多钱,凑得三百两白银,上下打点,最后倒也是为冯基明谋得了武安县县丞一职,从七品之职,算是真正的入士了。

    周青调任武州长吏之后,武安县县令一职空缺,陇右西部的核心在武州,而武州的核心则是在武安,州一级官员的任免,李勋插手不了,但武安县是自己的大本营与核心所在,李勋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手底下出色将领有很多,但信得过文人却很少,思来想去,李勋最后点了冯基明的将,让其接任武安县县令一职,原本这只是一个过度,待有机会,在换成自己人。

    冯基明这个人很有特点,不管对错,他从不与人争吵,因为被看做是李勋的人,遭到了许多人的嘲讽与言语侮辱,冯基明不争不吵,甚至是表现的有些唯唯诺诺,但是一旦转到正事上,冯基明又是表现的极为强硬甚至是固执,这一点,连周青都是非常佩服他,至此,李勋对冯基明开始刮目相看,这是一个人才啊。

    所以,李勋决定用着冯基明试一试,两年的时间,在冯基明的配合之下,李勋的一系列政策得到贯彻执行,效果大好,陇右西部得到极大的发展,正是因为用着顺心,李勋开始有了提拔重用冯基明的打算。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一年(十)

    冯基明在客厅来回走动,神色焦急,赵通召集陇右西部七州大小官员全部到武州都督府议事,在此之前,赵通已经有过对李勋不满的言论,并意图以自身观察使的权利,强行废除李勋已经实行了几年的许多政策,此次又是把陇右西部七州的主要官员全部召集聚齐,来势不善啊!

    陇右西部的核心在武州,赵通要想彻底撬动李勋的根基,就必须从武州下手,其他的六州之地,原本就很凋零,经历了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就更加的荒废,如今陇右西部的主要人口与物资集中地,是在武州,这里也是李勋的根本,也是整个陇右西部的根本。

    武州的地方长官是杨御。

    杨御此人,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其姑母是赵智的妃子,虽不得宠,但性格柔和温顺,不争权夺利,颇得赵智的喜爱,有着这层关系,杨御可谓是少年得意,官途一路坦荡,节节高升,刚满三十岁便是坐上了礼部左侍郎的高位,当然,这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杨御长得漂亮,赵智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杨御却也是很有些才华与能力,不然赵智也不会重用其人。

    杨御有才能,也有关系,这一点与李勋很是有些相似,但他与李勋不同的是,李勋是被迫进入权利斗争之中,而杨御则是主动参与其中,心思不正,路自然也就不正。

    杨御是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式的人物,他最开始投靠右相一党,但随后,左相刘桀以礼部左侍郎一职对其拉拢,杨御又是很快投入到左相一党之中,左相一党解散之后,他又是重新投回了杨氏一族的怀抱,赵询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后,杨御又是暗送秋波,意图投靠太子一党,赵询恶其禀性败坏,不予理会,随后借着李勋被刺杀之事,大肆攻伐异己,杨御被牵连其中,险些被杀,至此,杨御对太子恨之入骨。

    赵智终归还是看着杨御姑母的面子,也是有些爱惜其才,最终网开一面,调任杨御为武州刺史,并严厉斥责与警告,让其与杨炳林等人脱离关系。

    赵智的警告,杨御自然是不敢不听,所以他出狱之后,立即与杨炳林等人划清界限,不在参与朝党之争,随后调任武州为刺史,为人处世也是小心翼翼,与李勋的关系,最开始也是颇为友善的,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一个人的性子终归是难以改变,当翼王赵赫以参知政事,重归朝廷中枢为条件,对其进行拉拢,杨御政治野心再次爆发,他知道,赵智对自己已经心灰意冷,太子赵询更是厌恶自己,若得不到外力的支持,自己很可能会在武州刺史一职,终老一身,杨御并不甘心于此,这样的心思与情绪,最终让其不可避免的失去理智,决心投靠翼王赵赫。

    李勋在陇右西部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力度极大,很多事物让人难以理解,所以遭到许多人的反对,杨御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这种对抗,对于李勋的威胁,微乎其微,李勋身为武州节度使,都督陇右七州诸军事,更是身兼观察使之职,可谓是掌握了整个陇右西部的军政大权,赵智更是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李勋要想整治杨御,非常简单,但李勋从大势考虑,不想给人以口实,听了司马图的劝告,温火煮水,准备以较为平和的方式,把杨御给踢走。

    李勋先是提升周青为武州长吏,随后又是提拔了赵元旺为武州司马,两人都是自己政策的积极支持者,一个分管政务,一个分管财政,两人彻底架空了杨御这个刺史主官,杨御的存在,已经形同空气,李勋对于他已然不甚在意。

    随后,李勋回京述职,一系列事件爆发,朝野动荡,李勋本人也是被卷入这场政治飓风之中,举步艰难,再后来,吐蕃大局来犯,第二次陇右战争爆发,李勋通过自导自演,自己刺杀自己,经此终于是脱离丰京,回返陇右西部。

    再后来的西域等一系列军事事件,李勋无暇他顾,倒也把杨御这个人给忘记了,如今,赵通发难,杨御倒是首先站了出来,对于李勋的诸多政策,责难至极。

    就在刚才,赵通在会议上,以观察使的名义,直接罢免了周青、赵元旺等近十名官员,这些人都是李勋政策的支持者与执行者,尤其是赵元旺等年轻官员,更是李勋一手发觉与提拔起来的,赵通一下子把他们全部罢免,不用问,显然是冲着李勋来的。

    这场会议,冯基明自然是参加了,但他的存在感很低,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冯基明的担忧最终成为了现实,周青果然还是那个性格,脾气起来了,谁都拦不住,也无畏一切,他与赵通爆发了激烈争吵,赵通一怒之下,现场罢免了周青等近十名官员。

    冯基明是武安县县令,李勋回来之后,直接回了节度使帅府,并没有去都督府,下面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冯基明,冯基明于是偷偷留了出来,求见李勋,他觉得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李勋可以挽回与控制了。

    李勋与司马图走了进来。

    “大帅,大事不好啊!”

    见到李勋,冯基明立即急声说道,整个人有些乱了神。

    李勋微微皱眉,颇为不悦的说道:“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帅教训的对,是下官的错。”

    冯基明拱手道歉,然后平息自己的心情。

    李勋与司马图并排坐下。

    “坐下说,天还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是先压死我,才能轮到你。”

    冯基明在李勋对面坐下。

    李勋淡声道:“赵通召集你们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他想干什么?”

    “当然不是,赵通他....”

    冯基明没有理会李勋的黑色幽默,把赵通的所作所为给全部说了出来。

    冯基明说完之后,便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勋,他以为李勋知道了赵通的作为之后,定是会勃然大怒,乃至是破口大骂,这是李勋的风格,但意外的是,李勋很平静,非常淡然。

第六百二十七章 帝王心思(一)

    看着冯基明颇感惊讶的神色,司马图淡笑道:“冯大人不必感到惊讶,你要知道,赵通到武州就是冲着大帅来的,就算没有周青这个由头,他也会找其他理由,这跟周青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这样放任不管,大帅苦心经营,几年的成果,岂不是让被赵通给毁于一旦?”

    对于这一点,冯基明也是有些猜到,但不管如何,也不能让赵通这般强行胡来,毁了陇右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成果。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陇右是我的心血,岂能让赵通毁掉。”

    冯基明问道:“大帅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李勋嘿嘿冷笑道:“赵通是观察使,我也是观察使,他下他的命令,我下我的命令,你告诉赵元旺他们,不要担心,赵通可以免去他们的官职,我也可以恢复他们的官职,不要和赵通硬来,他在陇右待不了不多长时间。”

    “主公不必如此。”

    司马图说道:“赵通罢免周青等人,只是让他们待职回家,皇上可没有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利,赵通并不能直接罢免周青等人的官职,这一点,主公一定要搞清楚。”

    李勋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呵呵笑道:“多亏你的提醒,这一点我倒是一时没有想到。”

    司马图笑了笑,对着冯基明:“冯大人不用担心,赵通要想罢免周青等人,还是要通过朝廷,武州距离丰京甚远,一来一回,都快一个月了,到时候朝廷真的应允了赵通的参奏,主公同样身为观察使,又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刺史以下官员,就算是朝廷的命令,主公也可以按置不发,参奏复议,反反复复,那时间可就长了,赵通在陇右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冯基明心悦诚服,拱手说道:“如此一来,倒是我多心了。”

    李勋说道:“谨慎一些也是好事,周青有一段时间不能理事,武州这边就要多靠你了,是龙还是虫,就看你自己的了。”

    冯基明躬身道:“下官一定不负大帅希望。”

    杨御在武州待不了多久,李勋已经准备把他踢开,然后让周青继任武州刺史一职,至于空出来的武州长吏,李勋有意冯基明,这个事情是周青亲口告诉冯基明的,周青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他敢这么说,显然是李勋给他透的口风,事情不会有差。

    对于这一点,冯基明是感激非常的,想自己劳碌半生,一无所获,用尽积蓄到武州如此偏远之地,某得一个县丞之职,也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做官的梦,七品以下称吏,七品以上才是真正的官,县一级的县丞虽然只是从七品,但也是官了,做个几年,致士之后,别人见到自己,也要称呼一声官老爷,这就是冯基明原先最大的梦想。

    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冯基明认识了周青,而后通过周青又是认识了李勋,年近五十,想不都不敢想的年纪,竟是成为了冯基明仕途的真正.asxs.,对此,冯基明深表感激,大有知遇之感。

    丰京。

    “王御医,陛下龙体如何?”

    年过七十的王御医走了出来,刘丛喜拉住他,小声询问。

    “不碍事的,只要精心修养,过几天自会好转。”

    王御医淡声说道。

    刘丛喜朝里面看了一眼,除了牧公之外,没有其他外人。

    “牧公刚刚可是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王御医微微皱眉,看了刘丛喜一眼,这样的话岂能随便询问,牧公什么都没有说,就连皇上的病情,也是从未过问,只是尽心服侍左右,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牧公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

    王御医语气不善,不理会刘丛喜,自行离开,他是宫中的老资格了,与牧公乃是至交,刘丛喜这等人物,他倒也无所畏惧。

    刘丛喜恶狠狠的看着王御医的背影,心中大骂。

    随后,刘丛喜走进房内,牧公正在一旁,擦拭赵智的口角,显然刚刚喂其入药,刘丛喜的目光看向赵智,心头微微一紧,赵智的脸色非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枯黄,短短几个月,整个人大瘦,这是将死之人的征兆啊!

    牧公转身看见刘丛喜,淡声问道:“有什么事?”

    刘丛喜低声说道:“干爹,通州刺史派人前来通报,雷万海停留通州,以大雨三日,道路难行为借口,驻足不前,特禀报皇上。”

    “雷万海停留通州,以大雨难行驻足不前,其是不是借口,不该你来说。”

    牧公语气依旧清淡,但刘丛喜听着,却是犹如雷霆之响,额头上顿时有了汗水,弓着身子,低声说道:“我只是转为通报,并无他意。”

    “下去吧。”

    “是,干爹。”

    刘丛喜小步离开。

    望着刘丛喜离去的背影,牧公眼中有着极度的失望,通州刺史有没有派人来禀报,自己岂能不清楚?王岸茂这个曾经一度被翼王拉拢的外人,在自己的劝说之下,倒是终于明悟,开始远离各方势力的拉拢,低调做人,忠心皇上,而刘丛喜这个几乎被自己一手养大,可以说是最为亲近的人,到了最后,却反而是不听劝告,越陷越深。

    牧公叹气一声。

    牧公严肃钢明,对人严厉,对己更加严厉,同样的话与事情从不会说第二遍,但是对刘丛喜,却是再一再二乃至再三,但是有什么用呢?一个人若是被魔鬼给压住,是怎么也拉不回来的了。

    “牧公何故叹气?”

    赵智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牧公连忙转过身,躬身道:“陛下醒了。”

    “扶朕起来。”

    牧公上前扶起赵智靠在床头。

    赵智看着牧公,淡声道:“你还没有回朕的话。”

    牧公默默说道:“陛下既然都已经听到了,何必问我。”

    “是啊,都听到了,还要装作没有听到,就像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却还是要留在身边。”

    赵智淡然一笑,随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朕就是要把他留在身边,也好让一些人知道,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朕不死,他们谁敢乱动?”

第六百二十八章 帝王心思(二)

    赵智看向牧公,淡声道:“太子竟是想要通过雷万海来要挟朕,你说可笑不可笑?”

    牧公轻声说道:“太子只是想要面见皇上。”

    “朕为什么要见他?”

    牧公低声道:“太子殿下几次求见,陛下始终不见,不管对错,陛下都应该给太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赵智说道:“难道牧公觉得翼王之事与太子无关?”

    牧公低着头:“此等大事,老奴不敢妄加猜测。”

    赵智双眼闭上,陷入到沉默之中,牧公则是一直低着头,也是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赵智突然开口说道:“赵赫的病情如何了?”

    距离翼王赵赫中毒到现在,已经快有二十天的时间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自始至终,赵智对于赵赫的病情轻重如何,一直都是相当的冷漠,没有询问过,反而是事情的开始,把太子赵询招来,严厉怒斥,但斥责的原因,也不是赵赫中毒之事,而是以太子最近几月监国,政务不通,朝政混乱,随后,太子赵询几次求见,赵智都是闭门不见,斥退。

    赵智就是这样一个人,阴柔而婉转,让人很难触摸到他的脉搏。

    牧公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依旧昏迷不醒,毒物虽然排除,性命保住,但还是留下了祸根,翼王殿下今后.....恐怕再也无法延续子嗣了...”

    听闻此言,赵智双眼睁开,脸上有了阴沉之色,沉默片刻,才是淡声说道:“不醒可以装睡,但身疾如何隐藏?若赵赫真乃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魄力与胆气,倒也让朕刮目相看了,但天下又有几个人敢于漠视自己的生死?赵赫有这个勇气?就算是朕当年争位....”

    牧公猛地跪了下来,打算赵智话语:“陛下,你们是父子,知子莫若父,太子殿下绝不是此等阴毒之人。”

    前番赵智召见太子赵询,虽然没有提及赵赫中毒之事,但事后,却是震怒异常,言之,朕此生最恨兄弟相残,祸起萧墙,但有些事情,岂是亲情所有左右的,就像当年的赵智,不也是踩着自己诸多兄弟这才登上九五之位?无尽富贵的背后,其中的残酷又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历朝历代,不说所有,但很多皇帝刚一登基,最先对付的不是别人,往往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赵智如此愤怒,或许是他曾经经历过,所以不希望他的子嗣也是走他的老路,有时候,最悲痛的事情,你不得不去做,而美好的事物,你却难以拥有。

    赵智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是叹声道:“是父子,也是君臣,朕是在教他,直路走不通,就不要硬着头皮去走,小路虽然难行,但终归也能走到终点,只是花费的力气要多一些罢了,他现在是太子,还有朕帮他顶着,日后他登基为帝,若还是这般处事,指不定就要被臣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到这里,赵智再次闭上眼睛,淡声道:“为帝者,当以柔克刚,左右平衡,以德服人,以法治国,德不通法通,法不通德通,若德法皆不通,那就是昏君,亡己亡国。”

    牧公提醒道:“雷万海还在通州。”

    赵智轻笑道:“朕会为太子上一课,让太子明白,己所为,而他人所不为,牧公你看着吧,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了,等着看好戏吧。”

    牧公不在言语,看了赵智一眼,见他脸上有着疲惫之色,于是上前把赵智扶着躺在床上。

    随后,牧公出了内室,见到刘丛喜正在不远处,与几名太监宫女交头接耳,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干爹,您老出来了,陛下还好吧?”

    刘丛喜见牧公出来,连忙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牧公没有说话,静静盯着刘丛喜一直看,后者被看的心中发毛,不由干笑道:“干爹怎么这般看我?”

    牧公这才开口说道:“你现在是大总管,应该很忙才是。”

    刘丛喜呵呵笑道:“这几日皇上吃食很少,儿子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极品燕窝,给皇上补补身子。”

    “看来你很为皇上着想。”

    “这是自然,儿子的一切都是皇上赏赐的,为了皇上就是为了自己。”

    牧公笑了,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为了皇上就是为了自己,只是这个顺序...可不能颠倒了。”

    刘丛喜心中一禀,连连称是。

    随后,刘丛喜告辞离开。

    牧公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名老太监,后者缓步走了过来。

    牧公低声问道:“王岸茂最近情况如何?”

    老太监低声说道:“王岸茂最近很老实,一直留在禁军之中,少有外出。”

    “派人传话,我要见他。”

    “是。”

    老太监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背影,牧公再次陷入沉思,良久之后,叹声道:“希望这场戏,不要演的太过了。”

    翼王府。

    今天的阳光不错,不算太刚烈,又有一些清风不时吹过,若是搬张椅子坐在外面,倒也舒服,此时的赵赫便是如此,他半躺在长椅上,双眼闭着,脸色非常苍白,毫无血色,以前稍显微胖的身子,短短二十多天,暴瘦数十斤之多,整个人显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两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院落。

    这两人一个叫赵德钊,一个叫赵柏林,都是赵赫最信任的心腹幕僚。

    赵德钊看了赵赫一眼,然后对着身边的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管家点了点头,对着左右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在旁伺候的下人离开,只留下赵赫等三人。

    两人来到赵赫身旁坐下,静而不语,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渐渐黄昏,一阵清风吹过,睡梦中的赵赫下意识的动了动,赵德钊连忙拿起一旁的薄毯子,为赵赫盖上。

    赵赫悠悠转醒,见到赵德钊、赵柏林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而低沉的说道:“你们来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帝王心思(三)

    赵德钊看着赵赫这般模样,不由叹声道:“殿下何必如此?”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赵赫脸色平静,自己的出路是什么,自己明白,皇位这个东西,若是从开始就没有任何**,没有参与进来,以低调谦虚示人,声色犬马,或许还可以富贵一生,一旦争了,就一定要争到底,若是失败了,等待自己的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满门皆灭,所以从一开始迈出那一步,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在天子赵智的大力帮助之下,太子赵询的势头太猛了,根本就不是杨氏与赵赫所能阻挡的,继续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赵赫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把压向自己的那面坚硬墙壁,给强行打开一条缝隙。

    只有让赵智与赵询两人之间有了缝隙,赵赫才能有施展的空间与时间。

    赵赫颤巍巍抬手指了指,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德钊,我自中毒之后,险些身亡,如此大事,父皇即少有关心之举,也没有大肆彻查,对此,你怎么看?”

    赵德钊反问道:“殿下可是担心皇上,已经猜到这是殿下自演自导的一出苦情戏?”

    “我确实有这个担心。”

    “若是如此,我可以明确告诉殿下,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

    赵赫听闻此言,脸色一喜:“你为何如此肯定?”

    赵德钊说道:“殿下中毒之后,所有关键都是指向太子,朝野震动,皇上震怒异常,在朝堂之上,公然表示,要彻查到底,但是事情后续发展是怎样的呢?雷声大雨点下,虽然把此案交给刑部与大理寺审查,但主审官员对案件的推动,颇为消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没有得到皇上的明确旨意,既然没有旨意,哪个敢乱来。”

    赵赫脸色阴沉的说道:“如此说来,父皇是准备保护太子了,你所说的猜忌之心从何而来?”

    赵德钊冷笑道:“皇上的性子向来阴暗不明,对人对事都是如此,若真的相信此事与太子无关,皇上一定会大力彻查,查个明明白白,给太子一个清白,证其名声,皇上不查,那只能说明一个道理,皇上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害怕一旦彻查到底,查出来此事真的乃是太子所为,到时候大白于天下,皇上该如何收场?”

    赵赫思考着赵德钊的分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脸上顿时有了振奋之色,虚弱的语气也是有了一些高调起来:“若是如此,现在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机会,你马上组织力量,对太子进行弹劾。”

    “这样做太冒险。”

    赵德钊摇了摇头:“从皇上的态度来看,他依旧还是准备力保太子,我们就算在怎么做,也是不可能把太子拉下马来。”

    赵赫脸色难看:“难道我们什么就不做?若是如此,我费这么大的力气,连命都差点丢了,岂不是没有了任何意义?”

    赵德钊与赵柏林两人连忙站了起来,赵柏林出声说道:“殿下万勿动怒,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换个动作,换个人。”

    赵德钊也是连忙说道:“殿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怕我们与太子争斗起来,各有损伤,反而给了别人机会,这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赵赫脸色缓了缓:“换谁?”

    “李勋。”

    “李勋?”

    赵赫皱眉道:“陇右残破,李勋纵算执掌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又能有什么作为?又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威胁?”

    赵柏林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李勋现在可是名动天下了。”

    随即,赵柏林把赵赫昏迷这段时间所发生,关于李勋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赫陷入沉默,久久不语,好一会儿,这才叹声道:“时势造英雄,此言果然不假,曾经那个被人瞧不起的泥腿子,竟然也能做出这般大的事业,现在听来,都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勋占据西域全境,消息在殿下昏迷的第二天便是传回丰京,对此,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直到前天,消息得到确认,李勋确实已经打下整个西域。”

    赵德钊沉声说道:“李勋与太子的关系不可分离,他已经成为殿下的心腹大患,必须彻底剪除,决不能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

    赵赫脸色沉重,沉声说道:“李勋执掌陇右西部军政大权,本来就是父皇特意为之,为的就是日后能够有力扶持太子,如今又是立下这般大的功绩,我们对他出手,有用?”

    赵柏林冷笑道:“殿下可听过一个词语?盛极而衰啊!”

    赵德钊见赵赫好像有些没听明白,不由加了一句:“殿下不妨想想曾经的李忠。”

    赵赫心神一震,顿时明白了,脑海思绪翻滚,双眼不由眯了起来。

    李忠与赵智乃是布衣之交,结拜兄弟,同过患难,两人感情非常深厚,自赵智登基之后,便是立即重用李忠,让其出任安北漠州都督,也就是在这一年,漠北胡族大举来犯,敌众我寡,当时任节度使的刘桀,领军御敌,首战不利,只得全面退守,不敢出战,领军在外的李忠,抓住胡族大军的弱点,直扑落在后方的天雄可汗汗帐大营,险些生擒当时刚刚继承汗位的阿日斯兰,这一变化,使得胡族前线大军措手不及,军心大乱,刘桀也不是泛泛之辈,果断下令全军出击,一举大败胡族。

    赵智相信李忠的能力,而李忠也是不负众望,刚一出头,便是大放光彩,一战成名,随后的两年时间,李忠与胡族大小战十余次,皆是取得胜利,官职快速上升,将军,大将军最后做到安北节度副使,广元三年,刘桀以军功之盛,被调回丰京,出任兵部尚书左相,与吏部尚书右相杨道嗣搭档合作,共同辅佐赵智,治理朝政,当时,安北节度使的继任者人选有很多,竞争也很激烈,李忠战功虽盛,但资历太浅,是赵智力排众议,强力支持,李忠这才得以执掌安北军事。

第六百三十章 帝王心思(四)

    李忠的这一生,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向他这种出身贫寒低贱,最终能走到这般高度,晋朝五百多年,历经数十代帝皇,是非常罕见,寥寥无几的。

    李忠的成功,同时也是赵智最大的成功,没有赵智巨大的支持与信任,李忠绝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同样的,李忠以军事力量处于很大逆势的情况之下,成功抵御住胡族的多次进攻,保证了中原腹地近二十年不受胡族威胁,让赵智可以放下后顾之忧,全心投入到励精图治之中,最终把即将大厦将倾的晋朝给扶了起来。

    但任何事物发展到一个程度,都有一个极限。

    赵智自继位以来,几次大的战争,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一共四次大的战争。

    白巾军之乱,甘潜率领五万禁军出征,最后却是全军覆灭,晋阳遭到围攻,一旦晋阳失守,叛军将长驱直入,直逼丰京,朝野震动,天下震动,值此之际,赵智急令安北出兵来助,当时胡族正在酝酿新的战争,李忠一边派遣三万精锐安北骑兵驰援丰京,一边则是孤身一人,面见漠北可汗,阿日斯兰被其魄力所感,最终选择了撤军,而赵智这边,在得到三万精锐安北骑兵的帮助之下,立即组织新的平乱大军,并很快平息了白巾军之乱。

    事后,有相当一部分安北将领与士兵被留了下来,恢复禁军力量。

    江南之战,元和、毛安福等许多将领,都是出自安北一系,或是与安北有一定的联系。

    至于后来,规模更加庞大的两次陇右之战,李忠更是亲自参与其中,率领安北精锐,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回过头来一想,赵智猛然初醒,以李忠为核心,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一股强大的军事集团已经开始成形,李忠的威望完全可以驾驭这股强大的势力,一旦他有任何出格的念头,那都将是一件不可想象的恐怖后果,当然,赵智对李忠是绝对信任的,李忠对赵智也同样是绝对忠心的,但赵智作为帝王,作为一个心思绝对成熟的帝王,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势力交给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就算是他自己的儿子都不行,这样的势力只能掌握在一个人手中,那就是赵智自己手中。

    所以不可避免的,赵智对李忠产生了猜忌,但好在,这种猜忌是良性的,赵智希望以柔和的手段去解除威胁,而李忠也是没有任何其他念头,把自己手中的兵权全部交出来,并且配合赵智,利用自己的威望,慢慢消除安北军事集团的隐患,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依旧稳固。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非常好的了,李忠出任左相,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光耀无比,但不管怎么说,李忠最终还是失去了兵权,并被困死在了丰京这座巨大的牢笼之中。

    “李勋的事情,我们若是出手,痕迹太明显了,父皇不是庸人,做不好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反害自身。”

    赵赫想到了很多,最终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赵智,对于自己的父皇,赵赫岂能不了解,自己的父皇当初就是靠着阴谋诡计挤掉太子,最终登上皇位的,与人斗,耍手腕,是父皇的强项,自己若是离间李勋,恐怕很难瞒过他。

    赵德钊淡声道:“不用我们出手。”

    “谁?”

    “户部左侍郎王从本。”

    “竟然是他?他不是赵询的心腹?”

    听到这个名字,赵赫大感惊讶,王从本是赵询身边的老人了,很受赵询的信任,赵询利用太子监国的权利,在半年前把王从本提升到户部左侍郎,以此高位,王从本成功跻身太子集团核心,这样的人,岂能被自己所用?

    赵柏林走到近前,靠近赵赫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赵赫惊讶的看向赵柏林:“这般隐秘之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赵柏林嘿嘿笑道:“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赵柏林有意卖关,赵德钊则是直接说道:“王从本是杨炳林发觉的,我与他谈过,杨炳林的意思是,事成之后,政事堂若有相国缺位,由他决定人人选,换取我们的全力支持。”

    “这个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是对于大局来说,影响并不大,若我最终能够问鼎大位,区区一个相国之位,算不得什么。”

    赵赫沉思片刻,最后点头同意,又问道:“德钊,你和杨炳林谈判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赵德钊默默说道:“他马上就要死了,今晚见到他的人头,明日朝会,王从本会立即发难,反戈一击。”

    赵赫笑了笑,对着赵柏林说道:“你把事情做好,不要出现纰漏。”

    赵柏林拱手道:“我让人以沉船的方式让其身死,茫茫水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猜忌。”

    赵赫笑道:“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我就放心了。”

    赵赫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一场针对太子赵询,巨大的风暴马上就要展开,而自己却能置身事外,坐观好戏,做的不多,却能得到很大的收益,这个买卖做的太值得了。

    “殿下安心养病,我们就告辞了。”

    赵德钊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天和元年,五月十五。

    赵智在牧公的扶持下,颤巍巍的走上皇位,下方百官躬身高呼万岁。

    赵智点了点头,一旁的刘丛喜连忙高声道:“百官免礼。”

    自二月中旬,赵智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之后,有三个月的时间,赵智没有参与朝会,而是让太子赵询监国,摄理朝政,赵询性格温和,不论品级高低,皆是温尔有理,笑颜面对,尤其是对朝中老臣,更是敬重有加,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倒也赢得了许多大臣的赞许,加上又有李忠辅佐,朝政倒也平稳,若不是出了翼王赵赫中毒之事,待赵智病情好转,赵询一定可以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赵智扫视下方朝臣,淡声道:“开始吧。”

    声音很小,但所有朝臣听闻,皆是心神一紧,既是对当今皇上赵智的敬畏,又是心里清楚,今日的朝会,恐怕不会平平淡淡。

第六百三十一章 帝王心思(五)

    “陛下,河南、河东、山南三道,四十二州一百三十多个县,旱情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但依旧有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几支大的流民队伍,其数量都是超过十万之众,微臣请求陛下立即下令户部,准备充足的钱粮,救济百姓,以免发生民变。”

    御史翟洪亮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自承平九年三月下旬,到天和元年二月下旬,将近一年的时间,旱灾波及河南、河东、山南大部分地区,受灾地区四十多个州,一百多个县,为了躲避赋役与天灾,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赵智虽然下了许多安抚政策,但是朝廷财政空虚,许多政策与政令最后都是有心无力,根本实施不下去,而且那时候,陇右战争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刻,朝廷也是勒紧裤腰带,把所有的钱粮都是支援到陇右,根本就拿不出钱去进行赈灾。

    最后还是户部尚书贺中楷提出一个可行建议,让百官捐款,还有就是找那些富商借钱,朝廷以高利息为代价,最后倒也借到了许多银子,虽然还是不够,但总算能够勉强维持下去,一直到七月,翼王赵赫与李勋两人,各自进献了一大笔粮食,朝廷以此开始大规模赈灾,总算稳定住了灾情。

    灾情虽然是稳住了,但并不代表一切就已经结束,后续的重建工作,以及还有相当数量流民依然无家可归,这对地方,对朝廷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还有就是自承平五年,江南战争之后,地方军队数量有一定的增长,但不多,而直属朝廷的军队数量,却是有了极大的增长,从最开始的不足三十万,增加到近五十万,军队的增加,其钱粮消耗,自然也就有了极大增加,加上随后的两次陇右战争,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朝廷财政却是快速恶化,到了承平九年初,几乎到了无以为续的地步,地方官员倒还好一些,可以就地取材,而京城各级官员,除了出身士族之外,绝大多数官员,已经将近一年没有拿到俸禄,这对朝政的稳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毕竟,吃都吃不饱,还能指望谁忠于政事,忠于朝廷?

    户部尚书贺中楷出声说道:“这件事情还在谋划之中,在计划没有完整之前,不宜拿到朝堂之上讨论。”

    翟洪亮怒声道:“谋划来谋划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这样下去,不知多少流民要饿死,贺相国如此话语,是否太随意了一些?”

    被一个从七品的小小御史,当着这么多大臣面,大声质问,贺中楷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心中更是烦恼异常。

    “翟御史,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没有资格对我质问。”

    被人说官小,翟洪亮更加生气:“朝堂议事,再者皆可言,与品级大小有何关系?你身为相国,如此欺我,实不是相国该有之言。”

    “翟洪亮,我何时以官员压你,你不要乱言污我。”

    贺中楷也是气得不轻,声音都是高了许多。

    “你刚刚明明就说过。”

    “你这是胡搅蛮缠。”

    两人越说越有气,在那里竟是吵了起来。

    场面有些不像话,许多大臣都是连连朝着御史中丞刘冲季使眼色,这是你的属下,你应该出来阻止,对于这些眼色,刘冲季装作没看见,他不是不想出来制止,而是不敢,翟洪亮这个人就是死脑筋,一根筋,现在情绪明显被激发出来,自己要是贸然出来,没有任何效果不说,指不定把自己也给弄进去,搞得与贺中楷一样下不了台。

    翟洪亮的官职虽小,但他是御史,太祖建国之初就定下规矩,御史有自由言政之权,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让其闭嘴。

    御史台有两个名人,一个是翟洪亮,另外就是周青,两人都是承平七年的进士,性格、禀性、脾气非常相像,都是那种一根筋,相同的人,自然很容易走到一起,翟洪亮与周青的私交极好,周青的性子,包括李勋在内的许多人,都已经领教过了,而翟洪亮比之周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像这样的人,要么恨的要死,要么喜欢的不得了,比如御史台主官刘冲季,对翟洪亮就是极为的赏识,两个月前刚刚把他从御史文书提拔到御史少监,品级虽然一样,却有了上朝听政的资格。

    翟洪亮与周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有些东西,却比周青差的太远,周青是状元及第,少年得志,长相俊美,气宇轩昂,又是这样的性格,很快得到赵智的注意,把他安排给李勋,并很开得到重用,让自己的才华可以得到施展,仕途起步非常快。

    而翟洪亮则是没有周青那么幸运,一样的出身,才华同样出色,但是可惜,科举不顺,年近四十,这才考上进士,且身材矮小,面貌不佳,说的难听点,就是长得很丑,又是这样的臭脾气,绝大多数人都是讨厌而远之的,不过好在,刘冲季颇为欣赏翟洪亮,不然这辈子最多也就年老之时,外放一任县令,也就到头了。

    翟洪亮在那越说越来劲,大有一副你是相国又如何,我不怕的样子,贺中楷气的浑身发抖,脸色涨红,最后只能闭口不言,他是政事堂相国,今日与一个小小的御史在大堂之上争吵,不管输赢,已经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赵智身子靠着椅子,脸色平静的看着两人在那里争吵,没有任何言语,还是刘丛喜有些看不下去,高声说道:“翟御史,请注意你的情绪,不要咆哮朝堂,乱了礼仪。”

    翟洪亮这才恨恨看了贺中楷一眼,对着赵智躬身请罪,赵智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退下’,没有任何情绪。

    翟洪亮对贺中楷早就不满了,自承平九年三月,各地旱灾越发严重之后,朝廷财政入不敷出,贺中楷身为户部尚书,主管财政大权,不思地方灾情,反而为了讨好赵智,趁着赵智寿辰之际,上言,衡山王赵克,以及刚刚封王的皇五子冀王赵恒,说两位皇子的住宅已经老旧,建议铸造新宅,以示皇上父子之情,心情不错的赵智也就答应了,为此,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户部财政,为此花费了一大笔钱,为后来灾情全面爆发之后,朝廷无钱可用,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在翟洪亮看来,这完全就是贺中楷的过错。

第六百三十二章 帝王心思(六)

    后来朝廷钱粮紧张,又是贺中楷搞了个什么以身作则,号召所有官员,团结一致,自他开始,不领俸禄,把钱留出来以解朝廷之难,待灾情结束,朝廷钱粮舒缓之后,再行补发,此举得到数百名官员的支持,对此,翟洪亮等绝大多数低级官员,则是激烈反对,那些士族官员,根本就看不上那点朝廷俸禄,有没有都无所谓,他们说的好听,把自己顶在道德的制高点,却是不顾广大低级官员的实际情况。

    比如翟洪亮,家境贫寒,上有老下有小,并没有因为当官,生活就好上许多,一家老小,完全就指望着那点朝廷俸禄过活,现在被贺中楷这么一搞,经济来源被完全切断,下场可想而知。

    在翟洪亮看来,贺中楷如此做事,完全就是损他人而利己,京城士族豪门如此之多,每家只需捐献千把两银子,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惜,世家大族,看重的只是自家利益,百姓的死活,对他们来说,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大量百姓的死亡,自然就会有大量的土地空缺出来,那些世家大族正好趁此机会大加兼并。

    翟洪亮退下之后,又有大臣站了出来,就京城之中粮价居高不下问题上奏赵智,希望官府可以出面干预,打压关乎民生等物资价格。

    这名官员的提议,引出包括几名御史在内的十数名官员出来附言赞同。

    御史台是一个清水衙门,京城粮价居高不下,让很多低级官员苦不堪言,许多人已经面临绝境,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提议打压民生物资价格,顿时引起一些官员的强烈共鸣。

    翟洪亮神情激动,也要上前进言,却是被刘冲季给拉住:“还嫌不够热闹?给我老实站在那里。”

    翟洪亮不满道:“中丞大人,我们的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么下去,不等河南、河东那边的流民饿死,我们这些低品级的官员恐怕就得先饿死了。”

    刘冲季低声呵斥道:“这些事情你可以进言政事堂,不要在这里纠缠。”

    “从去年到现在,多少官员进言政事堂,他们又有什么动作?难道他们肯自掏腰包,解决我们的困难?”

    两人在这里拉扯,那边,赵智听取了众人的意见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此事朕会下旨命政事堂诸位相国,尽快拿出一个有效的计划,你们都退下吧。”

    进言的这些官员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套,政事堂要是能够拿出一个有效的计划,还用得着自己在这里说这些话?但皇上既然已经发话,他们也不敢在说什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怎么这般死脑筋,我再说一遍,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政事堂去说,这里不是你乱说话的地方,更不是抱怨发牢骚的地方。”

    见翟洪亮不听劝,刘冲季也是来了一些火气,声音都是大了一点,引得一些官员侧目。

    “我既是御史,身在朝堂,便有言奏之权,你无权阻拦。”

    翟洪亮挣开刘冲季的手,大步走上前去。

    “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智饶有兴趣的看着翟洪亮,自己对武官非常严肃,不过对文官则是较为温和,所以自继位以来,感言直谏的官员也是不少,但是像翟洪亮这样刚烈的人,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是周青那种直性子,恐怕都不敢在这种地方胡来。

    赵智还未说话,贺中楷则是起身拱手说道:“陛下,今日还有许多政事需要议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必理会。”

    翟洪亮看向贺中楷,极为不满的说道:“贺相国,下官还未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所言,乃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贺中楷冷声说道:“翟御史,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刚才所言之事,那些事情我们政事堂自会整理规划,无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颠倒是非。”

    刑部左侍郎徐若堂这时候也说道:“翟御史,我们还有其他重要的政事需要议论,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让所有人跟着浪费时间。”

    徐若堂是太子的人,而刘冲季也是太子的人,御史台可以说是太子范围之内的势力,徐若堂话说的不客气,但实际上是在给翟洪亮台阶下,免得整个御史台都被他给连累了,御史台可是太子势力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翟御史看了徐若堂一眼,没有理会他,对着赵智躬身说道:“臣有事进奏。”

    赵智淡声道:“很多人不想你说话。”

    翟御史正色道:“请陛下给微臣说话的机会。”

    赵智笑了笑:“你想说就说吧。”

    翟御史高声说道:“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贺中楷。”

    此言一出,顿时满朝哗然。

    不怪满朝官员惊愕,以往不是没有人弹劾相国,被人弹劾而落马的相国更是有好几位,但那都是派系之间的激烈碰撞所导致,像翟洪亮这等七品末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弹劾政事堂相国贺中楷,不是说没有,而是极为罕见,至少近十年来还未发生过,因为此等举动,计划就是找死,堂堂相国可不是闹着玩的,像翟洪亮这样的低贱官员,贺中楷可以不经皇上与朝堂,直接从政事堂内部形成决议,整死他那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翟洪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中楷再也忍不住,愤怒至极。

    站在一旁的牧公,看向贺中楷,沉声说道:“大殿之上,御史可知无不言,言而无罪,任何人不得阻拦,此乃太祖立下的规矩,贺相国咆哮朝堂,是何道理?还请自重。”

    贺中楷咬了咬牙,面色深沉的坐了回去。

    赵智轻声说道:“御史可知无不言,言而无罪的规矩虽然是太祖所立,但你弹劾之人毕竟是位高权重的政事堂相国,若是无的放矢,朕不会轻饶于你。”

    翟洪亮正色道:“臣若乱言诬告,自当万死不赦。”

    “你可以开始了,朕多说一句,一般的罪过,可扳不倒堂堂的政事堂相国。”

    赵智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扫了贺中楷一眼。

第六百三十三章 帝王心思(七)

    贺中楷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赵智刚刚那看似无意的一眼,顿时让他紧张起来,贺中楷能旧居相国之位,自然不是无能之辈,赵智养病三个多月,把所有政事交给太子赵询处理,在病情没有太大好转的情况下,突然驾临朝会,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平常事情,他一定是感受到了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才不得不出来,有他在,局面才不会失控。

    翟洪亮随后缓缓道来。

    旱灾爆发之后,京城往各地调粮赈灾,江南的税赋以及其他各州县的支援,又不能立即到达,所以就造成了京城粮食空前紧张,其价格也是节节攀升,对此,赵智命令旱灾结束之前,宫中宴会一律取消,并下旨严令,在京城之中实行禁酒令,不允许在酿酒,与制造价钱罪名同等,这个处罚是极为严厉的。

    探花楼是京城之中,一个颇为有名的大酒楼,规格非常高档,非朝廷官员与世家子弟,不得进入,但就是这个探花楼,竟是无视赵智禁令,公然售卖酒水,数量非常可观,还有,隶属贺家的粮行也是带头抬高粮价。

    贺家涉及的生意很多,比如赌场与当铺,暗地里以高利借钱他人所急,利息极为高昂,若借钱人不能按时归还,下场会很惨,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丧命,说到最后,翟洪亮非常气愤的指责贺中楷纵容门下,嚣张跋扈,欺压百姓,横行无忌,草菅人命。

    说完,翟洪亮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是一些普通百姓状告贺家的官司。

    刘丛喜把状纸放到桌面上,赵智看了一眼,却没有拿起来看,而是微微皱眉的对着翟洪亮说道:“你在暗中监视贺家?”

    翟洪亮摇了摇头:“臣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也没有那个能力,这些都是百姓状告贺家的官司,只是贺中楷位居相国,官府不敢插手得罪,一律按置不发,臣也是无意之中得到这些东西。”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贺中楷,淡声道:“贺相国,这些事情,你可知道?”

    贺中楷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臣自十余年前入位政事堂为相之后,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已经不再注意家族上的生意,翟洪亮所说一切,臣确实一无所知。”

    赵智淡声道:“你身为相国,贺家又是商贾传承数十代,可谓富可敌国,有些事情还需要去做?”

    “臣回去之后,会立即彻查,若真如翟御史所言,臣绝不姑息。”

    赵智最后说道:“不管是真是假,你身为相国,都该自醒了。”

    “臣知罪。”

    贺中楷苦声回答,回到了座位上,看了一眼同样退下的翟洪亮,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翟洪亮弹劾自己的那些事情,贺中楷确实毫不知情,他跟赵智所说,也是真心话,自十多年前入位相国之后,贺中楷把家族的所有生意都是平分给了三个儿子打理,自己则是专心从政,不问其它。

    正如赵智所说的那样,贺家已经传承了数十代,五百多年的时间,但不是官宦世家,而是商贾家族。

    贺家崛起的起源,是在晋朝还未建立的那个混乱时期,贺家祖先利用贩卖马匹与盐铁,迅速富裕起来,几百年下来,家族生意一直做的很大,非常富有,是晋朝有数的几个大富豪之一,但商人的地位从来都是很低,所以贺家虽然有钱,但整体地位却不高,一直到了贺中楷的祖父辈那一代,家族之中出了个人才,贺中楷的四叔公,以科举高中探花,进入仕途,翟洪亮刚才所说的那个探花楼,就是那个时期建成。

    贺中楷的那位四叔公非常有才华与能力,官做的可不低,年仅三十五岁便是做到了吏部左侍郎高位,可惜英年早逝,不到四十便是因病亡故,但不管如何,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经过他的帮助与教导,贺家开始一个又一个的进入官场,以致到了贺中楷这里,贺中楷因为理财能力,得到赵智的极大赏识,连连提拔,不到四十便是进入政事堂为相,成为当时政事堂九相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今天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用说事了,这几乎就是你一个人的朝会,这下子你满意了?”

    刘冲季怒声低语道,他也是有事要上奏的,而且是关系到他家族比较大的事情,刘冲季不想通过政事堂去完成,那太复杂了,也容易变化,直接通过皇上,当场决定,那是最好的,但是被翟洪亮这么一搞,都两个多时辰了,以赵智的身子,恐怕今天的朝会肯定是要泡汤了。

    翟洪亮沉默不语,眉头微皱,他还是有些不满,自己说的几件事情,可都是大罪,但皇上却显得很平淡,且没有任何表态,当然,不满归不满,翟洪亮却不会再多说什么,因为这也是朝廷的规矩,或者说是赵智的处事风格。

    赵智自登基以来,对文官还是非常优待与礼遇的,一般官员的任免,就算罪证确凿,赵智也会通过三司衙门,经过了审讯、判罚等完整程序之后,经过各司的意见,然后下达处罚结果,至于相国的罢免,那必须经过朝会文武百官的共同决议,所以一般情况之下,赵智不会当场下旨宣判,虽然已经肯定了结局,但还是会事后走一走程序,或者是官员自己上书辞职,这是赵智给他们留了面子。

    “陛下,时候不早,是否继续下面的议题?”

    右相杨道临此时出声询问道。

    赵智淡声道:“朕有些累了,其他事情,你们政事堂共同决议处理,不决之事可交由太子酌情处理,不是什么重大事情,就不要通知于朕了。”

    听闻此言,杨道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有人恨翟洪亮,而自己确实喜欢的不得了,许多事情可以往后压一压,不至于立即爆发,太子现在是监国,自己又是百官之首的右相,只要有了时间,很多事情就可以慢慢解决了。

    赵智脸上也是升起了一丝笑意,只是这丝笑意有些莫名。

    随后,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赵智离开了朝堂,很多人憋了一肚子气,而有些人则是大大松了口气。

第六百三十四章 帝王心思(八)

    当日朝会所发生的事情,传开之后,很快便是成为整个京城的热议话题,被人津津乐道。

    要知道,赵智做皇帝这么多年,相国轮替其实并不频繁,像杨道嗣、刘桀等人,一做就是十几二十年,如此多的时间,不可能始终一潭死水,就算是杨道嗣威望权柄最重之时,也是不时被言官与一些官员弹劾,因为赵智这一朝,官场上的气氛还是比较宽松的,不是那么严肃与严厉,官员的积极性还是比较活跃的。

    不过就算是弹劾,也一般只是小问题,对于相国,真要是涉及到,严重到免职程度,往往是派系之间,众多官员的群起而来,像翟洪亮这样,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单独一人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与皇上的面,语气极为严厉的弹劾堂堂一个相国,几乎是没有的,并且当着皇帝的面拿出了证据,这简直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赵智对官员比较宽松,尤其对政事堂相国,更是如此,只要不是太过,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做些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赵智正在用人上面,更为看重的是才能与忠心,品德有点亏损,并不太在意。

    所以很多人都是猜到,只要探花楼与贺中楷没有直接关系,赵智应该不会动他,至于翟洪亮说的贺家为非作歹,做了很多坏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京城之中的世家大族,哪一个没有做过一些坏事的?

    要是贺中楷平安无事,那翟洪亮可就惨了,一个政事堂相国要想整治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很多人觉得翟洪亮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与翟洪亮有相同遭遇的一大批低级官员,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他们纷纷愤怒表达了朝廷最近无所作为,强烈要求政事堂诸位相国尽快拿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但事实上,翟洪亮对于朝局的进展,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他还没有那么重要,该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发生,只是往后面推迟一下罢了,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是某一个人所能阻拦的,就算是赵智身为天子,他也是只能改变一件事情的结果罢了。

    王从本在朝堂上没有机会,把事情说出来,但过了几天之后,他依旧是联合了十几名官员,密奏赵智,李勋拿下西域全境,立下如此赫赫战果,应当重赏,可以设立西域节度使,由李勋兼任。

    赵智脸色阴沉,静静看着王从本的奏章,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他显然正在想一些事情。

    牧公站在一旁,眉头也是微皱,他搞不明白太子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命令王从本,上一个这样的奏章,李勋拿下整个西域,并且进献巨量的钱粮,赵智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接下来也会对其进行封赏,但绝不会把西域给他,这与信任不信任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谁,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赵智都不会把这么大的权利交给别人,尤其是现在,该怎么封赏,那是赵智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太子赵询,赵询虽然现在是监国,但这些权利是赵智给的,赵智一天还在皇帝的位子上,赵询就无权越过他,去做任何主观决定,想都不能想。

    “朕教给他的那些东西,看来太子都是忘记了。”

    赵智重重放下手中的奏章,冷冷说道:“太子上这么一个奏章,朕不知道是该说他糊涂呢,还是愚蠢?”

    牧公轻声说道:“陛下,对于这个奏章,太子或许并不知情,有可能只是王从本个人所为。”

    牧公有些为赵询开脱,他现在只能说这么多了,随着赵赫中毒事件爆发,太子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不管是不是他做的,都是说不清了,朝堂上属于太子的势力,这段时间也是全面沉默,或许在赵询看来,李勋在西域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正好给了他们翻身的机会,但他恰恰忘记了,赵智对武将的防范猜忌之心极重,只是因为李勋与太子赵询以及李贵妃的那种特殊关系,爱屋及乌,赵智对李勋才会颇为看重与放心,但这也是有限度的,西域与陇右西部加起来,已经差不多快小半个晋朝那么大了,若是把这么一块地盘的军政大权交给一个人,不管是谁,假以时日,将能培养出一股怎样强大的力量?割据自立恐怕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出于防患于未然,赵智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连苗头都不能有,所以牧公深知,李勋拿下西域,是他成名的开始,但同时也是他离开陇右之时。

    而且李勋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外戚,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一旦赵询日后继承皇位,李贵妃必然上位皇太后,李勋若是权利太大了,到时候赵询拿什么去制衡他?

    这一点赵智早就想到了,出于现在的局面考虑,他会给李勋一定的权利,用以保护与扶持太子赵询,但这种权利是有限度与范围的,可以让赵询继位之后,可以很轻松的去解决这个麻烦,而不是让李勋越做越大,到后来无法收拾,尾大不掉,成为赵询乃至整个晋朝的巨大毒瘤。

    对于牧公的解释,赵智也不知信不信,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原本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朕都已经想好了这个戏的过程,杨氏与赵赫应该会联合起来,大表李勋之功,以西域军政大权托付,封王封公,以此引起朕的猜忌之心。”

    牧公轻声问道:“那太子会做出何等反应呢?”

    “太子会怎么做,对于这一点,朕也很好奇啊,所以才一直压着赵赫中毒之事,始终隐而不发,任由事情的发展。”

    赵智眯着眼说道:“太子监国也有几个月了,朕本来是想看看他到底成长了多少,又学到了多少东西,面对突入而来的变局,将会如何面对,但是这场戏的进展却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

    说完这番话,赵智又是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戏越精彩,那才有意思,谁都能猜到的事情,倒也让人索然无味。”

    听闻此言,牧公心神一紧,低着头,一言不发。

第六百三十五章 游玩

    这里是甘州境内的夏原县,李勋下了马步行前进,前方不到一里,便是甘州州治夏原县城了。

    “在陇右西部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然经常到处转悠,但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为的都是公事,一直没有深入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我对此始终有些遗憾。”

    看着前方的城池,李勋不由有些感叹。

    以前曾经有人对李勋说过,这个人多么懒惰,那个人多么勤快,你一定要学好的,不要学坏的,不然这辈子就废了,这话对也不对,人却是不能太懒惰,懒惰的人会经常感到迷茫,时间久了,会对很多事情,都是感到无所谓,思想倒退,理智的迷失,往往比**上的伤害还要大的多。

    李勋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吃饱饭,成年之后,能够在城里找个活计,不管干什么都可以,总比种田要强,后来,因缘巧合,与父亲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自己的姑母竟是当朝贵妃,深得皇上宠爱。

    李勋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改变,这个时候,李勋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想与抱负,一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出将入相?恐怕连当官都是不行,既然如此,还能有多大的出息?但是有个当贵妃的姑母在上面照着,此生大富大贵那是肯定的了,所以李勋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享受,三妻四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认识了范中允,李勋在他那里,认识到了很多道理,这让李勋的心思发生一些变化,但不是很大,因为李勋觉得,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更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李勋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

    江南之战只是开始,随后一系列的战争与经历,让李勋有了极大的改变,心思上的,理智上的,以致心里最深处那些苗头,李勋有时候会沉思,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

    是习惯,从承平五年开始,李勋一直在做事,经历了很多东西,长时间的参与,让李勋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激烈的战争,治理一方的舒展,让李勋感受到了其中的精彩精髓,历经辛苦以致最后成功,让李勋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点点积累到现在,李勋还有那种抛开一切,过简单生活的想法?恐怕是没有的,至少是变淡了很多。

    陈德呵呵笑道:“大帅日理万机,做的都是大事,哪有功夫搭理这些小事。”

    李勋淡笑道:“不能入俗,怎么能够了解百姓的想法与诉求?”

    陈德大拍马屁:“大帅如此仁爱,是百姓们的福气。”

    李勋奇怪的看了陈德一眼:“你小子平常性格粗直,对手下人时常大呼小叫,骂爹骂娘的,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一套有一套?”

    陈德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大哥和三弟,他们都有写信,告诉我要听你的话,多拍你的马匹,搞好关系。”

    “走,进城喝酒去,这里要是好玩,我们就多玩几天。”李勋温言,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陈德的肩膀。

    李勋确实准备到处好好玩玩,赵通在武安上下跳赞,好不热闹,自己要是待在武安,周青等人肯定要找上门来,那时候,自己能跟他们说什么?难道说赵通免你们的官职,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若是这样说,李欣敢保证,周青一定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出去躲躲的好。

    离开之前,李勋与赵通见过一面,赵通反正是说了一大通理由,李勋以退为进,不与赵通硬来,只是表示,你是朝廷任命的观察使,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是周青等人的官职任免,你还是要经过朝廷,在朝廷正式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你免职的那些官员,还是暂时代理现有职务,待朝廷命令下达之后,立即让他们滚蛋。

    李勋的这一做法,大大出乎赵通的预料之外,想着赵通当时那惊愕非常的神色,李勋都是想笑。

    李勋以巡查为由,四处转悠,赵通就算想给李勋难受,根本就见不到人,也就没有了机会。

    夏原县是甘州的州治所在,但与武安相比,却是大大的不如,城池很小,人也很少,夏原县就疆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县,但只有不到五万人口,事实上,经历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陇右西部七州,都是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人口锐减,本来人口就不多,现在就更少了,比如整个甘州三县,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人,人口着实有些凋零。

    不过朝廷已经准备第三次,组织大规模的移民,充实陇右西部人口基础,有了人,才能从战争的破败之中,快速恢复起来。

    守门的军官认得李勋,连忙上前行礼,李勋笑着扶起此人,低声说道:“我出来散散心,不要通知本地的官员。”

    军官点头说道:“可否需要安排兵士暗中保护大帅的安全?”

    李勋摆了摆手:“谁都不要惊动,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末将知道了。”

    军官拱手领命,此人倒也灵活,笑着说道:“大帅既然要在夏原县游玩,小人可以派一个机灵的人作为向导。”

    李勋想了想,没有拒绝,这样也好。

    军官去安排了一下,然后走到李勋跟前,笑道:“大帅,我们进城吧。”

    李勋愣了愣:“你说的向导就是你自己?”

    军官笑呵呵说道:“小人就是夏原县本地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没有谁比小人更适合做向导了。”

    李勋也是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夏元。”

    “哦,就是夏原县的夏原?”

    “同音不同字...”

    李勋并没有因为夏元身份官职卑微,而高高在上,夏元性格比较开朗,在李勋面前不是太拘束,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夏原县县城里面还算有些人气,街道上可以看到不少人,但路边两排商铺店面,大部分还是处于关门状态,战争的破坏是巨大的,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第六百三十六章 夏原县

    李勋先是在城内转了一圈,看看这里的民生情况,与其他州县一样,还是随处可以见到战争留下的阴影,夏原县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受损很大,吐蕃占据这里之后,大肆杀戮,把整个城池几乎夷为平地。

    看到许多新的房子,李勋笑道:“这些新建的房子,都是谁建的?朝廷可没有拨钱下来,州县也是没钱,难道都是百姓自建的?”

    夏元奇怪的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大帅,你忘记了吗,你曾经下过一道命令,百姓可以自建房屋,建好之后所有权归属本人,官府不会另行收取费用。”

    自己下的命令?

    李勋愣了愣,却是没有什么印象,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来,这个建议是范中允提出来的,李勋当时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没有精力管这些,便让范中允看着办,自己只管签字下令就行了。

    李勋笑了,指着那些新房子说道:“此地百姓可有想到其中的福利?”

    李勋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一件好事,要知道,城内可不比城外,没有官府的应允,是不可以私建楼房的,你想建房也可以,要先买地,建好之后还要交一笔不小的税赋,这些东西,李勋一律全免。

    “大帅的这个命令,对百姓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夏元看了李勋一眼,有些犹豫。

    李勋皱了皱眉头:“有话直说。”

    夏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甘州是除了武州之外,西域人与大石人的主要聚集地,此州十余万人,汉人只占到三成,绝大多数都是信奉天兰教的外族人,这些人因为信奉共同的宗教,又是生活在异域,所以他们非常团结,大帅下令百姓可以自建房屋之后,甘州的外族人对这个政策很是热情,在宗教领袖的号召之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残破的夏原城很快重建起来,不过最近夏原县县令下了命令,只允许外族人在城南建房,且不允许修建商铺与经商,汉人则是没有任何限制。”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处酒楼门前,夏元对着李勋说道:“大帅,你们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这家酒楼的葡萄酒很不错。”

    葡萄酒的原产地在大石帝国,随后传入西域,最近两年才是慢慢流入陇右西部,这个酒对于汉人来说很新鲜,葡萄酒在大石很便宜,在西域也不算贵,但是传入陇右,则是比较昂贵,因为流入不多,又很贵,所以很少有商家贩卖,能喝到,喝得起的人,并不多,不过葡萄酒在武安城已经颇为流行,李勋偶尔也会喝上一些。

    酒楼有两层,一楼做生意,二楼住宿。

    李勋进去之后,看了一眼四周,生意很不错,十几张桌子,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酒楼老板见到一下子进来十多人,穿着还不错,而且都是汉人,汉人向来大方,酒楼老板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一单大生意。

    李勋等人把最后的三张桌子都是包下。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

    李勋说到这里,最后找了一句:“可以喝点酒,不要多。”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大喜,这些天随着李勋外出,因为要保证大帅安全,可是不能喝酒的,现在李勋下令可以喝一些酒,大家都是非常高兴。

    李勋、陈德、江大熊三人坐一桌,夏元觉得自己职位太低,不配和李勋坐一桌吃饭,准备坐旁边的桌子与士兵们一起吃饭,李勋对他招了招手:“你坐过来,我们说说话。”

    夏元坐了过来,这时,酒楼老板走到近前,笑呵呵的问道:“各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李勋说道:“听说你这里有葡萄酒?”

    老板点头说道:“我这里确实有葡萄酒可卖,只不过价格有些贵,这个我要提前和客官说清楚。”

    李勋笑了笑,看了陈德一眼,后者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将近四两的碎金子。

    金银比例是一换十,但实际上金子要比银子贵的多,一般民间兑换,一两金子足可以换到十三四两银子,葡萄酒虽贵,但也不过一斤一银子罢了,当然,这样的价钱对李勋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贵,可以说是昂贵,要知道,差一点的酒水,一斤也不过十文钱而已。

    “吃的,喝的,你给我们管够,钱不够再说。”

    老板拿过碎金子,高兴异常,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你们等着,我马上让人把本店最好的葡萄酒与菜给你们送上来。”

    这块金子至少价值五十两白银,他们才十二个人,这钱只多不少。

    李勋这边的阔气,对面的桌子,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连连回头看来,李勋注意到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也是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李勋接着询问夏元:“夏元,夏原县县令对此地百姓如何?”

    李勋这次出来,也是想要趁着游玩,深入了解一下各地的民生情况,虽然这方面的消息有很多人为他打探,但眼见为实,既然有机会,李勋自然要亲眼看一看。

    夏元想了想,回答道:“夏原县县令叫做周先森,陇右西部收复之后,他便是被调到夏原县做县令,已经做了三四年,这个人为官很贪,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只收钱不做事,十足一个小人贪官,吐蕃军队到来,周先森是第一个逃跑的....”

    或许两人之前有过一些恩怨,夏元说了周先森很多坏话,李勋没有怀疑,因为夏元这样的低级官员,可不敢轻易欺骗自己,而且,暗卫对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各级官员的各方面情况,对自己都有详细的汇报,其中自然也有周先森,与夏元所说差不多,只不过甘州以前不属于自己管辖,周先森是好是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随后自己掌握陇右西部七州军政大权,但主要精力被放在对西域作战上面,整顿吏治的事情,要往后退一退,不过现在随着西域战争的结束,有些事情,已经在开始着手布局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消息

    李勋有些奇怪的说道:“周先森的情况,其实我也是有些了解,只是不明白,他做县令的这几年,第二次陇右战争没爆发的那几年,发展的可是相当不错,按道理来说,像周先森这般贪婪的人,肯定是没有任何治理才能,他是怎么把夏原县治理的这么好?”

    夏元说道:“周先森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他手下的县丞郭晨却是非常有才干,把夏原县管理的井井有条,周先森见此人管理有方,倒也大方,放权任他去做,自己只管捞钱。”

    李勋皱眉说道:“甘州刺史程宁,为官清正刚明,性格公正,郭晨如此才干,他怎会不知,应该早就提拔起来了才是。”

    夏元苦笑道:“大帅有所不知,郭晨的母亲虽是汉人,但他父亲却是西域人,程大人岂敢轻易重用外族人?”

    李勋这才释然,原来是这样,自己主政陇右西部这几年,虽然努力提高外族人的地位,尽可能的让他们与汉人拥有同等权利,但民族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溶解的,再说了,李勋为了安抚外族人,可以让他们进入官府做事,但只能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吏,这与才干无关,而是硬性规定,李勋对于外族人,同样也是有着一定的防范,不可能立即相信他们,而程宁提拔郭晨做到夏原县县城,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显然是非常看重此人的才干,这样做,可是要冒一定的政治风险的,毕竟,县丞已经是正八品,是一县主官之下的最高长官。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甘州最近的动作可是有些大。”

    这时,坐在李勋对面的那名男子,突然扭过头来,出声说道。

    李勋笑道:“你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

    夏元只是一个守门的低级军官,夏原县的事情他们可能知道一些,但是对整个甘州的情况,恐怕就知道的少了,赵通突然发难,搅动整个陇右西部的局势,局势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李勋非常想要知道。

    男子抓起酒瓶摇了摇,嘿嘿直笑。

    李勋笑了笑:“我们点了一些葡萄酒,或许你想尝尝。”

    男子闻言,脸上顿时一喜,移步坐到李勋这一桌,葡萄酒贵的很,他平日里哪里喝得起。

    “兄弟可否告知姓名啊!”

    “在下郑经,字纬生。”

    李勋惊讶的看了郑经一眼,此人一身破破烂烂,非常落魄,刚刚坐在那里,也只是一盘清水白菜与两个馒头,一看就是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人,竟然也是有表字,这个世界,普通百姓可是没有表字的,名气也是稀烂。

    看着李勋颇为惊讶的表情,郑经呵呵笑道:“我的表字是我父亲给我起的,他是一个秀才。”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夏元不解道:“你父亲既然是秀才出身,兄弟不应该混成这样啊!”

    考上秀才,朝廷就会注册在案,每月都会发钱,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可以养家糊口,专心读书了,在往上的举人,才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郑经摇头苦笑:“秀才又不值钱,我父亲多病,一点家底早就被掏空了,他老人家一死,讨债的群拥而至,我只能出逃亡命了。”

    “兄弟既是秀才家出身,何不考取功名?”

    郑经叹声道:“我虽然喜欢读书看书,但只看只读自己喜欢的书,那些知乎者也.......”

    这时,酒菜端上桌来,好酒好菜,光葡萄酒就是两坛十斤,见此情况,郑经心中大喜,今日倒是可以大饱口福了,江大熊抓起一坛葡萄酒,仰头就是大口喝起来,三两下一坛五斤葡萄酒既是被喝光,郑经看的是目瞪口呆,葡萄酒虽然不易醉人,但一口气喝下这么多,那也是猛人了。

    江大熊把摸了摸嘴巴,不满道:“老大,这酒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喝你喜欢的。”

    李勋让老板把店里最好最烈的酒给拿上来。

    随后,李勋也不急着问话,他确实有些饿了,众人吃了一点东西,喝了几杯酒,这才又开始闲聊起来。

    李勋见郑经不断的打量自己,不由呵呵笑道:“郑经,我脸上有花不成,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郑经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武州节度使李勋?”

    李勋愣了愣:“你为何以为我就是李勋?”

    郑经指了指江大熊:“都知道李勋身边有一员虎将,身材魁梧,武艺高强,主仆两人形影不离,我看着他就像是江大熊。”

    夏元这时开口说道:“那也有可能是甘州防御使牛金,牛金身边可是也有一员这样的护卫。”

    郑经摇头说道:“牛金我见过,他就任甘州防御使的时候,好家伙,敲锣打鼓,领着两千士兵巡城好几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样。”

    李勋闻言心中暗笑,牛金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偶像,处处模仿与学习自己,他又是土匪出身,跟在姐夫王群身边的时候就不受别人待见,跟了自己之后,同样受到排挤,心中肯定窝火的很,如此才憋着气,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拼着命立下大功,最终以朗将升为中郎将,又在自己的力荐之下,出任甘州防御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是大大出了一口气,自然要风风光光一回。

    “我是谁你并不需要知道,还是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李勋没有做正面回答。

    这等于是默认了自己就是李勋,郑经看待李勋的目光自然有些不同了。

    “甘州一共四个县,除了夏原县之外,其余三个县,除了平光县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按照节度使李勋的政策继续实行,黄盛县与周师县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对外族人额外征收其他税赋,并颁布新的,具有倾向性的政策与命令,其中周师县的动作最大,城内只许汉人入住,外族人不许进城,不许从商,土地的税赋更是提高到,汉人的三倍之多,引起很大的民愤,外族人闹过一次事,但人数还不算多,官府杀了几个人,算是把事情给镇压下去,但外族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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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215/ 第一时间欣赏混在帝国当王爷最新章节! 作者:拐子饭所写的《混在帝国当王爷》为转载作品,混在帝国当王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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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帝国当王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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