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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拐子饭     混在帝国当王爷txt下载     混在帝国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三章 必然

    皇帝作为皇权的象征与执掌者,作为个人,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就皇权本身而言,这是一个整体,一个由着众多力量所汇集成的集合体,当这个集合体的众多意志开始集中,并最终达成一致,就算是皇帝,他难道可以逆反而为?若真的走到最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帝最终选择了背驰而行,那么结局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手中的皇权,将会弃他而去。

    一个没有权利的皇帝,就是一个傀儡,将会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晋朝开国之初,世家大族的势力并不广泛,虽然有那么一些家族,势力极强,甚至是几度权倾朝野,但他终归无法动摇赵氏皇族的统治根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宣宗一朝,晋朝已经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开国之初的那些功勋大臣,他们的子孙后代,繁衍壮大,经过一百多年的延续,很多家族,已经发展成一个人数众多,枝繁叶茂,遍及朝野内外的强大家族,到了宣宗时期,朝野内外,绝大多数政治权利与利益,全部都是把持在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这已经严重威胁到晋朝的统治根基与赵氏皇族的皇权。

    所以宣宗立志改革,废除左右丞相,完善三省六部制,增加相国席位数量,看起来给了那些世家门阀更多的利益和权利,但是随着相国人数的增加,曾经的绝对权利,集中在少数一二个人手中,如今却是被分流,这打破了众多世家门阀的高度集中与联合,有力加强了皇权的稳固,在后来,宣宗加大对科举制度的监察,进一步完善科举考试的整体流程,并尽可能的通过科举考试,大力选拔其中的寒族有才之士。

    从宣宗朝开始,相国的人数对比,以及六部主要官员,寒门与世家门阀,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上,寒门与世家门阀,互相制衡,没有了谁一家独大,有了平衡,便有了稳定与安全。

    宣宗之后的历代皇帝,都是延续了这个做法,因此,晋朝保持了近四百年的稳定。

    只不过那些曾经被扶持起来的寒门,几代为官,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几百年之后,像是一场轮回,他们取代了前任,成为了新的世家门阀。

    尤元峰对李勋说的最后那句话,语意非常隐晦婉转,但李勋还是听明白了一些,他是在告诉李勋,世家发展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国家的毒瘤,赵智作为皇帝,仅仅只论权谋这一块,他是极为高超的,但就算是以赵智的手段与权谋,也只是勉强把李忠安排进了政事堂,除了李忠之外,在赵智这一朝数十年时间,所有的相国人选,没有世家人之外。

    此时此刻,李勋突然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赵智看似强势,天子威权浩盛,但是从更加深层次去考虑,赵智或许被一种另类的给彻底架空了。

    李勋不由又是想到了赵智临死之前,留下遗命,让自己进入政事堂为相,当时自己对此很不理解,不管是赵智还是赵询,对外戚干政都是非常忌惮,因此,自己在陇右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最后反而被剥夺了兵权,成了一个闲人。

    想到这里,李勋突然有了一些猜测,赵智或许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问题,自己这一生,励精图治,以权谋之手段,重塑了大晋的国力,找回了平宗晚年失去的天子颜面,让其天子威严再次震慑天下,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借助世家门阀的力量来完成,在这个过程之中,赵智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作为赵智政治结盟的共同体,世家门阀同样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得到的比之赵智还要多的多。

    赵智推动李勋进入政事堂,或许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是想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外戚干政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政事堂九位相国,有八人出自世家门阀,李忠独木难支,而且他的政治智慧也难以招架如此复杂的局面,在众多世家门阀之外的人,有足够份量和实力的人,不是没有,但赵智同样要考虑一个问题,这些人或许忠心自己,但不一定就会忠心赵询,用人不当的后果,只会让局面更加的难以收拾。

    李勋虽然年轻,但他在陇右这几年,发展的非常好,手中的班底已经初具规模,李存孝、李招娣、赵章、雷万海等一批年轻将领,都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位置,这些人全部都是李勋一手提拔起来的,假以时日,一旦李存孝等人成长起来,李勋手中将拥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加上李忠,一个在陇右的影响力,一个在安北的影响力,两人的力量加起来,足以震慑住政事堂,那群虎视眈眈,诸多世家门阀。

    李勋久久不言,陷入到很深的沉思之中。

    “小子,很多问题,不是你能想明白的。”

    尤元峰出声打算了李勋的沉思。

    李勋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看向尤元峰,默默说道:“大家共同努力,使国家强盛,难道不好?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的争斗。”

    尤元峰冷笑道:“天下最不缺的便是野心家,权利发展到极致,只会印证一个道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要那么大的权利干什么?皇位毕竟只有一个。”

    “各地百姓常年暴乱造反,生命只有一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面对尤元峰的反问,李勋沉默了。

    尤元峰给李勋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小子,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

    李勋不解的看向尤元峰。

    尤元峰淡声道:“你对赵询有恩,太后又是你的亲姑母,有这两个前提,短时间之内,没有任何人和势力,可以动的了你,不再激昂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去,你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保持沉默呢?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你是跳脱不了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没有选择

    “你不是要在家中小住几日,陪陪你父亲,怎么又要随我回去?”

    李勋出声问道。

    尤敏轻声说道:“夫君,你脸色不佳,二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李勋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尤敏不在多问,趴在李勋的怀中,紧紧抱住丈夫。

    李勋搂着妻子,在这漆黑的马车之中,目光悠远而深沉。

    不同的阶级,立场自然不同,尤元峰今晚能够说出这么一些话,已经是非常难得。

    李勋虽然年轻,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晋朝自宣宗之后,有过近两百年繁盛岁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外戚、士族、门阀这三股势力,就像是房子的基石,牢牢支撑最上层的皇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几百年时间过去,从武宗开始,外戚势力逐步走向衰亡,而寒门士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要不然就是成长起来,成为新的门阀世家,要不然就是被门阀世家所同化,从武宗之后,门阀世家的势力再次抬头与崛起,到了兴宗这一朝,已经到了极致的地步。

    事实上,政事堂有六位相国,李勋因为赵智的遗命,铁定会晋职政事堂为相,如此还有两个空缺,加上六部几个空缺的佐官侍郎,以及可以兼职的参知政事,这些空位加起来,看似赵询有很多选择,但是实际上,除了李勋之外,任何非世家出身的人,要想进入政事堂为相,都无法绕开门阀世家这堵大墙,还有参知政事,这个职位本身没有任何实权,若是在皇帝比较强势的时期,比如赵智还在的时候,秦安明本身虽然没有任何实职,但他受到皇帝的信任,所以他可以以参知政事之职,入席政事堂旁听参政,而且有一定的话语权,要是没有这一点,本身有实职在身,在加以参知政事佐身,那也不错,比如詹台易恒,以户部右侍郎加参知政事,因此在朝堂上的地位大增,在王仁锆、刘知古等人相继被罢免之后,他曾经一度摸到了政事堂的门槛,呼声极高。

    赵询以前东宫的心腹近臣,以年轻人居多,因为年轻,所以官职都不高,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实职作为依靠,加上赵询刚刚继位,是一个弱势皇帝,就算给了他参知政事,也是作用不大。

    再就是几个空缺的六部佐官侍郎,这几个官职的份量也是很重,正是因为很重要,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赵询现在有实力和门阀世家集团去争夺?

    赵询现在恐怕非常苦闷,自己虽然继承了帝位,但是对于人事权却没有任何的话语权,根本无法插手,人事及政治,没有了人事权,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政治生命,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代表着,这个帝王已经有了被架空成为傀儡的可能。

    尤元峰最后对李勋说的那句话,其实已经明着在告诉他,这个天下,已经到了沸腾的顶点,偌大的铁锅已经快要装不下这锅沸腾的热油,能不能让这锅热油冷却下来,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但就算如此,依旧有那许多的人,绝不会放弃,依旧会去拼死一搏。

    李勋虽然离开,尤元峰还在那里,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以他这种年纪,如此饮酒,有些过了。

    尤明远走进院子,见到尤元峰如此喝酒,脸色顿时变了,连忙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苦声劝道:“二叔,你怎能如此饮酒?”

    说罢,尤明远对着站在一旁的尤少堂,极为不满的呵斥道:“你是死人吗?你二叔祖如此喝酒,你就不知道劝阻?真是混账东西。”

    尤少堂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尤元峰,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尤元峰摆了摆手:“你儿子又不是李勋那臭小子,在老夫面前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尤明远苦笑两声,对着尤少堂说道:“你下去吧。”

    “是父亲。”

    尤少堂松了口气,又是对着尤元峰告辞一声“二叔祖保重身体,孙儿告辞。”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尤少堂离去的背影,尤元峰叹气一声:“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人才凋零啊!”

    尤明远微微低头,告罪道:“侄儿做为一族之长,疏忽了对家族后辈的教育与栽培,侄儿有罪。”

    尤元峰摇了摇头:“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段低落的时期,我们尤家自武宗开始,已经繁盛了一百多年,是该有段低潮时期了,只不过刚好到了你这一代,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尤明远点了点头,这些都不是重点,尤家有族人数百之多,现在虽然人才凋零,但可以加大力度去进行培养,过十年二十年,总会有一批族人成长起来。

    “二叔,这是刘桀的请帖。”

    尤明远从怀中拿出一封请帖,递给尤元峰。

    尤元峰看了一眼请帖,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声问道:“刘桀找老夫干什么?”

    尤明远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于是低声说道:“具体是什么事情,请帖之中没有细说,不过侄儿听说,刘桀还请了詹台易恒、安简、谢世远等好几个世家大族的当家人。”

    尤元峰斜着眼看了看尤明远,淡声道:“你又动了心思?”

    刘桀作为赵智时期举足轻重的权臣代表人物之一,他这个时候突然召集詹台易恒、安简、谢世远以及尤明远等人,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改元将至,一旦改元之后,新年新气象,新皇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人事方面的调动,而人事方面最为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政事堂,此时此刻,刘桀如此动作,很有可能就是准备集结一批世家门阀势力,推出几个人选,全力冲击政事堂空缺的相国之位,尤明远猜到了这一点,刘桀既然邀请了尤元峰,那么尤明远显然就有了入选的可能,而且机会很大,对此,尤明远岂能不动心?

    尤明远点着头,轻声说道:“侄儿觉得二叔应该去见见刘桀,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尤元峰摆了摆手,非常果断的说道:“不去。”

    尤明远惊愕的抬起头,非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去?”

    尤元峰冷笑道:“没兴趣,也不想去,扯什么借口,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七百七十五章 合纵与连横(一)

    尤明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二叔,这件事情对我们尤家非常有利,你却非要拒绝,我实在难以理解。”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请客吃饭,去和不去就这两个选择,你有什么好难以理解?”

    尤明远沉声说道:“二叔,您应该知道侄儿的意思,我之所以想要上位,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家族。”

    “所以呢?”

    “一旦刘桀等人结成政治联盟,势必会推出至少一名人选,去冲击政事堂相国之位,二叔德高望重,刘桀都要敬您三分,您老要是去了,侄儿的机会将会变得很大。”

    “所以呢?”

    尤元峰的态度,终于是让尤明远有些忍受不住,脸色顿时有了一丝怒色,他猛地站立起来,沉声说道:“您虽是长辈,但我才是尤氏一族族长,怎么做,如何做,决定权在我。”

    尤元峰冷冷一笑:“一言不合,便是暴怒而起,这就是你的族长气度?”

    两人目光对视,尤元峰的神色越来越冷淡,见此,尤明远心中刚刚升起的怒火,顿时消散,他坐了下来,有些丧气的说道:“二叔,您的态度如此坚决,肯定有您的道理,侄儿听命就是,您老千万不要生气,伤了身体。”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一个家族,辈分最高的老人,不管是男是女,在家族中的话语权,是无人敢于违逆的。

    但是作为官宦世家,尤其是一个在政治上有着极大力量的大家族,辈分最高的老人,他的地位或许极为高上,拥有极重的话语权,不过家族最终的决策权,却是掌握在族长手中,族长若是下达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违抗,这是属于他族长独有的威严。

    尤明远作为尤氏一族的族长,他拥有家族重大策略,最后的决断权,一旦下达,就算是尤元峰都无法阻挡。

    尤明远其实可以绕开尤元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他不敢,先且不论辈分,尤元峰曾经入职政事堂为相,他是尤氏一族上一代政治权利延续的掌控者,只因为尤元峰是庶出,所以无缘族长之位,但是以他曾经做过相国的资历,以及自身的阅历与智慧,尤氏一族这几十年来,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却是始终安然无恙,耸立不倒,在一个个重大选择与决断中,始终可以规避风险,尤元峰发挥了极大的重用。

    所以,但凡遇见重大抉择,尤明远都会寻求尤元峰的帮助与见解,绝大多数都会遵照尤元峰的意思去办,这不仅仅只是出于对尤元峰辈分的尊重,而是更加看重他的智慧,尤明远曾经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过,尤元峰虽然早早致仕,名气看似不显,但是他的政治智慧与眼光,绝不输杨道嗣与刘桀任何一人,他只要一天在世,有他的智慧作为引导,尤氏一族当无忧内外。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语气非常严肃的说道:“你是一族之长,你的任何决定,都将牵连到我尤氏一族数百族人的兴衰存亡,刘桀联合几个门阀世家,想要争夺政事堂的相国之位,这只是表面,其真正目地是什么,你都还没有搞清楚,就匆忙的冲进去,你至自己于何地,至整个家族于何地?”

    尤明远全身猛地震动,心神豁然。

    自从接到刘桀的邀请之后,尤元峰整个人都是有些魔怔了,患得患失,心中对于权利的**被无限放大,这其实也不怪尤明远,他虽然贵为尤氏一族的族长,但本人在仕途上却是很不顺,好不容易坐上吏部左侍郎,但没过多久,便是被罢免,随后再次复出,也是时间短暂,再次被挤出朝堂,尤家在整个天下数十个有实力有名气的门阀世家当中,不论是名气还是势力,都是比较靠前的,许多家族势力比尤家小的多,甚至是尤家之内的一些族人,他们的官职都是已经超过了尤明远,作为尤家族长,尤明远心中自然是极为的不平衡与不甘心,如今机会突然到来,也不怪尤明远一时有些失去了理智。

    尤明远出声询问道:“二叔,您觉得刘桀此次暗中操作,意欲何为?”

    看到尤明远很快便是恢复了理智,尤元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尤明远政治能力有些平庸,就算靠着整个家族的强力推动,他在朝堂上依然是发展不顺,但是作为族长,他稳重与谨慎,敢于重用庶出有才能的族人,使整个家族数百族人,都是非常的团结,凝聚力很强,所以,做为族长,尤明远是非常合格的,自他掌管尤家这几十年来,不论外部的风暴再怎么巨大,尤家却始终能够平平安安,尤明远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对于这一点,尤元峰看在眼里,心中是非常满意的。

    尤元峰淡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尤明远沉思片刻,说道:“刘桀恐怕有意重组左相一党,如果......”

    “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尤元峰打断了尤明远的话语,说道:“刘桀有没有心思重组左相一党,这需要一些手段去论证,不能靠我们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

    尤明远点了点头:“二叔说的有道理,我会找个时间,见一见安简,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一些详情。”

    尤元峰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走动,眉头紧皱,整个人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尤明远惊讶的看着尤元峰,几十年了,在他的印象里,二叔极少有这样的情绪与神色,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哪怕杨道嗣突然生死,赵赫发动政变,这样的惊天大事,尤元峰都是能够保持平静如初。

    过了好一会儿,尤元峰才是停下走动的步伐,对着尤明远深深一叹道:“明远,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二叔为何会这么想,以侄儿看来,赵询只要不胡来,这天下未来二三十年,恐怕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

    尤明远站了起来,尤元峰的话虽然婉转,但意思很明显,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但是就尤明远目前看见与感受到的,大晋内部与外部,都还没有这样的苗头。

    尤元峰摇了摇头,叹声道:“其实早在三十五年前,大晋就应该灭亡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合纵与连横(二)

    尤明远双眼一凝,尤元峰说的这个话,颇有深意,三十五年前,正是赵智刚刚扳倒太子赵勇,自己取而代之,继任太子之位,那个时期,河北惨败所带来的恶果,开始一一显现,天下动乱,朝堂分裂,各地藩镇蠢蠢欲动,以至于平宗被千夫所指,成为了昏君的代名词,平宗心灰意冷,加上身体多病,所幸把国家大政全部都是交给了太子赵智去打理。

    所以说,赵智正式执掌国政到他驾崩,其实是整整三十五年,并不是仅仅他当皇帝的这二十五年,当太子的十年也要算进去。

    尤元峰话中的深意,表达了一个意思,平宗河北惨败,地动山摇,大晋的国运被彻底败光,那个时候就该灭亡了。

    “二叔,兴宗皇帝还是不错的,大晋能够恢复到这种地步,他也算是中兴之主了。”

    尤明远从仕二十多年,几乎见证了兴宗一朝的所有大小事件,在他看来,赵智作为皇帝,算是非常合格的,而尤元峰方才那句话,却是几乎否定了赵智这么多年的一切努力,对于这一点,尤明远不太认同。

    “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空间与时间,若没有杨道嗣与刘桀两人的鼎力相助,兴宗皇帝就算武宗在世,也是一切枉然,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尤元峰冷冷一笑,说完这番话,重新坐了下来。

    尤明远也是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二叔您话语之中的意思,好像....杨道嗣与刘桀当初帮助兴宗皇帝,并不是本意?”

    尤元峰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尤明远,淡声说道:“但凡家大业大的人,大多都是无情之辈,传承多年的门阀世家几乎全都是如此,中原二十八家出相的门阀世家,能够心怀国而多过家的,天崩而不能移其志的,老夫这一辈子,就见过杨道嗣这么一个,当年兴宗皇帝刚刚继承太子之位,河北五大藩镇再次蠢蠢欲动,其他各地的节度使对中央朝廷也是虎视眈眈,大有一副弑龙吞天的架势,同一时间,天雄可汗刚刚继位,野心勃勃,率领三十万大军攻入安北,意欲攻入中原汉地....”

    家族传承百年以上,最多相隔三五十年,必有族人进入政事堂为相,有效保存与传承家族的政治势力与影响力,这样的家族便是可以叫做出相门阀,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有资格被称作门阀。

    尤明远说道:“当时的大晋,内外交困,可谓大厦将倾,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时,是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号召诸多门阀世家,团结一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才能够给予陇右源源不断的物资帮助,刘桀也才能最终以少胜多,大败胡族,保住了关外的局面,也正是仗着诸多门阀世家的资助,兴宗皇帝才能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招募到近十万精锐,军队的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也足以震慑天下藩镇,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尤元峰拿起酒杯,又要喝酒,尤明远连忙制止:“二叔,今天喝的够多了。”

    “你父亲活着的时候,都不敢管我,你小子倒是本事挺大。”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出声呵斥了一句,但听的出来,对于尤明远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哥,尤元峰有着很深的感情,也是,尤明远的父亲虽然很平庸,但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不分嫡庶,都是非常的好,当年尤明远的父亲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之心,稍稍阻挡一下,尤元峰恐怕这辈子都是无法出头。

    尤明远苦笑道:“二叔,侄儿是为了您好。”

    尤元峰笑了笑,说道:“明远,你刚才说的那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个环境,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号召世家门阀,为何会群起响应?当时大家可都是出了大力气的,仅仅只是我们尤氏一族,又是出钱,又是出人,几乎拿出了半数家财,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

    尤明远摇了摇头:“侄儿不知,还请二叔指教。”

    尤元峰叹气一声,有些悲哀的说道:“因为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啊!”

    尤明远全身猛地一震,尤元峰这句话的内涵,太丰富了。

    尤明远轻声问道:“二叔,当年你虽然官职不高,但在世家之中名声很大,父亲也是把整个家族的政治权利,全部都是交给你使用,当年门阀世家与兴宗皇帝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一定绕不开你。”

    “当年的环境,就像是一个酒店,虽然破破烂烂,但终归能让大家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天啊,突然变了,下起了大雨,酒店里的人都没有准备,冲出去肯定要被大雨淋湿,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起努努力,修缮修缮酒店,至少不能让酒店在大雨停下来之前,就这么塌了。”

    尤元峰默默说道:“杨道嗣当年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护卫大晋,立即引起很多门阀世家的响应,但最开始,也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大家都有顾虑,说到底还是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杨道嗣独木难支,最后找到了时任陇右节度使的刘桀,相托大计,刘桀这个人,相比杨道嗣,心中也有国,但他心中的这个国,是家在前,国在后,但不可否认的是,刘桀与杨道嗣有一样的气质,他们内心都是有着非常强烈的远大抱负与政治理想,杨道嗣是内心坚定,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粉尸碎骨,也要去实现自己内心的目标,而刘桀,则是要弱一些,但如果事情有可能成功,刘桀也是敢于一搏。”

    尤明远问道:“刘桀与杨道嗣之间,当时达成了什么共识?”

    “态度。”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沉声说道:“刘桀当时一月之间,一连九次上书朝廷,表示愿意和胡族决一死战,刘桀当时强烈且积极主战,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针对的其实并不是朝廷,而是那些门阀世家,刘桀是要告诉他们,若是大家的心意可以达成一致,他刘桀愿意使出全力,去和胡族搏一搏。”

第七百七十七章 合纵与连横(三)

    尤明远皱眉说道:“仅凭三言两语,那些门阀世家也敢相信,也敢真的下重注?”

    当年的情况,尤明远也是有所耳闻,刘桀上书朝廷之后,立即得到所有人的积极响应,然后大量的物资运往陇右,与此同时,刘桀开始聚集兵马,积极备战,以此可以看出,从刘桀表明态度,到后来和众多门阀世家达成共识,时间很短很短。

    尤元峰看了尤明远一眼,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大家都不是傻子,仅凭刘桀三言两语,就要拿出巨量财富出来,确实不可能,但是当时,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此话怎讲?”

    “当时的刘桀,拥兵近十万,坐拥陇右安北五州之地,那个时期,吐蕃老赞普逝世,诸王争位,大量军队被调回国内争夺王位,没有了吐蕃这个威胁,刘桀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只需面对胡族一方势力,当时的环境与局势,天时地利人和,刘桀可谓全部都是占据了,他完全有实力,也有能力,直接拥兵自重,割据陇右,做一方霸主。”

    尤元峰道出了数十年之前的那场往事,当时的朝廷已经山穷水尽,任何一个实力稍微强大一些的力量,都能够带给大晋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在当时,朝廷其实已经失去了左右天下大局的能力,真正能够左右当时大局的,是那些门阀世家集团,是他们之间的博弈与整合,朝廷根本没有资格和实力参与进来。

    当年平宗惨败河北,四十万精锐禁军全军覆灭,国本动摇,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际,以杨氏一族的杨道嗣和以刘氏一族的刘桀两人为代表,联合数十家实力雄厚的门阀世家,辅佐赵智,力挽狂澜,挽救了大晋,挽救了整个天下,此事,名垂青史,传做没谈,时至今日,依旧被很多人津津乐道,视为君臣合力的典范。

    如今尤元峰说出这么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尤明远对这件过往之事的认知,原来当年,竟是隐藏着这么多深层次的交往。

    尤明远轻声说道:“刘桀先前已经有意把刘氏一族的势力全部撤出朝堂之外,刘光辉也是已经正式上书辞职致仕,现在又突然搞出这么一处,他到底想干什么?”

    “兴宗皇帝当初扶持刘桀对抗杨道嗣,为的是平衡朝堂各派势力,但是左相一党发展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杨道嗣所在的右相一党,尤其是在地方军权方面,右相一党更是遥遥领先,杨道安坐镇蜀地,拥兵五万,据地自重,杨道临身兼三州节度使,更是一度掌控半数中央禁军的兵权,在地方上,都督职位以上,握有兵权的杨氏族人,最多的时候,多达十余人,虽然在朝堂上,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的政治实力不分上下,但是没有军事力量做为后盾的政治,那是非常脆弱的,承平七年之后,兴宗皇帝有意推动当今皇帝上位,而杨道嗣也是从国家利益出发,自减实力,压缩杨氏一族在地方上的军权比例,连杨道临都是把禁军的兵权给彻底交了出来,双方互退一步,因此,兴宗皇帝与杨道嗣两人达成共识,杨氏一族的利益与地位不变,右相之位依旧由杨氏族人担当,作为交换条件,杨氏一族则是放弃对楚王赵硕的支持,不再阻碍当时的齐王赵询上位,在此情景之下,左相一党的势力被大幅度压缩,刘桀出于家族利益,也是出于自保,最终选择了解散左相一党,连其整个刘氏一族,彻底退出朝堂政治核心。”

    “经此一变,右相一党实力大减,人心惶惶,已然大不从前,刘桀作为曾经左相一党的领袖人物,其政治资历与名望,就目前而言,无人能及,他若是站出来重新聚集朝堂势力,杨道临所代表的右相一党,很难阻挡的住刘桀。”

    尤元峰对尤明远说的很详细,他虽然辈分高,但毕竟不是一族之长,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尤明远的手中,为了避免尤明远选错了方向,尤元峰尽可能的把事情分析的透彻一些。

    尤明远皱着眉头:“二叔,刘桀已经布局完善,可谓是全身而退,他完全可以坐观成败,后发制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能想到这一点,着实难得。”

    尤元峰再次站了起来,走到一旁,伸手把花盆里的一片叶子折了下来,淡声说道:“我曾经住过的那处小宅,养过不少的花草,那个时候一年四季都有开的,花这个东西呀,很有情义的,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开出很漂亮的花来。”

    尤明远也是站了起来,静静看着尤元峰,等着他后面的话语。

    尤元峰看着手中的树叶,微微有些出神,沉默良久,最后把手中的树叶丢掉,转身看向尤明远,淡声说道:“刘桀真正的目地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乱猜,若是非要去猜猜刘桀的心思,我觉得吧,他重聚左相一党,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有些不甘心呐!”

    尤明远有些不明白:“刘桀荣贵一生,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你没有进过政事堂,有些东西你不懂。”

    尤元峰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一盆翠绿,默默说道:“翠绿嫩而脆弱,需要精心栽培与照顾,刘桀为了大晋,呕心沥血二十余年,付出了他所有的心血与志气,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他还活着啊,他肯定不想在有生之年,去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二叔,侄儿明白了。”

    尤明远对着尤元峰躬身一拜,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刘桀意欲重组左相一党,既然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国家,他想凝聚一股足够强大的政治势力,去制约赵询,在赵询可能把国家带向危险境地的时候,刘桀所存在的这股势力,可以去进行阻拦。

    说到底,刘桀还是不甘心啊,他呕心沥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大晋带入了正轨,他不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见到国家出现任何危险,这是一种情怀,也是一种对过往的回味。

第七百七十八章 合纵与连横(四)

    “二叔,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侄儿先行告退了。”

    尤明远准备告辞离开。

    尤元峰抬手指了指尤明远,轻声说道:“罗元杰和裴世昌他们马上就要进京了,他们两人其中的一个,肯定有一人会被调入兵部委以重任,他们曾经都是你父亲的学生,到京之后,一定会来拜访,到时候,不妨让李勋前来作陪。”

    尤明远双眼闪动,李勋即将以兵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为相,罗元杰和裴世昌两人从地方调入中央,他们其中的一个极有可能会被调往兵部任职,这两人与尤家的关系非常亲密,李勋既是自己的女婿,又是可能成为罗元杰和裴世昌两人的顶头上司,让李勋在旁作陪,提前打好关系,也是正常。

    但是,尤明远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曾经也是一度位居朝堂核心之列,他想问题的思路,自然不能从正常的角度去思考。

    尤明远上前两步,轻声说道:“二叔是想扶持李勋?”

    尤元峰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

    “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尤明远微微皱眉,李勋的地位与权利,虽然上升很快,但就是他一个人,代表的不是一个家族或是集团,这样的人,在尤明远看来,终归是海市蜃楼,根基不牢,起来的快,倒下去也快,当然,若是有其他势力攀附与助力,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但是这样做,就像是赌大小一样,赌赢了,自然可以获取极大的利益,若是赌输了,损失也是极大,像尤家这样的大家族,轻易不会去做大赌注,最多也就是进七分,留三分,绝不会孤独一掷。

    李勋现在的地位虽然已经很高,但他的处境其实有些尴尬,从赵智死后,赵询对李勋的态度来看,当今皇帝对李勋不是很信任,至少是有所防备,李勋寒门出身,好也不好,好处是没有家族与集团利益所累,很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与重用,但坏处也很明显,政治基础太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尤元峰轻轻一笑,说道:“赌博嘛,有来有回,输赢很正常,不要太有压力。”

    “明白了,侄儿会好生安排。”

    尤明远点了点头,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现在的李勋,已经有了被尤家重视与下注的资格,但也不是全部压上,先投入一部分,看看情况。

    尤明远告辞离开。

    尤元峰站在那里有些发呆,良久之后,才是喃喃自语道:“李勋这小子,有异人相啊!”

    漠北胡族,当然,现在已经叫做辽国了。

    一辆马车出境安北,已经深入辽国境内快两百里地。

    “大人,有一支骑兵正在朝我们这边飞驰而来。”

    一名身材魁梧,三十上下,腰间别着武器的壮汉,坐在马上,对着马车大声示警。

    赶车的年老马夫连忙说道:“立儿,保护好老爷。”

    “不要紧张。”

    马车布帘被掀开,王从本走下马车,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

    魁梧壮汉对着王从本拱手说道:“若是情况不对,家主可骑着我的马先行一步,我来断后。”

    王从本望向远方,淡声道:“天大地大,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吧。”

    在如何发动政变,夺取皇位这件事情,王从本和翼王赵赫两人,有着极大的分歧,王从本的意见就是,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已经投靠过来,皇宫已然掌控在手中,不要分散精力,而是要集中所有力量,先行控制整个丰京城,最后一步才是解决皇宫内的赵询等人。

    可惜赵赫不从,执意擒贼先擒王。

    赵询突然调令大将军宇文震率领五万禁军进入丰京城,赵赫却是密而不动,王从本立即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迎面而来,并很快猜测到,赵赫绝不会坐以待毙,政变之事恐怕就在今日,并从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预感,赵赫恐怕最终会以失败告终。

    王从本非常果断与坚决,相信自己的预感,立即带着最宠爱的小儿子,以及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还有老管家的儿子王立,就他们四个人,其余的家人一个不带,秘密出逃丰京,逃亡漠蒙草原。

    这队骑兵大约百人,他们围住马车之后,都是感到有些惊讶,这种惊讶并不是因为见到汉人所致,事实上,自从胡族建国之后,与晋朝的关系还算不错,双方互派使者,并开通了贸易,两国之间的商人,可以自由来往,赵智驾崩之后,辽国皇帝更是以子侄之礼,遣使前往丰京悼念。

    胡族与安北之间,小的摩擦或许时常发生,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已经快有整整十年没有发生过了。

    胡人骑兵百夫长打量了王从本等人一番,来往漠蒙深处的,一般都是商人,而这里就四个人,一辆马车一匹战马,大半夜的深入到此,着实让人惊讶与不解。

    “你们这几个汉人,到我辽国来,有什么意图?”

    百夫长指着王从本,大声质问。

    王从本淡声道:“无处可去,只能来此。”

    “汉地比我们漠蒙草原可要大的多,怎会没有你们可去的地方,这么笨的借口也敢说出来,真是欺人太甚。”

    百夫长显然没有听明白王从本话语中的意思,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几个就是汉人的奸细,给我全部抓起来,搜查马车之内是否有可疑物品。”

    数十名胡人下了马,拔出武器,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王立也是被马上给赶了下来,武器被夺走。

    “大人。”

    “稍安勿躁。”

    王从本脸色依旧平静,自己既然敢来漠蒙,这点情况,早就有心理准备。

    “头领,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挺值钱的。”

    一名胡人士兵搜到了一枚印玺,他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个值钱玩意,于是连忙送到百夫长那里。

    胡人虽然建国,但他们的风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比如眼前的这名百夫长,就有自己的部落,在外为官,在家就是部落首领。

第七百七十九章 合纵与连横(五)

    不同于手下士兵的粗鲁与无知,胡人百夫长还是有些见识的,他所在的部落虽然实力弱小,但作为部落首领,依旧还是有着贵族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他就能见识到他这个阶层才能见识到的东西与事物。

    呼和巴日建立辽国之后,重用汉族文人,起用了一大批有才汉人,充斥朝廷大小官员,并在这几年时间,几次下达全国性的皇帝诏书,命令各地官员与部落高层,以及贵族阶层,尽可能的去学习汉语和汉文字。

    很多人觉得,呼和巴日此举,是因为仰慕汉文化,所以也让别人跟着一起学,因此引起许多人的抵制与不满,但真正明白深意的人,却从中深切的看到,呼和巴日对中原汉人王朝的**与野心。

    胡人百夫长再差,也是部落首领,属于贵族阶层,别看他手底下只有不到三百士兵,但因为他是部落首领,是贵族,所以辽国朝廷给他的待遇和官职可是不低,正四品的将军之职。

    一个国家,自然要有法制和仁礼道德,所以呼和巴日建立辽国,当了皇帝之后,严令胡人各部落乱杀无辜,所以现在的漠蒙草原,胡人各部落已经不敢向以前那样,对汉人进行公开大规模的抢劫与屠杀。

    王从本一行只有四人,现在又是深夜,胡人百夫长最开始的心思,是杀人夺财,但是他两年前被朝廷召集到辽国都城宁京,和许多人一起,被强制性的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汉语汉字,虽然不耐烦也不用心,但终归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王从本的官印,上面的那几个汉字,胡人百夫长看懂了。

    左侍郎那可是朝廷高官啊!

    胡人百夫长再次打量起王从本,神色已经变了,方才的那点小心思,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到我们辽国来,有什么目地?”

    胡人百夫长用着生硬的汉语,出声问询王从本此行的目地。

    王从本看出了面前胡人的神色,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怕就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做了糊涂鬼,现在看来,这个胡人识的几个汉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他就不敢来来。

    王从本淡声说道:“想见一见你们的齐王殿下。”

    胡人百夫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名士兵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高声大喊道:“头领,这个包裹里面都是金银,我们可以快活一阵子了,干掉这几个汉人,早点回部落吧。”

    王从本听不懂胡人语言,但从那名士兵的神色上,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目光不由看向胡人百夫长。

    胡人百夫长脸色微红,向那名拿着包裹的士兵恶狠狠的说道:“我们不是土匪,把东西放回去。”

    士兵被骂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呆立在那里。

    王从本笑道:“将军也是辛苦了,区区一些钱财,就算是在下的见面礼了。”

    “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将军不要推脱。”

    胡人百夫长最终收了王从本的钱,当即把那方官印还给了他,随后领着王从本往硕城方向行去,那里是齐王图蒙王府所在地,也是齐王偌大分封地盘的核心所在。

    “父亲,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找辽国皇帝,反而要去找一个王爷呢?”

    王从本的儿子王单出声询问。

    王单虽然还不满十岁,但已经显得颇为成熟,一双眼睛非常的明亮,气质过人。

    王从本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叹声说道:“落叶终究要归根,为父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王单没有再问为什么,而是微微低着头,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思考,去明悟父亲话语中的深意。

    王从本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欣慰之色,随后紧紧抱住了儿子,闭目养神,去思考即将到来,非常重要的开头。

    王单的母亲只是一个丫鬟,连个小妾都不是,在家中的身份非常卑微,只是因为一次偶然,这才有了王单,王从本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而是有八个,但是在这八个儿子当中,王从本最喜欢与最看重的,只有王单一人,因为这个儿子不论是天赋还是性格,与自己都是太像太像了,在他的身上,王从本看到了自己这一脉,未来可以延续与壮大的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出逃,王从本可以狠心抛弃全部亲人,却要把王单带在身边。

    呼和巴日建立辽国之后,在漠北以西,漠南以东两百多里,一个叫做和泊的地方,在此处大兴土木,以晋朝丰京为参照物,修建辽国的国都宁京,历时数年,一直到半年前,刚刚修建完毕,随即,呼和巴日把整个漠蒙胡人的政治与经济核心,全部迁移至此。

    宁京修建之初,就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其中大多数都是漠北胡人,他们觉得,是漠北征服了漠南,如今建立国都,却是修建在漠南草原境内,从情感上与虚荣心等方面,他们感觉无法接受,所以强烈反对。

    反对的人太多,呼和巴日最开始也是有所动摇,是汉人谋士朱正朝上书力劝,他对呼和巴日说道,皇上已经成为一国之主,心中装的是天下,辽国是一个整体,不管是漠北还是漠南,都是辽国的国土,土地上所有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应该公平对待,不分南北,而且把宁京建立在漠南境内,既可以削弱与制衡漠北胡族,强大的功勋贵族集团,又可以安抚拉拢漠南胡人的民心,加上宁京所处位置,乃是整个漠蒙草原的核心,四周地理环境优越,自然物资充足,是立国建都的绝佳所在,把辽国的都城建立在这里,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皇帝陛下为何要动摇呢?

    朱正朝的正确劝解,最终坚定了呼和巴日的决心与信心。

    最大阻力便是呼和巴日的诸位皇弟,他们都是拥有自己的地盘与军队,其中以图蒙的实力最为强大,呼和巴日首先便是找到了图蒙,原本以为要花费很大,但出人意料的是,图蒙很支持自己的决定,并愿意主动去说服其他诸王。

第七百八十章 合纵与连横(六)

    硕城是辽国齐王图蒙封地的王都,这座城池与辽国国都宁城几乎是同一时间建设,两个城池所动用的资源与人力,都是空前与庞大的,当然,相比较国都宁京的浩大与壮观,硕城则是异常的坚固,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如果说宁京是漠蒙草原的经济与政治中心,那么硕城无疑是整个辽国的军事中心。

    一路走来,王从本始终密切观察四周的景象,经过几天的观察,他震惊的发现,一处处村镇与城池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虽然这些村镇与城池的规模都很小,四周人口依旧稀少,但这表面了一个现象,胡人建立辽国之后,确实在大力推动秩序与制度的完善,在环境恶劣的草原之内,在那些少数环境优越的地方,集中资源与人力,建立城镇,从事生产与建设,快速增加辽国的整体国力。

    在得知了王从本的身份之后,以及得到了一份还算不菲的财富,那名胡人百夫长对王从本的态度和善了许多,对于王从本的询问,往往都会非常细心与详细的去讲解。

    从胡人百夫长那里,王从本对辽国目前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呼和巴日是已故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的长子,因为阿日斯兰死前有过明确吩咐,他死后,可汗之位交由长子呼和巴日,因为这份遗命,呼和巴日顺利继承了其父阿日斯兰的地位与权力。

    胡人与汉人不同,他们并没有嫡庶之分,历代胡人可汗的继位,靠的都是自身实力,而不是什么嫡庶与长幼。

    阿日斯兰本身对内政并不感兴趣,他有着胡人普遍的性格,粗野与豪放,对于打打杀杀,有着天生的激情与热度,所以阿日斯兰当可汗的最后近十年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内政事务,全部都是交给了长子呼和巴日打理,而呼和巴日热衷汉人文化,手中聚集了一大批有才汉人,在这些汉人的辅佐之下,呼和巴日把内政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受到许多胡人的高度赞赏与敬佩,在这个过程之中,呼和巴日获取了巨大的威望与名声。

    阿日斯兰妻子上百,女儿六十多个,却只有六个儿子,老大呼和巴日,老二查干,老三恩赫巴拉,老四赫德穆图,老五葛根,以及幼子蒙图,老大呼和巴日治理国家的能力非常出众,所以阿日斯兰把整个胡族的内政全部交给了长子打理,而幼子图蒙,则是因为军事天赋极高,勇猛善战,被阿日斯兰常年带在身边,经常参加对漠南胡族的战争。

    阿日斯兰的儿子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非常出众,尤其是长子呼和巴日和幼子图蒙,更是漠蒙草原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杰。

    到了阿日斯兰晚年,身为大台吉的呼和巴日已经全面接管整个漠北草原的内政大权,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常年跟随阿日斯兰左右的图蒙,则是军权太盛,常年对漠南胡族的征战,更是为图蒙打下了赫赫威名,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呼和巴日看上去身处权利核心,是整个漠北草原的掌权者,更是铁定的未来可汗继承人,但是他手中的军队却是少的可怜,只有区区两万直属近卫军,而图蒙身在漠北边境,看似远在权利核心之外,但是他手中却是掌握着漠北胡族最为精锐的三十万大军。

    对于这一点,许多人曾经婉转的和阿日斯兰提到过其中的担忧。

    汉人大臣黄寺更是激烈劝谏,密言呼和巴日,言其图蒙军权太盛,他日必定尾大不掉,威胁呼和巴日的可汗之位,让其早做打算,趁着阿日斯兰在世之时,借助他的力量,剥夺图蒙兵权,将其软禁,甚至杀掉。

    呼和巴日与黄寺两人的密谋,被图蒙探知,他当即独自一人返回汗庭,当着父汗阿日斯兰与诸位兄弟的面,跪地磕头,大声痛哭,请求大哥呼和巴日饶命,阿日斯兰当场质问呼和巴日此事是否属实,呼和巴日不敢隐瞒,只得说道,黄寺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被自己所拒绝,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黄寺的头上。

    对此,阿日斯兰勃然大怒,以挑拨兄弟相残之罪,当场就要处死黄寺,是呼和巴日苦苦相求,最终才免于一死,被发配西漠牧马,永世不得回来。

    经过此事之后,呼和巴日与图蒙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看似越发的亲密,单事实上,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而阿日斯兰晚年,看着漠北草原日渐强盛,消灭漠南胡族,统一整个漠蒙草原,这个大局已经不可逆转,只是时间问题,当然,自己恐怕是看不到了,因此,晚年的阿日斯兰除了对酒和女人之外,对于其他事情,已经不再有任何兴趣,而之前有了黄寺的教训,其他人就算看到了其中问题的不对,也是不敢再有任何进言劝谏。

    阿日斯兰死后,呼和巴日顺利继承可汗之位,但是此时的呼和巴日,并没有对自己成为可汗而感到激动或是兴奋,反而是紧张与害怕,其根源便是掌握兵权的图蒙。

    当时的情况,呼和巴日手中只有两万汗庭近卫军,以及积极拉拢过来的老四赫德穆图,赫德穆图手中大约有三万直属他自己的部落军队,就算如此,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五万军队,不要说图蒙手中有超过三十万大军,老二查干,老三恩赫巴拉,老五葛根全部都是站在他那一边,这三人手中的兵马加起来,超过十万,所以说,当时图蒙可以调用的军队,超过四十万,是呼和巴日近十倍之众,图蒙若是有任何的异心,完全可以轻松推翻呼和巴日,夺取可汗之位。

    不过很快,呼和巴日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图蒙遵从了父亲阿日斯兰临终遗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兄弟两人齐心合力,消灭漠南胡族,统一整个漠蒙草原,以致最后可以大军南下,覆灭大晋,建立一个无比辉煌的强大帝国。

第七百八十一章 合纵与连横(七)

    “老爷,硕城到了。”

    王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从本掀开车帘,探出头去,一眼看去,在那不远的地方,一座雄武的城池,映入眼帘之内,笔直的官道上,一支支商队来来去去,在他们里面,偶尔还能见到汉人所组成的商队,他们带着或多或少的货物,不远千里,到此贸易行商。

    城池四周广大草原,一片片规模或大或小的帐篷群,那是一个个部落的驻扎地,若是在往远方看去,你会发现,那里有着数量庞大的牛羊马,这些牛羊马对于胡人来说,不过是日常的食物罢了,但是对于一些其他国家而言,则是一户人家所必备的生产工具,比如大晋商人,他们最喜欢以及购买最多的,便是可以当做种地的牛以及可以组成交通工具的马,当然,真正上等的战马,胡族管控的很严,外人很难买到,或者说是很难大数量的购买,尤其是对于晋朝,战马属于禁售物品,再多钱汉人也别想买到,当然,晋朝对于辽国也是如此,用于战争的重要物资,同样是严禁交易。

    观察了四周一会儿,王从本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

    “父亲,齐王图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儿子王单轻声问道。

    王从本摸了摸王单的脑袋,笑着反问道:“单儿,你觉得呢?”

    王单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抬起头看向父亲王从本,竟是颇为成熟的说了一句:“齐王图蒙很不简单。”

    王从本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不简单?”

    王单轻声说道:“这一路走来,孩儿所观颇多,发现这里虽然地广人稀,但百姓可以安家乐业,汉人百姓并没有受到胡人的欺凌与侮辱,反而人人有地可种,税赋也是比我们大晋要低得多,生活物资也是非常低廉,大米竟是几乎与肉等价,这在我们大晋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王从本轻轻一笑,儿子年轻还小,很多东西不明白,每一个地方都有自身的环境,不能同日而语。

    王单接着说道:“这里的汉人与胡人相处的非常融洽,孩儿听那名胡人百夫长所说,胡人可以随身携带武器进城,但是在城中,一旦拔出武器,不管有任何目地,一律按行凶未遂定罪,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齐王图蒙封国内的制度与秩序,正在越来越完善,而且非常严格且坚定的执行下去,任何地方,只要有了完善的制度与秩序,随着时间的发展,它就一定会慢慢壮大与繁盛起来。”

    王从本看着儿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他还不到十岁,便是可以看到这么多东西,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还有吗?”

    王从本笑着问道。

    “孩儿愚见。”

    王单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齐王图蒙坐拥数十万大军,其军事力量远超辽国朝廷,他本人在漠蒙草原也是有着非常崇高的威望,同时受到很多胡族部落的拥戴,夺取帝位,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甚至是非常简单,但是图蒙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对辽国皇帝非常的顺从与谦卑,其地位与权力如此显赫,平日里做人做事却是非常低调,很少插手辽国朝廷的内部事情。”

    王从本有些惊讶的看着儿子:“这些事情都是那些胡人告诉你的?”

    王单点头说道:“孩儿有时候会主动找他们聊天,问一些关于图蒙的事情,但他们也不知道多少,方才那番话,是孩儿整合一些信息,然后自行推测的。”

    王从本看着儿子,目光之中的赞赏之色,越发的浓重了。

    “单儿,你觉得齐王图蒙如此做,目地何在?”

    王单看了一眼父亲,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如今到了硕城,孩儿发现,齐王图蒙把归属于他的绝大多数部落与军队,全部都是安排在硕城周围,这里像是一座集中了他所有资源与军队的大熔炉,一旦爆发,那将是毁天灭地,图蒙拥有如此庞大力量,既然无心辽国帝位与权力之争,那么他的目标或许.....从硕城到安北,或许路途有些遥远,但是直插会州,骑兵最多只需要三天的时间.....”

    王单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图蒙把他所有的资源与军队全部集中到硕城,目标既然不是辽国国内,那么肯定就是对外了,再说的明白一点,图蒙显然有着南下灭亡晋朝的志向与野心。

    王从本满脸震惊的看着儿子,王单今年可是还不到十岁,绝大多数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才是刚刚启蒙读书而已,但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能够想到这么多,看的这么远。

    被父亲直盯盯看着,王单脸上顿时有了坎坷之色,怯怯的说道:“父亲,孩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单儿,你说的很好,为父非常欣慰。”

    王从本满脸欣慰,紧紧抱住儿子,随即爆发出一阵异常喜悦的大笑。

    图蒙穿了一件便服,正在书房里练字,他并不是单纯只写一种文字,而是先写胡人文字,然后再在下面以同样的意思写下汉人文字,这是图蒙的风格,在自己的封国之内,他虽然大力推行与仿照汉人制度,但对于胡人的旧有文化,并没有舍弃,而是依旧尊重。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汉人走了进来,把一张拜帖放到图蒙的桌上。

    “王爷,阿米列带了一个汉人求见殿下。”

    图蒙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代本王去见一见,若是有才便留下,若是无用之人,给些钱财打发他离开。”

    刘尚志并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那里,这引起了图蒙的注意,不由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尚志拱手,一脸郑重严肃的说道:“来人名叫王从本,乃是晋国刑部左侍郎,是现今晋国皇帝的心腹,据说此人极有才华与谋略。”

    图蒙微微一愣:“他代表晋国到此?”

    “个人。”

    代表个人,那就不是出国使者,而是逃亡到此了。

    图蒙放下手中的笔,淡声道:“带他去小书房,本王马上就到。”

    “是,殿下。”

    刘尚志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第七百八十二章 合纵与连横(八)

    刘尚志把王从本带到小书房,两人简单聊了聊,这一问才知道,两人都是河东徕县人,更为碰巧的是,两人十岁之前的启蒙老师,竟然是同一人,只不过王从本比刘尚志要大了五六岁,王从本十岁离开之后,过了一年,刘尚志才是拜入师门,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两人是同乡,又是拜了同一个启蒙老师,如此一来,从陌生到熟悉,关系瞬间被拉近了许多。

    果然,在知道这些之后,刘尚志脸上的冷傲顿时变成了热情,以学弟后进之礼敬待王从本。

    王从本在大晋位居左侍郎高官,这当然很了不起,但这里是辽国,换了新的环境,王从本什么都不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刘尚志这个人,向来孤傲,性格高冷,这样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事实上,刘尚志在齐王府邸里,受到很多人的排挤与诋毁,但恰恰因为这样,图蒙觉得刘尚志清廉自爱,不搞小圈子,加上其人确实有大才,所以最终被图蒙引为心腹,成了他的头号幕僚。

    图蒙来到书房,见到刘尚志与王从本两人相谈甚欢,不由感到有些惊讶,刘尚志这个人他非常了解,恃才傲物,很难与人合得来,整个齐王府数百门客,能和他谈得来的人,寥寥无几。

    “王爷。”

    刘尚志与王从本两人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图蒙看着王从本,直接问道:“你就是王从本?”

    胡人性格爽快,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虚礼客套。

    王从本点了点头:“在下正是王从本。”

    “先生请坐。”

    图蒙摆手请王从本坐下说话,然后在对面随意坐下。

    “王先生,此行到我辽国,所谓何事?”

    图蒙开门见山,直插主题。

    王从本叹气一声:“走投无路,特来投靠齐王殿下,还请殿下收留,让在下尽一些绵薄之力。”

    图蒙笑道:“先生何故叹气?”

    王从本默默说道:“在下久食晋禄,心中的愧疚之感,还未彻底消除。”

    图蒙又说道:“先生此行前来辽国,想来是因为晋国翼王赵赫那场政变所致了。”

    这时候,刘尚志在旁出声说道:“据我所知,翼王赵赫政变失败之后,晋国皇帝赵询并没有发布追捕王先生的文书,以此看来,王先生曾经是晋国皇帝的心腹,他多少还是念了一些旧情,也或是依旧看中先生的才能,不想杀王先生,若是回返丰京,恐怕依旧可以得到重用,这一点,王先生应该看的出来,既然如此,王先生为何还要到我们辽国来?”

    王从本沉默不语,就像他方才所说,自己久食晋禄,如今投靠汉人最大的敌人辽国,心中岂能没有愧疚之情,现在是最后一步,有些话一旦说了出来,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图蒙看了王从本一眼,轻笑道:“王先生若是不想说,也是无妨。”

    刘尚志微微皱眉,在旁边低声说道:“从本兄,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从本再次叹气一声,缓缓说道:“赵赫经营河东多年,与当地的诸多豪门世家关系亲密,若是由他继承地位,依仗河东作为根基,内部又有李忠以及安北精锐扶持,或许还有一搏之力,就算无法主动出击,至少也可以继续延续兴宗皇帝的既定策略,平衡与压制门阀世家的联合,但是.....如今是赵询当了皇帝,他根本不是门阀世家的对手。”

    刘尚志不解道:“晋国皇帝还有李忠和李勋,这两人一个在安北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一个在陇佑西域拥有诸多旧部,有着两大军事集团相助,其整体实力恐怕比赵赫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从本冷笑道:“安北和陇佑对于丰京来说,有些遥远了,一旦中原生变,时间根本来不及。”

    刘尚志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王从本的意思很简单,赵询在关内的根基太浅了,有些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

    图蒙这时候出声询问道:“本王有一点不明白,赵赫发动政变,几乎是控制了丰京内外的所有兵权,他是怎么做到的?”

    “理念。”

    “什么意思?”

    图蒙有些没有听明白。

    王从本淡声说道:“不管是赵赫还是赵询,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理念,治国理念,禁军三军其实早已经被诸多门阀世家所暗中掌控,赵赫既然能够得到禁军三军的支持,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赵赫的治国理念,更符合那些门阀世家的利益,他们愿意推赵赫上位,反之,赵询的理念则是不符合门阀世家的利益,如今赵询继位,这只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门阀世家会彻底联合起来,共同对外。”

    听了王从本的这番话,图蒙与刘尚志两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一样了。

    图蒙说道:“如此说来,晋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发生巨变了。”

    王从本看向图蒙,淡声道:“这不正是辽国所希望看到的?”

    图蒙点了点头,这一点不需要掩饰,胡人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一直存在,而且随着国力的越来越强,这种心愿,将会越来越强烈。

    “说了许多话,先生恐怕也是有些口渴,请喝茶。”

    王从本看也不看旁边的茶杯,这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他一口都没有喝。

    对于王从本的无动于衷,图蒙笑了笑,不以为意,缓声说道:“先生大才,在本王这里倒是有些可惜了,本王可以推荐先生去宁京,我辽国皇帝如今可是思贤若渴,以先生的才能,定然能够得到重用。”

    王从本摇了摇头,叹声道:“辽国皇帝虽是一代雄主,可惜.....他终归走不出这片大地。”

    听闻王从本此言,图蒙全身猛地一震,一句话,道出了他所有的意愿,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一名士兵匆匆而来。

    图蒙指着王从本的茶杯:“把本王珍藏的那壶上好茶叶拿出来,让王先生尝尝味道。”

    “是。”

    士兵拱手退下。

    图蒙站起身来,对着王从本哈哈大笑道:“刘尚志是本王最信任的人,王先生一定要和他多多亲近才是。”

    王从本站了起来,拱手一拜,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七百八十三章 合纵与连横(九)

    华少晟拿了一张拜帖,说是池州刺史王忠拜访,李勋连忙出门迎接。

    王忠有些意外,以李勋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前来拜访,他竟然是亲子出来迎接,这可是相当给面子。

    李勋见到王忠,哈哈笑道:“几年不见,王兄风采依旧啊!”

    王忠拱手笑道:“李兄也是如此啊!”

    李勋见到王忠,确实非常高兴,两人是老相识了,当初李勋虽然经常出入皇宫,与许多人有照面,但那些人全部都是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有王忠经常主动与李勋打招呼,面对李勋的问东问西,也是非常耐心的回答,当然,这有可能是王忠的性格使然,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曾经的热络,李勋终归是记在了心里。

    “听说你来了,我让人泡了好茶,快些随我去书房品尝一二。”

    李勋哈哈一笑,非常亲热的拉着王忠进府。

    王忠苦笑道:“李勋,还有几位同僚随我一起来的。”

    王忠身后还站在三个男子,岁数都不大,李勋看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一人他有些印象,好像叫做王少群,前段时间曾经数次拜访自己,但没有被接见。

    “既然跟着你来的,那都是朋友,一同进府喝茶。”

    李勋不在多说什么,拉着王忠到了书房。

    吃饭不语,喝茶同样如此,众人默默品尝着茶水,待把茶水喝完之后,自有下人把茶杯倒满水,然后退下,关上房门。

    “李勋,这茶叶好像并不是中原之物。”

    王忠有两大嗜好,喝茶与做饭,喝茶好说,但是做饭这个嗜好,就是有些奇怪了,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李勋曾经吃过王忠做过的饭菜,那味道,确实不错,当时李勋就想着,王忠要是不当官,以他做饭的水平,开个饭店,恐怕也是不愁吃喝的。

    王忠什么样的茶叶没有喝过,但现在喝的这杯茶水,味道却是非常奇怪,是他以前从未喝过的,这才出声询问茶叶的出处。

    “先不说茶叶出处,我只问你味道如何?”

    “当属上佳,但不是最好的。”

    李勋笑道:“这茶叶是楼兰国太子带来的,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王忠高兴道:“那感情好,你待会儿可别不要忘记了。”

    李勋哈哈一笑,指着王忠说道:“我李勋可从来不小气,尤其对你王忠,更不会如此。”

    左右那几个跟着王忠来的人,见到两人如此有说有笑,关系好像极为亲密,脸上都是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王少群对着王忠笑道:“王兄,李侍郎什么身份,岂能言而无信,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李勋看了他一眼,随后对着王忠说道:“王主事我倒是认识,另外两位却是第一次见面,你不妨介绍一二。”

    “都是我朋友。”

    王忠随即介绍另外两人的身份。

    王少群是兵部掌管人事档案的主事,另外两人一个叫做薛成松,一个叫做黄悾,薛成松是兵部文书朗,黄悾则是兵部掌控库存的郎中,连同王少群在内,他们三人全部都是兵部的属官。

    李勋现在已经有些明白,前段时间,很多人前来拜访,自己一律闭门不见,他们恐怕打听到了王忠与自己有些交情,于是借着王忠,结伴而来。

    王少群等三人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他们最开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王忠对他们所说,他与李勋也就是有些交情,不算太深,大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王忠前来拜访李勋,谁成想,对于王忠的到来,李勋显得非常热情与高兴,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李勋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这几个人。

    薛成松轻声笑道:“李侍郎若是去兵部,下官可以作为向导。”

    李勋摆了摆手:“我现在可是无官一身轻,什么侍郎不侍郎的,你可不要乱叫。”

    薛成松呵呵一笑,连忙说道:“是下官失言,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勋笑道:“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

    王少群等人从李勋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于是他们三人连忙起身拱手道:“李大人若有差遣,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李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少群等人坐下。

    随后,李勋看向王忠:“王兄,现在可不是回京述职的时间,你此次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早前发下圣旨,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情,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母亲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回来,探望母亲大人。”

    王忠说话的神情有些犹豫,显然这番话只是表面文章。

    “原来是这样,找个时间,我当登门拜访,看望伯母,当年我在你家中吃饭,伯母拉着我说了许多话,临走时更是送了我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此事我始终难忘。”

    李勋知道王忠没有说实话,王忠母亲的情况自己知道,病秧子一个,身体欠佳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也就那个样,倒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王忠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急匆匆的回返丰京。

    王忠看着李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悾此时说道:“王兄,李大人当你是之交好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隐瞒。”

    听闻此言,李勋看向王忠。

    王忠苦笑一声,随后叹气道:“说来丢人,我此次回京,其实是为了升官来的。”

    李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王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赵赫发动政变,许多人被牵连进来,如此一来,许多官职便是空缺出来,我在地方也有好几年了,自问政绩不错,此番皇上下达诏书,让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宜,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这不就动了心思,想要活动活动,看看是否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说完,王忠再次叹气一声:“李勋,你知道我王忠的性格,不是那等攀附权贵之辈,我五天前便是回到了丰京,一直没有找你,就是怕你以为我有其他心思,让你看轻了我。”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对着王忠非常真诚的说道:“王忠,你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你还把我李勋当做朋友,我非常高兴。”

第七百八十四章 合纵与连横(十)

    大年初一,夜,大雪。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到了黄昏时分,在大雪之外,又是下起了大雨,大雪与大雨相伴相随,带着一股异常寒冷的气息降落大地,一辆马车缓缓行驰在去往皇宫的官道上。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李勋那有些清瘦的面孔。

    望着外面的风雪交加,狂风呼啸,李勋的心绪不由有些恍惚,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五年了,当初的迷茫与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其中,李勋不由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迷茫与恐惧,但其中也是有着些许激动与兴奋,新的世界,新的开始,自己或许可以重新选择人生与前进的方向,但是面对极度的贫困,李勋当初的那些情绪,不管是迷茫与恐惧,还是激动与兴奋,任何的想法,在长时间的生活折磨与苦难当中,慢慢的全部都是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愿望与精神寄托,那就是可以吃饱饭,可以活下去,而不是被活活饿死。

    每日能否吃上饭,今日饿了肚子,明日是否还要继续下去,自己能不能活着长大,长大了就有了力气,有了力气,就可以弄到吃的东西,这一切,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了李勋所有精力。

    以至于后来和姑母李怡相认,李勋突然发现,自己的幸福生活终于开始了,但不管是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当一种生活持续了一定时间,一个人终归会变得麻木,会变得无所事事。

    这个时候,范中允走进了李勋的生活,他给李勋讲了许多许多,结合当时的特定环境与时局,李勋那有些麻木的心神,慢慢起了波澜。

    思绪走到这里,一片雪花被风吹过,穿过车帘一角,扑到了李勋的脸上,冰冷的感觉,顿时打断了李勋的恍惚。

    李勋放下车帘,在漆黑的车内,微微叹气一声,承平五年,江南之战,出征在即,那时候的自己,整装待发,激动难耐,心里想着要做一个好人,一个无愧于天地的男子汉,藐视权贵,以义气为重,什么权利,什么地位,什么当官发财,全部都是狗屁,做人做事,只需问心无愧,有那么几个可以交托生死的之交好友,这辈子就绝对值得了。

    时至今日,当初的那些纯真与率直,到了现在,自己还剩下多少呢?

    六天前,毛安福独自一人返回丰京,刚一进城,便是立即被逮捕,押入刑部大牢,他和赵赫走的太近了,被当做了赵赫的人,如今赵赫身败名裂,满门抄斩,他毛安福,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牵连与打击,赵询对毛安福没有丝毫的客气,命令刑部、大理寺尽快审讯与判决,秉承赵询的意志,毛安福最后的判决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就在昨天,也就是大年三十,黄昏时分,所有人都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共同等待新年之际,毛安福的妻子刘氏哭到了李勋那里,苦苦哀求李勋出手相助,救毛安福一命。

    李勋好言相劝,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刘氏,一定会出手帮忙,随后,赵询传召李勋进宫议事,李勋进宫之前,已经想到了,要为毛安福进言求情,但是到了皇宫之后,李勋发现,在场的所有大臣,几乎都在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和赵赫有牵连的官员,一些官职与地位比较高的人,该如何处理,以钱明度、秦安明等人为代表,进言,对这些人要严惩不贷,从重从快,彻底消除赵赫的一切影响力与威胁。

    期间,李勋几次想要站出来说话,但最终还是被现场气氛所影响,变得有些犹豫和迟疑,一直到李忠出面说话,希望事情不要太极太快,不能牵连太甚,却被赵询所拒,更是遭到许多人的非议,李忠最后不在多言,至此,一直到结束,李勋一个字都没有说。

    是什么让自己畏手畏脚,又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对于朋友的生死,竟是一言不发。

    是权利,还是地位?

    “老大,皇宫到了。”

    江大熊的声音传来。

    李勋掀开车帘,寒冷的风雪迎面扑来,接过江大熊递来的蓑衣和蓑帽,穿好之后,李勋走下马车,对着江大熊说道:“今日恐怕和昨天一样,要很晚才会结束,你先回去,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接我。”

    江大熊说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注意避寒,别着凉。”

    江大熊咧嘴一笑:“知道了,老大。”

    李勋不在多说,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迈步进入皇宫。

    赵智在的时候,每年的大年三十或是初一,都会在皇宫之内,举行宴会,宴请在京皇亲国戚,自从和李怡相认之后,除了在陇佑的那两年之外,每年的皇家宴会,李勋父子两人,都会被邀请参加,今年,却是没有了,或许赵智刚刚驾崩,新皇赵询没有那个心情吧。

    其实今天一大早,赵询便是召集了许多大臣到勤政殿议事,距离新年初五的朝会,只剩下寥寥数日时间,在初五那一天,赵询将会举行大朝,这是他的第一次朝会,作为皇帝,赵询将定下自己的年号,正式侧封自己的生母李怡为皇太后,以及补充政事堂空缺的相国之位,还有翼王赵赫、衡山王赵克等许多主导和参与政变的人,他们其中很多人虽然已经身死,但其罪名的最终定性,还需要在朝堂之上宣布,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都要在初五大朝的那一天,开始以及结束。

    三天前,赵询已经正式下诏,任命李勋为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这一任命已经成为定居,但是初五大朝那一天,赵询还会任命李勋以中书侍郎虚职文官,进入政事堂成为九位相国之一,这个最为重要的任命,则是需要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三读之后,没有太多官员反对,才能最终成功进位。

    今天本来没有李勋什么事,但一场政变下来,不管是禁军系统,还是像毛安福这样的地方武职官员,许多人受到牵连与打击,纷纷倒下,如此一来,许多官位便是空缺了出来,虽然赵询已经做了安排与定夺,但不管怎么说,李勋是兵部右侍郎,是主管兵部日常政务的主要官员,一些任命与安排,李勋这个主要官员,自然必须在场。

第七百八十五章 合纵与连横(十一)

    “李爵爷,你怎么才来,皇上可是都发脾气了。”

    到了勤政殿,小乐子见到李勋,连忙走了过来,拉着李勋小声提醒。

    李勋低声问道:“所谓何事?”

    “我站在殿外,具体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好像与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有关。”

    小乐子说完这句话,不在多说,他也只能说这么多。

    “多谢。”

    李勋拍了拍小乐子的肩膀,也不再多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走进勤政殿。

    有些时候,提前得到一些消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确实有很大的帮助,这可以让李勋心里有个准备,待会儿进了勤政殿,尽量不要去说关于赵赫和赵硕,和他们有关的话题与事宜。

    进了勤政殿,李勋躬身行礼,高呼万岁。

    赵询点了点头,淡声道了一句:“来了,一起议事吧。”

    李勋站到一旁,暗中观察现场情况。

    赵询的脸色很不好看,目光时不时的扫向李忠,眼中有着明显的阴霾之色。

    大家从早上一直商议到晚间,大多数事情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但是到了最后,钱明度提议对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两位参与政变的秦王,给予最为严厉的处罚,满门抄斩,以及秦安明给出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之中,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和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关系密切的人,这份名单所牵连到的人,范围极广,不仅仅牵扯到毛安福、何从这些掌握地方兵权的大将,更是牵连到了陇佑以及西域,其中就有单仇、元和、于岩辉等人,这些人都是和李勋关系极为密切,秦安明给出的建议,非常狠毒,毛安福、何从两人处死,单仇、元和、于岩辉等人则是立即调回丰京,剥夺他们的兵权。

    前面的事情倒也好说,就算有人心中不满,忍一忍也就算了,但是最后钱明度和秦安明两人所搞出的事情,得到赵询的首肯,证明还是符合他的心意,许多官员也是见风使色,纷纷出言表示赞同,但李忠却是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坚决反对。

    就这个事情,李忠与秦安明等人反复争论,双方意见彻底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期间,赵询也是婉转的提醒李忠,秦安明与钱明度两人所给出的建议与结论,他是支持与同意的,你就不要多说了,但李忠的态度极为坚决,尤其是在对于凌迟处死楚王赵硕,将其满门抄斩这件事情上,李忠更是极力反对,说到最后,已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秦安明与钱明度两人破口大骂。

    李忠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秦安明、钱明度两人无耻匹夫,陷害忠良,赵询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说道:“李相国,朕还在这里,请注意你的言辞。”

    李忠直视赵询,沉声说道:“我若有罪,皇上处罚就是,但朝堂之上若是有秦安明、钱明度这两个小人存在,大晋恐怕就危险了。”

    李忠全立即冷冷笑道:“左相大人,照你这么说,满朝文武大臣,除了你李忠是忠臣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人了?若真是这样,你李忠一个人把持朝政就好了,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

    把持朝政这四个字,李忠全语气特意说的很重,显然是意有所指。

    赵询默默看着李忠,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那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对于此时的李忠,心中显然已经是有了不满的情绪。

    李忠的威望太高了,又是先皇赵智结拜义弟,赵智临死之前,拉着李忠的手,几番嘱托,让其好好照顾赵询,有他这座高山压着,赵询感觉很压抑,尤其是在一些关键性问题上,赵询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绝大多数官员都是看出了风头,立即出言符合,只有李忠,往往意见相左,而且态度非常坚决,每每都是让赵询有些下不了台,一次二次倒还好说,但赵询继位这才多久,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到了现在,赵询对于李忠的美好期待已经彻底破灭,耐心也是在被慢慢的磨光。

    李忠此时跪倒在地,对着赵询高声说道:“臣李忠受先皇所托,辅佐皇上,岂敢有任何的疏忽,翼王赵赫乃是政变主谋,死有余辜,但他的几位孩儿又有何错?他们说到底,也是皇上的至亲,皇上要把他们杀绝,于心何忍?”

    赵询闭上眼,双拳握紧,半响之后,才是重新睁开双眼,默默说道:“你与我父皇乃是结拜兄弟,于私,朕该尊你一声叔父,但是于公,你我乃是君臣,李忠,这一点本分,你切莫不要忘记。”

    李忠呆呆看着赵询,眼神之中,有了一丝悲哀之色,此时此刻的赵询,对于李忠来说,竟是显得如此陌生。

    右相杨道临年岁已高,早上赶来议事,到了中午之后,以他的岁数有些坚持不住,便是告辞离开,政事堂的其他相国,在大多数事情商定完毕之后,也是纷纷告辞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毛安福、单仇这些人将领,并不属于门阀世家之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至于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两人的死活,那就更加不会关心了,所以他们都是提前离开,搞到最后,因为这两件事情,因为李忠的坚决态度,一直僵持到现在,事情都是无法定下来,这让很多人对于李忠,都是产生了不满的情绪,觉得他多管闲事,瞎操心,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个屁的关系,何必非要在这里纠缠个不停?

    事实上,赵询为了能够顺利的完成自己的第一个大朝,可以尽快的稳固自己的皇位,他已经与各方妥协,让出了许多政治利益,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官员的调动与任免,以及其他各类事宜,赵询召集众人,仅仅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便是差不多商议完毕,在保证自己足够的利益之下,那些门阀世家所代表的势力,自然不会与赵询过多纠缠,至于毛安福、单仇以及赵赫、赵硕那些人的死活,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跟他们没有太多关系,但恰恰就是这么一点小事,至少赵询是这么觉得,却是卡在了李忠这里,进退不得。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合纵与连横(十二)

    “李相国,你执意为赵赫、赵硕这两个大逆不道之人开脱说情,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你和这两个逆贼有什么密切关系不成?”

    李忠全看着李忠,语气阴冷的说道。

    此时在场的官员不多,就二十来人,大多数都是赵询的心腹与曾经的太子班底,正因为如此,都是自己人,赵询才会把一些不好说出口的事情给拿出来,让自己人替他说出来,免得自己背负一个杀兄不仁的名义。

    若是在朝堂上,李忠全自然不敢随便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李忠的威望和地位摆在那里,不是他一个小人物,可以随便以言语污蔑打击的,但现在,重量级的大臣都不在,现场都是赵询的心腹官员,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李忠与赵询的心思明显存在巨大矛盾与冲突,因此,李忠全便有了这个胆子,以极其严厉的语气质问李忠。

    赵询继位之后,很快便是力所能及提拔自己的心腹,很多人相继上位,纷纷得到提拔,比如钱明度五天前,刚刚被任命为大理寺卿,赵少程重新得到起用,被任命为光禄卿,这可都是从三品的高官,更是主管一方衙门的最高长官,权力很大,当然,赵询能够顺利提拔自己的一些心腹,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是赵智在的时候,也绝不可能一手遮天,乾坤独断,赵询之所以频频得手,最大的便利,便是因为那些门阀世家没有进行阻拦,而是默认与配合,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赵询在得到之前,已经拿出来足够的利益给了那些门阀世家,就像做买卖一样,我买,你卖,各自出价,合适,成交,只不过这些交易,不是以金钱为衡量,而是以政治利益为筹码。

    半个月前,赵询召集了一些主要大臣在勤政殿议事,意图推动李忠全晋职礼部左侍郎,并当场大加赞赏谢世远,言其有相国之才,赵询的意思很明显,李忠全任职礼部左侍郎若是能够通过,他将以皇帝的名义推举谢世远出任政事堂相国。

    赵询的这个提议,当即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但也有很多人反对,但是随着刘从季入职政事堂为相,这个提议得到赵询的支持,谢世远和李忠全两人的任命,朝堂各派势力达成共识,政事堂最后的两位相国人选,将会由刘从季和谢世远两人递补,作为回报,礼部左侍郎以及刑部左侍郎,还有一些重要职位,比如大理寺等九寺主要官员的任职,赵询可以进一步扩大他在这些衙门的政治力量,门阀世家势力不会过多干涉。

    谢世远与刘从季两人,都是出身门阀世家,刘从季久在朝堂任职,其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整整十二年之久,不管是名声还是官声,都是极为出众,他以御史中丞之职被直接提拔到相国的位置,虽然从职位上来看,这样有些疲软,进入政事堂恐怕也是排名最后的相国,但刘从季的资历与能力,却是绝对足够为相了,背后又有诸多门阀世家全力推动,如今赵询也是已经松口,这个事情一旦决定下来,显然已经无法被轻易改变。

    至于谢世远,既合情合理,又有些出乎意料。

    谢家在诸多门阀世家当中,显得非常年轻,虽然谢家延续多年,但家族真正腾飞,被归入门阀之列,不过百年出头。

    谢家的崛起在于武宗一朝,关键人物叫做谢晖,他是武宗的伴读,两人共同度过了幼年时期,感情非常不错,所以武宗继位之后,立即开始提拔和重要谢晖,而谢晖的能力也确实极为出色,在那个时代当属前茅,尤其是军事上的战略眼光,最为武宗所倚重,从正式步入仕途到高居左相重位,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可惜的是,谢晖在左相的位子上,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是因劳成疾,在三十五岁的盛年,突然病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晖虽然英年早逝,但他为自己家族所带来的政治便利,却是非常巨大的,武宗念着谢晖的好,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谢晖的长子谢睽,并在自己晚年,一步步重用与提拔,将谢睽提拔进了政事堂为相。

    谢睽的能力很平庸,但他的政治目光却是非常出色,他在相国的位子上一做就是整整三十八年,历经武宗、懿宗、熹宗三朝,是当时朝堂上有名的政治不倒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更是短暂的成为百官之首,中书令右相,正是因为谢睽的长时间为相,最终彻底稳固了谢家的政治地位。

    谢世远今年四十出头,算是门阀世家集团之中,第二代中间之辈,此人能力极强,自二十岁科举中第,在丰京短暂当了两年官之后,便是被调入地方任职,这一做就是整整二十年,历任县令、州司马、刺史、岭南道观察使与转运使,更是短暂当过潮州节度使,在地方上为官多年,官声极好,尤其是在岭南为官十年,和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以及辰州节度使吕肆两人,建立了非常不错的私交,许多事情,都是因为谢世远从中解释调停,这才保证了魏文南与吕肆这两大藩镇,与朝廷的关系始终友好,整个岭南道十余年平安无事,地方税赋正常上输朝廷,谢世远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如今,随着杨道临、李忠、贺中楷、郑仁杰等老一代政治执掌者老迈,他们的人生走向最后的黄昏,中间一辈必定会递补上来,谢世远作为其中的佼佼者,终归要出头,走到政治的最前沿。

    再加上刘桀在背后居中调度与推动,以及刘光辉、刘知古、萧徽、郑仁杰等人全力支持,谢世远进入政事堂为相,顺利通过朝堂大议,问题应该不大。

    李忠虽然政治智慧一般,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其中的不妥,谢世远和刘从季两个人进入政事堂,将会进一步加强门阀世家集团的力量,这对于皇权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情,可惜,这两个人要名望有名望,要能力有能力,要实力有实力,在大势之下,李忠根本没有能力从中阻拦,而且他对于赵询为了达成自己的政治目地,让出太多利益给门阀世家集团,从内心而言,李忠是非常担忧与不满的,他觉得赵询这样做,完全是望梅止渴,终归有一天要自食恶果。

第七百八十七章 合纵与连横(十三)

    谢世远和刘从季两人的任命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反对的人也有,但已经无法影响阻碍大局,而李忠全的礼部左侍郎任命提议,则是遭到一些人的反对,其中份量最重的便是李忠,李忠当着众人的面,非常直白的说到,李忠全只是举人出身,早年在地方任小吏的时候,曾经犯下贪污与污蔑上司的大罪,被判罪流放,发配岭南边地,只因他的母亲曾是赵询的乳娘,对其有哺育之恩,并在赵询六岁的时候,在一次试吃饭菜之时,中毒而亡,这在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赵智勃然大怒,对后宫进行了一系列的清洗,皇后被废,杨贵妃也是险些被杀,但也是不敢再有冒头之举,从此变得极为低调,从这之后,赵智再也没有册立皇后,一直到他驾崩。

    李忠全被流放发配边地,是他的父亲哭着找到赵询,跪地磕头求情,希望可以救下儿子,赵询念着曾经乳娘的恩情,最终出手相助,李忠全这才逃过一劫,并随后进入赵询齐王府,靠着溜须拍马,钻研投机,一步步取得赵询的宠爱与信任,成为其绝对心腹。

    在李忠看来,像李忠全这等要能力没有能力,要功名没有功名,要资历没有资历,这等三无人员,有什么资格得居高位?

    李忠反对李忠全出任礼部左侍郎,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公,最后的结果就是,赵询不想因为一个李忠全,而破坏了整个大局,以至于影响到即将到来的新年大朝,所以赵询最终没有坚持,任命了自己另外一个心腹王牢之,一个官声与能力都还不错的人,出任礼部左侍郎。

    这一次,李忠没有继续反对,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一个有能力官声也很好的人,出任左侍郎这样的高官,对于赵询来说,自然是一种很大的帮助。

    但是李忠全自此,心中开始对李忠恨之入骨,数度在赵询跟前进谗言,言其李忠权利太大,威望太高,恐怕功高盖主,尾大不掉之威胁,一旦生有异心,谁能制之?

    一次二次这样说,赵询还没有什么,毕竟他对于李忠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李忠全反复进谗言,诋毁李忠,说的多了,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赵询的心境,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李忠老是仗着资历辈分,动不动搬出先皇教训自己,更是在许多重大问题上,频频与自己唱反调,几番下来,赵询对于李忠依然生出了极大的不满与戒备。

    就比如现在,李忠只是就事论事,觉得楚王赵硕罪不至死,而赵赫已经伏诛,一大批官员受到牵连,赵赫的几个儿子与近亲几乎全部被杀,只剩下一个独女,她是赵赫的私生女,一直被赵赫养在外面,事发之后,翼王府被满门抄斩,鸡犬不留,奶妈抱着赵赫的私生女求到李忠那里,李忠心生不忍,这才有了现在的坚持与进言求情。

    但李忠的这番话,却是被李忠全利用,当着赵询与许多人的面,当场指责他牵连乱党,图谋不轨。

    李忠冷冷看向李忠全,淡声说道:“翼王和楚王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老夫与他们的关系自然亲密,他们已经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你还想怎么样?非得斩草除根,片甲不留?你不要忘记了,他们也是皇上的亲人。”

    李忠全哼哼冷笑道:“天子无私情,他们犯下的罪过,非死不能赎罪,左相一意孤行,非得把这些罪人往陛下身上牵扯,倒是不知道,左相大人又是出于何种心思与目地?”

    李忠脸上有了怒色,怒视李忠全,指着李忠全大声叫道:“老夫忠于大晋,忠于皇上,能有什么目地?倒是你这个小人,两次三番的在皇上面前诋毁老夫,你又是存的什么心思?若是放在安北,像你这样的小人,老夫定然是千刀万剐,绝不留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忠全的脸色顿时变了,而赵询听到安北两个字,神色同样也是变了,他这才注意到,李忠如今掌管禁军三军兵权,又在安北拥有巨大影响力与人脉,权利太大了,他要是有任何变故,恐怕比前番翼王赵赫发动的那场政变,还要恐怖与危险。

    此时此刻,赵询心中突然有了浓重的恐惧情绪,这种情绪,直指李忠。

    李忠全跪倒在地,对着赵询哭喊道:“陛下,李忠简直胆大妄为,目无尊上,竟是当着皇上与这么多大臣的面,要杀微臣,求皇上为微臣做主。”

    赵询冷冷看向李忠,淡声说道:“李忠,你是左相,谨言慎行的道理,难道还要朕来教你?再者,这里是丰京,不是安北,你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

    赵询直呼李忠其名,语气已然非常沉重与冷清。

    李忠紧紧抿着嘴,良久之后,最终长叹一声,脸上有着无尽的失望,对着赵询躬身一拜:“臣李忠老矣,身心疲惫,先行告辞。”

    赵询默然点头:“左相大人回去休息吧。”

    李忠转身就走,仿佛全身没有了力气,曾经矫健与沉稳的步伐,此刻变得有些虚浮与踉跄,这一次的打击对于李忠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这种打击并不是**,而是精神。

    李忠全显然在演戏,他看着李忠的目光,充满了冷笑,随即擦干眼泪,起身在赵询近前低声细语着什么,众人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从赵询脸上的神色便能猜到,李忠全此刻恐怕又是在趁机进言诋毁李忠。

    李勋目送李忠离开,心中有些难过,为他感到不值,但有些事情,牵扯太多东西,显然已经变了味,这是必然的结果,李忠擅长军事,但就政治而言,失去了赵智的指引与依靠,他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竟是被李忠全这么一个小人物,给弄的进退两难。

    李勋收回目光,见到李忠全在赵询近前低声细语,他心中充满了鄙视与不屑。

    “皇上,臣今日去过兵部,从各地发送的文书上得知,许多地方的都督府,已经超过一年没有发放过俸禄,一些州已经难以为继......”

    李勋站了出来,打断了李忠全在那里不停的嘀咕,就兵部的一些事情,进奏赵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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