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洗脱
虽然并没有看到人影，但来人的神识现出的一瞬间，苏紫便已知道，来的竟然是司徒若絮。
这么多年来，她和玄峰上下的相处不少，只是司徒若絮因着身体的缘故向来极少参与任务，不仅几乎很少离山，苏紫更没见过他动手的模样，所以此番他一出手，便让她一时震撼！
纵是如今，苏紫仍算不上长于阵法，但若只论见识，一般人想要与她一较高下，却也困难。见识过各种等级、各式各样的困阵，苏紫心知脚下这一阵可谓是相当难缠，虽说在幻妙无边面前都只有一种待遇，但显然只要她还想隐藏身份，就不能亮出这张底牌。
若是破不了此阵，至少也要让却良玉逃出去，毕竟她还有交情可以和玄峰套，但却良玉夜闯本门的罪名可大可小，让他暴露身份总是不好，而只要人能跑掉，就算是个人都能猜到和她一道的人是谁，只要她不认，便无实证。
她在想些什么，却良玉大抵都能猜得到，只是在他看来，尚有一搏之力，便就该一战试之！
两人都是在神识造诣上登峰造极之辈，即使是司徒若絮，也一时看不破他二人的伪装，只当是外人入侵，所以在护卫禁地的大阵都已启动之后，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鼠辈竟还敢要与他正面一搏，也着实令他惊异。
司徒若絮不用兵器，只白手硬接却良玉凌厉剑锋，明明手腕纤弱无比，空手入刃却是如此轻描淡写，也令却良玉有些讶异。
明明不是修体入道之人，竟敢以徒手应战，此人……非同一般！
“我不嗜杀，所以最后警告你二人一次，束手就擒，否则接下来的阵法就没有这么温柔了。”下过最后通牒，司徒若絮见两人却依旧负隅反抗，叹息一声，杀招匹现！
他自身的实力仍是未知，更不必说脚下这专门为了守护玄峰禁地而设下的大阵。思及这很可能是龙梅事件后玄峰才再次加固的防护，苏紫也只得在心内暗暗叫苦，司徒若絮的阵法造诣且还在她的想象之上，此时他身在阵中，几乎就与阵法溶于一体，以一敌二轻松自如，全然不给他们两人留任何可以脱逃的缝隙。
……再这么耗下去，若再将玄峰其他人引来，事情只会更难办。
一咬牙，苏紫终于还是祭出幻妙无边，在困阵转向杀阵之前，乍然破之！
“司徒师叔，是我。”
见苏紫忽然停下动作扯下了面巾，覆着银狐面具的司徒若絮身形明显一顿，他背手撤步，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了好一阵，才开口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随我来。”
他们登仙道内部的事情，自然还是要交给苏紫处理，所以却良玉也老实地听从安排，安静跟着她一路到了司徒若絮的院子里，受审。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如苏紫所想，司徒若絮还不至于直接将她押上镜台，于是老老实实将自己今夜是尾随语凉前来一事交代清楚，也没隐瞒自己在符咒一事上对她的怀疑。
“胡闹，这馊主意我都不必问，必定是盛凌人的手笔。”听罢她的解释，司徒若絮只剩下大摇其头，“此事如此重大，右尊者甚至交给了大师兄亲自来审，你们会怀疑语凉，难道玄峰不会调查她？若她真有可疑之处，根本不可能逃过大师兄的眼睛。”
苏紫默默点头，心中却有些五味杂陈。此案交给无名来审，公正本应无从指摘，可盛凌人不信任平生，自然也不会信等同他左右手的玄峰，所以才会提出让她亲自来查。而她……本没有怀疑玄峰的理由，可最终还是认同了盛凌人的想法，是否在内心深处……她也已经开始怀疑，玄峰会为了登仙道，而选择掩埋事情的真相呢？
“那么司徒师叔可否告知，语凉师姐今夜为何会独身一人前往禁地？”
司徒若絮瞥了却良玉一眼，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告知了她答案。“她是去祭奠先人。”
只一句便令人恍然，想起禁地之中供奉的牌位，“她是……”
“不错，她和语秀与龙梅一样，都是曾经光华派弟子的后人，你或许不知，但这样的弟子，在如今的登仙道之中并不罕有。语凉资质一般，但是重情重义之人，入门不久便求到我这里，准她前去禁地祭拜，我开始也并不准，但拗不过她一求便是数年，于是松了口，允她每年这个时候，在我值守之夜进入禁地。”
如此一来也就可以确定，今夜到底只是个乌龙了，苏紫无言，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我也体谅你想为钟妙音查明真相的急切，不过，不论你与却二少爷是什么关系，助外人夜闯门派，仍是大过。”
“此事乃我一人之错，她事先并不知情，司徒前辈若要降罪，当我一人承担。”
却良玉答的坦荡，苏紫却一步挡在了他身前，对司徒若絮道：“还请司徒师叔饶过这一回，待妙音恢复之后，司徒师叔若有差遣，我绝无推脱。”
就算是戴着面具，苏紫也能看出他脸上那副“女大不中留”的表情，不过就算今夜见识了他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有一点还是一如既往，那便是司徒若絮的好脾气。最终他也只是摇了摇头，看向却良玉，“我只有一问，却二少爷究竟是怎么闯过我山门大阵的？”
“这……”然而这问题却比直接罚他还令却良玉为难，他斟酌了许久的措辞，最终也只能说道：“便是直接这般……就进来了。”
“……看来是该提醒幻镜师，整顿一番阵峰了。”说罢，司徒若絮终究还是没有为难他们俩，只是摆了摆手，“今夜之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你们去吧。”
终是有惊无险地又回到了术峰，只是折腾了许久，距离天亮也不远了，却良玉必须尽快赶回天行宗，临行前还不忘安慰她：“在你门内查不到线索该是好事，至于门外，若此事当真与魔修有关，我们且还有与之交锋的时候，君子报仇，不必急在当下。”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五人
“我知道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专心悟剑，待妙音此事了结，我再往天行宗拜访。”
不必再多说什么，却良玉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发，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微曦的初阳之中。
语凉不必再跟，而就在苏紫准备思考下一条线索又该从哪里寻的时候，沈思瑜终于从天都归来了。
“不出叶脩所料，少君同意了。”一向淡然优雅的她已然因多日的奔波显出了一丝疲惫，但提起好消息，她眼中还是绽放出了神采。“以前往龙脉为她濯洗龙玉为条件，换取天池星月引。”
“濯洗龙玉？”叶脩的推断是三姓龙脉恐怕都因地气变化而产生了异变，所以需要有人冒险去探查，怎么到了穆氏这里却又换了个说法？
“据闻，龙玉需要定期前往龙脉涤洗龙气，才能聚龙兴之力不散，这事既然已经到了我一介外姓人自荐都能去做的地步，她虽不明言，但穆氏龙脉恐怕确有异状，也……必定很危险。”说到此处，沈思瑜看向苏紫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犹豫，“阿紫……”
不必多说，苏紫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少君想必已经向你说明了，龙玉并非任何人都可运使，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龙气反噬，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当日在不胜之巅，叶脩将龙玉借予我之事？”
“她并未猜到真正的人选是谁，只是认定叶脩必定用了师门中人助他，所以她也正是想借此之机，摸清楚叶脩手里的底牌。”也正是因此，沈思瑜才难无顾虑。
不过苏紫对此倒是并无所谓，“不必多虑，这一招还是叶脩他自己提出来的，穆氏夫妇会怎么想，他在心里指不定已经打了几百个底稿，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我们不参与，只要此事过后，我们能拿到天池星月引就好。”
听她如此说，沈思瑜也就下定了决心，“好，那么就此说定，三日后我们便出发往天都。”
就算少君点头允许他们进入穆氏的龙兴之地，但也不代表龙脉重地真就是可以任人随意出入的地方了，沈思瑜此番另辟蹊径的交易本就犹如悬在钢丝之上，少君给了她机会，但同样也必定会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若有不慎触怒了穆氏的禁忌，不要说天池星月引一事要落空，恐怕连她们的人都难以走出天都的地界。
所以这等难度下的任务，在沈思瑜最终告知她同去的名单时，着实是令她又吃了一惊。
原本她以为的人选，既是她与沈思瑜，以及护卫她安全的盛凌人三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除了他们仨之外，还另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在名单上。
沈袖，道莫寻。
见她疑惑，沈思瑜为她解释道：“沈袖是十一叔推荐来的，据我所知，如今穆氏已许久无人深入龙脉的一大原因就是自其中不知缘由的生出了许多骇人瘴气，若不能妥善处理，那么仅是进入其中的第一步都难达成。原本我求了十一叔，毕竟他经年在九州四处寻药，对付各种瘴气自有一套办法，但他近来又是踪迹难寻，最终只来了封信，称已委派了稳妥的人选代他前来。沈袖虽是分家出身，但也还是沈家中人，少君不会说什么。至于道家表弟……”
“是你十姑姑的眼线，还是穆氏的眼线？”少君不放心派个人来盯着他们苏紫不惊讶，但她意外的是这个人选会是道莫寻。此行能成，就是因为龙脉中暗藏的风险一点都不低，若是道莫寻这个道穆联姻下的独子有个三长两短，沈思瑜就对道家、穆家、沈家都无法交代，此计狠毒，但她一时也难以猜出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
“恐怕都是。”对他的来意，就算是沈思瑜也难以做出判断，但不论如何这任务也必须接下，既然要做一段时间的队友，就不如暂时抛开猜测，只专心于他们的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多思。”
“嗯。”
于是三日后，这临时组建起来的探龙穴小分队五人便在天都之内集合了。
盛凌人和苏紫这两个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自不必说，而另外两个临时加入的人选也没有多问，只是互相寒暄过后便将队长之位直接交给了沈思瑜，由她来指挥整个任务过程。
“先往内城，接引人已在等候。”
沈思瑜带着他们一路往内城走去，沈袖稍落在众人之后，开口向苏紫问了一句，“极寒之地一行可顺利？”
“有惊无险，总算是达成了目的。”苏紫也看向他，“不曾想这次十一叔又将你支了来，倒是凑巧。”
沈袖笑笑，随即看了眼走在他们前方几步的道莫寻，压低声音对她道：“那之后，远洄谷被玄极宗严加看守，暂时无法再从中取得什么线索，不过我查了当日外境走在最前的四宗之人，对于其中可能与魔修勾连的人选，算是有所发现。”
苏紫神色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沈袖继续道：“你猜的不错，究竟是谁已不重要，因为这一年之中我怀疑名单上的人已基本上死光了，魔修事后灭口的动作相当狠绝，他们是对四宗刚刚登上修武桂榜的弟子下手，可以称得上是肆无忌惮，所以我怀疑，钟姑娘之事，或许也与魔修脱不开关系。”
……若他的猜测是真，那就只有等钟妙音醒过来之后才能得知真相了，只是魔修越发猖獗行事，对她来说也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心绪不免有些沉重，但眼下之事更为重要，所以当跟随沈思瑜一路步入内城，见到少君派来为他们领路的接引人时，苏紫已重整了心情，随沈思瑜一道向来人行礼。
“道统领。”
道仲修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略过自己的儿子，反而是在盛凌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也未多说什么，随后便公事公办地转身为他们带路。
“奉夫人之命领你们前去望龙岭，跟我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望龙
道仲修的话极少，除了这一句，便再无其他。而与叶脩大咧咧地就敢直接将龙穴地点告诉她也完全不同，虽说少君最终点头同意了让他们进入龙脉，但进入的方式却是使用传送阵，防备的态度直接摆到了他们面前，倒也算是另一种角度的直白了。
跟随着道仲修的脚步自天都内城东北角的传送阵出来后，他们踏上的土地之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看不到巅峰，同样也看不到山麓所在的巨山。
“这……”
画面转换的太快，他们几人无一不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纵是苏紫这个曾经亲眼见过真龙的人也是同样，果然这些天生地长的造物总是不能用寻常思路揣测，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天意”对他们的一种拒绝。
与破军星所在的洞中雾海不同，穆氏供奉仰仗的金龙的所在地则是在山中，只是这山似在眼前，却又好似根本无从靠近。
“此地既是望龙岭。”道仲修给了他们片刻时间消化这种震撼，随后向众人道：“而在你们面前的，便是穆氏龙脉之所在，妙光山。”
盛凌人向前走了几步，踏到峰崖边缘向下观察了片刻，神色并不轻松。“崖下结界重重，要想顺利进入，就要在落下深渊的过程中打破结界，否则，就会被这崖下积攒的力量碾碎。”
“不止。”沈袖在他身后一步，观察着眼前妙光山隔绝在结界之后的朦胧山色。“即使只用肉眼观瞧，都能看出山上笼罩着浓重的瘴气，可见只要结界一突破，我们立刻就会受到瘴气的侵袭，这是两道不可分割的难题。”
问题说完，两人便一时陷入了沉默，虽说早已知晓这一趟行程的难度，但众人也确实未曾想到，连进入的第一步都会变成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生死考验。
作为队长的沈思瑜并没有对如何进入发表意见，她转身对既是领路人，也同样是天都派来的监视官的道仲修说道：“有劳道统领拨冗，请将东西交给我吧。”
道仲修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手掌一翻，一个仅有巴掌大，但雕琢的却十分繁复华贵的盒子便化了出来，他抬手递给沈思瑜，“一旦入山，生死难料，我鸣军将士就驻扎在岭南半峰处，事情办完后你们只要回到此处，自有人会领你们回转天都。”
“好，我明白了。”收下盒子，沈思瑜向他行了一礼，“多谢十姑父，我会保护好莫寻表弟的。”
道仲修却只是道：“先顾好你自己。”语毕，他便已完成带路的任务，转身踏入传送阵离开了峰顶。
这下望龙岭上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见道莫寻也凑到了崖边观察，苏紫走到沈思瑜身边，低声道：“这个当爹的，居然没有跟儿子说一句话。”
“他为人如此，在他眼中，为天都探清龙脉一事才更为重要。”说着，她将手中盒子交给苏紫，“若以龙玉突破结界，可有难度？”
“即使不用龙玉，我一人突破结界也并不困难，但一来内中瘴气是个问题，二来此地结界借真龙之气而生，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即使打破也仅是须臾间隙，恐怕要我先破阵进入，再从内部撑起一个供你们进入的入口。”
听罢，沈思瑜思考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先下去一探究竟。”
“下去？但……”虽然望龙岭和妙光山之间的间隙不像极寒之地那般有着极为粗暴的灵力压制让人飞不起来，但在结界丛生的地方，贸然御风靠近都是件极危险的事，因为随时都可能会被暗藏的禁制创翻车。
“放心，我有办法。”沈思瑜向她眨眨眼睛，神情却是妙音出事以来她都未曾有过的轻松，想来与世家大族之中暗流涌动的腌臜相比，就算面临的是刀山火海，也不可怕。
说着，她对还在崖边研究对策的三人道：“此行我们的队伍有五人，便在入山之前定下原则，一路由盛凌人做先锋，苏紫与袖公子居中策应，我与莫寻表弟押后，保持聚集不要分散。”
这安排没有问题，众人都应下，盛凌人接着说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沈思瑜点头，玉笛在手中转了一圈，一片六出冰花便落在盛凌人脚下，他二人之间不必多言，盛凌人轻巧踏上去，便随着冰花飘忽忽向崖底缓缓落去。
“好灵巧的手法。”看出这冰花与一般的飞行法器不同，沈袖笑着赞了一声。
沈思瑜笑笑也不多言，只是又凝出四片冰花，对众人道：“我们随后跟上。”
而踏上这小小一片冰花，苏紫也就感受到了它的神奇之处。冰花飘落的轨迹完全是随着这深谷中的灵力波动，人力所不能查的细微变化，都能在飘落的过程中清晰描绘出来。
“是个漩涡。”
越往下落，妙光山的真面目也就越发清晰，深谷的尽头是个巨大的结界漩涡，而忆起当日叶家宗祠内她误打误撞进入龙穴的经历，苏紫已经可以确定，漩涡中心隐藏的便是进入妙光山的真正入口。
“就停在此处。”
最先下落的盛凌人向后面打了信号，于是沈思瑜玉笛奏响，他们脚下的冰花便飞旋着凝在了一旁的山壁上，成阶梯状让他们成功停在了漩涡上空不远处。
“盛凌人，换个位置，我来破阵。”苏紫向下喊道。毕竟结界对她来说不是难事，而她喝过虺后给的重七酿，对一般的瘴气也都有抗性，眼下显然是她来打头阵更合适。
然而盛凌人却只是对她一摆手，“不用着急，后面有用得到你的时候。”随后他无道出鞘，毫不犹豫，向着下方的漩涡中心就是一剑！
“注意了！”
赤焰流火，惊雷疾电，两种最为霸道的灵力凝成一股，随着破竹之势的剑气全无客套的直接招呼在了结界之中，见过破阵的，但没见过这种架势破阵的！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漩涡直接炸开，扑面而来的瘴祸之气席卷而来！
“凝神！”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同命
随着沈袖的一声警示，阵法在瘴气爆开的前一瞬撑开在众人身前！盛凌人身法极快，也及时撤回了护阵之后，可见是刚刚他们才商量出的方式，并不熟悉的两人能配合到这种程度，不仅要有实力，更还要有胆量，而事实证明沈袖确实担得住如此重任，面对远比他们猜测更可怖的混杂着厄祸气息的瘴气，他张开的一层看似薄如蝉翼的阵法护壁竟成功撑了下来！苏紫本一直在暗做准备，预备随时补位屏障被冲破的部位，然而直到结界逐渐再次合拢，瘴气渐弱没了威胁，沈袖的护阵都还完好无损，见情况已趋于稳定，他结了个印，才撤去了阵法。
“如何？”盛凌人看向沈袖。
“与开始所料相差不多，内中瘴气并非烟毒一类，而是与此地变异息息相关的地气变生，厄祸之息无根无凭，乃天地自生而成，要防，并无万全的办法。”
“懂了，那就说说不万全的办法。”这个结论众人可以说都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如果龙脉仅是一般二般的危险，少君不会整个天都都找不出合适前去一探的人选，最终将此事作为筹码与沈思瑜的婚事等同。
“十一哥常年在九州四处游走，再危险的地方也曾探过，他能安然至今的重中之重，就是对自己的身体极为了解，且完全掌控。深入怎样的危险，能在危险之中撑上多久，他从来心中有量尺，不贪功不冒进，所以永远可以在生死危机的前一刻撤回脚步。”虽然眼前的景况不容乐观，但沈袖的语调依旧平静，倒是让人也跟着淡定起来。“只是这不算法子的法子说来轻巧，要做起来却反而极难，何况我们并非一人，而是要五人协作，所以并不万全的办法，就是要靠外力相助。”
说着，他翻掌亮出了五颗枣核状的异色果种。
沈思瑜微微一怔，“同命种。”
“不错，服下一萼托生的同命种后，可在一段时日内生机共享，只要一人活着，就可保全员性命。此地厄瘴险恶，一旦陷入其中的时间过长，让厄祸之息入体，便是对生气最直接的侵袭，所以要留一人在结界之外，靠同命种做最后一道保障，只要察觉到抵挡不住瘴气的侵袭，便要立刻撤出。”
众人听过他的方案，一时都暗自思索，没有立刻开口。对于苏紫来说，要只她一人走这一遭，反而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毕竟她可以驱使龙玉，有真龙之力护体，只要不是结界内的金龙已经转为吞天化龙，那寻常的厄祸气息对她不会有太大影响。只是其中的危险很可能不只是瘴气如此简单，那么若要协作，恐怕沈袖提出的的确已是最优的办法。
虽说各有心思，但大家最终的结论却都一致，于是沈思瑜点头拍板，“袖公子这一连同命种，是何等级别？”
“百年生，效用足可持续六个月，最长甚至可至一年，我们就先以六个月为期，进入探索第一轮，能顺利完成任务自然最好，若完不成，也必须撤回休整，厄祸之息非比寻常，万不可逞强。”
“好，那么第一轮在外固守的人选……”
沈思瑜的目光才落到道莫寻身上，这个自加入后就一直十分安静听从安排的人便笑了笑，抢先一步开口道：“第一轮就由表姐留下吧，留守在外的人作为最终一道防线，责任重大，表姐一向行事稳重，在外运筹最合适不过。”
这话说的并无毛病，也确实是眼下这个队伍最合适的安排，于是沈思瑜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对准备正式进入妙光山的四人道：“随时联络，万事小心。”
于是众人不再耽搁，各自服下同命种后，盛凌人再次来到接近结界的最下方，不过这次他不再那么莽，而是对苏紫道：“还是我来破阵，守住通道就交给你，押后。”
“知道了。”
不必再做嘱咐，盛凌人再次剑指身下漩涡中央，剑身凝起的剑气缠绕贯穿之力的雷光，如同一根神针，迅而疾，准而狠地穿入结界正中心！
与方才不同，这次他一剑下去，结界的破碎缓慢了许多，逐渐溢出的瘴气也远不及方才的力量澎湃，正是进入的好时机！苏紫立刻跟上，幻妙无边出手在结界裂开的缝隙处架出了一个可以通过一人的开口，随后盛凌人，沈袖，道莫寻鱼贯而入，而她最后收尾，也御风通过结界，进入了真正的穆氏龙脉，妙光山之内。
一时间，山河倒转，别有洞天。
在外感受过厄瘴的恐怖，可真的深入其中，反而觉察不出什么异状。四人并没有被分散，而是十分顺利的接连落地，来到了从外界无从探寻的妙光山山脚处。而从此地向外望去，望龙岭同样好似凭空生在云天之上，属实令人称奇。若无异变之事，此地绝对称得上神仙境地，足以让人感慨万千，然而此时身在其中，周遭的场景越瑰丽梦幻，蕴藏的危机也就越可怖。如果没有服下同命种的沈思瑜留在外界做准绳，他们很可能被厄瘴吞噬都不自知。
“看来并无岔路，上山。”进入此地后的一分一秒都要抓紧，于是盛凌人观察过后，果断在前开路。
“虽说进入后反而感受不到瘴气的存在，但这弥漫在周遭的云雾也并不寻常。”沈袖提醒道：“屏息行进，守灵台清明。”
几人依言行事，开始往看不见终点的山顶前行，而不出所料，这座山所见皆虚幻，每走一步，周遭笼罩在迷蒙雾气中的景色就变幻一次，显然想要走到终点，没那么容易。
苏紫跟在盛凌人身后，默默感受着藏于盒中龙玉的气息，只是除了一丝与山顶方向的呼应之外，这宝贝也并不能给她更多的指引。
“穆夫人对思瑜可还有他话？”她低声问了一句。
“无。”盛凌人的回答就一个字。
也就是说，少君没打算让他们得知哪怕多一点关于龙脉的秘密，对于她来说，任务能完成恐怕才是预期外之事，他们要先拿出以命相搏的诚意，才能有资格在她面前言交易二字。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守关
他们这一行四人就这么一直向上行进了许久，苏紫默记着脚下攀过的阶梯数，直到他们已经走过了相当于从不归山山脚到山顶四次的距离之后，眼前的场景才第一次产生了变化。
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处算不上宽阔的半山平台，四周云雾更浓，让人全然无法分辨距离与外界的情况，可以说在此地动武，不仅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完全未知的万丈深渊，而且在此停留的越久，吸入的雾气也就越多，自然也就更难以抵御厄祸之息带来的影响。
但显然，越是担忧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平台之上候着他们的乃是一头乌头无鳞角兽，名字平平无奇，但等级却属九级，且不说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状态，即使是在妙光山之外，仅凭四个人对上九级妖兽也要狠费一番力气才有可能胜出，所以此时一打照面，几人都不必有所交流，心中所想便都一致。
目标是在消耗最小的情况下突破眼前大妖的封锁。
然而难关设在这里，就不会打算让人能够轻松通过，乌头无鳞角兽体型硕大，往眼前半大的平台上一趴，就几乎已将它身后的山路堵了个严实，最安全的通过方式，是将它控制住片刻，然后直接从它身上跃过去。
只是嘴上说着容易，要实践起来，哪有这般轻松。
走在最前的盛凌人给了他们一个手势，随即率先提剑迎上，准备先探一探路。然而乌头无鳞角兽虽说自始至终只呆在原地，不曾挪动脚步，但他的戾气却是半点不低于他们的预计，盛凌人的脚尖才踏上平台，比精钢还利的爪子便已经兜头向他抓来！这一爪带起周遭云雾翻腾，原本看似无害的白气却骤然露出了其“白切黑”的本来面目，漆黑粘稠的只比在入山前溢出的瘴气还更令人作呕。
就算是盛凌人也不敢轻易让这种东西沾身，他一边躲避着妖兽的直接攻击，还要一边分神小心着不断向他逼近的厄祸之息，一向从容的人在此时居然都现出了几分狼狈。几道剑气逼退追着缠上来的黑色雾气后，他又一个闪身回到了平台之下。
见他后退，乌头无鳞角兽也不追击，只依旧守在平台之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几个显然还没打算放弃的不速之客。
“雾气颇为难办。”盛凌人张开手，苏紫才发现他刚才居然还趁机薅了一小块翻腾的黑气在掌中。此时近距离接触，即使剂量稀少，苏紫也能从其上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极其不讲理的侵蚀之力。以他们几人的实力，吸入少量瘴气还不至于要了命，但若在此地逗留时间过久，不知不觉中被此等气息大量侵蚀，后果也同样可怕。九级妖兽大都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智，可见眼前的乌头无鳞角兽也是十分清楚此地环境对他们这些入侵者的不利，它只管守好这个关口，自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
“乌头无鳞角兽虽是九级妖兽，但性情并不好斗，这第一道守关兽是它，恐怕与此地异变并无关系，应该是妙光山原本的布置。”虽然情况严峻，但沈袖的情绪依旧不见半分急躁，冷静分析着战局。“毕竟是穆氏的龙兴之地，藏龙之处，有所防范也在情理之中。眼下看它虽然已经被周遭厄气所影响，但至少还记得镇守此地的职责，那么破关的方式，恐怕也并未改变。”
这话说得有理，妙光山异变之前，穆氏不管是祭祀还是洗涤龙玉，每过一段时间总要进入龙脉，就如同叶氏宗祠内藏有椒图，此地养着九级妖兽也并不新鲜，但总不至于穆氏每次回来都还要与之搏斗一番，所以必定有通过的方法。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山中的守护兽只认穆家的血脉，但一来道莫寻身上也流着一半穆氏的血，可眼前妖兽却对他没有半点客气，二来少君就算为了试他们隐瞒了许多信息，但还不至于无聊到交给他们一个完全没可能破解的题目，所以，破关的方法应该存在。
盛凌人一双红眸锁定在那不停自喉咙中发出嘶吼警告他们的大妖上，点了点头。“它能违背妖的天性守在此处一动不动，恐怕它身下想隐藏的东西才是重点。”
苏紫随着他的提醒也向眼前妖兽的脚下看去，然而雾气实在太大，连石台平层都仅是若隐若现，根本看不真切。
“唯有逼着这大家伙挪一挪爪子了。”
目标虽然明确，但如何实施，依然是个问题，盛凌人有自信上去与它单挑几个回合，但周遭的厄气又该如何处理？何况他们现在是服了同命种的状态，虽然能让他们的性命有所保障，但任何的伤害也都会同步削弱所有人的战斗力，这还只是进山以来遇上的第一关，若上来就耗损过大，那他们很快就可以退出去休整了。
思考着，苏紫便将手放在了装着龙玉的盒子上。只是她才动作，盛凌人便立刻回头瞥了她一眼。
意思很明确，还不到她出手的时候，别暴露。
苏紫抿了抿唇，还是将手放了下来。虽然仍不清楚道莫寻究竟是谁派来的，但他眼线的身份毫无疑问，只要在他眼前动用龙玉，就坐实了她身上有特殊血脉的事实，虽说穆氏掌握的信息恐怕比他们猜测的还要多，但主动暴露终归不智，动用龙玉，最好还是能够保留到终局的底牌。
“我的阵法，或许可以争取半刻钟的时间。”就在此时，沈袖再次开口了。
“半刻钟，够了。”
就算是盛凌人，这话说出来也是过于狂妄，但他语气越笃定，给沈袖的压力也就越小，于是仅这一言一语，两人便再次达成了共识，沈袖也不啰嗦，袖袍一抖一道冰线向着乌头无鳞角兽就射了出去！
如此正面的挑衅，就算本性不好斗也必不能忍，于是大妖一爪就将冰线拍碎在了脚下，可碎裂开的冰屑却并未消散，而是附着在了它乌黑的前爪之上，并以之为原点，开始向四周扩散。
冰屑所及之处，翻腾的云雾竟也开始结冰。
眼见片刻间冰面便越扩越大，盛凌人一声笑，二次出手！
第五百三十六章 蜕鳞
沉袖的阵法的确强悍，即使是在四面八方都被雾气笼罩的情况下仍然被他强行开辟出了一处安全地带，虽然面积不大，但足以让盛凌人在正面对抗乌头无鳞角兽时有了个立足的所在，同时，也让他们终于看清了这处平台原本的面目。
“是阵法关窍！”
“果然如此。”
这头大妖死守此处一动不动，果然是因为它身下暗藏着突破此处的关键。不过发现这一点仅是第一步，能否破解才是关键，所以在阵脉纹路露出的一瞬间，苏紫就已经做好了破阵的准备，只是想要一次成功，她，盛凌人，沉袖三人的配合便不能出半点差错。
必须抓紧在盛凌人引开妖兽的那千钧一发之际得手，不然越是变成消耗战，对他们也就越不利。
沉袖全身心维持着阵法，很快便到了他开始提示的半刻钟的界限，但见盛凌人仍在前左右腾挪没有要退回来的意思，沉袖也只能继续奋力坚持，竭力配合他，但无论如何人都有极限，眼见他捏着法诀的手都开始无法自制地颤抖，苏紫的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迅速辗转，心中清楚，她远达不到沉袖这般能控制住九级妖兽的阵法造诣，比起在他阵法崩溃时无缝衔接上，还是在那一瞬间寻找契机一举将此地机关彻底炸开来的把握更大。
但显然，要做到这点的难度也是巨大的，就算对眼前二人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但此时的心还是不可控制地动如擂鼓。
如此紧张的情绪之下，原本短促的时间也似乎被拉的极长，然而不过是十几息之后，沉袖便发出了信号，他不得不撤阵了！
“盛凌人，退！”
即使盛凌人已经有几次近乎得手，但只要阵纹没有完全显露，她强行破阵的后果就是不可控的，所以他必须要撤回阵地才能保证安全，然而就在苏紫已祭出幻妙无边准备破阵的瞬间，盛凌人却偏偏充耳不闻，向前压上了最凌厉的一剑！
就在这不及瞬息之刻，沉袖冰阵溃散，苏紫破阵之前的缝隙间，一道华光忽似电芒入局！这道光芒极其精准地在阵法炸开前抵达了盛凌人处，如一张日月辉光织就的网铺张开来，明明柔如蝉翼，却又似有能承担万钧之力的度量，竟全然化消抵挡了伤害。
苏紫不由得瞥了一眼出手的道莫寻，这等力量的法宝，恐怕已是他的护身法器，盛凌人的想法向来难以琢磨，她看不出他究竟是本有把握的玩命，还是有意试探道莫寻的立场，又或是二者皆有，但不管怎样，道莫寻能如此干脆地用出这等分量的底牌相助，到叫她有些意想不到，不过这毕竟是有利的信号，至少在此行之中，道莫寻没打算只做个袖手旁观的监工。
盛凌人最后近乎豁命的一击确实十分有效，原本无论他如何进攻都不曾挪动脚步半分的乌头无鳞角兽被这一剑和阵法破坏带来的冲击两面夹攻，也最终不得不退避三分，而就是这浅浅的一退，令一直被它遮住的阵纹左上角总算勉强完整，也就使苏紫的压力小了许多，幻妙无边力量展开之下，这第一道关卡，总算是让他们通过了。
见阵法被破，奉命守在此地的大妖一如他们所想，收敛了戾性不再发动攻击，它向石阶处退了几步，嘶哑着嗓音向他们鸣叫了数声，目光中似有深意，而后纵身一跃，就这么消失在了仍旧被白雾遮掩的山路之中。
“……它被厄祸之息侵入已深，还能保有灵智，实属不易。”沉袖一手握住自己仍在不住颤抖的右手，略有沉重地开口。
毕竟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与天地自然更为相近的九级大妖尚且扛不住厄祸之息的侵蚀，他们浸在其中，也必须谨而慎之。
“怎么说也是穆家养来镇龙脉的妖兽，自然不一般。”盛凌人说着，还剑入鞘，一边向沉袖抛去颗补气的丹药，一边向道莫寻点头致意，“方才，谢过援手。”
“盛师兄客气了，既然一路同行同命，我自当尽力。”
那三人表面气氛融洽的暂时休整，而苏紫已经重新收回幻妙无边，走近了一旁的山壁。
“怎么，有状况？”盛凌人也没忽略她的动向，开口询问。
“山壁之后，别有洞天。”苏紫十分肯定自己的感应，“此地阵法不仅是能劝退拦路妖兽这么简单，还是开启这道暗门的钥匙，现在的问题是，走哪条路？”
这显然是个难题，少君没有给他们任何提示，自然也就从没说过洗涤龙玉之处是在妙光山顶，一旦选错路，他们最少也会浪费掉现在对钟妙音来说，十分宝贵的时间。
他们没有分兵的余力，只能尽可能分辨出正确的一条路。
藏龙之地一定在山顶吗？真龙乃是这世间法则的一部分，自划一番天地并非难事，何况有叶氏宗祠的例子在前，苏紫倒是觉得，说不定龙脉藏在这山体之内，可能性才更大。
“那就进去一探。”盛凌人并没纠结太久，很快便给出了结论，“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二选一的机会，与其费时费力在这里瞎猜，不如干脆点，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尽量压缩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行动。”
“的确，目前我们的线索太少，即使想要分析也是无所凭依，先盲选上一条路，就算是岔路，也能从中获得些许信息，或许便能窥得此地全貌。”
他们四人之中，沉袖阵法造诣最深，此时既然他也同意盛凌人，那么苏紫和道莫寻自然也无二话，于是四人立刻行动，仍是以盛凌人打头阵的顺序，鱼贯踏入山壁之后的未知空间。
然而就算在此地之中一直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度，可一入山壁，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厄祸之息还是让几人都猝不及防！与此地相比，外界那伪装成白雾的小小烟气根本不值一提！连盛凌人都被这厄瘴压制的一时动弹不得，不能及时警示其余三人，结果就是四人接连入内，然后便整整齐齐地定在了原地。
“这是……！”苏紫虽然当机立断打开龙玉金匣释出一丝龙气，替他们挡了一挡，总算没一下子全部交代在此处，但眼前的景象，已然让她甚至都顾不上此时的凶险！
山壁之内，虚无之中，赫然是一条半蜕金鳞，半玄半耀的巨龙！
第五百三十七章 偏行
“此地不可留，我们先退出去再说！”道莫寻位于队伍的倒二位置，虽然也因眼前景象震撼不已，但求生的本能总还是占了上风，提醒众人小命要紧。
“退出去容易，但想要完成任务，这条路怕是非走不可。”
苏紫眉心微蹙，语气倒还平静。底牌既然已经暴露，她索性也就不再掩饰，将装有龙玉的匣子彻底打开，放手催动龙息，只见一道足与下方半条金龙匹敌的耀目金光自玉石中扩散开来，在令人窒息的厄瘴中辟开一片空间，以浩然正气将四人护在了其中。
龙玉在手，她同盛凌人对视一眼，难得让她在这人眼中也看到了惊涛骇浪。少君能与穆清一一同掌控天都，果然只比她预想的更可怕许多，毕竟就算是盛凌人怕也难以料到，她竟然敢将这条已经半化的祸龙就这么直接地摆到他们眼前！
但震惊过后冷静下来，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很绝的一步棋，毕竟就算让他们见到这条龙的模样又能如何，这不是个可以用来拿捏天都的秘密，反而是个天大的麻烦！难道他们还胆敢把此事昭告天下，号召“有识之士”前来一同斩龙吗？若当真如此，他们唯一可以指摘天都的，既是穆氏失道，自生祸源，这消息或许另外二都喜闻乐见，可一旦三都起争端，就必定是天下大乱的局面，就算不管天都沉氏，云城楚氏，甚至景州却家会如何，退一万步讲，他们登仙道还暗藏一个同样巨大的祸端，一旦割天大阵有半点闪失，不归山面对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少君这一手，就是算准了他们得知这一大秘密也只能往肚里吞，所以干脆利用此事来确定朝都之中是否还有可以运使龙玉之人，毕竟吞天之祸已迫在眉睫，送上门来的趁手兵器，不用才是傻子。至于她如此笃定他们不敢撕破脸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登仙道也有自顾不暇的“麻烦”，他们反而全无头绪。
……想从天都之主手中讨得便宜，果然无异于与虎谋皮，苏紫的阴谋论想的更深些，甚至觉得叶脩提出这个主意时怕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他顺手将棋子递到少君面前，便可知晓天都龙脉的真实情况……
三都三姓能鼎立天下，当真名符其实的……令人遍体生寒。
然而时也运也，钟妙音危在旦夕的性命，就注定她不仅会往眼前的祸龙窟中跳，还会跳的义无返顾。所以苏紫冷静地反驳了想要退缩的道莫寻，“洗涤”龙玉的任务必须完成，不管少君之后还要打什么算盘，眼下最重要的，唯有天池星月引。
“瘴气虽浓，但还不到瞬间让人爆体而亡的程度，可见眼前景象并非实景，而是结界幻影。”
“不错。”她冷静，沉袖比她更甚，见苏紫化出的龙息足以护住他们四人，他甚至向着前方完全未知的虚无地带走了几步，而后抬手触碰到了一层透明障壁。“山外妖兽所守阵法乃是锁阵，仅有打开通向此处大门之用，眼前结界，才是这妙光山真正的迷宫。”
“有头绪吗？”盛凌人问道。
沉袖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较为保守的回答，“要再深入一些，我才能确定。”
眼见这三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眼前这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的画面，甚至三言两语间已经在讨论要继续深入的话题，道莫寻的表情是一瞬控制不住的难看，他话说的都有些艰难，“这……这可是吞天化龙，如今我们踏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你们难道还想仅靠我们几人解决问题？”
“不是解决问题，只是完成任务。”苏紫纠正他，“观此状况，吞天化龙还未完全化生，金龙形态尚存，洗涤龙玉之事便可做到，思瑜与少君夫人的交换条件仅是如此，完成之后我们便可复命，至于祸龙之祸该如何解决，这自然是天都该劳心之事，仅凭我们几人，自然是不可能有这通天的本事。”
这一席话，噎得道莫寻脸色是更加精彩了，苏紫却不管他，毕竟他们会这么容易一脚踏入这圈套，与道莫寻这颗惑人的饵也脱不开干系。谁能想到少君居然敢拿穆道两家的唯一血脉来钓她这条小鱼，她就不信道仲修身为鸣军统帅，会对妙光山产生异状的缘由毫不知情。如今可好，他们几人既要冒死一探龙脉深处状况，还要提防少君下一步的利用，更要看好这棵独苗不能让他死在此处，纵是知道道莫寻其实也颇为无辜，但苏紫还是不可能不迁怒他。
“道师弟的确不必冒死陪我们冒此大险，不如先行回头，也好通知道统领此间状况，让他有所准备。”
苏紫这话说的好不诛心，以道莫寻的聪慧，立刻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提醒他，如今他们深陷如此险境，可是经由他爹的默许。如此一激，道莫寻抿紧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反而彻底镇定了下来，沉声开口道：“苏师姐说的是，既已接下任务，自然没有半路退缩的道理，是我一时失态了。”
这般能屈能伸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盛凌人这个“情敌”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他并没说什么，毕竟就算他们表现的再澹定，眼前的状况也是不必言说的危险，既然几人暂时又达成了一致，那便得将全部精力都放到眼前的状况上来。
“苏紫，现在所有人的安危都系于你手，你只管心无旁骛，操控好龙玉。”
“知道。”
盛凌人难得有如此郑重与她说话的时候，既然说了，也就证明接下来的每一步，是半点玩笑也开不得。
要保住性命，唯有四个字。
全力以赴。
嘱咐好苏紫，盛凌人便走到沉袖身旁，对他道：“依旧由我来探路，你专心破解结界。”
“好。”沉袖也点头应下，不过略一思考后，他又多说了一句，“可以玄襄阵试之。”
“兵阵？”盛凌人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第五百三十八章 旋山
说实话，虽然已经相识了这么久，但苏紫对于沉袖的实力仍是一无所知，与他们玄峰的那几位师长不同，他虽然同样有着“勘天”之能，但他此前只对自己负责，也就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不论什么状况，他都能展露出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实力，远洄谷如此，修武榜如此，就是此前的凤城，亦是如此。想想水天印月他将天生地养的神兽都击出一个跟头的一掌，他那未知的上限，就恐怕还远超她的想象。
只是她相信沉袖还有缘由，盛凌人居然也对他如此信任，就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不管这究竟是他们谁的本事，能够通力合作，对于目前的形势总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而沉袖也很快就证明了盛凌人的信任是正确的，随着盛凌人以玄襄阵法向前探了几步，证实了路径确实安全可靠后，他们几人被这条已经半祸龙化的金龙所震慑的心情，才总算稍微镇定了下来。
“这里一片漆黑，全然无法视物，袖叔父究竟是怎么猜到玄襄阵的？”
沉袖虽是分家人，但辈分确要长沉思瑜一辈，道莫寻称一声叔父，正表示他对沉氏的尊重。
“不敢，我与三姑娘亲缘颇远，道少也随三姑娘称呼我名姓便是。”沉袖自谦一句，随后为他解释，“妙光山既为穆氏藏龙之地，所造迷宫想来也会与穆氏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穆氏祖上乃兵将出身，传闻兵阵八图的正统传承便在穆氏，左右眼下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不如便以其中幻阵玄襄阵一试。”
“有理。”盛凌人边赞同他的话，边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咯嗒”一声轻响，像是触动什么机括的声音，瞬间又让才有些许放心的几人警铃大作！
沉袖二话不说张开冰壁屏障将众人护在其中，盛凌人也极其小心地移开脚步，然而等待他们的却并非什么要命的术法暗箭，仅是无尽漆黑中传来了连续不断的轰鸣之声，显然是迷宫道路发生了移动。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喘匀，苏紫便感觉由她维持着的龙息护壁受到了一阵勐烈的冲击！她心神一震，即刻再次催动龙玉，才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厄瘴给冲破防御。
“小心，此地厄祸之息的浓度实在太高了，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震荡，这些地形机关如今恐怕才是最危险的。”
正如沉袖所言，直到轰鸣声静止之后又过了好一阵，苏紫感受到的压力才逐渐消弭，她深呼吸了许久，总算稳住了龙玉，“可以了，继续前进吧。”
“撑不住了就开口。”在眼下这种情况，盛凌人倒是没有一句废话，表情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毕竟他们如今就像是深入了烛火中心的飞蛾，任何行差踏错，都可能被身遭的火海碾碎。
苏紫并没有逞强，一来这已是她第二次使用龙玉，二来受过广泽之间三年洗礼，她对于龙玉的掌控力，恐怕比少君原本预想的还要更强。不过越是清楚这些，苏紫也就更能清晰地知道，她的消耗也远比她所设想的更甚。按现在的进度，哪怕这山中就仅仅是一些地形迷宫，她恐怕也最多只能撑上两三个月。
……明明还并未完全化为祸龙，为何此地却远比当年丹州的情况凶险？是妙光山的问题，天都穆氏的问题，还是……龙的问题？
这些严峻的问题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最坏的考量，就是地气损耗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毕竟……在叶蒙口中祸龙双生便已是天地将倾的噩兆，而如今这却已经是她亲眼见识过的第三条祸龙了。
……那什么三劫真的有拯救的可能吗？苏紫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在这世间的二十几年过的比几百年还要纷杂，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不对！仙主的血脉犹如清泉自生，让她瞬间清醒！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厄祸之息影响了心绪，苏紫神情更为凝重，而她一抬眸，恰看到沉袖正要拍上她右肩的手。
见她已自行从厄瘴的影响中脱出，沉袖没有多话，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可再看另外两人状况，苏紫不由与沉袖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成算。
沉袖靠神荼舍子，她靠仙主血脉，要继续深入，四人的队伍兴许不如他们两人行动来的安全和效率，只是此事要怎么开口才能不引起道莫寻的怀疑，恐怕还要盛凌人的配合。
再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盛凌人开启了第二次地形机关之后，沉袖开口了，“正右侧，向山壁外侧的门打开了。”
“双旋迷宫？”
“正是。”
“好事，我们先出去休整再说。”
于是在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他们摸索到了第二道传送门，终于从这时刻都有灭顶危机的厄祸之息中短暂脱出，就算天光大亮之下眼前就是又一只重量级的拦路大妖，也不会再让几人心里起什么波澜了。
经过之前这一段探路，沉袖已经摸清了妙光山的规律，双旋迷宫，也就是类似于远洄谷里外境的设置，只不过这里的阵法关窍是内外交错布置，要成功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便要如此按顺序不断破关。
“想来山壁内测的机关原也并非如此简单，只是厄瘴侵袭后，内中阵法怕是已毁了大半。”
的确，说不定原本内侧也是大妖镇关，只是在祸龙戾气之下，什么妖兽也得是个死字。
“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只破除外侧山道的守阵即可？”
“若要求快，便不能如此。”
沉袖摇头，几人想想也就很快明白过来，内中阵法全破只不过是猜测，这双旋迷宫的内外通道都只是单向，若是他们跳过内部迷宫只在山外前进，万一在前遇到内中阵法没有被破坏干净的情况，他们便只能折返从头，为了天池星月引，苏紫的目标是争分夺秒，所以只有按部就班的突破迷宫，才是最快的路程。
“那就……”
然而就在盛凌人已经开始打量眼前妖兽时，沉袖却又补了一句，未尽之言。
“想要快，不如分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