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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全文阅读

作者:醉疯魔     重生之锦绣嫡女txt下载     重生之锦绣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 怪异王妃

    在京城的第一朵桃花迎着料峭春风在枝头颤颤绽放的时候,瑾王妃到京了。

    瑾王本来和瑾王妃一同前来,无奈与瑾王所封区域相连的落日国却正好因为王位更换而发生了变动,瑾王授命防止落日国变动,殃及大雍边境的百姓,于是延迟行程。由瑾王妃先行到京城准备御凤檀的婚事。

    由于瑾王妃几乎没有来过京城,她这次居住,只怕是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也不为奇,于是明帝让皇后举办一场宴会,作为瑾王妃的洗尘接风宴,二来也是让京城的女眷们认识这位王妃。

    据说这一次瑾王妃不是单独而来,她还携了嫡次子御凤松,另外还有瑾王的一名爱妾以及其庶子一同到京。

    这是新年后皇后主持举行的第一场宴会,虽然如今皇后缺了薛家这个最有力的臂膀,然而其坐在凤位,还有四皇子这个儿子,也没有人敢随意的轻视她。而瑾王妃的到来,让各府的夫人们心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打算在心头转悠,怀着各种目的到了皇宫的宴会场所。

    云卿作为瑾王妃的未来儿媳,这次宴会等于是第一次和瑾王妃见面,自然是慎重之极。由于要参加宫中的宴会,不能打扮的过于随意,然而如果一味注重隆重,又会显得过于浮夸,只怕瑾王妃会不喜这样的打扮。

    流翠一共挑了三套衣裙,都被云卿摇头否了,最后想起在柜中有一套新作的流纱翠羽裙,拿出来给云卿看了后,这才让她首肯,又盘了一个流云髻,点了碧玉珍珠,如同星辰散落在发间,最后簪了一只荷花蓝玉镶嵌点翠长簪,略施薄粉,这才与谢氏一同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往宫中而去。

    皇宫里面的宴会,云卿参加的不算多,也不算少了。只是这一次设宴的地方是在专门招待女眷的殿内,除却规模和装饰略有不同外,和皇宫里其他的大殿一般,都是金碧辉煌又透着皇家至高无上的威严。

    谢氏和云卿在领路宫女的带领下到了殿中,便顿觉香风习习,千娇百媚的女子们都在里面交谈说笑。其中人最密集的一团,云卿想,应该就是这次设宴主要接待的人,瑾王妃了。

    虽然云卿对瑾王妃有着一丝紧张期待的心里,然而此时她也不可能毫无礼仪的上前,分开那些上前搭话的夫人小姐们去抢着和瑾王妃说话,如此反而会显得她失礼。

    “你来了。”林真清脆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惹得云卿转过头来,看到她面上一脸的笑容,也被感染道,笑道:“是你啊,从后面来差点吓到我了呢。”

    林真一笑,看了一眼场中的人,大眼睛无聊的眨了眨,“你总算是来了,都没人陪着我玩,她们都去那里了呢。”

    林真所指的便是瑾王妃旁边那一圈人,不少夫人小姐都在那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显得十分热络。林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自然是觉得无趣的很。

    “宴会上就是如此了。”云卿举目望了一圈,“没看到雪莹吗?”

    “只怕比你来的还要迟呢。”林真一直无聊的盯着入口处,好不容易等来了云卿,就是没有看到安雪莹。

    两人正聊着,便看到耿心如和一个夫人走了过来,耿心如与云卿不对头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是那位脸生的夫人,长方的脸上也带着同样恨意的目光,让人有些费解。

    林真似乎看出云卿的疑惑,附在耳边低声道:“她是耿家七少奶奶贺氏,耿继峰在永毅侯府官位仅仅在耿佑臣之下。”

    短短两句话就将所有的关系都表达了出来,云卿心中暗道,其实林真天真倒也不愚笨的。永毅侯当年以庶子之身过继到李老太君的名下,其他的庶子当然心里是又嫉又妒,这位耿继峰便是当时名列第三位庶子的嫡子,如今在朝中任着从五品的官职。

    之前一直有耿佑臣压迫着,所以耿继峰一直觉得没有出头之日,后来耿沉渊的出现,让他幸灾乐祸的许久,想着耿佑臣这次可也要被人打压了,暗暗叫好。谁知道不久后就出了驸马条例,耿佑臣因为娶了二公主而再无任官职的可能。

    耿继峰眼看这个最大的对手就这样被突然出来的驸马条例干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耿沉渊在前面挡着,自然心里是极度的不平衡。原本觉得耿沉渊出现的时机是天下最好的,如今看来,耿沉渊是挡着他继承爵位的最大绊脚石。

    而云卿和耿沉渊两人是结义兄妹,云卿的步步高升,当然也代表了耿沉渊身后的势力在高升,云卿嫁给了御凤檀后,耿沉渊又多了瑾王府这样的巨力支持。

    而耿心如本来想着哥哥能承爵的,结果被耿沉渊破坏,想着自己能进宫为妃的,又被云卿破坏,又加上那日及笄被沐岚郡主当着众人数落,心头的恼怒在看到云卿的时候,不可遏制的冲上了头,拉着与她一个战线的贺氏就一起走了过来。

    “不管到哪里,都可以看到韵宁郡主的身影啊。”贺氏过来后,先是行了一个礼,她与耿沉渊是同辈,眼下云卿又是郡主,就算她心里多不福气,却也不得不先对着云卿行礼,才能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罗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韵宁郡主家中是做生意而起的,据说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还在外奔波处理生意,赢得了各处商人的赞誉,自然是活泼了一些了。”耿心如虽然年岁和贺氏相差不大,然而她辈分上却比谢氏要大,所以直接唤贺氏的名字贺罗织。

    眼下她和谢氏一唱一和,表面上看起来是夸云卿,其实就是故意大声在这里说出云卿的出生,什么赢得各处商人的赞誉,隐喻云卿到处抛头露面,和行商之人接触过密,意图往云卿身上泼脏水。

    林真皱了皱眉,鼓着双颊要反驳,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动作,转头一看,安雪莹正对着她微笑摇头,让她不要开腔。这样的道行,完全不是云卿的对手。

    云卿对着安雪莹轻轻一点头,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并未因为贺氏和耿心如的话而有所不忿,她先是望着贺氏道:“夫人处处都能看到云卿,可见夫人和云卿的缘分不浅,不论去何处,你也会一同而去,用耿小姐的话来说,没想到夫人嫁人之后,依旧这么活泼。”

    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贺氏说每次都能看到云卿,这说明了她自己也是喜欢到处乱跑,比起云卿未嫁女子,喜欢逛街赏景的情况来,这样松懈懒惰的妇人才真正被人不耻。

    感觉到周围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贺氏脸面通红,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一下子变得小家子的很,而云卿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淡淡的一笑,转眸望着瞪着贺氏,让她不要害怕的耿心如,声音不急不缓道:“耿小姐对我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想必对于各家各户的情况也都是十分关心的,每日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在打探上面。难怪耿小姐如今十八了,依旧还是待嫁闺中,只怕平日里太过于关注此事,而无暇顾及婚事了。其实有时候,还是将注意力多放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只听云卿的话一结束,林真是笑出了声音,望着耿心如烧得和猴子屁股的脸,实在忍不住的趴在安雪莹怀里抖着肩膀笑,而安雪莹也是抿着唇,垂首暗笑,云卿也实在是太毒了,一针见血,戳得耿心如连说话还击的能力都没有了。

    云卿望着林真和安雪莹两人,暗里摇了摇头,她也只是说了真话而已,这两家伙笑成这样子做什么。

    而此时,云卿的到来,也让众人注意到了,今日来的是瑾王妃,接受瞩目的自然会有云卿。所有人的眼底都带着一种复杂,特别是小姐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停下了相互说笑的动作,手里的丝帕捏的紧紧的,想看这位从商贾做到郡主的沈云卿,能不能让瑾王妃看了满意。

    人群就这样慢慢的分开,特意给瑾王妃留出了路来看向云卿。

    感受到这种突然安静的气氛,云卿缓缓转身,便看到在人群之中,一位身着极其隆重的华丽装束女子在一群人的花团锦簇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站到了距离云卿的一丈之处,便停了下来。

    殿中十分安静,而云卿则望着眼前的华服女子,大方自然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沈云卿见过瑾王妃。”

    瑾王妃看起来三十岁有余,和谢氏的年纪差不多大,鹅蛋脸上一双长方形的眼眸极其有神,顾盼之间有一种女人的妩媚和夫人的威严,头上梳着高髻,簪着王妃品级的七宝树簪,各色宝石在殿中的光辉下闪烁,然却不觉得过分艳丽,脸上施了粉,不笑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有点冷,然而身上铁锈红的宫装却将她的面色衬得多了一种丰润的红,十分符合她此时的年纪和出席的场合。

    她在打量瑾王妃的时候,瑾王妃也同样在打量云卿,她来京之时,就听到御凤檀将娶的未婚妻出身商贾,本以为是一名粗俗不堪而运气颇佳的女子,然而此时看她,身上的衣服华而不艳,装束简单而不简陋,举止仪态无不是进退有度。方才面对别人的挑衅时,也是自信沉着的应对,双眸始终带着一股冷静的色彩,让她不得不对这位韵宁郡主在心中有了新的估量。

    云卿知道瑾王妃在打量自己,而这样的打量是避免不了的。因为瑾王妃是御凤檀的母亲,所以她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这位将来的婆婆面前,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不卑不亢,从容应对。

    她知道能在花心风流的瑾王府一直牢牢坐稳瑾王妃一坐的未来婆婆,必然不是肤浅之辈,而方才只看了瑾王妃一眼,便知道这位婆婆是一个在宅门里的高手。

    瑾王妃至始至终都未曾在面上,眼底流露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在打量完云卿之后,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缓缓如同温暖的玉石交击在一起,开口道:“起来吧。”

    “谢瑾王妃。”云卿这才从从容容的站起来,至始至终,没有因为弯曲得太久而导致身子歪了摇了,这样的好礼仪,也使得旁边的夫人暗暗咬牙,人家一个商人之女的礼仪都能做的这样好,自己的女儿礼仪一定也得好好抓一抓,也许也可以像沈云卿一样,钓到瑾王世子这样的金龟婿。

    “你是檀哥哥的未婚妻吗?”站在瑾王妃旁边的一位女子,此时笑盈盈的开口了。

    因为她话中的‘檀哥哥’三个字,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但见那女子大约十八岁的样子,一张脸蛋生的十分的清雅,秋水为眸,柳叶为眉,淡淡的樱唇小而形状好看,鼻尖翘起,带着一点点俏皮的角度,肌肤白腻似凝脂,挽着牡丹髻,上面点缀了几颗金刚石的发簪。

    从瑾王妃进来之后,她便一直跟在身后,并未开口说话,而瑾王妃也未曾介绍过她的身份。众人纷纷在心里猜测她的身份,看她身上的锦衣丽裙,全身的钗饰并不像是丫鬟宫女,然她一直沉默的样子,却让人又觉得她的身份不是那么重要。如今一开口,却显出别样的不同来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叫瑾王世子为‘檀哥哥’的,这里头的尊卑区别,身份讲究可大了。

    可看这女子喊出来如此顺溜,就像是喊了千百遍一般的顺口,而瑾王妃也没有因她出声而露出其他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云卿看着这个女子,她秋水眸中带着点点笑意,目光里带着好奇和欢喜,眸底深处涌现一丝莫名的情绪,在云卿还来不及看清楚的时候,已消失不见。云卿微微一勾唇,也含笑回道:“不知姑娘是?”

    这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她也无需再证明,不过眼前这个女子,看样子不像是御凤檀的妹妹呢。

    “韵宁郡主,我是韩雅之。”少女从对着云卿福了一福身子,云卿从她的姿势看,自是下过一番苦功的。而观察这个韩雅之说话的时候,云卿发现,她虽然说话娇俏了一点,然而表情和举止,和瑾王妃有着几分相似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韩雅之,应该是经常呆在瑾王妃身边的,而且在瑾王府也有一定的地位,否则的话,瑾王妃是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将她带出来。

    而瑾王妃的娘家并不姓韩,这位韩姑娘具体是什么身份,为何随着瑾王妃到京城而来,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人好好的推敲推敲了。

    韩雅之目光落到云卿不动如山的眼眸上,看到那张牡丹一般艳丽的面容,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了起来。美女总是有一种天性,看到与自己一样是美人的女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对比,看看自己有没有哪处能比对方好一些,如此才能平衡。

    然,韩雅之对比下来:云卿的皮肤是奶白色的,不同于平常的那种透白,更有一种外域的那种随时可以滴出奶的那种白色,充满了诱惑。而眼睛,是最美丽的凤眸,又贵气又妩媚,顾盼之间如神女回眸,再看身材,全身体态纤细,腰如蜜蜂,盈盈一握,似乎风吹便会折断一般,而偏偏胸部却高高耸起,虽然衣裙宽松,然而却能看到那侧峰起伏,一看便知丰满如山……

    普普通通的商人之女,怎么会生的这样漂亮,这样的完美,且瘦且丰满。就算她是女子,也觉得云卿的美太过夺目了一些。不是她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不上云卿,她自己也是雅致如烟的美女。只是同样的美丽在一起,云卿的容貌总是有一种耀眼的感觉,让人会不由自主的忽视其他的一切,关注她的繁丽妍美。

    韩雅之对比之下,眸子里便露出了些微的羡慕,云卿自然敏感的把握了这一点,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位韩雅之的出现是为何,她眼眸注视着韩雅之的秋水瞳眸,含笑的望着她,淡然的开口道:“原来是韩姑娘,云卿到京中久未见过姑娘,想必你是第一次到京城吧。”

    瑾王妃一直默默的观察着云卿的举止,见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输于韩雅之,美目里闪过一丝瞳芒,缓缓开口道:“雅之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未曾来过京城。云卿你当然未曾见过。”

    云卿听到瑾王妃的话,此时瑾王妃称呼她的名字,这是一种亲昵的叫法,这代表瑾王妃心内对她是满意的吗?只是从表情上,却看不出太多来,瑾王妃一直是含着得体的笑容的。

    不过初次见面,她也不求瑾王妃能觉得自己格外入眼。由于是宴会,瑾王妃还有其他人要应付,那些夫人小姐见没有什么好戏看,此时也忙着继续交际去了,不过刚才一直被人忽略的韩雅之,此时也有不少的夫人小姐去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她的身份。

    毕竟能从小养在瑾王妃身边的,又是当作女儿一般的样子,还带着出席今日这样的接风宴,必定不会是寻常的女子。

    不过没想到,韩雅之却像是十分会应酬的,巧笑倩兮的应对着所有人,任那些夫人小姐如何与她交谈,她都能将话语非常好的圆了过去。问了半天,夫人小姐们还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更显得韩雅之的身份神秘了。

    半晌之后,皇后也由人扶着上了殿中,于是众人都坐到了位置上,开始了这一场接风宴。

    而章滢此时才从殿门前急急的赶了过来,捡了安雪莹旁边的位置坐下。安雪莹望着章滢急急的样子,听她呼吸微喘,面带微红,肯定是疾步跑来的。不由的低声问道:“怎么才过来?”宴会的时间章滢应该早就知道了,这般急冲冲的,万一迟到了,可是对皇后和瑾王妃的大不敬。

    “十公主拖着我陪她去摘花。”章滢飞快的回答了,然后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眼见她定然是十分渴了。

    “别喝那么急,看你这样子,还以为做公主陪读的都没水喝呢。”安雪莹让宫女给章滢添茶水,章滢将白玉飞燕杯放在桌上,却露出遮盖在袖子下的半截手臂。安雪莹目光微凝,眉头一皱,抬手握了她的手过来,问道:“你手上这是什么?”

    云卿正拿了一块点心,听到安雪莹的话后,便也看了过去。只见章滢雪白的手臂上,有一条条的红色青色的淤痕,还带着肿起的痕迹,很显然是刚刚被打的。

    章滢飞快的将手抽回来,把袖子拉下掩饰了手上的淤痕,余光往左边看了一眼后,见舅母没有看到这边,才放下心来,微微垂首,美眸中带着一抹黯然,低声道:“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云卿看她的手臂,想到方才章滢说的话,心里猜测到了是何原因。而安雪莹却一把拿了她的手臂过来,眼底带着一丝严肃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公主身边做陪读的,还有人会打你?”

    安雪莹的眼眸里既是担心又是微怒,让章滢看了颇为心暖,也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涩意在心口,若是娘还活着,她一定和安雪莹一样也被保护的极好的。

    章滢拉着袖子把伤口遮下来,眸子里带着淡淡的麻木,轻声道:“十公主有些调皮,不爱读书女红,夫子自然是要罚她的。”

    做皇子公主的陪读,除了可以与这些皇家子结交关系外,另外也有弊处的,否则的话,岂不是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这弊处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当皇子公主犯错的时候,由于她们是天家贵胄,龙孙凤女,夫子不能亲自打她们,那么所出的惩罚就是由这些陪读受了。

    章滢所跟的这位十公主,能在宴会前还拖着章滢去爬树,可见有多么的调皮。从章滢手臂上的伤痕来看,还有今日刚刚被折打的痕迹。

    安雪莹从前也曾听过这事,然而刚才一时半会没有想到这里,现在再看章滢手臂上的伤,心里微痛。以前的章滢在扬州哪里会受这样的罪,那时候只有她欺负别人的,虽然安雪莹并不是支持章滢去欺辱别人。然而现在,看章滢的模样,受伤的伤痕是新旧交加,还生怕别人知道,掩盖的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今日她碰巧看到,只怕一直都不会知道章滢过的如此苦。

    “既然如此,你别在皇宫里做陪读了。打成这样,手臂得多疼。”安雪莹蹙着细致的眉尖,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怒意,只是这样的怒意也只能在这里发泄一下,毕竟这是天家的规矩,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而有所改变。

    章滢又喝了一口水,望着正与夫人周旋的舅母,摇头道:“舅舅是从五品的官员,俸禄也不高。虽然他们不介意我在家中,可我到宫中来做陪读,日后能嫁个好些的人家,总不愧对舅舅的一片心意。”还可以帮衬舅舅家。

    “你放心,我和雪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你舅母的。”云卿知道章滢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入宫陪读,对此时的章滢并非不是件好事,她母亲已死,父亲薄情,章滢靠不到家里,就只有自己去争取更多的靠山,这样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做事,都会有更多的路途可以选择。

    章滢点头,目光在殿上皇后与瑾王妃之间扫了过去,问着云卿道:“今日瑾王妃对你印象如何?”

    云卿想了想,“如同平常人一般。”她的确是看不出瑾王妃的态度,始终都是不咸不淡,轻轻缓缓的。不过这样也算得正常。

    “不坏就成了。”章滢咬了一口点心,这里人多耳杂,她也不能和云卿多聊瑾王妃的事,让人听了,口传口,传出乱七八糟的话对云卿就不利了。

    安雪莹,章滢,云卿三人心里都有共识,于是轻巧的转了话题,聊一些被人听到也无关紧要的话题。

    就在宴会快要散场之时,一位宫人到了云卿的面前,恭谨道:“东太后宣郡主到慈安宫一见。”

151 拦路薄冰

    云卿凤眸中流出一丝惊讶。在东太后尚未出来管理后宫的时候,她对这个东太后处于不见不识的位置,今日进宫,为何东太后寻她去一见。她目光在瑾王妃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恰好瑾王妃也望了过来,她浅浅一笑,暗道,若是说要见,今日东太后要见的人应该是瑾王妃才更为合理吧。

    不过,不管是什么缘由东太后宣她一见,她都是必须要过去的。上次东太后插手了池墨和安雪莹订婚一事,证明东太后在后宫也的确是在恢复权利。

    于是云卿淡淡的一笑,侧身对着安雪莹和章滢道:“东太后宣我过去,只怕不是一会的事儿。你们替我跟母亲说下,让她在宫外等我。”见安雪莹和章滢应了,云卿这才转身对着宫人,含笑道:“请公公在前面带路。”

    那位宫人是太后身边的郭公公,在宫中摸滚了数十年,老皱的面容上一双眯缝眼带着不容人糊弄的眼光。一直看着云卿的动作,素闻韵宁郡主美貌,性格又和婉大方,此时见着才知道和传言是一般模样,并没有其他那些小姐的傲气,望着他们这些宫中奴才的时候,带着不可一世的眼神,让人觉得心里不痛快。

    再看她刚才与身边两位小姐说的话,便可看出她心中的谨慎和小心,并未让谢氏在宫中等待,而是说在宫外,只怕也是防范着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做什么手脚。看来这位韵宁郡主,除却和婉大方之外,也是一个心思细腻,聪慧瑞敏之人。才十五岁的年纪,就一步步升到了郡主的位置,还让陛下给她与瑾王世子赐婚,这的确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可以做到的,那和婉大方的笑容下藏着的应该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呀。

    “郡主,这边请。”郭公公听云卿的话后,面上的笑容将皱纹叠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后,便请了云卿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轿之中。

    四抬小轿经过长长的径道,两边朱红的宫墙沁出一大片大片的湿迹,还带着冬日的寒冷,像是冰块结在了墙面。

    云卿没有去看这春寒的宫中景色,而是坐在轿中,整理思绪,以便到了慈安宫时好应对东太后。

    东太后虽然被明帝请出帮理六宫,却还是居住在慈安宫里,和慈宁宫分属后宫东西两头,象征着两位太后在后宫尊贵的权利和身份。

    只是这东太后幽居在慈安宫多年,此次再次出来的机缘也实在是太巧了。西太后恰好就被人告知了贵顺郡主的死因的真相,导致中风,而皇后又因为薛家的事情,心中忧思过重而病下。她不禁想到当初抢在御凤檀之前,将信送到薛家人手中的人,难道是东太后?可是东太后一直幽居在宫中,孔家也一直没有实权操纵许多事情,若是东太后做的,实际是痕迹太明显了,明帝这样谨慎的人,难道不曾怀疑过东太后吗?若是明帝也没调查出来,那后面还有隐藏的更深的人?

    三皇子如今在朝中的呼声非常之高,隐隐有压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势头,这也是与薛家出事后,发生的一系列政局变化有关系。当初握在薛家手中的三十万兵权,如今全数收到了明帝的手中。然而大雍周围群国环视,明帝不能将所有兵权都只捏不放,所以各派之间的斗争表面上看是平静,实则已经闹成了一团,纷纷想要争夺这一份兵权。

    若说薛家的事,是三皇子所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云卿左思右想之时,便听到郭公公在外头唱到:“韵宁郡主,慈安宫已经到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云卿将脑中的思绪收起,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下了小轿,迎面便是红柱蓝漆的飞檐拱阁的慈安宫主殿。

    与慈宁宫相比,慈安宫的规模和占地目视是一样的。这也是当然,既然明帝立了东太后为太后,自然不会在如此明显的地方给与人话柄。然而随着郭公公带着走进殿内,两者之间的区别便渐渐呈现在了云卿的眼底。

    从进了殿门起,云卿便闻的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这样的味道,只有长久经年的烧焚檀香才会留下,沁入到屋中的每一个角落之中。而屋中的布置也已素雅和深青为主,没有西太后殿中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然而可以从屋中摆设和挂着的字画上看出东太后的出身和喜好。

    东太后是孔家老太爷的嫡女,当初先帝选秀之时,便将东太后指为了皇后。东太后是孔家的嫡女,自然是自幼饱读诗书,与先帝是琴瑟和鸣,月下对诗,感情颇好,是朝中的一段美谈。

    郭公公带着云卿进了主殿之后,并未停下,而是又带着云卿走到了一间偏殿之中,屋中烧着炭盆,比起外面来要暖和的多,然而此殿里却供放着诸多菩萨的法身,几圈檀香正在香炉慢慢的燃烧着。

    东太后手握着一串紫檀木碧玉佛珠,站在菩萨前,正合十拜着,云卿看到她穿着深棕色绣佛经的长袍和瘦长的背影,梳得整齐的发髻上只简单的簪了个羊脂玉的钗子,显示着东太后的尊贵身份。

    郭公公带着云卿站到一旁,直到东太后拜完之后,伺候东太后的英嬷嬷猜才向前小声道:“东太后,韵宁郡主来了。”

    “人来了。”带着一点沙哑的嗓音,东太后扶着英嬷嬷的手转身过来,一双眼睛虽然布满了皱纹,然而让人望上去,只觉得像一汪古井一般,看不到里面的神色。如果要云卿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像是那些摆在台上的菩萨一样,两眼有光,然而却无法窥探里面所有的想法。

    “臣女参见东太后,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云卿领着流翠走上前,朝着东太后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跪拜大礼,双手交叠在额头。

    东太后淡淡的笑了,目光如炬的望着跪拜在地上的身姿,从容缓慢的声音如同殿中飘着的檀香,有一股宁和神秘的意味,“倒是个有礼的孩子。地上凉,别寒了膝盖,起来吧。”随后扶着英嬷嬷的手,朝着上座走去。

    “多谢东太后关心。”云卿和流翠听了这话才起身,从东太后刚才的话来听,果然是特意让她过来的,并且是因为听了其他的言语唤她过来,只是刚才自己那番表现,让东太后还是满意。作为诗书之家的,自然礼仪不可少,云卿进殿之后就发现这里极为安静,然而宫女内侍却不少,想必东太后是个极为注重礼仪的人,半点都不能疏忽。

    “自西太后身子有恙后,皇帝将哀家请出慈安宫看着六宫上下,就常听起左右的人说起韵宁你的事。你曾义勇的替皇帝挡了箭,体贴的照顾西太后的病,按理来说哀家本来早就要召见你的。只不过哀家身子不大好,寒天雪地的恐你也不喜,今日正好趁着瑾王妃进京,便宣了人让你过来瞧一瞧,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西太后的脸颊瘦削,带着一种人到老年的干皱,然而却不会显得人过分的凌厉,可能由于常年的吃斋礼佛,反而有一种和气和慈祥,说话的时候不高不低,不急不缓。

    然而云卿听完她的话,当即往前一步,半垂颔首,屈膝做福道:“臣女本是一扬州商贾女子,侥幸能为陛下遮难,是臣女的荣幸,承蒙陛下的圣恩,能封得郡主之位。然而终究是自小门户不高,不识得朝政大事,也就懂得一些山野方子,能替西太后除忧。”

    东太后听了云卿的话,面上的笑意稍微浓了些,在古井般的眸子里就如同石沉大海,让人摸不到真正的意图,只是从皱纹的深度,还是能感受到东太后的满意,“韵宁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商贾之女只是过去的身份,如今你已经是我朝皇帝亲封的郡主,任谁也不能小瞧了你去。”

    直到东太后说了这句话后,云卿在心里才舒了口气。东太后刚才的话,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其实藏着莫大的锋芒。东太后是在暗指云卿当日进宫,去见了西太后,却未曾来拜见她这个东太后,反而要东太后宣召,才肯一来。

    而云卿刚才便是将自己远在扬州,养在商家,不懂后宫诸事,当日如果没有来给东太后请安,那也是她没有一心想要往上巴结皇家,攀上皇家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样,才让东太后的满意的。毕竟东太后幽居宫中二十年,云卿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之女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这后宫中,听到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细细思量其中的意思,才能不被人抓住把柄。就算东太后满屋子都是菩萨和檀香,身上穿的是佛经,然而却是生活在后宫之中,成长于唇枪舌剑最厉害的朱墙之内,亦免不了如此。

    刚才东太后故意在那敬香礼佛,只怕是要放松云卿的警惕,让她故意以为东太后是一个一心向佛的人而忽略了言语里隐藏的含意吧。

    若不是她在轿中一直都怀疑西太后的事出有因,对东太后的话始终提高警惕,也许在这种静和宁谧的氛围里,的确会不知不觉的放松警惕。

    云卿的姿态更为端庄,眉目流转,微微一笑,道:“臣女的一切都是两宫太后和陛下所给,一直放在心中,不甚感激。”

    英嬷嬷眼中微露一丝欣赏的望着云卿,这谢恩可是个技巧,东太后和西太后,东为主,而西为副,然而西太后却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两人谁的名号说在前面都会让另一宫的人听了以为偏向哪一派。两宫太后如此表达,既不偏颇,也不失礼。

    英嬷嬷的目光在云卿的脸上转了转,精锐的目光中透出一抹讶异后,飞快的收在了心底。看来东太后说的没错,这个韵宁郡主绝对是个巧人儿。

    “倒是有一张巧嘴。难怪皇帝喜欢你,将你赐给了瑾王世子,男才女貌,哀家也觉得不错。”东太后望着云卿,嘴角的笑纹越发的深了,虽然她的动作始终缓而慢,但是举手投足间那种威严淡淡的散发出来,让人绝不会将她当作普通礼佛的老妇。东太后转身望了英嬷嬷一眼,英嬷嬷点头往内殿中走去。

    东太后咳了一声后,指着一张椅子道:“你坐吧。”

    云卿谢恩,斜签了身子坐在椅子上,看到东太后咳嗽的时候,脸色微红,知道她是受了风寒。然而云卿却当作不知道,这宫中御医太多,一个风寒随便能治好,她才不会过分好心,要去给东太后诊治。如今她因为身份的原因,就被四面八方的人关注,若是又说出东太后的病来,岂不是惹是非上身。

    过了一会,英嬷嬷从内殿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送到了云卿的身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四十九颗红珠串成的项链,每一颗红珠都打磨的十分光滑,光滑的珠身映出水一样的色泽,隐隐约约的透出一股粉色,十分鲜嫩可爱,令人看了之后便想要握一握那饱满的珠身。

    “很漂亮的红玛瑙项链。”云卿便未掩饰自己对这串项链的欣赏之意,嘴角亦是挂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东太后却没有发现欣赏之外的其他情绪,像这串红中带粉的玛瑙珠串并不常见,并且可以说是十分稀少,而且每一颗都要保持有这样的色泽和透明度,基本上一旦发现这样的玛瑙,就会被呈给皇家。就连一般的重臣家中也只能得到太后皇后或者皇帝的赏赐才能见到。一般女子看到这样的项链,一定是露出了羡慕喜爱的意思,还要心里流露出来的渴望,云卿却没有。

    当然,并非云卿不喜爱珠宝,而是对于这一世的她来说,珠宝这些东西远远不如其他来的重要。更何况东太后拿出这串玛瑙来,总不会是给她欣赏的吧。

    云卿的表现越发的满意,然后在这样的满意之中她又透出了一分淡淡的深思来,随即掩藏了在平静之中,指着那串玛瑙道:“这是哀家年轻的时候戴的,如今这样鲜嫩的色彩是戴不出来的。今日见你年轻貌美,皮肤白嫩,正适合这颜色。也算是哀家谢谢你救了皇帝的见面礼吧。”

    “东太后如松柏长青,这大红的玛瑙项链正适合东太后的身份和气势,云卿一个小小的臣女,岂能要如此贵重的东西。”云卿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惶恐,忙对着东太后道。

    大红是正妻所用的颜色,也是正宫娘娘所用的颜色。东太后一听云卿的话,眉目里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舒展。这些年,想必她这个先帝的皇后一直被西太后压着,只怕心里是不好受的。然而时局变化,东太后所生的皇子是叛子,自然不能再同日而语。如今被云卿这么一说,也不知道心里头浮起的是什么感受,目光在红玛瑙珠链上悠悠的一转,道:“你别哄哀家了,这红中带粉的颜色,哀家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你家中原是富商,自看得出这是好东西,哀家收在箱底也无用。”

    “东太后赐给你的,你便收下吧。”英嬷嬷也在一旁开口,只是语气里却有了坚硬,东太后赐下的东西,云卿若是再推辞的话,反而显得有些不知好歹,双手接了珠链过来,连声谢恩。

    东太后这时才露出一抹微笑,又低低的咳了两声,“一串珠链算不得什么,以后还有更多的荣华富贵,你可要更加小心才是。瑾王世子是个好儿郎。”

    “是,臣女谨遵东太后的教诲。”云卿心中充满了疑虑,总觉得东太后这一句话说的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心下猜测,这一番东太后让她而来究竟是何意思。然而心中柔肠百转,一时倒是思忖不出东太后的意思为何。

    “咳……咳咳……”但见东太后又咳了几声,脸上露出了微疲之态,“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东太后保重凤体,臣女告退。”云卿心中写满了疑虑,面色沉静如水,又在郭公公的护送去朝着原路返回。

    从慈安宫出来,小轿还在殿前停着,云卿望了一眼那顶小轿,想起方才在东太后宫里闻到的檀香,对着郭公公摇头道:“我想走一走,不坐轿可以吗?”

    郭公公看了眼小轿,倒也没为难,满脸笑容道:“如今虽是初春寒气正重,若是郡主不介意,想要走一走的话,也可以,初春时新叶从枝头长出来的样子,也好看,宫中的早桃花已经开了,如今时辰也还早,郡主刚巧可以边走边看。”

    郭公公和英嬷嬷不同,是个嘴讨人喜欢的。云卿笑着点头,让流翠给他塞了银票,然后扶着流翠的手慢慢的走着。

    说起景色,云卿倒是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她只是觉得这串珠链东太后赏赐的有些贵重了,又觉得刚才闷在充满了檀香的屋中,有些不舒爽,趁着路途不长,自己走走。

    郭公公在前面带着云卿走,云卿则一路望着枝叶倒也有两分新趣。就在路过一个种满了桃花的院子时,云卿突然脚下一滑,直直的朝着地上摔去,流翠走在她后方,吓的连忙一把去拉住云卿,才阻止了她摔倒的身形。

    “小姐,你怎样了?”流翠扶好了云卿,脸上写满了担忧,连声问道。

    而郭公公此时则返过头来,脸上也带着害怕,看了一眼地上,“郡主,可有受伤?”

    云卿极快的皱了一下眉,然后缓缓的舒展开来,目光往地上看去。宫中的道路都有宫人随时打扫,时时清理上面的掉落的树叶。

    而此处路上铺着防滑的石子,上面洒着细碎的琉璃片,在日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然而就在云卿刚才路过的地方,石子与石子之间却结着一大块的薄冰。

    这也是为什么云卿走的好好的,突然脚下会打滑的原因,薄冰结在石头之间,看上去就像是水迹,然而踩上去的时候,却异常的滑溜,根本就站不稳。

    郭公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紧皱道:“这些宫人打扫也太不注意了,竟然还留了冰在石缝之间,郡主放心,等会奴才回了东太后,让她替你处理此事。”

    云卿望着地上的薄冰,眸中掠过一道淡淡的暗芒,目光似镜一般照出通亮的光彩,抬眼望着郭公公的时候,已经是一派温婉,“公公的关心我心领了。只是这天气虽是初春,但春寒料峭,飘下的雨滴难免落在此处,只怪我自己不小心罢了。”

    郭公公听完之后,脸色露出惊讶的表情,拱手道:“郡主心肠极软,不怪罪其他人,奴才谢谢郡主了。只是,郡主可有受伤,奴才可以去请御医来看看?”

    云卿缓缓一笑,如冰面上开出的花朵,透着绯红的色泽,望着郭公公道:“无事,方才我的丫鬟扶的快,没有受伤,公公有心了。”

    郭公公听了之后,目光注意了一下云卿,但见她浅笑得仪,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放心的继续在前面领路。

    直到送出了后宫,郭公公这才转身离去。而谢氏则看到云卿,看了一眼那赏赐的红玛瑙,问了到东太后宫里的事,听不出有其他的情况这才作罢。

    而一进了归雁阁,云卿使了借口把其他丫鬟都支使开,这才走到书屋中,坐到美人榻前,对着流翠道:“到药箱的第二层第三格把绿色的圆瓶拿出来。”

    流翠虽然不知道云卿要药做什么,还是拿了出来,一看药瓶上贴的标签,顿时拧眉道:“小姐,你是不是扭伤了?”

    “疼,流翠,快帮我上药。”云卿的脸一下子就就好似变了一个颜色,雪白的额头上有汗珠流了下来,吓得流翠连忙帮她脱了袜子,这才看到云卿左脚的脚踝高高的肿起,显然就是刚才在宫中扭到了的。

    “小姐,你这都走了多远的路了,难道开始不疼?现在才开始疼的?”翠手指在高高肿起的部位轻轻的凃了药膏,一边不解的问道,一边替云卿轻轻的揉着肿起的脚踝。

    云卿轻轻的‘丝’了一声,拍了一下流翠的手臂,皱眉道:“扭成这样,哪有不疼的。你轻点。”

    “怎么不直接到宫中上了药再回来?”流翠不禁有些抱怨,“当时郭公公还问你有没有受伤,你说没有,之后走了那么长的路,你为什么不开口?”

    在流翠的印象里,云卿平日里吃的用的,无不是精致美好,就是使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家中丫鬟采集的新鲜花瓣,蒸煮而成,绝不买外面配料不纯的东西。绝不是喜欢自我虐待的人。

    想起当时的情况,云卿的眼底便有一层淡淡的寒意浮了上来,嘴角带着似笑非笑,冷声道:“你小姐我若是开口了,如今恐怕就回不来了。”

    ------题外话------

    妙子:嗯,大家都在猜那个青衣男是谁,到底是谁?

    醉醉:不都说是耿沉渊吗?

    妙子:不是,青衣男会飞,耿沉渊不会飞,快告诉我,会飞的是谁?

    醉醉:是鸟……

    妙子:拍飞你……

152 满身醋味

    想起当时的情况,云卿的眼底便有一层淡淡的寒意浮了上来,嘴角带着似笑非笑,冷声道:“你小姐我若是开口了,如今恐怕就回不来了。”

    流翠来京之后,又一直跟随在云卿的左右,素来知道宫中险恶,随着云卿到宫中的时候,尽量少开口,以免给云卿惹祸上身。然而今日之事,使得她圆眸中露出深深的疑惑,抬头望着云卿若浮了一层寒兵的脸庞,皱着脸问道,“小姐,恕奴婢愚笨,今日奴婢除了差点在东太后宫中还觉得有点危险之外,走在路上未曾觉得有哪里不妥?”

    云卿抬头望着屋内轻如烟的纱随着窗口缝隙里透出的清风摇摆如一抹化不开的愁,嘴角没有半点温度的吐出音节,“你可记得刚才我们路过的是哪里?”

    流翠回忆了路上的情景,然而她也不是常居于宫内,对于后宫的布局并不十分清楚,摇摇头,“奴婢只记得那儿种了有许多桃花,应该是哪位妃子所居的地方吧。难道是哪里的妃子害小姐?”

    云卿微微一笑,望着流翠微抿的嘴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着流翠道:“你可记得今天在宴会上,章滢和我一起聊天的时候,说了关于温嫔的事吗?”

    流翠凝神想了片刻,她一直都在站在云卿的身后伺候着,自然能听到三人的聊天,章滢的确是有说过温嫔的事情。

    温嫔是明帝去年新选一批秀女中的,虽然没有之前的宝昭容和碧修仪那样的受宠,也算是个比较出挑的。然而她最争气的还是肚子,前两个月被诊出了有了身孕,立即跃为宫中最受宠的新秀女之一。

    然而就在前几天,明帝到魏贵妃的宫中去,恰逢魏贵妃发烧。最近宫里一直都不太平,西太后如果还躺在床上,皇后也因为薛家的事又急又气又忧,今日的接风宴脂粉都未曾遮掩了满脸愁容,东太后也感了风寒,再加上魏贵妃这一发烧,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祥。明帝有些动怒,便使了钦天监的人来看,钦天监的人说是房宿星临南带小星,去秽冲邪,而与凤星相临,故而有此一说。

    而房宿星对称房日兔,临南而居,生肖属兔,有恰好怀孕的,就只有温嫔了。

    流翠沉思了片刻,受伤的动作轻柔的丝毫没有停留,目中却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就是温嫔居住的宫殿吗?”

    “嗯,正是幽翠宫左侧的琉璃道。”云卿点点头,却看流翠眉目间将明未明,知道她不像自己,是带着重生记忆而来,每日里所想所图都是如何避免惹祸上身,便慢慢的将意思说透。

    “房宿星为二十八星宿的第四星,苍龙的第四星,是龙腹五脏所在的地方。据称万物皆在此处消化,故而房宿星正气极盛,妖邪如果遇见必然会遭到严惩。而钦天监的人正是说龙子出而凤避,所以西太后,东太后以及皇后都有不适,魏贵妃若是松了说,她执掌六宫之权,也算的了半凤。然而我,虽然已经封了郡主,然而绝不能称作凤,若是称凤,那么御凤檀便是有成龙之像,他虽是王爷世子,然而却不是明帝所出,有凤嫁给他是绝对不可以的。不说能不能嫁给御凤檀了,只说明帝都无法能容得下我了。再换一种看法来,若是我不是凤星,那么房宿冲邪,我路过幽翠宫而出事,起码就要担一个邪晦之名,你说瑾王妃会喜欢有这样名称的世子妃吗?”

    不管是担上哪一种罪名,都能让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并且和御凤檀的婚事一定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天啦,小姐,奴婢就说这天气怎么可能有水泼在冰上能结冰,又不是冬日里,风一吹就会结冰。当时奴婢看到小姐解释了,便不好开口再问,心里却是有点犯嘀咕的。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着不妥。”帮云卿小心的穿好了袜子,避开药膏涂抹的地方,又搬了小炭炉放在云卿的旁边,流翠抹了手,又转回来,忧心道:“小姐,那路上的薄冰既然不是自己生成的,不知道是谁放的?”

    云卿冷冷一笑,手指在塌上的靠枕上使劲的一揪,转头望着流翠,声音清浅的问道:“你说是谁?”

    流翠苦苦思索着,将白日在宫中见到的听到的都尽量回忆起来,在脑子中捋了一遍,抬头道:“今天小姐被东太后宣召到了慈安宫的事,宴席上的人都看到了。而小姐去了东太后的宫中,也有半个时辰,若是有心来做,这段时间,她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安排这件事。”流翠顿了顿,又道:“但是,和小姐无冤无仇的人定然是不会费这样大的心思。而且能知道温嫔这件事的人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官宦小姐,但是……”

    流翠用手指放在下巴上戳了几下,皱眉摇头道:“就算这样排除了,人还是不少……”好像蛮多人都和小姐有仇的。比如皇后,比如莹妃,还有耿心如她们,如果要一一排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着她沉思苦想的样子,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云卿又有点好笑,出声提示道:“你想错方向了。这件事,不是宫外的人做的。”

    “那是?”流翠皱着眉毛,问道。

    感觉到脚上擦了药膏舒服了些许,云卿抬脚放在了锦凳上,面色渐渐的恢复了白里透红的气色,缓缓道:“是魏贵妃。”

    若不是魏贵妃的突然头疼,明帝就不会去请钦天监过来。而钦天监的人哪里来的这般巧合,刚好可以一算就算到房宿星怀了龙子,这个温嫔又正好是三皇子那一派的人,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被赋予了苍龙第四星的名称,可见如果生出来是个皇子必然会受宠。

    而温嫔定然会因为此事对魏贵妃感激,连同她身后的家族也会对魏贵妃感恩,死心塌地的为魏贵妃效命。而对于魏贵妃来说,她的儿子,三皇子都已经二十余岁,再有个不足月的小皇弟根本就不碍事,却能因为这点事而很好的收买人心。

    若不是宴会上,章滢八卦将这件事说出来,而云卿对一干斗争的事情都是分外的留心,脑中反应极快的想到这里,对郭公公隐瞒了自己受伤,没有让身边跟随的宫人听到扭到脚踝的事。按照魏贵妃的安排,当时身边跟随的宫女和轿夫里肯定有她的眼线,一旦云卿说哪不行,那么现在也许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呆着,又被安上什么样的邪名呢。

    “魏贵妃?咱们和她又没什么冲突,她做什么这么坏的害小姐?”流翠听着不由来了气,手指紧紧的握住,恨声道。

    云卿冷笑,目光在书房里的一本诗集上掠过,摇头道:“当然有冲突。当时在赛诗时的那个古晨思,你还记得吗?她是三皇子的表妹。”这朝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要害一个人,或者是恨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直接的联系,有时候人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她也好意思,古晨思盗了小姐的诗,当即就被掉下来的风铃砸破了头,难道还没看到报应吗!心思也太毒了,这样的方法也想得出。”流翠真是佩服这些宫里的人,天下的几颗星星也能拿来做文章害人,偏偏还人人信得不得了。

    “报应这种东西,宫里面的人从来不相信的。”云卿拿着钎,拨了拨烧的火红的炭火,嘴角的笑若有若无,声音缓缓如流水而过,平静下带着一种清澈,“宫里人害人的法子多不胜数,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魏贵妃既然可以从明帝诸多的妃嫔中一直鼎立的活到如今的位置,还能和皇后分庭抗礼,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若论起女人杀伐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皇帝的后宫了,能从其中走出来的人,不是运气好,就是心狠。而运气好的,只怕是寥寥无几。多数都是后者。

    “还好小姐聪慧,及时发现了她的诡计。魏贵妃她这么害了咱们,咱们也要给她还回去,否则的话,她还不知道在那偷笑呢!”流翠跟随在云卿身边,看着云卿每次回击坏人,自然觉得吃亏了就要还回去,眼下小脸上就一脸忿忿的。

    云卿睨了一眼她的神色,道:“那你说说,我要如何还回去呢?”流翠是她的心腹,跟在她身边也机灵,然而还是受到了学识和见解上的限制,很多事情并不如云卿那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所以云卿和她说话,都是有意无意的引导。

    “咱们在外院,不能时时进宫。魏贵妃居住在宫中,又是贵妃,法子得要好好想一想了。”流翠嘟着嘴,不情不愿道:“她倒是设计的好,知道咱们去东太后那,就在路上让人弄了冰……”

    流翠一个人碎碎念着,突然眼里一凉,如同点了两盏蜡烛,恍然大悟的望着云卿,喜声道:“小姐,咱们是去东太后那,她敢这么设计,若是小姐你真有事,东太后只怕也洗不清,咱们去告诉东太后,奴婢看东太后挺喜欢你的……”

    “不错,这次你说对了,东太后是挺喜欢我,但是不是因为你小姐我这个人,而是因为小姐我是未来的瑾王世子妃。”云卿赞赏的看了一眼流翠,这丫头头脑其实也真的很灵活,稍微一引导就想到了点子上。

    从魏贵妃安排这件事来看,虽然东太后重新出来涉及六宫之事,然而她毕竟是幽居已久,宫中多数人都不曾知道这名太后,所以魏贵妃才有这样的胆量设下此事。

    正是因为这样,东太后要重振自己在后宫的地位,需要在朝中拉拢一些命妇作为自己的中坚力量。老的臣子大多数都有了各自的派别,不会去沾东太后这个无后无嗣的边。也只有像云卿这样的朝中新贵——如果能称得上新贵家族的话,抚安伯府以及即将联姻的瑾王府,还有云卿身边一些的力量,是最为合适的拉拢对象。

    今日东太后所说的话,就是在对她做测试,测试她这个人能不能为之所用。瞟了一眼装着红玛瑙的连枝檀木盒,云卿淡淡的一笑,看来东太后是满意的。

    “东太后知道了一定会要处理的,不需要我们去告诉东太后,东太后此时自然有了定论。”云卿轻轻的一笑,笑意在斑斓的火炭中染上了橘红的色泽。她靠不靠拢东太后是她的事,但是魏贵妃此事,一来打了东太后的脸,二来也让云卿吃了亏,不管如何,东太后都不可能束手不理的,“我们就安心的等好消息吧。”

    慈安宫内。

    “你是说,当时韵宁郡主虽然扭伤了脚,然而却一直忍着没说?”英嬷嬷面色微讶的望着郭公公,问道。

    “是的。东太后,奴才身上有些武功,所以耳力还算不错,韵宁郡主踩到了薄冰上,脚骨扭动时发生的细小声音奴才听的清清楚楚。”郭公公满脸笑容的对着东太后回道。

    英嬷嬷望着东太后道:“这韵宁郡主果然是位聪明的,忍着痛也不说。只是这消息她知道的倒也快。”后宫里的消息,可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往外边传的,只有常在这后宫里的人,或者在后宫安排了棋子的人才能迅速的知晓。

    东太后手中的碧玉佛珠一颗颗拨的不紧不慢,慈祥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明意图的笑容,斜眼看着英嬷嬷,声音轻缓道:“的确是个聪明孩子,否则哀家也不会让你将红玛瑙送给她了。”能坐上郡主的位置,知晓两天前的消息,在东太后看,算不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灵活的消息来源,是斗争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那是,只不过可惜了,那串红玛瑙还是先帝送给东太后您的。”英嬷嬷笑道。

    东太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眸子中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在佛珠上略停,忽而笑容加深了半寸,“哀家在慈安宫幽居了这么多年,许多人都想不起哀家来了,竟然在哀家宣召的时候动这些手脚。岁月匆匆,果然是大不如前啊。”

    “魏贵妃如今分管六宫,三皇子又是长子,而皇后如今身后的薛家大不如前了,她的气焰自然是嚣张了。”郭公公打量着东太后的脸色,轻声说道。他进宫之后没多久,就拨到了这位东太后的身边,看着这位皇后是如何坐稳东宫之位,又如何经历叛乱一事,依然坐到了东太后的位置。魏贵妃的手段是高,然而在这位东太后的眼底来看,不过是过来人的把戏罢了。

    东太后笑了笑,笑容在满厅的檀香之中显得格外的飘渺,眉心舒展,道:“既然说温嫔是房宿星,腹中皇子正气最旺,那就让她好好的将宫中的邪气冲一冲吧。”

    英嬷嬷会意的一笑,与郭公公一起点头应了。

    当日夜里,魏贵妃所居住的玉坤宫中走了水,惊动了皇后和明帝,亲临现场,指挥着宫人救火,虽然发现的早,然而玉坤宫的一间偏殿也已经烧毁。

    宫中着火,实为不吉。并且时日正是冬末春初,空气潮湿,木材难以燃烧,何至于有如此大火。明帝当即动怒,这一回,连同钦天监,还请了一直在宫中修行的慧空大师来问究竟为何。慧空大师当即便答,是魏贵妃宫中邪气太重,与房宿星相冲撞,导致走水。

    钦天监素来知道明帝对慧空大师尊敬,也不敢随意妄言,只能应声称是。

    皇后和魏贵妃向来是不对盘,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轻轻巧巧的就揭了过去。在一旁说魏贵妃邪气如此之盛,温嫔肚子里的皇嗣虽然是天下星宿投生,然而尚在腹中未曾落地便如此劳力,恐有不妥。

    明帝对温嫔这一胎是有着喜爱的,听了皇后的话,也觉得颇为有理。当即便让魏贵妃好好的居于殿内念佛,直至邪气消失,方可出殿。也就是说,魏贵妃被变相囚禁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御凤檀就将这消息传了过来,人人都只知道魏贵妃是为了皇嗣安危好好祈福,只有知情的人才明白其中究竟怎么回事。

    “若不是你使了桑青来,告诉我不用动手。我还打算自己去放火烧了她的屋子了。”御凤檀坐了石亭里,脸上的笑容带着一抹疏狂,狭长的眸中却是蕴着与云卿昨夜一样的冷意。

    昨天云卿进宫,为了不打草惊蛇,密局的暗卫是没有跟随进去的。到了屋中的时候,这脚伤自然是瞒不了暗卫,桑青立即使了人通知御凤檀,然云卿早料到了,让人送信通知御凤檀不用管,自然会有人替她出这一口气的。

    可御凤檀还是放心不下,今日早早的就到了抚安伯府来看云卿。

    云卿由流翠和青莲扶了坐到了亭中,园子里的嫩芽翠嫩的娇俏,一点点的点缀在老叶深枝上,像是一个个俏皮可爱的精灵在舒展着身姿,偶尔见到有几支早春的花儿在一片明绿中嫣然的让人眼前一亮。她望着御凤檀的面容,眸如春水倒影,褶褶生辉,施施然道:“眼下这不是不用我们动手,魏贵妃就日日夜夜的守着佛经了么,你还生那气做什么?”

    御凤檀左右环顾了圈,见四面都有云卿的丫鬟看这,便伸出手越过石桌,大胆的握着云卿的小手,眼波如柳,嗔怪道:“我如何不生气,她让你扭了脚,现又不能外出,不然的话,我就带着你踏春去。”

    云卿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白的像玉一般的手,大而不粗的手掌,透着温热的气息,这样好看的手,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她微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来,用手拉了拉兜帽披风,浅笑道:“我是扭了脚,不能出去了。可你的雅之妹妹,脚可是没受伤的,不如邀她一起赏柳看湖,不辜负这春风似剪的美景。”

    御凤檀先是一愣,接着眸中一急,再而唇角就弯了一抹笑色,凤眸睨着云卿道:“我看我是没办法去欣赏这春日的美景了。”

    他刚才还说要去与自己游春,如今又说不能去了,云卿凤眸里露出一抹淡淡的讶异,挑眉问道:“怎么不去了?”

    御凤檀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往空气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夸张道:“因为啊,我闻到空气里一抹浓浓的醋味,都要被熏倒了,去不成了!”

    “好你个御凤檀,你取笑我。”云卿咬着牙,做生气状,扶着桌沿就要站起来,惹得御凤檀连连抱拳求饶道:“好云卿,别走,陪我说会话,我可想你了。”

    云卿回眸一嗔,眸子刚好迎上御凤檀的狭眸,那密密麻麻的情丝就像是春蚕吐出来的茧,一圈又一圈的似乎要将云卿就包在了目光里。她心神微微一荡,又觉得甜蜜,正好脚疼,又不是真的要走,顺势坐下来,却也不看御凤檀,凤眸在桌上的精致小点上细细的研究。

    御凤檀瞧云卿那眼神,似乎要将小点心上的每一个部分都细细研究的一番,晓得她是要等自己说话,便屏了呼吸,想一下措辞,开口问道:“你见过母妃和韩雅之了?”

    云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脸淡淡的样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倒是真的有点介意那个韩雅之叫‘檀哥哥’的样子,也要听听这个韩雅之究竟是什么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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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救命的刀

    云卿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眸里透着认真的望着御凤檀,瞳子里的点点认真让御凤檀心内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云卿在宴会上见过韩雅之一次,就如此惦记,想必心里也是在意的他紧,怕的是云卿不会等下听了他说出来的事情后,会不会等下不理他了?

    面对这双泛着聪慧光芒的凤眸,御凤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噙着认真,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如梨花一般清润的面容上透出一点肃色,声音比起往日来也多了一份正色。他将视线望向桌上的酒杯,开口道:“韩雅之是我父亲瑾王手下的一名猛将的女儿,二十年前因为四王之乱时,跟随我父亲从边关回来,在战乱之中受伤后,便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父亲了。”御凤檀看了一眼云卿的神色,见她还是一脸平淡,继续道:“所以从小她就是跟在母妃的身边,这次到京城,母妃才将她带到了身边。”

    云卿听完后,脸上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让御凤檀心里不由的没底,眼巴巴的瞧着云卿,看起来竟是有点可怜的意味,“云卿,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未免韩雅之在云卿面前说了什么,御凤檀首先先将自己摘干净,这可不关他的事啊。

    云卿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他,眼波澄澈明亮如一弯小湖,里面隐着浅浅的笑意,面上却不带一点,声音柔淡道:“这么说,你们两人是青梅竹马啊?”

    “没!”御凤檀狭眸里泛着笑意,然而说出来的嗓音虽然慵懒,却没有一丝随意,“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不多,而且我九岁就到京城来了,更是没有见过她了。难道她跟你说和我说青梅竹马了?”

    说当然没说。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直接到云卿的面前来说和御凤檀是青梅竹马。然而那句脆生生的‘檀哥哥’真是比直接说出来的效果还要好些,谁一听都能猜到。就像御凤檀所说,当初他九岁就到了京城,其他人又没有见过韩雅之,必定是在肃北的时候,两人先认识的。

    九岁之前,可不是两小无猜了么。

    不过看御凤檀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没有将那个韩雅之放在心底,不过云卿倒是听着他话里有其他的意思,素白的手指捏着茶杯盖子将浮在清茶上的茶末撇开,眸子中泛着疑虑的望着御凤檀,“男女之间七岁不同席,你们从小便认识,她又是寄养在瑾王妃的膝下,你们见面的机会怎么不多了?”

    御凤檀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点郁色,随之飞快的掩饰下去,然而浮起慵懒而随意的笑容,狭眸里水波荡漾,如兰芝,如玉树,“我从小跟着父亲的时间多一些。”

    跟着瑾王?要知道御凤檀不仅是瑾王的嫡子,也是瑾王的长子。瑾王妃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是在瑾王妃的身边呆的比较多,然而看御凤檀此时说话的神色,虽然依旧笑的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却不难看出那一抹清淡如烟的落寞。

    云卿不由的想起那日看到的瑾王妃,高贵,雍容,端庄这些词语都可以用到这位夫人身上,然而那时候云卿却没有察觉出一点瑾王妃对她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她儿子的未来媳妇,不管是喜欢和不喜欢,都要有一点反应吧。可是看韩雅之的样子,却又不是性情抑郁之人,难道瑾王妃其实内心对她是不满意的?虽然云卿是大度,然而对瑾王妃这个未来婆婆的态度,还是有些在意的。

    瑾王妃对自己的不置可否,会不会是因为对御凤檀……

    见云卿目光中微露的疑虑和讶异,御凤檀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收了些许,对云卿解释道:“父亲说我是嫡长子,要严格的要求自己,所以从小就让我在他身边,出入王府和军中,学习男人要学习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云卿稍微释然,然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不再多问。不过倒是能听得出,瑾王对御凤檀很是喜爱,这样严格的要求御凤檀,大概从小就把他当作未来的世子来对待,所以御凤檀后来可以驰骋沙场,这也一定少不了瑾王的教育和培养,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御凤檀望着云卿,又越过石桌底下,拉着她的手,将那细嫩的手掌握在手心里,手指细细的摩挲,道:“你不要怕,我心底就只有你,其他的女人我根本连看都不想看。”

    云卿被他偷偷的从桌下拉住了手,先是一惊,朝着周围望了一眼,见丫鬟们都没有将目光投过来,含怒的瞪了他一眼,却让御凤檀觉得这瞪来的一眼都妩媚之极,不禁心波荡漾,目光望着云卿都舍不得收回,喃喃道:“这婚期还不定下来,卿卿还不是我家的,我可要急死了。”

    春天的剪刀一剪将冬日的寒冷全部破除,仿佛一夜之间,就看到绿色覆盖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而宫里的御花园里更是一片柳绿叶翠。

    明帝穿着绣五爪暗龙纹的深紫色便装坐在亭子里,脸色也因为这一袭春风变得稍有暖色,然而眉宇里的刻纹显示着他这段日子为了国事家事并没有少操心。

    “凤檀,棋艺又有精进了啊。”他捏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之上,口中话语轻松,目光却停在黑白两字交杀之中,丝毫没有松懈。

    在明帝的对面,着了一身白色丝袍,眉目间慵懒随意的御凤檀却是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右手再执了一颗白子放下,笑道:“这都是陪皇伯伯你练出来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明帝目光在御凤檀放下的那颗白子上停留,视线里带着一丝锐利。

    明帝下棋,棋路是开阔如风,以目视全局,一子一将皆在胸怀中,走一步谋百步,而御凤檀棋风则凌厉非常,一开始就步步攻进,逼得人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来抵挡来势凶猛的棋路,待到可以喘气之时,再来破御凤檀的快步棋时,才发现他的棋不仅是另辟奇径而攻,却是攻中有守,让人不由自主的掉入陷阱里。这样的下法新奇,若是初初对弈之人,很可能早就被御凤檀逼得弃子投降了。

    “今天这棋,是故意走给朕来求和的?”明帝挑眉看了御凤檀一眼,今天御凤檀走的太中规中矩了,倒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御凤檀狭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唇角也是扬着高高的弧度,然而态度却是十分的恭谨,“凤檀近来是心事重重,睡不太好,所以不敢用那费尽脑力的棋招,还是规矩点的来。”

    听到御凤檀的话,明帝将手中捏着的黑子放回玉碗中,眼中露着兴味的神色,往椅中舒服的一靠,笑道:“怎么,有什么心事,想要让朕听一听的?”

    御凤檀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神秘兮兮的靠近明帝道:“皇伯父,凤檀今年都快二十了……”他转动了一下眼睛,目光里写着男人们彼此才能懂的那种意思。

    明帝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哈哈的笑了起来,朝着御凤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怎么,你是想要皇伯父给你在宫中挑两个顺眼的人送去吗?看中谁就直接说,这点要求皇伯父还是能答应你的。”

    御凤檀望着明帝,狭眸里蕴着笑意如春花一般灿烂,将周围的一干宫女都看的面红耳赤,心里想着不知道瑾王世子是不是看中她们谁了?若是能给瑾王世子做个侍妾,可真是一辈子的福气了。

    谁知,御凤檀脸上的笑容却是一顿,“皇伯父之前不是给凤檀挑了一个吗?”

    “你小子拐弯抹角的就是提醒朕,要给你和沈云卿赐婚了吧。”明帝也看出御凤檀的意思来,倒是未曾为难御凤檀,直接就将话说问了出来。

    “皇伯父不愧是真龙天子,一下就将小侄的心事看出来了。”御凤檀的笑容是越发的灿烂,周遭的宫女却是充满了遗憾,原来世子是要说和韵宁郡主的婚事啊。

    “如今三月了,你小子也思春了啊。”明帝望着御凤檀的样子,也笑得很欢乐,然而眼底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精明,就是不松口定下个具体的时间。

    御凤檀可是抓紧时间来的。魏贵妃敢这样设计云卿,不就是不想让云卿进他瑾王府的门吗?本来他还不至于这么心急的,如今看来,还是早点将云卿娶回来,打着坏主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免再生变故。

    “皇伯父,你二十岁的时候可有不少妻妾了吧,凤檀可一个都没有呢。”御凤檀说着,还非常配合的叹了口气,表示自己长夜漫漫,无法睡眠的苦楚。

    “又没谁不让你找通房。”明帝斜睨了御凤檀一眼,“当初不是还不愿意朕赐婚韵宁郡主给你吗?如今怎么又急巴巴的赶来让朕将日期定下来。”

    当初那可是装的。御凤檀心里想着,面上却露出一抹略为不好意思的笑容,“韵宁郡主样貌出众,凤檀开始虽然有所不愿,见过几次面后,倒也觉得不错。”

    “你呀!”明帝长叹了声,“那你要怎么感谢朕赐的这门婚啊?”

    御凤檀一本正经道:“皇伯父,如今西太后身体不大好,定下一门婚事,也能为皇家带来喜庆,冲冲病气。”

    “好了,你今日是打好主意来找朕的,别以为朕不知道。”明帝哼了一声,御凤檀立即站起来作揖道:“求皇伯父成全。”

    “这韵宁郡主真是不错,就前后几个月,让你改观这么大,上来求朕赐婚了。”明帝轻悠悠的说了一句,手指微微的搓动。当初老四也是来向他来求过旨,想要求娶这个沈云卿。如今御凤檀也是上来求婚期,沈云卿倒是魅力无穷。明帝顿了顿,却将话题稍稍一转,问道:“凤檀,当初我大雍在秦天六国之中,以兵强马壮,以一敌十而闻名,后在乾帝带领下,吞并其他五国,统一六国,造就了乾坤盛世。然而现在的大雍,兵马之强,却不能超越西戎,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明帝突然转了话题,御凤檀的心里却琢磨着明帝在此时说了此话的原因,随即缓缓的开口道:“当年乾帝自幼在沙场领兵,严格操练军队,挑选强兵壮马,淘汰不合格的兵士弱将,手下更有四名大将独当一面,加上坤帝的谋略果断,才创就了盛世的壮迹。”

    “这些朕都知道。说点朕想听的吧。”明帝微微一笑,目光望着御凤檀,深渊一般的眼眸里透出了无尽的压力,让他即便是如此随和之时,也有着帝王的威严。

    御凤檀却是一下跪了下来,“陛下心中自有定论,臣不敢妄议。”

    明帝见他如此,神色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怒,摆摆手道:“起来吧,跪着做什么。”他扬眉望着天边的浮云,“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当初乾帝带兵,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威望,士兵心中有所向,军心所归,所以他能以一敌十,即便是人数处于下风,依旧能反败为胜。就像如今的平南王府,十五万雄兵在平南王的带领下,能发挥二十万,甚至二十五万军队的效果。如今朝中的将领虽然是不少,能做到军心所向的,还是极少啊。”

    他幽幽的一叹,御凤檀却是不能出声。明帝挑了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事情,自然是有道理的。自先帝掌权以来,兵权就开始分化,为了防止拥有大量兵权的将领造反叛逆而有此规定,一个将领下面最多不能超过十万兵马。自四王之乱后,明帝更是加大了这一命令的执行力度,除了将军之外,身边还有朝中的参谋持同样的调兵符,也就是将原本的十万兵马,分裂成五万一批。

    薛国公手握三十万兵马,还是因为当时明帝登基后情况惊险,而朝中的将领多数在薛国公的派系之下,后来渐渐集中而下,虽然如此,但还是零散的分布在各个将领的手中,兵与兵之间的契合度很低,薛国公自己本身的军功和才能也并不是十分的突出,只能算是权臣。而大雍也没有那种一呼百应的将领在朝中,竖立起大将的旗帜,使得士兵都心有多归。

    现在兵权大多数都是握在明帝的手中,也造成了兵虽强,而心不齐的现象。将领之间的斗争明争暗斗的其实也十分之多。于国来看,确实不是件好事。

    “朕坐在这个皇位,就不想看着大雍的兵马就这么渐渐的弱势下去。最近周边一直不平静,就连你们瑾王府所在的肃北都有波动,这无疑是给朕敲了响钟。以前你父亲是朝中猛将,如今他却醉心于温柔乡之中,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朕想让你,接过天越城外十万驻军的兵权。”

    御凤檀神色微微一敛,十五万兵马,对于一个将领来说,不算最多,但是也不算少了。然而他在京中多年,即便是当初大破西戎军,明帝也未曾给他兵权在手,如今让他握住兵权,这其中的意图,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正有所想。毕竟明帝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帝不待御凤檀想好了再说,又接着道:“幽裕关的兵马,当初是由你带领的。朕相信十万驻军如今交给你,你自然能训练好。”

    看来明帝是早就已经有所打算了。御凤檀自知不能推辞,然而一直做个闲适的世子,也的确非他所愿,立即跪下道:“臣接旨。”

    明帝点头,“人都说,成家立业。你如今年岁不小了,成家之后,朕会让你多多立业的。”

    御凤檀领旨谢恩,明帝便去让人拟旨,选定日期给两人赐婚。

    魏宁跟在明帝的后头,有些不解今日明帝的所为,一直以来明帝都是防范着瑾王府的影响力,为何今日会提出让瑾王世子掌管这京城外的十万驻军,这十万驻军,可是除却城内五万禁卫军外,最近的守卫力量了,如果京城出了什么乱子,这十万驻军,可是一把救命的刀。

    “陛下,今儿个你心情不错啊。”魏宁使了眼神,退了小内侍后,自己拎着袖子替明帝端了茶,打量着明帝的神色问道。

    明帝含笑接过,半抬眸的睨了一眼魏宁,“你是跟在朕身边的老人了。还没看出来吗?凤檀在意沈着家那个丫头。”

    他轻轻的嘬了一口茶,魏宁却在思索着明帝的意思。今儿个瑾王世子求着陛下赐婚,那模样有点耍赖,多深情倒是看不出来,有些在意倒是真的。难道陛下看出来,其实瑾王世子心里头喜欢了韵宁郡主……

    所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魏宁轻轻的说道,明帝笑了笑,“有了美人,英雄何愁不归来呢。凤檀这孩子,其实朕还是挺喜欢的。”

    当定下婚期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大婚日期在四月蔷薇盛放的季节里,沈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忙碌着准备大婚事宜。然而就在这片喜气之中,京城里迅速的传出了一件事情,将沈府上下心情全部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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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章…开始往大婚奔了…。

154 寺庙挑衅

    圣旨发下后,抚安伯府上就开始忙碌了,瑾王妃虽然在宴会上对云卿的态度是冷冷淡淡,然而婚礼前该准备的东西则是一样未漏。本来还有些忐忑的谢氏,也慢慢的放下心来,拉着云卿问道:“你的针线准备的如何了?”

    云卿知道谢氏问的是嫁衣的事情,从去年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她就有准备。大户人家的女儿绣衣一般都不会是自己全部准备的,最繁复的地方自然是有绣娘准备的,她要绣的只是一些边角的东西,代表着这是新娘子自己亲手所绣。云卿点点头,“就差领口的花样了。”

    “那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谢氏满意的点点头,这赐婚和定期都来的有点快,特别女儿这一次嫁的又是王府,方方面面的是不能有半点疏忽,否则的话,给人看到了,指不定要用云卿以前的出身来说事。谢氏并不是傻子,云卿在京城里,定然会受到一些眼高于顶的小姐排斥取笑,然而女儿终究一天要嫁到别人家为妇,做母亲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维护着,如此一来,反而对女儿不好。

    她顿了顿,接着道:“娘看今儿个天气不错,你和娘一起去寺里敬香拜菩萨吧。”

    云卿晓得谢氏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去庙里求菩萨也是求个心里,她本意是可去可不去的,然而望着谢氏那饱含着母爱的眼眸,点头道:“好的,娘,女儿也想去看看京城的寺庙,听说护国寺的香火很灵呢。”

    谢氏闻言,释然的一笑,她就怕女儿觉得多此一举,好在女儿一直很贴心,唤了朱砂出去备了马车,母女两人一起到了护国寺中。

    护国寺乃大雍京城天越城最大的寺庙,伫立在树林幽静,而山峰奇迭,如天上玉盘掉落的落玉山脉之一的空翠峰上。空翠峰山峰不高,然而常年有烟雾缭绕,葱翠的树木隐在朦胧的云雾之中,露出护国寺琉璃色的飞檐和佛面,越发的有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气质。

    这里常年焚烧着烧火,寺庙面前的香火鼎炉里大把大把信徒焚烧着的檀香黄香,让本来就神秘的寺庙,添加了一丝人间气息。

    宝相庄严的各色菩萨都端坐在鎏金的宝座上,姿势各异,面容各异。

    云卿与谢氏进了大雄宝殿,先捐了香油钱,敬了香火,谢氏便跪在了浅黄色的蒲团之上,手握竹筒,虔诚的摇起了签来。

    待到一只竹签掉落到地上,谢氏拾了起来,与别的寺庙不同,护国寺的竹签上面只有一行数字。无任何文字。如果不拿到专门的解签师傅处去,是看不出手中签的好坏。

    “师傅,请帮我看看这支签。”云卿陪着谢氏到了偏殿解签的和尚处,将手中的竹签递给了师傅。

    经过慧空大师事件之后,云卿对一干大师心里都有着成见。眼前的这位据说是京城最好最准的解签师傅,云卿也不过是挂着平和舒缓的笑容,静静的等待着解签的签文。

    只那穿着土黄色的僧袍的和尚接过谢氏的竹签,看了一眼后,眉心微蹙,当下便问道:“夫人这是求什么的?”

    “姻缘。”

    那和尚目光如星,却看面前的夫人和小姐姿容不凡,而那小姐大约十五岁左右,美若春娟,却从骨子里泛出一股淡而冷的气质,不由的笑展了眉目,将签文放在桌上,解释道:“这签是中上签,富贵险中求,缘份由天定。若是求姻缘,是支不错的签。”

    谢氏听了这才开心起来,这可不正是说云卿吗?当初云卿可是经历了几险才有如今的尊贵身份,和瑾王世子本来也是毫无交叉的,如此也是可以说是缘分了。她笑着道:“谢谢师傅。”

    “不用了。施主请放心就是。”和尚含笑道。

    云卿自己对签文的内容是不甚在意的,如果一切早就有天注定,那么就不会有她这一世的扭转了,不过能让谢氏听到是个好签,她心里也是舒服的。

    只不过就在她和谢氏走出大殿之后,那个和尚却是全身一抖,脸色一霎那变得煞白,拿着刚才谢氏拎出来的签文擦了擦眼,再仔细的看了一眼。

    他没看错,这支签的签文说的就是个白签,什么都没有。他在护国寺解签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签。

    那这个签文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那位小姐的姻缘,只由她自己控制,就连老天爷都不曾为她设计一分一毫。和尚连忙将竹签收在抽屉中,连唤两声阿弥陀佛,这才又静下心来,等待下一位解签的香客。

    云卿陪着谢氏出去,朱砂和流翠都替了食盒在后头跟着。空翠峰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加上上山的时间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所以早就有人备好了小食,在山间享用。

    空翠峰的空气新鲜,闻之清新,间或有鸟鸣啾啾,有些胆大的小鸟还会跳在人的脚边,亭子的栏杆上,相互追逐嬉戏,谢氏难得出来一阵子,欣赏着这般的美景,自然是觉得舒服得不行。

    忽然便听到山间有一阵清越的筝声传来,其声切切,音色淙淙,惹来不少在此歇息的香客回眸观望。

    空翠峰上由于风景好,偶尔也有才子佳人结伴到山中进行诗会,茶会,各种雅趣的聚会,所以有乐声传来,自然不觉得十分奇怪,只是这筝声确实出众,伴随着幽幽山水,只让人心旷神怡,越发流连此处不想离去。

    谢氏在闺中的时候也喜乐曲诗歌,今日出来心情十分之好,便有心要去瞧瞧是谁家的女儿弹的如此好曲。云卿本来就是陪她出来看看,便也随着走了过去。

    但见一个靠着竹林的亭子八角宽亭之中,正中摆着一张十六弦的长筝,一名穿着湘妃色长裙的,墨发如云的女子正微合了双眸,而那流水淙淙般的琴音正是从她的素尖指缝中幽幽传出。而她的旁边坐着五六个小姐,也正是微闭了眼眉,一副欣赏着筝声的模样。

    当声音断然而止的时候,几人立即睁开眼,赞叹道:“韩小姐,你的筝弹得真好。”

    那位女子正是当初在瑾王妃身边见到的韩雅之,此时她正被几位小姐包围,雅致的面容如同雨后的竹叶一般露出谦逊的姿态,“哪里,只是让各位姐妹娱乐一下罢了。”

    她刚才弹奏的是古筝曲中的《凤翔歌》,《凤翔歌》是古筝曲中一首代表性的曲子,偏向肃北一带的民风,主色调明朗有力,华丽粗犷,听起来主要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味。但是这首曲子在韩雅之的手下,却将这种意味隐藏了起来,流露出淡雅含蓄,流丽华美之态,虽然迎合了京中小姐们的品味,然而却失去了这首曲调原本的味道,略显得小家子气。

    虽然如此,但是可见韩雅之是下了功夫的,因为这些京中的小姐素喜的含蓄端庄,并不喜欢那种奔放自由的味道。所以韩雅之谦虚之中,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得意尽数映入了云卿的眼底。

    谢氏听后,也略微摇了摇头,中肯的评价道:“匠气过重了。”

    云卿听后微微一笑,却是要拉着谢氏离开,她对这位韩雅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心情欣赏她的筝声。

    岂料,就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夫人说雅之的琴声匠气过重了,不知可否让夫人指点一二?”

    这一声将亭子里所有小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云卿则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面目俊秀,一双长方形的眼却又在俊秀的颜面上刻出一分坚毅的墨紫色团袍男子从旁边的一处弯角拐了出来,面上有着一股骄矜,看着脸面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松哥哥,你来了。”韩雅之在听到‘匠气过重’四个字的时候,眼中疾快的闪过一抹阴霾,目光迅速的掠过云卿身旁的谢氏,从装扮和年龄上已经猜出谢氏的身份,然而她却假装不知道,先是朝着男子打招呼。

    云卿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这年轻人有几分熟悉了,若是不看他的眼睛,蒙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嘴唇和下巴部分与御凤檀是有些相似的。而那双长方形的眼睛,正是和瑾王妃生的一样。想必他就是御凤檀的嫡亲弟弟,御凤松了。虽然两兄弟长得有些相似,然而御凤檀生的更加精致,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细眸,让整个人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清华之气,让人一望就无法移开眼睛。

    御凤松虽然俊朗,然而却没有这种瞬间吸引人目光的特质。

    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现下御凤松先行开了口,韩雅之又点出了他的身份,云卿和谢氏倒不好就这样离去。毕竟瑾王府和沈家就要结亲,而御凤松又是御凤檀的弟弟。

    谢氏微微一笑,望着面前的御凤松,不失礼又不丢长辈风度道:“我在山中听的乐声,被乐声吸引过来。韩小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美妙的筝声,假以时日,必然会有更好的成就。”谢氏这话其实是委婉的将刚才的话题带过去,并且也不失本心的赞美了韩雅之。韩雅之的筝的确弹的不错,只是哗众取宠的意味浓了点而已。

    谢氏的话带了说和之意,很明显不想和女儿未来的亲家发生什么口角,然而韩雅之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思。更准确的来说,是她根本就不想就这样放过云卿。

    而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卿,眼睛里写满了坦然和真诚,笑道:“听闻沈夫人出身与名儒谢府,自然琴工造诣非同一般。韵宁郡主自幼在您的熏陶下,想必古筝也是一等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能在护国寺巧遇,不如请韵宁郡主与我们姐妹一起,研究一番,不知韵宁郡主肯不肯赏脸?”

    云卿看着脸容诚恳的韩雅之,嘴角的笑容像浮云飘荡在唇边,这位韩雅之说话真可谓厉害。本来是娘点评了一下筝声,她心中不服气,却疾快的将矛盾转到了云卿身上,邀请云卿来弹古筝,若是云卿不答应,就是不给诸位在场所有小姐的面子,一次就让云卿把人都得罪完了。

    而这位韩雅之小姐,定然知道云卿对京中如此聚会是推之又推,从来都不去参加。就连上次诗会里的诗都是用外祖母的名头去的,不必要的风头,她从来不出。

    御凤松则一脸随意的站在亭边,目光却落在云卿身上。这个韵宁郡主,就是御凤檀未来的妻子,听说还是个商人之女,不知道御凤檀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赛比芙蓉的面孔?

    在周围各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云卿微微一笑,“诸位小姐性情雅致,到此处赏竹听筝。可是云卿却不行,这古筝我不会。”

    韩雅之等了这么久,原以为云卿这么久不开口,是要找个理由推脱过去,谁知她干脆的大大方方的说不会。

    御凤松更是一脸惊讶的问道:“为何不会呢,方才我还听到沈夫人评论雅之的筝声匠气过重,不似不懂古筝之人?”

    “会欣赏的人不代表就会做。就像御二公子,你到酒楼中吃饭,吃到好的菜你会赞一声,吃到不好的,你也会品评一二。然而,这并不代表公子你就会做那道菜。”云卿望着御凤松那张有着两分与御凤檀相似的面容,却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和喜欢,那双与瑾王妃相似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神色,绝没有亲近的意思。

    她如此一说,御凤松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的确,会品评不代表会做,他自己也是会欣赏古筝声音,但也不见得对古筝熟悉。

    韩雅之听出云卿话中的意思,面容上泛着一丝笑容,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话进来,避免了御凤松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尴尬,问道:“古筝怎么会不会呢?是不是韵宁郡主不愿意同我等一起?”

    在座的虽然是官家小姐,然而想云卿自身有品级在身的却是没有,一个个不免皱了眉头。若是云卿不答应她们,那就是看不起她们了。

    谢氏望了一眼女儿,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云卿自然是会古筝的,以前在家中无事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弹琴吟诗,这些东西是十三岁前云卿的所有。十三岁之后云卿就开始学习其他东西,但是这些也没有完全放下,有时候云卿还会摆了琴在院子里,轻轻弹唱。怎么今日在韩雅之面前就如此说呢,女儿并不是那种怕事的性格啊。

    殊不知云卿就是故意说的不会,韩雅之就是要在这里和云卿一较高下,若是再说韩雅之对御凤檀没意思,便是鬼也不信了。她今日看到云卿,便是要比一比。

    女子间的嫉妒心就是如此而来的。她比不过其他的,也要让别人承认她一些其他的地方超过云卿,如此一来,心里头就舒服多了。

    之间韩雅之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得体,望着云卿的眼底写满了期待。云卿不以为意的笑笑,声音诚恳而稳如,“嗯,是不会。”莫说古筝,前世那些在院子里不能出去不能走,不能见人的日子里,她每日的时间是怎么打发的,不就是这些只能在屋中孤芳自赏的东西吗?

    可惜她现在没这种心情表演给韩雅之看,她韩雅之想要比,云卿就比,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

    韩雅之心里头不免失望,面上却还有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是我不知道了。不过郡主是抚安伯中的嫡女,必然有拿手的东西,不如展现给我们大家看看?”

    “实在是让人羞愧,云卿没什么拿手的东西可以给各位看。”云卿一笑,虽然说着羞愧,然而满脸的神色却是闲适自然,就像别人说着‘我什么都会’一样。

    然而谢氏却不高兴了,韩雅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当云卿是外面的艺人,有什么拿手的展现给人看,不免冷了笑,“韩小姐古筝造诣惊人在此拨琴,展现给众人看,我们欣赏一番也就够了。”

    韩雅之当即脸一红,被人说成是艺人给人欣赏,自然是脸面上过不去的,然而谢氏这话又没说错,虽然心中气愤,面上却不由的打起精神来,“让沈夫人取笑了。”

    御凤松一脸讶异的望着云卿,沈家云卿虽然是商女出身,但是听说沈家在江南富足一方,隐约也有名门之态,看沈云卿行走说话,裙摆移动不见风,压裙玉佩不乱不动,显然是有良好的家教。沈家不可能连任何技艺都没让沈云卿学习的。

    而且看沈云卿的表情和说话,她不可能不知道韩雅之话中的挑衅,然而表现出来的客气和淡漠,就像根本就不在意韩雅之的话。毕竟韩雅之不可能当面直说,我想和你比试,看看谁更优秀,御凤檀更喜欢谁!任哪个千金小姐都说不出这样直接的话来,更何况御凤檀还和云卿就要大婚了。

    看来虽然卑贱,这个商女除了样貌出众外,也有两分本事。

    “韩小姐筝声出众,何来取笑之说。”谢氏想着韩雅之是瑾王妃身边的人,又看她刚才隐隐约约的针对云卿,想到御凤檀那般出色,心里头就有些不悦,连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声音清清淡淡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韩雅之立即站起来,道:“韵宁郡主声响京城,希望有机会能与郡主交流一二。”

    声响京城?这个词语用的可真够亏心的。云卿自问自己所作所为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能在京城有响亮的名声,她虽然做的事情不少,然而处理的都比较低调。

    然而看旁边其他几位小姐,在听到韩雅之这句话后,眼底流露的神色便有些诡谲了起来,便是看着云卿的目光陡然之间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韩雅之这句话,应该有着别的意思,而且多半是不好的意思。

    还未待云卿开口,便看到古晨思从旁边的青卢那走出来,捂着嘴斜睨着云卿,尖细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鄙视和趾高气扬,“雅之,你这个词语用的真好,可不是声响京城吗?也亏得她还好意思出来,若是换做我,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怕天天要躲在屋子里才好呢。”

    云卿一看到古晨思,眉心微微的皱了一下,看她此时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脸上红润,额头上梳着齐眉的刘海,显然是上次被琉璃灯砸了之后,留下了疤痕,不得不换个发型遮掩住伤疤。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好了就来挑衅自己。

    云卿不由的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表现出现的实在太大度温婉了,才由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若是如此,她倒是不介意变得让人惧怕一点。

    她双眸里像是挽了一层薄冰似的雾气,转眸看着古晨思,目光凛冽寒冷,硬生生的让古晨思透出一股凉意,然而云卿的唇边却是带着一抹笑,笑的轻飘飘的坠在嘴角,似乎随时可以被风吹走一般,嗓音清新清楚道:“古小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难怪这几个月都看不到你,原来你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天天躲在屋子里呢。”

    古晨思在诗会上抄袭了云卿的诗,这件事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然而古家用了人力,限制了流言的发展。又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慢慢的被人淡忘了,古晨思今年才第一次重新走到社交场合。谁知刚才因为不小心弄脏了手,去洗干净后回来,在这里就遇见了沈云卿。

    一时被人嘲笑的心里又十分不舒服,本来想借着这两天京中传的流言来打击她的,谁知道反被沈云卿三言两语弄的周围的人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又记起了当日她窘迫丢人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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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第二更,补昨天的,昨天发烧吃了感冒药实在是太困了,回来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155 流言四起

    古晨思一张清秀的面容一下涨红,忍住心里的羞耻,对着云卿道:“我大不了就是一时糊涂,用了首诗。总比不得有些人,订了婚却不守妇道,跟地痞厮混,最后被人退了婚,逃到了京城来!”

    谢氏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虽然事情过了两年,她可是知道古晨思说的什么,顿时怒道:“古小姐说话可是要注意点,不要指桑骂槐折了阴德!”谢氏平日是极为温和的人,然而是没有涉及儿女的事情,此时听到古晨思这话,顿时怒得扬声问道。

    古晨思看到谢氏生气,心里却觉得舒坦了,越发的得意道:“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指桑骂槐?这场中的各位谁不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谁,莫以为来到京城,就可以把以前在扬州做过的一切抹掉了。沈云卿,我做的事情和你做的与地痞厮混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谈。”古晨思说着,走到了韩雅之的旁边,眼波却在御凤松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声音顿时温柔了些许,道:“雅之,沈云卿是要嫁给你家大哥的,你可是要小心一点,娶了个这样的妻子,只怕以后你的婚事也成问题了。还是早点跟王妃说清楚吧。”

    她本意是讨好韩雅之,可是云卿看到在古晨思说‘你家大哥’的时候,韩雅之的眼底明显带着一丝暗沉,但是很快就掩饰下去,换上一脸讶异的表情,目光在云卿身上停留,口中却道:“不会是真的吧,这也不过是流言而已……”

    “什么流言,全京城都知道了。难道别人说的还有假,沈云卿当初就是被齐家退婚了的,好好的人家要退什么婚……”古晨思望着云卿不断的笑,眉眼里的得意简直是飞上了天,眼眸中的挑衅直接又赤一裸的表达着她心中的快意。

    御凤松看了一眼沈云卿,这样的时候她要怎么应对呢,要是御凤檀娶了个这样的老婆,那可真是精彩,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他可得感谢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卿身上,对于一个正准备大婚的女子来说,传出这样的流言,很可能将会对这门婚事造成阻拦,若是男方家硬气的,很可能直接就要退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逼臣子娶一个声明狼藉的女子。

    沈云卿的好运气,是不是也该到头了。

    然而,她们却发现云卿没有一丝慌乱,她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默默的看着古晨思,眼神那般的专注,认真的倾听着她所说的话语,就在众人以为她是不是听到谣言气傻了的时候,云卿却向前走到了古晨思的面前,笑着问道:“古晨思,为什么其他小姐一直都没有附和你的话呢?”

    古晨思看了一眼其他六个小姐,包括韩雅之在内,也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云卿的不是。她惊讶云卿竟然不反驳她说的话,以为云卿是心虚怕了,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她们当然不敢说,因为你是郡主,就算你做了这么难堪的事情,也不会当面说你。”她可不同,她是古次辅的孙女,在朝中官员官位仅仅次于张阁老。

    望着她到现在还带着骄傲的眼眸,云卿淡淡的一笑,这一笑极为温柔,却也让人感觉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夹含了冬日的寒冽,她微微启唇,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很对,因为她们都知道我是郡主。”说完,云卿就扬起手来,啪啪两个巴掌扇在了古晨思的脸上,直将她那一脸碍眼的骄傲表情扇的干干净净,换上的是惊愕和惊怒。

    “你敢打我?!”古晨思反应过来,厉声道。

    云卿甩了甩手掌,这种事没做习惯,打一下手掌还真有点疼。她注视着古晨思极度惊怒的眼睛,微笑道:“侮辱朝中郡主,打你两巴掌已经是小惩以诫了,若是古小姐你不服气,尽管可以告到京兆府,说我沈云卿打了你。”

    “你若是没做那种事情,为什么有人会传你流言,就偏偏不传其他人的!”古晨思低声吼道,长这么大,沈云卿还是第一个敢打她的人,就是爷爷都没有打过她。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云卿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飘飘的,甚至连目光都不看一眼古晨思,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她根本就没有将古晨思放在心上。

    古晨思此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得还手。沈云卿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着温婉大方的形象,只有那些私底下想设计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手段绝对不是和表面一样温柔。

    但是很明显,云卿到了今日,已经不想保持这种温婉大方的形象。因为这样,太多的人以为她良善可欺,却又不会适而可止的闭嘴,那她就让人看看,沈云卿究竟是怎样的人。

    诗会上古晨思就已经认为云卿得罪了她,此时就算是再加一层又如何。

    韩雅之在一旁也呆了,她来京城对于沈云卿听到的也是大方,美丽,温柔等等的赞美词,就算是不好的,大多是针对云卿的出身,其他的甚少听到。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知道这种人最要的就是面子,表面上有礼,就算要动手脚也是私下里的。所以她才敢在这里公然的挑衅云卿。

    然而,似乎和想象的不同,沈云卿好像除了那些优点之外,并不是那么看重面子……

    古晨思此时已经气怒不停,她虽然是古次辅的孙女,可是除了这一点外,却是没有半点实权,云卿则不同,她是陛下实实在在封赐的郡主,也是赐婚的未来瑾王世子妃,虽然未曾大婚,然而这身份其实是订下了的。别说赏她两个巴掌,就是再给五个,十个,今日这事情闹起来,吃亏的也只会是她。

    毕竟是她说沈云卿的坏话在前头,而古次辅也不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闹到陛下面前去求定夺。

    可是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尤其还有御凤松也在一旁,古晨思心里的羞辱和憋屈一起涌上来,眼泪都止不住的掉了下来,看了一眼御凤松后,捂着脸就跑了。

    望着在场小姐们眼中流露出来的害怕,鄙视,还有惊讶,云卿眼中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变过,那一抹笑容依旧挂在唇边,华贵的凤眸在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道:“古小姐好像哭了呢。”

    当然哭了,就是被你打哭的。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话来,因为沈云卿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也是当初她们为什么没有直接附和古晨思的话。流言这东西,私下里散播了就好。当着人家的面,她们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当然有些人例外。

    谢氏也被女儿刚才的举动吓到了,然而又觉得好像不错,刚才她都有了想法,想上去捂住那个古晨思的嘴巴,免得胡言乱语。

    此时此刻,再好的景色也变得无趣,这几日府里忙着准备云卿的嫁妆和出嫁事宜,倒是很少和外界交流,而别人肯定也是避着沈家来说,一时半会未曾得知。谢氏带着云卿往山下走去。

    而亭子里的小姐经过这一遭,也觉得索然无味,韩雅之得体知趣的让她们各自散去。

    到了瑾王府,御凤松一进了玉漱院,便朝着瑾王妃的屋内走过去,一脸依赖道:“母妃,你猜我今日和雅之到护国寺瞧见了谁?”

    瑾王妃正坐在屋子里提笔练字,一身暗蓝色的立领绣裙,越发衬得她气质端方。听到御凤松轻快的声音,抬起头来,将笔递给身边的谷妈妈,接了抹布擦干净手,脸上露出微笑,长方形的眼中带着十足的慈爱,望着御凤松道:“怎么这般的有兴致,你在京中的熟人不多,是遇见谁还要母妃来猜?”

    韩雅之进来后,却没有御凤松那般的随意,先是对着瑾王妃行礼后,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脸兴趣的听着御凤松说话。

    御凤松走到瑾王妃身边挨着她坐下,满脸笑容道:“我看到御凤檀的未婚妻了。”

    瑾王妃侧头望着一脸兴奋的御凤松,嘴角微扬,目光从韩雅之的面上滑过,轻声道:“京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护国寺香火旺盛,初春游人众多,看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母妃说的?”

    韩雅之笑道:“知子莫若母了。松哥哥今儿个可是看到新奇事了,便想着回来说给王妃听呢。”

    御凤松点头道:“可不是,我听说那个商女温婉大方,又妍丽出众,今儿个到护国寺正遇见她。谁知道就看到她与古次辅的孙女在对骂,古次辅的孙女说她不守妇道,沈云卿一语不发的就冲上去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古小姐哭着跑了。”

    “打人了?”瑾王妃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问道,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是啊,狠狠两巴掌。打完以后还让古小姐尽管去告。不愧是商家出身,真粗鲁啊。”御凤松满脸的兴奋,间杂着一点鄙夷。他从小生活在瑾王府,所见到的女子,无不都是一言一行谨遵着教诲来的,就算是泼辣的,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哪里看过直接就扇嘴巴的,顿时觉得云卿实在是礼仪粗鲁。完全忽略了当时古晨思口中说的话是多么的不堪了。

    “倒是不太像。”瑾王妃记起那日看到的沈云卿来,雾蒙蒙的凤眸,总是有一层若有若无的云烟,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态,笑起来的时候永远是恰到好处的弧度,一颦一笑皆可看出良好的教养,若说她动手打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母妃你是没瞧见。雅之让她弹筝,她也不会。问她什么,她都说不会。这样子的人,也只有御凤檀才能瞧得上了。”御凤松说完之后,瑾王妃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御凤松,御凤松看着坐在下方一语不发的韩雅之,连忙添上一句道:“也不知道御凤檀到底是怎么想的,比那商女好的人多的是,他偏偏就不选。”

    瑾王妃看韩雅之一直未露出其他的神色来,这才缓缓的开口道:“不要商女商女的叫,沈云卿是陛下亲封的韵宁郡主。陛下都认可了她,她必然有出色之处。而且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的,就算是再不好,你大哥也只有接下,就算有其他的,也没有办法选择了。”

    韩雅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白了,眼底浮上一层哀愁。袖子下的手指却是拼命的捏着帕子绞动着,似少女的心思一般,揉的皱皱巴巴,乱成一团。

    ……

    谢氏到了空翠峰下,上了自家的马车,开始来寺庙里的喜色是半点都无,低声含怒道:“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话?这样的话也能随便乱说,就不怕烂了嘴巴。”

    云卿则望着谢氏两眉紧皱,不由心下微暖,为人父母者,从儿女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断的操心,直到嫁人这一刻还是不能放松。谢氏这般温柔的人,也骂那传话的人烂嘴巴,可想心中的愤怒,她望着谢氏,眼底却露出了深思,“能传出这话的定然是知晓当初齐家与沈家订亲一事之人。”

    齐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突然在这个时候被人翻出来。其目的倒是十分的明显,就是想坏了云卿的名声,让她嫁不成瑾王世子。

    谢氏想着能知道齐家事情的人,必然当时是在扬州的人,然而她一个个想过去,都觉得安夫人,秦氏,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最后她想到了一个人,叹道:“娘想来想去,若是韦凝紫她做的,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好处,而且她被关在了二公主府中,连个婢女都不能出去,怎么去传这些流言?”

    说实话,让云卿来想的话,首先她也会想到韦凝紫,毕竟其他知根知底的人和云卿的关系都算不上过分。但是她也并不排除人来人往,有人到了扬州听了闲言闲语,最后将此事传到了京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范围就实在大了一些,但是云卿倒不觉得难查,毕竟京城只有这么大,从扬州回来的人员总是有名单的。而且流言传出来的时间不长,若是要追查,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到了家中之后,谢氏便寻了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云卿则也回到院子里,唤了桑青出来。

    桑青是御凤檀给云卿安排暗卫中间的领队,他每次出现的时候,形象都有所不同,云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桑青都是以一个中等个子的年青人出现的。

    “你帮我去查查,京城里这两天传出来,我与人私通的流言是从哪里发源起来的?”云卿喝了一口茶,吩咐道。

    自御凤檀接下了京营卫指挥使的位置之后,已经出了京城好几日了。新官上任的前面三把火自然是要烧的足,烧的旺,才能让人信服。

    云卿也不打算让他现在知道这件事,她从不觉得万事都要倚靠御凤檀,夫妻两人是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若是谁一味的靠着谁,就会失去自我了。

    只是今日她刚好觉得要让人在她温婉端庄的形象上再添一笔,流言这件事,她就不会轻易了了,也让这些人看看,她沈云卿到底是不是那么好欺的。

    想起白日在空翠峰遇见的韩雅之,云卿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她和御凤松的样子,关系似乎不错。但是御凤松对她,就没有什么了。除了审视外,眼底还有着打量,轻视,但是却没有一点弟弟看到哥哥妻子的应该有的一点尊敬。

    不过也是,御凤松和御凤檀两人相差两岁,就算是算起小时候来,御凤松也只是七岁之前见过御凤檀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怕还比不过御凤檀和方宝玉之间来的多些。看来御凤檀和这个弟弟之间,基本也是没什么感情的。否则的话,和她说过那么久的话,却从来没认真说过御凤松的事情,证明之间的感情十分的薄弱。不仅是御凤檀如此,御凤松也同样如此。

    这一切,都是因为明帝让御凤檀分开造成的吧。亲人亲人,要时常亲近才能亲。看来她嫁到瑾王府去,必定也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日落西沉之时,晚霞浸染,桑青的身影也披着橘红到了屋子里,将手中的一份名单交给了云卿。

    “这就是传出流言的人员名单?”云卿望着上面的名字,瞳眸里有着一瞬间的凝视,问道。

    “上面的可查出来的。此次流言扩散十分之快,属下是根据各处的密探回报过来的,追迹可寻的正是其中这几人。”桑青低声道,声音在阴影之中,若是不去眼睛去看,很容易误以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嗯,谢谢你了。”云卿将名单看了一遍,心中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前后联系在一起,心中已经有数。

    “不用谢。”桑青还是有点不习惯云卿每次都会道谢,然而也没有什么反感,他只是按照少主的吩咐好好的保护未来的少主夫人便是。

    待桑青如一抹影子消失在屋内的时候,云卿却站了起来,手指在纸上的一个名字划着,嘴角露出冷笑,既然如此,就拿你开刀吧。

    ------题外话------

    第二更,补昨天的,昨天发烧吃了感冒药实在是太困了,回来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156

    威武将军府上。

    这两日白布白灯笼挂满了整条长街,不时有人将礼物送进府中,脸上面无表情,沉重的向人们宣示着是来参加葬礼的。

    府前所设的灵堂里,韦凝紫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由于连续两夜不眠不休,就算是哭,她的声音也显得气短,只有干涩的哽咽之声,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弱不禁风的身躯,口里都劝着“节哀顺变……”心里都觉得韦凝紫是个可怜的人,当初好好的嫁给了耿佑臣做了正妻,却被强悍跋扈的二公主给抢了丈夫,最后不得不退居妾室一位,还被二公主整的不见天日。现在唯一的亲人娘又死了,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韦凝紫面色苍白,弱的就像是春风里的柳絮一般,莹莹弱弱的答谢着客人。她这般的样子,就是韦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虽然曾经听过是韦凝紫对谢素玲下手的,然而此时看韦凝紫的伤心倒也不似作伪。也在旁边劝道:“凝紫,你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今日客人少,你先去休息一会,明日下葬的时候,才有精神。”

    韦凝紫披着白色的麻服,显得她因劳累而憔悴的脸更加的白,两只眼睛凹下去,跪在地上,面色悲恸道:“伯母,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了,她如今去了,以后凝紫没有爹也没有娘,就算……就算日子过的再苦,也不会有人疼我了……”

    韦夫人心里听的又有些愧疚,当初她接了韦凝紫到自己府中来,是想将她当女儿的,但到底韦凝紫不是亲生的,年纪也大了,两人之间虽然近但是不够亲,想想韦凝紫如今的处境也确实可怜,整日里被关在二公主府中不能出门半步。这一次还是她母亲去逝,然后二公主才不得不让她出来参加葬礼的。韦夫人叹了口气,眼眸里含着些微的惆怅,“凝紫,你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心里肯定是疼爱你的,若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为了她这样,肯定会心中不安,你就让她安心的去吧。”说到动情处,韦夫人眼底也含了泪水。

    韦凝紫听完韦夫人的话,情绪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对着棺材撞了过去,面色悲痛到了极点,“娘……娘,你带着凝紫一起去了吧……”

    她陡然的举动将周围的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着她,不让她寻死。谁知韦凝紫情绪波动太大,没有撞到棺材上,反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软软的倒了下来。

    “夫人,这……”丫鬟扶着韦凝紫,满目惊慌的望着她,寻问要怎么办。

    韦夫人看晕倒的韦凝紫,一张小脸几乎要和麻衣同色,眼窝深陷,这两天几乎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你们扶着进去休息一会,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等到明日出殡的时候再喊醒韦凝紫也不迟,否则的话谢素玲刚去,韦凝紫也会垮下来的。

    丫鬟听了吩咐,两人将韦凝紫扶到了一间卧房里,盖好了被子之后,才小心的退了出去,“韦小姐真可怜,就这么晕过去了,可见很孝顺呢……”

    “是啊,我还从来看到过哭的这么伤心的,眼泪都哭干了……”

    两个小丫鬟的议论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到的地方,原本晕倒的韦凝紫在床上陡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面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根本就没有刚才在人前那般孱弱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略白的嘴唇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一把将头上的白色孝帽扯了下来,“孝顺?谁要孝顺谢素玲这么个没良心的人!哼,为她哭,她配吗?”

    韦凝紫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白色孝服也脱了下来,换上一身藕荷色的平常衣服。

    若不是二公主将她关在院子里,她想尽了办法都不能逃出来,不得不装做这个孝顺的样子,好抓紧机会逃出去,不要再回二公主府那个牢笼里,她用得着对着谢素玲的灵柩哭吗?那个人一直都对她不好,这次死也算得上用得上一点作用,不至于死的毫无价值了。

    韦凝紫衣服换好之后,觉得口中的确有些干,又喝了一壶水,拈着桌上的点心吃了两个,这才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根据这两天她的表现,韦夫人估计也不会再让人来打扰她,她只要把门锁好,至少在明天早上之前,是不会有人来敲门的。她就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偷偷的跑了。

    她再也不要过那种天天被人看着,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日子。

    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住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对于其中的布局和路径都很清楚,加上今日又在办丧事,所以下人们都集聚在了灵堂附近接待客人和等候差遣,韦凝紫一路行到了后院的小门时,都没有人发现她。

    趁着后院守门小厮一时疏忽的间隙,韦凝紫偷偷的跑了出去,外面有一辆马车正停在威武将军府的外侧,上面挂着一个银色的风铃,她顿时眼前一亮。左右看了两眼之后,朝着马车走去。

    只要上了马车,等下就可以出了京城的门。从此以后她改名换姓,离得京城远远的,再也不用受人威胁和胁迫了。韦凝紫喜滋滋的想着,却被两个男人拦在了前面。

    韦凝紫心下一慌,本以为是威武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她,一抬头,却看到是两个衙役,穿着衙门官差服,都是陌生的面孔,绝不是威武将军府上的人,不由的定下心来,稳住脸色的神色,换上了柔和的笑容。等待着两人走开。她又没惹什么案子,这两个衙役自然不是来找她的。韦凝紫心中如是想着。

    可两个衙役半点也没有移开意思,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似乎在确认着韦凝紫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其中一个稍高一点的公式化的问道:“你是不是二驸马的妾室韦氏?”

    “我就是,不知道两位有何事?”二驸马的妾室,多么讨厌的名称。韦凝紫听后微蹙了眉心,面色却依旧带着笑,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惹恼了公门里的人,徒增事端。

    “有人在衙门状告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位衙役听到她承认了之后,便直接将来意说清楚。而韦凝紫却被这一句话吓的脸色一变,难道她对谢素玲做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可能啊,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

    韦凝紫的惊慌脸色两名衙役并没有多在意。他们每日做的就是逮捕犯人,请被告上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反应,而韦凝紫的这一种反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异类的。

    韦凝紫看了一眼对面的马车,眼底露出了一丝犹豫,她现在就是要赶时间出京城,怎么偏偏就有人这个时候请她去衙门,心内着急,不由的强笑道:“两位官差大哥,我乃一届妇人,怎么可能犯事?我还有事,那边马车在等我,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那人给她安排的马车就在对面,她还不抓紧时间走,怎么能走得远远的,让人发现不了呢。

    本来两名衙役从她出来后就发现她是冲着那辆马车去的,如今看她眼底露出了焦急之色,便大手一挥,“是不是犯错,自由府尹大人定夺,你若是无罪,自跟着我们去衙门,自会还你一个清白。”那衙役看韦凝紫还要争辩,脸色微露不耐之色,对着另外一人道:“府尹大人让你我快点将人宣去,她要等那马车,就将马车一起请到衙门去了。”

    说着,衙役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放在韦凝紫面前一扬,“这是京兆府的传书,传你上公堂听审,若是你不去的话,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

    韦凝紫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正好把自己堵在这里,然而那衙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对韦凝紫充满了不屑。京兆府尹高升高大人让他们去请韦凝紫,他们先是去了二公主府里,说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奔丧,又到了威武将军府来,然而拦门的小厮看到他们两人前来,自然觉得不太好,好说歹说,让他们从后门进来。

    这一番折腾,衙役本来就没了耐心,又看到本来奔丧的韦凝紫从后门出来,心中定然是不爽,知道这人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再听她推脱之语,已经烦了,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了。再说,就韦凝紫如今这样的身份,衙役自然也对她客气不来的。

    韦凝紫一看面前这两名衙役身高马大的,若是她想来硬的也没有办法。万一闹得里头的人听到了,出来看到她这个晕倒的人站在后门,到时候更是说不清楚了,便只好道:“两位大哥自然是奉命行事,小女子一定配合,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状告我呢?”现在没有办法反抗了,那也只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有个应对的。

    哪知道两名衙役对她完全没好脸色,根本就不回答她的话,“你到了自然会知道。”

    虽然急着要逃跑,然而韦凝紫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本来若是衙役请韦凝紫到衙门来,是在威武将军府中的话,韦夫人这个时候看到,一定会让韦刚城一起前来的,韦刚城如今是京中指挥使,掌握了城内的禁军,怎么说高升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偏偏今日韦凝紫是偷偷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衙役走到了京兆府尹的大堂之前。

    她这两日进了韦府后,就一直在为逃脱而计划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而此时被衙役押着到了京兆府的大堂后,当看到里面所坐的人之后,全身不由的紧绷起来。

    高升坐在堂内,一身墨青色的官服在头顶匾额之下,显得格外的严肃和肃穆。而在他的身边,一张红木的大椅上,坐着的是一位女子,玉白的面容如兰花一般带着清浅的笑容,散发着浅浅的光芒,正与高升说着什么,眉目里有着亲和,却又不失身份的高贵在举止之中。

    “沈云卿,我就知道是你!”当看到端坐上大椅上,一身香妃色的长裙逶迤拖地,脸上的笑容无比得体的云卿时,韦凝紫一瞬间就爆发了,她站在堂中,双眸如火,似乎要将云卿燃烧在她的双眸之中。

    她就说什么人会状告她,想来想去,这京城里和她相熟的人也不多,如今看到云卿,瞬间就明白了。

    然而韦凝紫此话一出,高升便收回了笑容,望着她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是何人,如何一进堂便大声喧哗,直呼韵宁郡主的名号!”

    那惊心动魄的一声,终于将韦凝紫拍醒,她不甘的将目光从云卿身上收回,虽然心里不知道云卿到底是告了她什么,但是眼前她却没有做什么事情值得沈云卿上公堂的吧。于是她收敛了怒气,转而又成了一位楚楚可怜的妇人,恭恭敬敬的给高升行礼道:“民妇韦凝紫见过府尹大人。”

    本来韦凝紫是最会装柔弱的,配合她此时的脸色,倒真心让人觉得有点心疼,然而她刚才进来对着云卿那一声,为她减分不少。只让人觉得她变脸的速度实在是常人难及。

    高升冷眼看着她,脸色未变,双眸炯炯有神,却是振声问道:“韦氏,韵宁郡主状告你乱放谣言,毁坏她的声誉,你可有做过此事?”

    韦凝紫站在堂中,四周全部围着的都是人高马大的衙役,他们个个手执刑棍,面目威严,便是站在其中,人都有些胆虚。然而韦凝紫觉得屈辱的不单单是自己被传召到了衙门这种地方,更气愤的是,云卿被好好的供起来,安坐在一旁,姿态高贵的好似众星捧月一般,而她却不得不站在这里,忍受着周围各种各样的眼光和审问。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的出身比沈云卿要好,到头来,万事都比沈云卿差一头,不,是差了天地之远!还好,有了那个人,沈云卿以后的日子定然是不会好过的。想到这里,韦凝紫心里又掠过一道暗暗的快意。

    但是听了高升的问话之后,韦凝紫已经知道云卿所告的是什么,只觉得陡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意外,关于京中所传的,云卿因为与地痞流氓私通而被齐家退婚的事,的确是她传出的,可流言这样的东西,哪里没有,只能说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传播,她说了又怎样。那个人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难道沈云卿还能找到证明吗?她不相信。

    想到这里,韦凝紫的心便定了下来,她一脸诚恳的望着高升,柔声道:“大人,民妇一直都在二公主府中未曾出门,这两日因为家母过世,才到威武将军府中替亡母守陵,不知道大人说民妇传了是什么谣言,又如何毁了……韵宁郡主的声誉!还请大人明察!”

    云卿只听韦凝紫一句话将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过云卿也不觉得意外,韦凝紫心思一向狠毒细腻,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她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她若是没把握,也不会坐在这里状告韦凝紫了。

    云卿缓缓的一笑,望着韦凝紫身上的藕荷色长裙,眸光中掠过一道浅浅的清光,流转间波光潋滟,比起韦凝紫的故作可怜,云卿的高贵气质则更令人欣赏。她声音淡淡如流水,问道:“听韦氏这么说,你倒是一心在家为妾了。”

    话语里的讽刺,韦凝紫不难听得出来,她双眸里有着怨恨,但还是忍着气回答道:“当然,二公主府门禁森严,不得公主批准不可以擅自出府。民妇自然是要谨遵主母之言,况且民妇嫁为人妇,自然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如果大人不相信的话,尽可以上公主府询问。”

    韦凝紫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本来是想要借着机会逃出二公主府了,如今人都到了衙门,她自然要先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才谋划,只要今天辩驳清楚了,大不了明日下葬的时候再谋划一番,这两日还是有机会的。

    二公主如何治理其驸马的两位小妾,简直是全京城有名了。关在院子里面不许出门,不许见亲人,简直就是和坐牢没有区别。这个要审问也可以,但是审问的意义不大,韦凝紫既然敢如此说,那么在二公主府就不要想再审问出什么东西来了,而且云卿的目标本来也不在于二公主府。

    “有时候传流言,并不需要自己去传的,只要是有心,韦氏你可以传给身边的下人,丫鬟,谁都知道下人是传话最快的,她们只要愿意,保准比韦氏出马,还要来的快。”云卿淡淡的一笑,眼眸流转如波光,却没有掉入韦凝紫的陷阱里面,若是将时间都拉去了二公主府,到时候将二公主牵入进来,势必要多很多事情。

    “既然抓不到证据,郡主还是莫要随意上堂告状,以免让人觉得你以势压人。”韦凝紫得意的一笑,虽然不知道云卿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上京兆府,但是看得出这谣言肯定对云卿造成了困扰,所以她不得不急着要来告状,要澄清自己。至于云卿为什么会想到是她,这在京中,知道云卿的事,和云卿仇恨最大的人就是她韦凝紫了,自然第一个会想到她。在两人的对立程度上,韦凝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周围有百姓围观,甚至还有了其他的公子少爷也围观上来了,毕竟这官司打起来,还是堂堂郡主状告她的韦氏,告的又是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私通导致退婚之事,这位韦氏又是二驸马的小妾,骨子里有着八卦因子和爱凑热闹的人都巴巴的往京兆尹此处赶来,想要看一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郡主被人乱语诬陷,自然是要求一个公道的。”云卿既然能坐在这里,就不怕人说她以势压人,势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当然就要好好的用,不然要了郡主的头衔来做什么。就像此时,韦凝紫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下面,而她可以坐在一旁,享受着势的权利。她端起手边的一杯热茶,轻轻的吹了吹,转头对着高升道:“高大人,刚才看到韦氏,我倒觉得有一事奇怪,按理来说,韦氏应该是正在守孝的,为何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却像是平日所穿呢?”

    高升这时才注意到,当时两名衙役回报时,便说了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替她母亲守孝,只他一时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她身上的藕荷色裙子虽然素净,但绝对不是守孝的时候所穿的。于是高升视线落到了两名衙役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是从何处带来的韦氏?”

    “回大人,卑职到了威武将军府后门处,便看到了被告韦凝紫,她正站在一辆马车前,看样子是要去其他地方。”衙役回道。

    云卿面上带上一抹惊讶,挑眉道:“今日韦氏不应该是在守孝的吗?为何从后门出来,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高升一听,便也觉得有所不对,这个时辰,就算是休息,也不该换了衣服乘马车要去别的地方,顿时双眸如电一般射向韦凝紫,要从她的面上看出个究竟来。

    韦凝紫哪里知道事情突然一下子就从谣言变化到了这一点上,那可是她准备出逃的装备,当然不能给人知道,然而高升久在公堂,被他这么看着,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韦凝紫的心里顿时有些惊慌,面色就不如刚才那般的沉稳,强按着嗓音,不让人听出她的害怕来,道:“大人,民妇只是抽空出去买东西而已。难道出去买东西也有罪吗?”

    从她刚才的面部表情,高升已经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随即大手一挥,道:“马车你们有带来吗?”

    “有的,大人。”

    “去搜查一下马车,看看上面是否有证物!”高升不愧是审案已久的,他去搜马车,是怀疑韦凝紫突然出来有别的原因,然而他只说是搜查证物,并不说其他,如此一来,韦凝紫也没有办法反驳了。

    “你们不是说谣言吗?你们不就是要证明谣言是我传的吗?我承认了!”韦凝紫一想到马车里的东西,要是被搜查出来的话,她不仅走不成了,回去之后不知道要被二公主收拾成什么样子。而这谣言就算是承认了,大不了也是被打几十下,说不定还可以趁机逃离出来,再不要回二公主,反正那个人说了会帮她的。

    站在外围的人看刚才还死不承认的韦凝紫一下子就将罪名担了,不由的睁大了眼睛,看这其中的变化。

    而高升目光一顿,看了一眼云卿,见她抿唇喝茶,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华之气,然而眉间却带着睿智之气,仅仅用了一句话就让韦凝紫自动招供了,莫非那马车里还有更大的案子?不过高升先是按捺住自己的想法,随即问道:“你刚才还说不是你传了谣言,如今又承认了?你快点如实招来,为何会乱传谣言,毁坏韵宁郡主的名声?!”

    于是韦凝紫脸上便露出了悔恨之色,小脸上挂着一抹凄凄惨惨,“谣言是我传播出去的,我和韵宁郡主一直都不和,如今我成为了二驸马的妾室,她却可以嫁给瑾王世子为妃。我和她原本是表姐妹,她是一个商人之女,却不仅做到了郡主之位,还要成为世子妃。我心里不舒服,很难过,嫉妒的很,当然不能看她就这么顺利的嫁给瑾王世子。”

    她这么一说完,外头的人都唏嘘了起来,这个韦氏真正是恶毒,传出这般的流言,便是要害人家韵宁郡主不能嫁得好。当初就是因为得罪了沈家,被断绝了两家的亲戚关系。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这韦氏还要去中伤别人,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高升对于这一点,心里是早就有了定论的,于是皱眉又问道:“那既然你说是谣言,那事情的真正事实是如何的?”

    云卿来告状的时候,目的首先就是要洗清楚自己身上这谣言。高升当时接到案子的时候,还觉得云卿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云卿说:“谣言从不止于智者,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以讹传讹,只有在真正的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接受真相。若是不能证明清楚,于她以后的一生都有害处。若是高升不肯受理,就将此事告去刑部,总之一定要个结果。”

    他记得当时云卿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做了这么久的京兆府尹,高升知道谣言是能告但不好查,就算查出来,你也没办法指证。然而云卿却笃定可以查出,只要高升将谣言在堂上让人澄清便好,而且到时候,还会送他一份大礼。

    眼下高升便是要让韦凝紫亲口说出真正的事实,而韦凝紫气的满面通红,若不是为了让她以后还有余地,她真的就像让沈云卿被谣言浸死才好,然而形势不比人,即便心里恨的要死,双眸里的怨毒可以杀死人,韦凝紫还是不得不说:“当年是齐家少爷与柳家的千金已经暗结珠胎,想要毁约退婚,在参加沈家宴会的时候,被众人发现,沈家才退婚的……”

    她将事实说出来,一下子大家就知道了,原来事实是这样的,人群里不时有人说,就是嘛,像韵宁郡主那样的美人,绝对不必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高升听着堂外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心内暗道,人的嘴是最快最利的,今日这些人在此处听到了真相,定然就会相互传播,到时候前些日子传播的流言,就会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云卿欣赏韦凝紫一脸不甘却不得不将将真相说出来的苦痛表情后,十分惬意的再饮了一口茶,笑道:“既然韦氏承认了,高大人,按照律法,乱传谣言者,该如何惩治呢?”这些时日,京中到处都传播着她得流言,好几个夫人都神秘兮兮的上门来问这件事,还让谢氏早点做好准备。意思就是可能瑾王府会退婚,可见这件事的影响之大。

    她是不怕流言传播,可是她却不想顶着这么个难听的名号到瑾王府去,到时候她嫁过去之后,以什么服众?瑾王府可不像是沈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对她的人品和性格都有所了解。

    带着与人私通的名号嫁进去,只怕王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要看不起她,从而看不起御凤檀。这对于御凤檀的影响是十分之大的。他如今才被明帝重用,妻子就背着这样的名声,难免不被人当面背后嘲笑。

    为自己,也为御凤檀,这件事必须要这么处理,才能让被韦凝紫传播出来的谣言消失在众人的口中和心理。

    “按照律法,要当众掌嘴二十下,以示众人不可随意乱传谣言,扰乱民心,扰人清誉!”高升对着堂下一喝,便有衙役从后堂里取来了手臂长的竹板,约人一个手掌宽,两边光溜溜的。

    韦凝紫一看这块掌嘴的竹板人就慌了,当年云卿让人打她八十大板的痛楚还刻在心上,如今又要用这竹板打脸,平日里就是二公主用手扇脸,那都让人疼的受不了了。不由的喊道:“大人,民妇已经招了,为何还要行刑?!”

    她也是这两日为了竖立自己孝女的形象,是扎扎实实的不吃不喝,没有休眠的守了两夜。虽然开始打起了精神,然而没有睡眠的头脑却远不如平日里灵活。她既然承认了罪,当然是要被刑罚的。云卿可不是没事陪在京兆尹里面听她认几句罪的。

    高升根本就懒得看她,先打了韦凝紫再说,那边的衙役也不是讲客气的人,今日来状告的人是未来的瑾王世子妃,韵宁郡主,比起这个没用驸马的妾室来,身份不止高上几百倍,立即就有人抓起韦凝紫,见她要开口再喊,抡起竹板对着她的嘴巴,就是一下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堂内响起,竹板一挨到韦凝紫的嘴,她根本就再也不想着去恨云卿去想其他的什么,满脑子里面都是痛,那种从嘴唇上最薄的地方打下去火辣辣的痛楚,一下将韦凝紫的眼泪逼了出来,她想要叫,迎来的却是第二板,血水立即从她的嘴唇上流了出来。

    原来苍白的小脸上两道红肿的印迹分外鲜明,紧接着,啪啪啪啪的的声音一下下的打下来,韦凝紫连跪下的力量都没有了,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打完之后刚才还显得瘦削的脸,嘴唇肿裂充血,此时已经肿得像一颗特大号的新疆紫葡萄。

    这样的刑罚看起来可怕,可是在衙役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打完后就收手,像高升禀报,而高升则是看了一眼云卿,心内暗道:这个郡主平日里看起来挺大方的,今次看来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惹之辈,日后若是有人再想在她背后说什么,只怕要好好的想一想,毕竟女子被人告上衙门就已经是抬不起头的事了。

    韦凝紫之所以来的时候没有太过挣扎,是因为她在京城本就没什么脸面而言,再者她是抱了马上离开京城的想法,就算丢脸也就这么一回了。

    “嗯。”高升视线从韦凝紫脸上扫过,转头与云卿对视一眼,见她凤眸朝着外面置放马车的地方停留,心中一凛,明白云卿所说的大礼,便是在其中。随即对着衙役挥手道:“你们去马车上看看,可有其他物品做证物的。”

    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韦凝紫,在听到高升在判案之后,还要让人搜查她的马车,挣扎的站起来,着急的喊道:“大人,民妇已经招供,你为什么还要搜查民妇的马车?”那马车上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搜查出来。

    因为嘴唇被打的开裂,韦凝紫发音模模糊糊的从唇缝里出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她说的什么东西。而高升见她一直都拦着人去查马车,越发觉得马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使了衙役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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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嘴唇被打的开裂,韦凝紫发音模模糊糊的从唇缝里出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她说的什么东西。而高升见她一直都拦着人去查马车,越发觉得马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使了衙役去搜。

    过了一刻钟之后,两名衙役再进来,手中捧了两个大木盒和两个包袱,两人的身后还押着赶车的马夫,显然是在车上搜出了这么多东西,为了防止马车逃跑,将他也押了进来。

    “大人,刚才在车上搜到了这些东西。”衙役将木盒和包袱打开,顿时堂中一片珠光宝气。

    一个木盒里全部都是金钗银簪,宝石玉镯,每一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拿出去都是值钱的东西。

    而另外一个木盒里的,却是整整齐齐排列着手指大小的金元宝,足足排满了整个木盒。数量之多,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拥有的。

    黄澄澄的光就连外面的围观众人都能感受到,目光里放出了点点光芒,交头接耳道:难怪开始看衙役捧着木盒的时候格外费力,原来是藏了这么多金元宝。

    高升见这么多财宝,目光又移到了两个包袱上。衙役又将包袱解开,摊开放在地上。

    比起木盒里的东西,包袱里面倒是普通,装的无非都是一些女子的衣物。然而高升却发现了其中不妥之处,他当即喝道:“韦氏,你还不交代,这两盒财物如何在你的马车上?是怎么来的?”

    韦凝紫看着衙役把马车里的东西拎了出来,眸内透出一股失望的神色,她到底没有阻止他们搜马车,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应该招供了谣言,如今被打了,也没有挡住衙役。但是高升问话,她也不敢不答,口齿不清的答道:“这是民妇的财产。”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拥有这么多金银珠宝和首饰,本来就让人怀疑,但是韦家当年也算是小有财富,如果一味的追究这些东西的出处,才是真正的错了。

    云卿望着目光里带着思量,显然在考虑怎么才能将这批财物解释清楚的韦凝紫,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浅声问道:“韦氏,你去威武将军府奔丧,为何要挟带这么多财物,是有何用?”

    韦凝紫嘴巴上火辣辣的,一看云卿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凤眸里的神色充满了讽刺和嘲弄,不由冷声道:“这里是京兆府的大堂,就算你是郡主,也没有资格审问我!”

    “噢,高大人,本郡主作为本案的主告,眼见案情有变,想要问清楚其中的因由和疑点,不知道可以吗?”云卿将目光从韦凝紫身上收回,转而笑问着高升。

    明明笑的十分和气,而此时高升却觉得这位郡主绝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且此时云卿称呼了本郡主,很明显是将自己的身份摆了出来,而那身清华的气质之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高升不由的开口道:“作为主告,当然可以对被告提出疑问。”

    “你!”韦凝紫没想到高升就这么答应了,气短的喊道。

    云卿丝毫不在意她此时的眼神有多么的怨毒,语气有多么的不甘,现在的韦凝紫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相比较的,若不是韦凝紫还死咬着云卿不放,云卿根本就没心思来收拾她这么一个人。她想是看一只蝼蚁一般的望着韦凝紫,连轻蔑都不屑给她,淡淡道:“韦氏,你还是先回答本郡主的问题吧!”

    “韦氏!你为何在母亲出丧之日,挟带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请回答本官!”高升也觉察出不对的地方,在云卿问话后,立即跟上一问。

    韦凝紫狠狠的瞪着云卿,却又不得不回答,公堂之上,不是她能撒泼的地方。而且撒泼的话只会让云卿找出更多的理由让衙役打她。她想了想,慢慢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民妇是想要托人将母亲寻一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再请人给母亲盖上一座祠堂,也好一尽孝心,所以倾尽财物,也只是为了这一点心愿。”

    “哼!”高升这一次可没有被韦凝紫的话糊弄过去,他冷哼一声,“你莫要想着能欺骗本官!且看你包袱中的衣物,里面四季都有,颜色鲜艳,款式时新,又是穿过的,难道你是准备也是将这种衣物带去给你母亲吗?韦氏,公堂之下,不容你欺瞒,你最好是老实交代!”

    高升也不是白坐在位置上这么多年的,一番话是又吓又迫,双眸紧紧盯着韦凝紫,给她施加压力。

    韦凝紫想起刚才被掌嘴,全身颤抖,不敢和高升那两道炯炯有神的眸子对视,移开目光咬牙道:“大人果然高见,民妇的母亲喜欢这样的衣服,正是托人到时候在墓前烧给母亲的。”

    高升见她嘴硬,越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哪个正守灵的子女会在马车上载这么多钱物和衣服,看起来似乎更像是计划要逃跑……

    想到这里,他望着在堂下一直低头跪着的马车车夫,喊道:“马夫,现在在你车上搜出的物品,你且看看,究竟是谁的?”

    马夫上堂就浑身发软,跪在下面不敢抬头。直到被高升点名,这才害怕的看了一眼韦凝紫,望着她的脸,吓得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大人的话,对,对,就是这位夫人的,五天前,就有人雇了小人给这位夫人当马夫,而这位夫人也是那时候将盒子和包袱放到小人的马车上,让小人保管。”马夫一说完,就趴下来大声喊道:“大人,小人只是收了人的钱,带人出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盒子和包袱都是这位夫人给我的,绝对不是偷的抢来的……”

    自刚才看到那些钱财,又看到韦凝紫被打的青肿如猪头,马夫就在脑海里补充出韦凝紫是江洋大盗,偷了银两,想要偷偷的借他的马车转移赃物,难怪当日给他赏钱那样的大方,还要他保守秘密。如今被人发现了,抓到了衙门里面来。是不是到时候他也要吃板子,还是把自己撇出来好啊……

    这马夫是个老实人,当时韦凝紫也是看上他老实忠厚。可是此时却气恨的紧,这马夫一下说完,她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高升一听马夫的话,脸色越来越黑,眸子中带上了犀利,对着韦凝紫皱眉高声斥道:“韦氏,你四天前就将这些包袱和衣物交给了马夫,莫非你早就知道你母亲会亡了?”

    马夫的招供一下子让韦凝紫变得词穷了起来,她将目光瞪向马夫,当初怎么会找这么个人,蠢笨如猪,人家什么都没问,他就全部都招了出来。

    然而韦凝紫此时还是辩驳道:“大人,我母亲在床上躺下的时日已久,伯母通知这几日情况不大好,所以民妇提早准备好了,以备到时候急需的时候慌乱……”

    就在这时,看到衙门外,进来两人,为首的韦夫人在听到韦凝紫的话后,脸色一变,陡然提声道:“韦凝紫!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娘几日前明明当时的情况不错,大夫说还有可能会醒来的!我不是让人通知你的吗?”

    一听到韦夫人的话,韦凝紫这下脸色彻底黑了,不过她此时脸高高肿起,也看不出来,但是双眸里的惊惶还是映在了众人的眼中,转身便看到韦刚城和韦夫人正站在衙门前,两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的愤怒。

    “伯伯,伯母!”韦凝紫一看到他们,立即哭着就爬了过去,也不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一般,伏在了韦夫人的脚下,泣声道:“你们快救救凝紫,他们要冤枉我……”

    韦刚城和韦夫人其实在高升派人将韦凝紫抓来之后,还有另外一班衙役去请了他们过来,刚才两人已经在堂后站了一阵子,正在为韦凝紫担心,后来当听到韦凝紫说谢素玲情况不大好的时候,才不顾的冲了出来。

    当然,韦夫人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灵堂那,明明看到韦凝紫昏倒,自己怕她累还特意吩咐人不要去打扰,结果韦凝紫竟然从后门出来,还换了一套衣物,这让韦夫人不仅怀疑,还有一种被人耍弄的伤心和愤怒。

    韦夫人一下甩开韦凝紫的手,目光愤然,声音铿锵中带着怒意,“韦凝紫,你老实说,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当时我明明告诉你的是,你娘的情况好多了!但是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她突然一下就死了!你怎么会事先准备了这些东西,你早早就知道你娘会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韦夫人一直都有派人照顾谢素玲,也经常请大夫来查看情况,当大夫说慢慢有好转,可能会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立即告诉了韦凝紫,但是就在几天后,谢素玲就死了。

    因为谢素玲这病也是时好时坏,韦夫人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没有照顾好,所以病了,也就直接报丧。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没有!伯母,你不要听沈云卿的话,她今天故意让人把我抓来,就是要陷害我的!”韦凝紫此时人又惊又恐,却更加暴露了她的心思,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

    “你有没有,高大人自有定论!”韦刚城望着韦凝紫,只有说不出的失望,当时收留了弟弟的这个女儿,是因为想着这是弟弟唯一的血脉,然而性情品格与弟弟实在有着太大的差距。他性格刚毅,此时自然是直接交给高升处理。

    若是弑母之人,就算是弟弟唯一的血脉,他也不会姑息。

    韦凝紫本以为韦刚城和韦夫人出来,会维护自己一二,没想到刚好最后一句话被他们听到,她不禁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云卿望着韦凝紫陡然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而软坐在地上的样子,垂睫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高大人,继续审案吧。”

    高升眼见堂上一片混乱,目光微微一缩,拿着惊堂木对着堂上一拍,“韦氏,你刚才几次语不对实,每次招供都前后矛盾,本官现在怀疑你所带的财物和衣物与你母亲之亡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大人!冤枉,民妇没有!”韦凝紫的呼叫声在堂内无人去管,只看高升对着韦刚城道:“韦大人,方才在堂上审问的情形你都得知了,虽然贵弟妹已经入棺,然而本官怀疑其死因有不妥之地,是否可以开棺验尸?”

    一个人的肉身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生前自然是可以由他自己决定,死后则是亲人来看护。然而在人们的脑海中,一个人的肉身是完整的,下辈子才能再进入轮回投胎做人。且看那些翻案之人,如果罪犯已经如棺,都要将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以表示施行了刑罚。人人都希望完整的埋下,而不希望死后肉身被人解剖验尸,一般只有命案的对象,为了查明真相,才可以进行验尸。

    此时谢素玲之死尚且未定为被人谋害,所以要验尸的话,高升必须先要征求对方的家属同意,然后经刑部同意,再派仵作去验尸。

    韦刚城倒是一下子就答应了,他刚才已经听出了韦凝紫说话时的矛盾之处,若是心中无鬼,何必鬼话连篇。而韦夫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毕竟丈夫都同意的事情,这也是为谢素玲讨一个清白。

    高升得了这句话后,知道今天的案子只能审到这里了,他还要与刑部一起上书,得批准后,带仵作去威武将军府验尸。

    “先将疑犯韦凝紫押入大牢,明日验尸报告出来之后,再审!”高升当即一挥手,宣布结果。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不,你们不能把我拉入牢房!伯伯,救我……”韦凝紫尖声大喊。

    韦刚城只背过身去,当作没看见。莫说他本来就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就算有想法,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韦凝紫这么高声大喊,全部人都听到了,韦刚城若是有什么举动,岂不是就坐了以权谋私的罪名了。

    看到韦刚城和韦夫人两人脸上冷漠的表情,韦凝紫心中惊惶不定,她知道如今这两人是绝对不会帮她的。她几乎就要将谢素玲死了的真相说出来,然而若是她真的将那个人说出来的话,那她就真的没救了,她只能想着那个人承诺的,能使手法将她救出来才好。

    云卿望着韦凝紫眼中变幻的神色,淡淡的抿唇而笑,看着韦凝紫一边尖叫着被衙役拉了下去,连同她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衣服,也全部都缴到了证物之中。

    “韵宁郡主,今日谣言一案,已经审清楚,罪妇韦氏已经承认造谣。”

    “我对案件的审查很满意,辛苦高大人了。”云卿淡淡的一笑,今天的案件审查到这里为止。她要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看背后那个人的了。

    随即高升派了人,带领着云卿从衙门的后堂之中,上了早就在等候着的外面的马车之中。

    马车内,流翠问道:“小姐,那个韦凝紫她真的杀了她娘吗?”虽然知道韦凝紫不是好人,也知道她曾经给谢素玲灌过砒霜,然而弑母之事,实在是平常人难以接受。

    云卿看着流翠充满疑问的脸,淡笑道:“是,也不是。”

    当天夜里。

    京兆府的大牢之中。

    韦凝紫发髻披散,衣裳脏污的站在铺满了稻草的一间昏暗牢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满心的焦急让她连脸上的肿痛都要忘记了。

    那个人应该收到消息了吧,应该就要过来救她了吧。

    韦凝紫抬头看了一下月光,怎么还没有来?这个牢房里又臭又脏,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看什么看,想要逃跑吗?!”走过的女狱卒一脸横肉,对着韦凝紫所住的监狱便是一鞭子甩了进去。那鞭子甩的很有技巧,不打在人脸上,却能甩到人身上最疼的地方,使得韦凝紫拧眉大叫了一声,“疯婆子,你这是私下用刑!”

    女狱卒哈哈一笑,眼睛里充满了鄙视的光彩,“私下用刑?你也不看看你的脸,今天就已经在堂上被打了,现在就又被关进来,十有八九是出不去了。我告诉你,到了这里的女人,就是犯人,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驸马的小妾吗?!”

    韦凝紫哪里被人这样侮辱过,一个脏丑的女狱卒也敢这样说她,不禁道:“我现在还没定刑!你知道我是有罪没罪的,若是没罪,你就等死吧!”

    本来韦凝紫暂时还是押看的,女狱卒还不打算对她下手,如今看她气焰高涨,面色就露出一分淫一邪来了,哼道:“看你样子生的还不错,细皮嫩肉,保养的很不错啊,若是关进了牢中,肯定很多男犯人喜欢……”若是韦凝紫犯了事关到了牢房中,就这个姿色,肯定很多男犯人,狱卒喜欢的,若是她能将韦凝紫划入到自己看守的范围内,那些来上她的男人,每个都收点钱,天长日久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韦凝紫被她那语气和说话的样子吓得一抖,她虽然没进过牢中,却也听说过。在衙门的牢狱中,女囚的苦难比男囚更多。监狱里男女混杂,肮脏黑暗。狱卒们会对女犯动手动脚,百般侮辱,虐待轮一奸,一般女犯只要在牢中呆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脸面活下来了。

    一时之间话再也说不出来,她如今还是在待审的,没有正式押入牢中,周围虽然有待审待判的男囚犯,但是女狱卒肯定是不敢让她现在就受侮辱的。

    可是以后呢……

    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在这里!

    就在韦凝紫害怕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女狱卒的身后,一掌将女狱卒打昏,直接走到了韦凝紫的牢前,黑巾下露出的双眸紧紧的盯住韦凝紫,似乎见她脸面高肿,有些摸不准的问道:“你是韦凝紫?”

    一看到黑衣人,韦凝紫立即露出笑容,“是啊,是啊,是不是那个人让你来救我的?”

    黑衣人眸中一闪,却不答话,而是走到女狱卒身边,取下她身上的钥匙来开门。韦凝紫一看这个动作,立即喜上心头,然而却没有马上走出来,而是问道:“我不能这么出去,就算逃出去了,以后会变成逃犯。沈云卿的谣言我已经帮你们散播了,她那个人聪明的很,我一直想她死,都没有办法。你们施加点压力或者帮忙证明不是我杀了我母亲,你帮我把话传达给他吧?”

    然而韦凝紫却看到黑衣人根本就不理她,却是走到另外几间牢房中,将其他的人的门也打开了来,然后便听到他那低沉嘶哑的嗓子,对着那几间牢中的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死囚,现在那里有个女的,你们就去好好的享受一下吧。”

    韦凝紫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黑衣人,他浸在黑影里,根本就看不清神色,但是她却觉得头皮发亮,颤声问道:“你,你难道不是那个人派来的?”

    黑衣人缓缓走到门前,回头道:“是的,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在牢中显得格外的恐怖。

    “你怎么可以这样!”韦凝紫惊声道,一颗药丸丢入了她的喉咙中,在她还没反应出来的时候,已经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自己吞下去的是什么,但是韦凝紫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拼命抠着喉咙,那药丸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只是让你不要叫的太大声的药。”黑衣人说完,对着那几名跟着他走出来的囚犯,横眼一扫,冷声道:“你们不要妄想对我下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浪费了!”

    只听他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出门口,铁门再一次牢牢的关紧,任那几名囚犯使劲的拉扯也拉扯不开!

    “反正走不出去了!那少妇长得可真是标致,咱们就受用了!”逃生无望的死囚转过头来,望着韦凝紫,眼底射出了淫秽的光芒,让韦凝紫心底泛出了恶心,看着四五名走到她牢门前的死囚,突然跑了过去,紧紧的拉住牢门,“你们不要进来……”

    然而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像是怎么说也似蚊子一般,急的她一时呆愣,而死囚本来就是男子,力气又比她大,一下子就拉开了她的牢门,涌了进来。

    韦凝紫这才顾不得自己的声音如何,慌忙的赶着走到了面前的几个死囚,“你们快走开,我可是二驸马的妾室,你们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哈哈,死,我们兄弟几个在江湖上奸淫掳虐做的多了,只等定案就判刑了,死算个什么!倒是关在这里面几天没上过女人了。你既然是二驸马的妾室,想必床上功夫不错,伺候我们兄弟几人,也算是没有白活一次啊!”一名死囚边说边靠近韦凝紫,猥琐的面上露出几分欣喜,虽然脸被打肿了,可是身材还是很凹凸有致的,他一把走过去扯开韦凝紫拼命厮打的手,另外一人直接就将韦凝紫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啧啧,这皮肤,比春兰院的头牌还要好啊!”一只黑手已经摸上了韦凝紫的胸口,用力的揉捏,那力道像是要将韦凝紫的肌肤揪烂了一般,痛的韦凝紫长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来。

    女狱卒倒在地上,根本就不醒来。韦凝紫又没办法求救,被人就这么按着手脚,放到了地上,数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走,接着就是各种各样淫邪的笑声和撕开衣服的破裂声,以及闷哼声,粗喘声混杂在牢中……

    到了第二天,牢中接班的狱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牢中一具满身青紫痕迹的赤果身体,还有女狱卒肥胖的身体躺在了门前,他连忙掐醒女狱卒,再去查看韦凝紫时,她全身白迹斑斑,而鼻子里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高升与刑部已经将此事通报上去,到威武将军府开棺验尸,仵作经过细致的查验,在谢素玲的鼻孔内发现了纸张的纤维,断定其是在昏迷中有人将浸透水的布盖在她的面上,导致她窒息而亡。

    随后京兆府和刑部便一同审理了此案,由于韦凝紫在牢中死亡,女狱卒认为自己是遭了死囚的暗手,被打昏了而导致韦凝紫意外被奸一淫而死,因为影响不好,京兆府和刑部虽然早就知道有牢中时常有此种事发生,但对朝廷清誉有损,所以此事被隐瞒了下来,对外称韦凝紫畏罪自杀。

    高升因为审理一个案件的时候,连续破开了另外一个弑母案,一时在京中百姓人人夸赞他眼如神针,心细如发,不时传出高大人目光如炬,没有放走一个弑母的罪犯……

    而对于韦凝紫尸体的处理,威武将军府的韦大人和韦夫人,只觉得失望到了极点,根本就闭门不理。而二公主更是大声唾骂韦凝紫这种没心没肺之人,连自己的母亲也下手,拒绝给韦凝紫下葬。最后还是京兆府将韦凝紫的尸体草草下葬了事。

    “谣言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御凤檀在军中听到京城传出中伤云卿的谣言,便将手头的事处理了,然后赶回了京城,但是云卿却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让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沮丧。未来妻子太厉害了,一点都不依赖他嘛。

    云卿注意到御凤檀那有些纠结的面色,心头暗暗好笑,开口道:“若不是你派了桑青跟着我,我还没那么快处理好。是他查出来那些谣言散播的地方,我根据推测出中心点就是二公主府,才确认了是韦凝紫散播的。”

    原来卿卿还是挺喜欢自己给她安排的暗卫嘛,御凤檀听了云卿话,心里很受用,狭眸里泛出的波光将周围的春景都掩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在军中呆了一段时日,云卿觉得御凤檀的眉间多了一种以前少见的凌厉霸气,也许是以前御凤檀藏了起来,而如今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使得他本身出色的外表之上,又多了一层由内置外散发出来的魅力。

    然而御凤檀不止是外表出众,反应力和分析能力也是不同寻常,在听完云卿的话后,立即抓住了重点道:“这件事,韦凝紫散播谣言和她母亲死亡的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她散播了谣言完全不必要马上逃走,这样反而让你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吧。”

    “嗯。”云卿点点头,望着御凤檀的凤眸中露出了一点复杂的神色,“她在二公主府根本就出不来,这件事肯定有人和她里应外合,让谢素玲去世,而韦凝紫出二公主府,再给她安排了钱财,让她逃出京城,再也不用受人掣肘。”

    韦凝紫本来对谢素玲就没什么感情,谢素玲的死如果能成为她逃离苦海的跳板,韦凝紫绝对不会有点犹豫。

    “那这个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听着云卿的话语,御凤檀猜测到她一定是知道了究竟是谁在幕后和韦凝紫相互勾结要毁坏云卿的名誉。

    而关于韦凝紫是怎样死在牢中的,御凤檀就算不去打听也猜得到,一定是被幕后那个人杀人灭口了。这个人可以有能力派人进入京兆府的大牢不被人发现,又能让韦凝紫相信能有本事安排好她的未来,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轻轻的点了点头,云卿凤眸幽幽的发亮,倒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食指蘸水,在桌上写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的指尖在桌子上划着,一笔一划都极有风韵,然而御凤檀则随着她每一笔落下,狭眸里渐渐透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朱红的唇上扬起的弧度一点点的放下,直到云卿落下最后一笔,他还是望着桌上,一语不发。

    清风朗朗吹过,御凤檀的白袍在浓花艳景里,宛若一道天降的白色月华,映在云卿的眼眸里,然而最清晰的,还是他看起来十分淡然的表情,使得云卿心中漫上了浓浓的不解,凤眸朝着御凤檀轻轻瞟了过去,“你不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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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云卿没有再问,她只是站在一旁,陪着章滢,等待着她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章滢的泪水渐渐的止了,然而她这种停止,并不像是已经哭过了,心内的委屈得到了宣泄,更像是眼泪流得已经没有办法再流,两只眼睛呈现着一种干涸感,那一直呆滞般的眼眸终于转向了在一旁的云卿,嘴唇蠕动,像是要说什么。

    云卿见她止了哭声,才拿了帕子给她拭干脸上的泪水,拉着她坐到了软榻上,让章滢的心情稍许放轻松一点,才再一次开口问道:“现在你可不可以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章滢此时已经没有再哭,然而她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绝望并没有减少一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这么望着云卿,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云卿说,却说不出来。

    她很想说,很想告诉云卿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章滢又觉得很难开口,她实在没办法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让云卿知道,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让她羞于启齿。

    就这样,云卿也不再问,只是在等待着。她知道章滢在犹豫,这件事或许关系重大,重大到章滢实在是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难道是在宫中被人欺负了吗?云卿心中暗忖,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且被人欺负了,应该不是这么难以开口的事。

    “刚才不好意思了。一时情绪失控了。”过了半晌,章滢终于开口说话,然而此时的她依旧没有说出来是什么事情,脸上换上了一种刻意的坦然,像是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么一句下掩饰了过去。

    感觉到云卿探视般的视线,章滢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站了起来,避免与云卿那清澈睿智的眼眸对视,匆匆道:“我突然记得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急切,好像要从云卿这里逃开一般。

    “等等。”云卿站了起来,淡然的开口,却让章滢慌忙的往前走了两步,好似害怕云卿问她一般,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复杂。

    云卿走出内室,到外面喊了流翠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对着章滢道:“你把脸擦擦吧,这样回去,你舅妈看到,定然会问你发生了什么的。”

    章滢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眼底又浮出了一抹水珠似的波光,咬着红唇,轻轻的点头。云卿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虽然不是在嘴巴上说这对人如何如何好,然而细节处却一直都是很体贴人。比如爱喝什么茶,爱吃什么点心,每一次到云卿这里来做客,都必然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便是现在,章滢也能感受到云卿那一种弥漫在举止之间的关心。

    她扑着温水,将脸上的泪水洗去,却越发坚定的刚才的想法,她不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云卿,要是云卿都看不起她的话,她以后就会少了一个极好的朋友。

    接过流翠递来的毛巾,章滢慢慢的将脸上的水珠抹干,又接了帕子擦手,虽然眼睛还是微肿,脸上却因为浸过水,而透出几分柔软来,看起来面色没有那么差。

    云卿递了一管面脂给她,淡淡道:“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别让别人看出来了。这是青莲新作的桃花面脂,凃一点脸色会好很多的。”

    章滢接过面脂,却没有凃在面上,只是深深的看了云卿一眼,抿着唇几次想要开合,还是走了出去。留下一抹显得孤寂又挺直纤细的墨绿色背影。

    “章小姐很奇怪,她看起来很伤心呢。”流翠唤了小丫鬟将水和用过的帕子收拾了出去,眼底充满了疑惑的问道。

    云卿语气轻轻道:“是啊,很伤心的样子。”然而,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章滢哭后的第三日,云卿到谢氏处请安,看到了正在府上的秦氏。秦氏在京中认识的人少,因为是罪人之后,又是做过丫鬟的,京中的贵妇大多数是人出身背景来交结的,虽然耿沉渊如今是京中新上任的官员里炙手可热的,然而还是很多人不愿意与秦氏来往,以免降低了她们高贵的身份。再加上她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认识的人也少,经常来往的就只有谢氏了。

    这一次云卿进去,却听到了一则令她深思的消息。

    秦氏与谢氏分别坐在罗汉床上,两人正端着茶聊天,秦氏微挑着眉,笑着道:“说起来,这两天,宫中倒是出了一件稀奇事儿。”她说完,便瞧到云卿走进来,望着姿容越发出色的云卿,秦氏心里又遗憾的很,若是自己儿子能娶到这样懂事又漂亮的媳妇才好,可惜,如今给瑾王世子得了去了。

    云卿分别给秦氏和谢氏行了礼,然后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笑容道:“刚才进来听到秦姨说宫里出了件稀奇事,是什么趣事?”她心中对章滢来大哭后又只言不谈的事一直记着,想着章滢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中陪伴十公主,也许发生的事情也是在宫里。

    秦氏见她好奇,略微踌躇了一下,在想究竟能不能当着云卿的面说出来,后来想到她到时候要嫁给瑾王世子,免不了要和皇室打交道,这才道:“这事,说稀奇倒也不算是很稀奇。皇上前几日回到养心殿后,就让魏总管去寻大前夜里经过了弄风阁的宫女,听说,是陛下那晚遇见了心仪的宫女,想要纳为妃嫔呢。”

    原来是这样的事情,难怪秦氏犹豫着不说出来。然而谢氏并不觉得云卿这时候还应该事事都不懂,还有一个月就要嫁人的女子,特别是嫁到王府,与宫中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避无可避的。

    谢氏拨了拨茶盖,目光望向云卿,见她双眸流露出思忖的神色,却因为未婚到底没有开口询问,于是自己徐徐的开口道:“皇帝看上宫中的宫女封为妃嫔的事,也不是没有的。先祖皇帝的淑德贵妃,也是由宫女晋升上去的。只是这都第三天了,想来那宫女还没有找到吧?”

    秦氏点头:“听说消息一出去,前来冒认的宫女最少都有三四十个,若不是说要经过了弄风阁的才能被承认,只怕远远不止这个数。”

    宫里面的人整日浸在这世上最荣华锦绣的地方,每日看着那些妃嫔锦衣玉食,珠光宝气,身边一团的人伺候,自然会有很多人对这样的日子心生了向往,此时明帝要找他心仪之人,来这么多人冒认,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明帝都年近五旬的人了,就算身体再强健,到底也是人到中年迟暮时,那些人为了荣华富贵,当真是视其他为无物了。

    谢氏她们只当是一则宫中的新闻,听了也就算了,然而云卿心内却掀起了数尺高的波浪,实在不是她多想。

    明帝要寻人的时间,和章滢来她这里哭泣的时间,有一种惊人的巧合。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吗?云卿不相信。

    而且章滢那几次欲言又止,绝望的样子,不正是像没有办法挣脱的模样吗?

    云卿忍着心中的疑虑,又陪着谢氏和秦氏坐了一会,才出了院子,然而她没有直接回归雁阁,而是吩咐飞丹让府里的马车准备一下,她要出门去一趟孟府。

    章滢的舅舅官做的不大,府邸也不如那些世家贵胄的府邸来的壮观精美,然而进去之后,却能感受到一种布置的十分温馨的感觉,不管是花圃还是假山,都让人觉得不仅仅是用来欣赏,还有一种实用的功能。

    也只有能设计居住这样院子的人,才能将章滢接过来,当作自己的女儿对待吧。

    云卿一路想着,由着孟府的丫鬟在前面引路,首先她还是先去拜访了孟夫人。孟夫人容貌并不出色,但是有着十分亲切的面容,眼角的鱼尾纹也和那些在家养尊处优的夫人们不同,有着让人心头生暖的刻度,起身出来迎接道:“韵宁郡主来了。”

    她的态度很随和,但又不失尊重,云卿笑道:“是啊,突然到来,不知道打扰夫人了吗?”

    “没有,我正好在府中也没有事。”孟夫人吩咐了丫鬟端了点心和茶水上来,让云卿坐下后,才询问道:“你可是来找章滢的?”

    云卿眸光微转,却是轻笑着点头,“孟夫人真是心细如发啊,一下将云卿的心思看透。”孟夫人是章滢的长辈,所以云卿在她面前,并不拿摆郡主的架子。

    谁知孟夫人不客气的摆了下手,面上露出一份淡淡的忧愁,“哪里是看透的,章滢都病在床上两日了。你这个时候来,定然是知道她病倒了才来的。”

    云卿心中一愕,她确实不知道章滢病了,因为婚期将近,她如今日日都是在准备婚嫁的事情,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去顾到,今日若不是她听到了宫中的消息,也不会冒然来孟府的。

    但是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她如今好了些许吗?”

    “一直都不好,又不肯吃药。小女孩赌气似的,还不许人进去看,我是担心得不得了。今天你刚好来了,帮我进去看看,到底小女孩在一起,也好说话些。”孟氏心里着急,章滢这两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人越来越憔悴,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这个做舅妈的又担心又心疼。若是章滢在她这儿出事,相公还不说死她才怪呢。

    云卿也正是有这个意思,有些话自然要当面问章滢的。于是便点头应承了。

    因为孟府不大,从孟氏居住的院落到章滢的小阁楼走路也不过是半柱香的距离,不一会就到了。一进院子,便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孟氏走到门前的时候,站住了脚,望着云卿道:“你进去吧。我这两日进去,她也不说话,等会你出来的时候,再告诉我,章滢是怎么了。”

    “好的。”云卿乐得和章滢私下相处,掀帘顺着梯子上了二楼的闺房。水红色缀着白色茉莉花瓣的的窗帘一动不动的在禁闭的窗前,映射出微红的光线,屋子里窗子关的紧紧的,显得有些暗沉。

    章滢的贴身丫鬟米儿引着云卿往内屋走去,双眉间带着焦急,“沈小姐,你看看我家小姐吧,她不吃不喝的,这么下去,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的。”她是章滢从颍川侯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改了名字叫米儿,是真心为章滢着想。

    云卿闻言,只跟着她走进去,心里越发的肯定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一定和章滢有关系。

    床上靠坐着的章滢穿着淡蓝色的中衣,在昏暗的光线下,脸色比起前几日在云卿府中的时候更加黯淡,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后,她也只是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目光在米儿脸上扫过,落到跟随着走进来的云卿身上时,陡然露出了一点亮光。

    略微干涩的唇微微起合道:“云卿,你来了。”语气里有些觉得意外,又有些淡淡的开心。

    “嗯。听说你生病了。我便来了。”刚才在外面孟氏是这么说的,云卿当着米儿的面自然也只能这么说。

    章滢看到她来,从床上往外挪了挪,抬眸望着米儿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米儿看了一眼云卿,点头退了下去,而流翠和青莲,云卿在上阁楼之前,便让她们两人留在了楼下。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云卿才望着一脸憔悴的章滢,直接的问道:“告诉我,那一天,你是不是在宫中遇见了陛下?”

    章滢料不到云卿第一句开口就直接问了当日的事情,憔悴的面上神情陡然一变,因为消瘦而使在面上显得越发明亮的双眸里露出了一丝怯意,声音一颤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表情惊愕中含着害怕,任谁一看,都知道章滢就是当日陛下在弄风阁中遇到的那个‘宫女’,还不待云卿说什么,章滢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手抓着云卿,瞳眸一下子放大,失声道:“云卿,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们都知道是我了?”

    她的手指很用力,握着云卿的手甚至有一点疼,然而云卿只是任她握着,然后声音轻柔又细微的,像是安抚道:“没有,她们都不知道。只是我猜到了。”

    章滢望着云卿的眼睛,想要看看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当望进那碧波一样坦然而宽阔的眸子中,她身子一松,刚才绷紧的身子好似一条突然失力的线,倒下一般靠在了床头,目光空泛的望着床上的轻纱帐道:“你是猜到的对不对?”若是其他人都知道了,那么孟夫人也会知道了,她自然不会还这么安静的躺在这里。

    “嗯。陛下在宫女中查找着那个与她在弄风阁遇见的人。很碰巧,在那一日你到了府中找我,我想可能是你。”云卿轻声的说,看着章滢的神色,她觉得,事情也许比她开始预想的还要严重,否则单单是遇见的话,章滢不至于露出这般绝望的神色来,她不想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然而事实却让她不得不朝着那个方向走。

    她不喜欢挖掘这样的事情,然而有些事也不是逃避就有用的。

    如今的章滢就是一味的在逃避,云卿望着她,容色平和的问道:“陛下不仅仅的是遇见了你。”她没有用问句,因为这一点,她有足够的洞悉能力。

    章滢没有看云卿,目光一直盯着一点没动,这次她的声音仿佛平静了下去,平静到有一种异常,静静的道:“是,不仅仅是遇见了。”她说完之后,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那笑容却像是要哭了。

    不用她在说出来,云卿知道,章滢能哭的那样的伤心,定然是失去了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明帝不惜在宫中大肆找那个宫女。

    只是,若只是不巧春风一度又喜欢上了的话,明帝为何不直接让人画出画来寻找呢?

    这个时候,章滢的心里憋着许久的话,找了一个出口。她一直都不想让云卿知道这件事,然而敏锐的云卿却是发现了两者的关联,甚至已经猜到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那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需要一个人倾述,尽管这件事情,她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更难受的是一个人憋在心底。

    她的嗓音在屋内幽幽的响起,“那一日,是十公主九岁的生辰,她的母亲安嫔在宫内给十公主庆贺生辰。十公主虽然顽皮,然而对我却还是不错的,她叫上我一起与她过生辰。而安嫔在得知我要和十公主一起庆祝,怕出来晚了,宫门已关,特意将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我在宫里陪着十公主吃了晚膳后,看夕阳落下了,便告辞了走出来,然后,后来,我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是晕晕乎乎的……”

    “我心里想,大约是陪着安嫔喝了两杯酒的缘故,只想着能快点出宫去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我遇见了一个男人……就在弄风阁里发生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躺着一个人,我从小夜视能力不错,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躺着的是陛下……我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然而宫门已经锁了,我就呆在了一个角落里,等到第二天,才走了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就只好去找你,可见到你,我又说不出来,我怕你认为我不洁……”

    章滢的声音随着述说越来越低,在低沉中带着一种喉咙里呜呜的哽咽,她一直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像是要让泪水就这么留在了眼里,不落下来。

    章滢比云卿大上一岁,去年宫中选秀的时候,因为在替母亲守孝,便逃过了这一次。她这次进京,去做十公主的伴读,便是想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然而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却将她的梦无情的撕碎。

    每一个少女都期待着自己的新婚之夜,因为神圣而贞洁。而章滢的,却在昏昏沉沉之间,给了天底下最尊贵,却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男人。

    她的心情,该是怎样的难过。云卿心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而她却还是有着疑惑的。明帝要这样大批量的找人,明显是也不清楚那夜的人是什么模样,这段时间的夜晚,的确是黑漆漆的,那么明帝又是靠什么来辨认那晚的人究竟是谁的。

    “你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让陛下发现的?”看章滢一直躲避在家中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想去攀这个天子皇龙,那么辨认的东西就变得尤为重要。

    章滢轻轻的摇头,“没有,我检查过的。”她那时虽然惊慌,但是还是比较冷静的,偷偷的穿好了衣服,收拾了东西,才走出来的。

    “那,你有没有说什么话?”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明帝可能没拿到什么东西,但是也许从声音里可以判断出来……

    章滢先是摇了摇头。

    云卿不慌不忙道:“陛下已经打死了两名冒认的宫女了,他一定是有办法辨认出你的。”虽然她不想说,然而这一点不能忽视,假如章滢想要避开这一点,就必须要想起来。

    闻言,章滢顿了顿,虽然心里难过,然而云卿的话的确都是针对了她的心理。她不想进宫,不想去做皇帝的妃子。她一直都避免去想那晚的事情,可现在章滢必须去想。忍着屈辱,章滢回想着那日的事情,突然一下却将仰起的头低下,望着云卿的眼眸里有着愕然,说出来的话,显得十分的艰难,唇瓣开合之间,字字如石砸在人的心头发痛,“我……可能……喊了……明郎……”

    “明郎?”云卿初听这个名字,却是吓了一跳,明可是明帝的名讳。虽然人人都知道是明帝,然而口中称呼的时候都称‘皇帝’和‘陛下’,以示尊敬。若是明帝以‘明郎’这个称呼为题目。问每一个冒认的宫女,那一晚她们是怎么喊他的,肯定没有人能想到,那一晚的女子竟然敢如此亲密的呼唤一个帝王。

    章滢若是不知道当时发生关系的男人是明帝,为何会叫出“明郎”来?云卿的心底充满了疑惑,她那双贵气的凤眸在流转之间,将这份疑惑传递给了章滢。

    章滢在自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憔悴的脸色又是白了一白,小脸上透出一份苦涩,她望着云卿,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我当然没那个胆子叫他明郎了。也不可能会如此呼唤他……我叫的不是他,我喊的是安初阳!”她最后一声,是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说的很快,很急。

    “安初阳?”云卿重复了一遍。她倒是刚知道章滢喜欢的是安初阳,看这样子,还不是刚刚才开始的。

    “是的。”章滢像是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才将这段话说了出来,“在安初阳的母亲没死之前,他的名字是叫安初明的。后来说是阳字不和,才改了叫初阳。”

    原来,章滢到宫中做了陪读之后,不仅仅是会挨打,有时候还会受太监和宫女的欺负。安初阳虽然不喜欢章滢以前的举止,然而章滢如今的变化也看在了眼底,几次都在一旁出手帮了章滢。

    还有一次,章滢被人取笑了名字像是‘苍蝇’的时候,气的和另外一个公主的陪读打了起来,被夫子狠狠的打了五十下手板的时候躲在大树后喊‘娘,我想你’的时候,刚好被安初阳听见了。

    两人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章滢说自己的名字是母亲当时亲自取的,‘滢’是清澈的意思,颍川侯夫人希望她能清清澈澈的,成为水一般的女儿家。打架的原因便是因为那些人不仅仅笑她的名字像‘苍蝇’,还取笑取这个名字的人是个傻瓜……

    安初阳听后,便安慰她。当时他的名字是叫安初明,后来安尚书觉得不好,就改为了安初阳。他同样也不高兴,因为安初阳是安尚书的原配,也就是安初阳的亲生母亲所取。

    因为这件事,两人便熟识了起来,安初阳在宫中任侍卫,和章滢见面的机会也多。渐渐的,章滢发现这个以前认为冷面冷脸的安初阳,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他为人不错,渐渐就有些倾心了。

    “云卿,我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我喝了酒,眼前产生了幻觉,我以为是安初阳,我以为是他的,然后人不知道怎么了,又有点不受控制……我喜欢他,想着他如果喜欢我,可以让舅舅去和安夫人说的,可是……”章滢在说着安初阳的时候,眼底有着淡淡的光彩,然而后面就渐渐的灰暗了下来,“我没有想到是他……”

    章滢遽然之间承受这样的变故,再回忆起,浓浓的悲伤又再次浮现在了心头。

    而云卿却在她的叙述中,抓到了一个疑点,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章滢并不是一个酒量很好的人,而那一日她也记得要赶着出宫门,不可能贪杯喝下很多酒。就算她喝多了几杯,是易醉的体质,可是能把明帝看成安初阳,那完全只能说是幻觉了。

    毕竟明帝虽然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有四十余岁了,而安初阳年轻俊朗,眉目冰冷,与明帝的不怒自威,有很明显的区别。

    她觉得有些奇怪,章滢的状态不像是喝醉了,她所说的幻觉和不受控制,更像是一种高级的迷药,使人迷幻之后,还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并且弄风阁在宫中并不是个十分明显的地方,为何明帝也恰恰去了那里,刚好撞见了章滢呢?这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表面上看又是天衣无缝的。

    应该是有人故意设计章滢。

    云卿想了想,清澈的眸子里流转着淡淡的智慧光芒,提声问道:“章滢,你那一日,从安嫔的宫中出来后,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哪里痛一下之类的?”

    十公主的生辰是不可能改变的,安嫔在宫中素来是低调柔和的,她没有必要害章滢,更没必要让章滢和明帝发生什么关系。这对于安嫔来说,意味着后宫又多一个人来争宠,并不是好事。而且章滢一旦和陛下在一起,十公主身边的陪读就要换人。虽然做伴读章滢的年纪稍许大一点,但是她外向的性格,并没有让十公主觉得闷,安嫔更觉得年纪稍大一点的少女照顾十公主更安全。安嫔和十公主都是很喜欢章滢的。

    本来垂着头的章滢在听到云卿的话后,抬起头来,目光中透露出些微的疑惑,有些不理解她所说的话。云卿的面色和煦,然而她的凤眸里却是一片的冷静,像是山崩于面前而不乱的那种静谧,这也是章滢觉得云卿最吸引人的地方,她像是柔弱的风,却又隐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章滢总觉得云卿在身边,自己就会莫名的安定。

    因为这一种信任,章滢在不知道为什么云卿会这么问的情况下,还是认真的回想了起来。

    她在安嫔宫中用膳,用膳之后,十公主因为贪喝了两杯酒,已经醉了下去。安嫔吩咐人扶十公主回殿内休息。而章滢也在此时告辞,安嫔使了人出来送她,她在宫中这么久,也熟悉了,便推脱了。然后,她按照每日经过的路,在经过一片柳叶垂低的树时,忍不住用手拂着柳叶,那个时候她的手背好像痛了一下。她以为是什么小虫子蜇的,但是看了又没红没肿,就没放心上。后来发生了更大的事情,就更加没不记得这件事了。

    当章滢说出来的时候,云卿就知道,这一定是宫中有人故意设计的。那手背的刺痛,不是什么小虫子,是从远处射来的针,上面凃了一种迷药。这才是导致章滢和明帝在弄风阁之事发生的主要原因。

    “为什么?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设计我?”章滢在听到云卿的分析后,满脸的诧异,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当明帝的妃嫔,为什么别人会瞄准她……如果云卿不说,她也只会以为自己是喝了酒,毕竟那东西她很少触碰,可是如今她却在难过之中,又多了一种害怕。

    比起这样的手段来,以前在家中和章洛的那些斗争,也显得没有什么分量起来。

    云卿也想知道是谁,若是第一日章滢就告诉她了,也许她还可以从章滢身上的残留中找出那种迷药的名字,根据迷药查出来源,再找出是谁下手的。然而过了三四天了,迷药在身上的残留也没有了。根据章滢形容的药效,云卿暂时还判断不出。

    事情的来龙去脉目前已经清楚,这药云卿可以回去查查医书,汶老太爷也写信回来,还有四五天的样子就会到了京城,到时候云卿可以去问汶老太爷,他对这些药物定然清楚。

    这些时间,接踵而来的事情实在太多,京城里处处透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让人觉得很不平静。

    想到这里,云卿按下心中的疑惑,眸子望着章滢,非常平静的问道:“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若是明帝找不到,将范围扩大,你这几天休假的时间就会变得很突兀,很快会让人将注意力移到你身上来的。”

    章滢浑身一抖,眸子里露出害怕来,“我不想进宫,我不想……”如果是以前,还没有遇见喜欢的人,也许进宫也算是一条出路,然而这个时候的章滢心里已经有了安初阳,她怎么会想要到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边去,可是,章滢又接着道,“云卿,可我现在这样,以后怎么办……”她已经不是处子了,就算嫁给安初阳,也一定会被嫌弃的吧。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透出一股深深的茫然和无助,云卿其实也不希望章滢入宫。宫里面的斗争比起外面来,更加强烈更加诡谲,章滢进去之后,以后只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而她嫁的男人,是天底下最不可能给予安慰的男人。云卿握住章滢冰凉的手,一字一句道:“章滢,你不想入宫,就不要入。这天底下,被休后,和离后再嫁的女子也不少,可见女子能不能得到男子的心,不在于她的身子是否完整,而在于男子的心在不在你身上。现在你要做的事,是尽快好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去宫里,不要让人发现你的异常,明白吗?”

    自古天子多薄幸,像乾帝那样的男人,少之又少。明帝三宫六院,妃嫔虽说没有三千,也有一百。也许明帝就是贪个新鲜,在一个地方偶遇一个美貌宫女,心中有些不舍那种风流滋味。过一段时间没找到就过去了。

    还好章滢没有一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回来扯根绳子自尽了,如此一来,还真是不值得。

    云卿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慰人,坚定人心的力量,章滢在凤眸里看到了真挚的劝慰,她默默的点点头。

    了解了章滢的事后,云卿让米儿去熬了粥上来端给章滢,这几天没吃东西,原本明艳的面容也暗淡了些许,让人看到了说不定也会起疑心的。

    米儿听到章滢肯吃东西了,喜的连忙吩咐厨房去煮。

    而云卿一面和章滢说着其他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待厨房将粥送过来之后,又看着她喝下了一碗小米粥,看着她睡下,这才告辞了从阁中出来。

    出来后,云卿去了孟夫人那告辞。孟夫人听到章滢吃东西了之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神色,瞧着云卿道:“还是你来了好,不然这么下去,人可得瘦不少。”

    孟夫人自己长得比较丰满,也觉得女孩子丰满一点好看,章滢这几天饿了,她很着急。

    “有夫人你这个舅妈照顾她,章滢肯定会好的。”云卿笑道。

    孟夫人点头,叹了口气,道:“章滢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么大就没了娘。爹又是个不管事,只会听女人话的货。”孟夫人说了两句后,大概觉得在云卿面前说长辈的坏话有些不妥,便停了下来,问道:“章滢这是怎么了?”她是结婚生子的人,自然看的出章滢不仅仅是病了,主要还是有心病。

    云卿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道:“孟夫人,章滢不让我跟您说,怕您担心。可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

    孟夫人听前一句的时候,眼睛睁了睁,后一句的时候,就点头,暗道云卿是个体贴人的孩子。

    “是这样的,她在宫中做伴读,和别的伴读难免有点冲突。那人就数她说她没娘之类的,章滢生气,所以这几日,不想去宫中。”云卿低声道,脸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孟夫人,你别让她知道我跟你说了,否则日后心事都不跟我说了。”

    章滢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云卿若是什么都不跟孟夫人说,反而显得章滢与舅母不亲,话儿只对着外人说。所以云卿干脆说了个亦真亦假的话儿给孟夫人。

    孟夫人知道自家这个外甥女和她母亲感情好,听到原来是这样,难怪章滢一直躺在床上奄奄的。忙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会提起的。也不知道宫里那人怎么这么缺德,说这戳章滢心窝子的话。”

    云卿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毕竟真相章滢说了,不要告诉孟夫人,免得舅舅知道了,那脾气上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反而惹上什么麻烦来。

    本来章滢自身是没有什么病痛的,主要是心病,如此休息了一天后,便又如常的去宫中陪着十公主。虽然听到别人议论这则消息的时候,章滢心里有些伤痛,然而想着云卿说的,时间一长也会过去了,便也尽量避开这些讨论的地方。耳不听为净。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紧接着,在朝堂上就出了一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使得很多人的人生,因此而改变。

    ------题外话------

    真羡慕别的作者多多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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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的京城已经弥漫了春的气息,春风之剪将京城剪出了万紫千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春风带来了新气色。同时,抚安伯府上迎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客人。

    云卿坐在水榭里,望着脸色越发红润,虽然瘦一些许,然而眼神亮亮的,更加精神的汶老太爷,提起茶壶给他斟满了面前的茶杯,凤眸里带着笑意道:“师傅,你这一趟塞外之旅回来,人越活越年轻,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啊?”

    汶老太爷是被明帝宣召回来替西太后看诊,前几日里才到的京城,这两天一直在宫中,今日得闲,早早就到了抚安伯府来看看云卿这个小徒弟。

    如今云卿眉目已经渐渐长大,往日那种带着稚气的美貌透出了一股女子的妩媚,顾盼之间凤眸流转清波徐徐,再笑起来的时候,便是让人难以移开眼睛了。

    “我就算吃了什么仙丹灵药,也不如我小徒弟年轻漂亮啊,御凤檀这小子的魂儿都被你勾走了!”汶老太爷端起云卿倒的茶,满脸的笑容,手因为笑而不停的抖动着,但是茶杯里面的水却一点都没洒出来,可见平日里大笑的时候锻炼的多了。

    他在塞外到处游山玩水,见识各种不同的人和物,感觉心胸也越发的广阔,比起以前来更爱笑了一些。

    云卿知道汶老太爷性格随和,说起话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避讳这个避讳那个。在京中呆了许久,虽然一时听了有点不习惯。然而她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被汶老太爷那有点贼笑的眼神看着,云卿倒真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娇颜上带出了一份薄薄的红色,道:“师傅,什么勾魂啊,是陛下赐婚的。”

    汶老太爷笑完之后,喝了一杯水,看着小徒弟脸上的红云,胡子翘起来道:“那小子我还不知道,要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就是谁赐婚他都不会要的。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心里对你打着主意,如今才多久啊,就把你哄了去了。小徒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答应他呢,起码要让他心急如焚,才能勉勉强强的答应嘛……”

    汶老太爷一边说,一边摇头,似乎云卿熬了御凤檀两年还太短,起码也要五六年,这样才行。

    云卿脸上带着笑,心底却是一阵发寒,汶老太爷这话要是给御凤檀听到,御凤檀还不得背后找汶老太爷的麻烦啊……

    只看汶老太爷摇了两回头,又皱眉带着极大的疑惑,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的,“当年我怎么追就追不到……御凤檀这小子就这么厉害……”

    他絮絮叨叨的,云卿离他坐的不远,很快的捕捉到这句话,立即顺着他的话,轻轻的诱惑道:“追不到谁?”

    “还不就是……”汶老太爷差点就要说出来,忽而反应过来,立即停下,望着云卿道:“小徒弟,你想要套我的话啊?”

    “哪里是套师傅的话,我是看师傅是不是有了什么难题,可以帮忙解决的。”云卿笑眯眯道。

    汶老太爷才不相信云卿的话,这小徒弟聪明的很,不过他眼睛闪了闪,又小声的问道:“不如你先告诉我喜欢那小子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小子长得漂亮?”

    看汶老太爷这样子,似乎很在乎御凤檀追到了她,还说要给御凤檀追个五六年云卿才答应就好,这分明就是有一种不服气的成分在里面。御凤檀追到云卿,汶老太爷有什么不服气的?云卿脑子里细细的想着,再听汶老太爷这句话的时候,便唇角一勾,带着一抹狡黠的弧度,也同样低声道:“师傅,你当年是不是没有追到我外祖母啊?”

    “呀,你怎么知道的!”汶老太爷听到云卿的话后,身子往后一退,不用听他说话,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心中所想,在看到云卿狡黠的眼眸时,汶老太爷知道改口也没有用了,只是微露不甘的道:“你怎么猜到的?”

    云卿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颤,笑道:“因为师傅你语气和表情都不甘心啊。”刚才汶老太爷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当年追不到……这很明显是针对云卿家中的长辈来的。汶老太爷这个年纪,也只有祖母,外祖母那一辈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遗憾了。

    汶老太爷一直是在京城,年轻的时候也任职在宫中,而云卿的祖母余氏是在扬州,基本没有离开过。只有外祖母是京城的千金小姐,据说当年还很有名,许多年轻男子都喜欢她,最后是被外祖父的才情所打动。

    如此种种算在一起,云卿心中当然有了定数,然而她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试探的这么一问,汶老太爷不像其他人,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就算说错了,顶多也是被数落一阵。

    汶老太爷无奈的叹了口气,“聪明这一点,很像你外祖母。可惜当年她没看上我,喜欢你外祖父那个书呆子,哼!不晓得书呆子有什么好的!哼!不过是长得好一点,哼!”想当初,明明是他先遇见赵樱的,偏偏被谢书盛这个书呆子半路插进来,勾走了赵樱的魂儿,害得他的初恋就这么走了。

    汶老太爷的语气一下就从淡淡的忧伤转而了轻哼,那模样像足了老顽童,胡子还随着他的哼声一飞一飞的。

    云卿看着他的模样,垂头暗暗发笑,看来当年汶老太爷和外祖父之间还有一段“恩怨情仇”啊……否则的话,外祖父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汶老太爷称作书呆子呢。

    不过……

    云卿想到一个事儿,挑眉问道:“师傅,你那时候收我为徒,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汶老太爷哼了哼,“那当然!”赵樱的女儿嫁给谁,他当然有关注一下了。否则的话,那一日来个人请他去荔园看诊,他又怎么会随意的去呢!

    “那,师傅,你收我为徒弟……”云卿笑着,没有说完,她知道汶老太爷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忽然见汶老太爷又恢复了一脸的骄傲,“我收徒弟可从不放水的。你天赋不错,学医很快……就是哼!你也是,看到御凤檀长得好一点,就这么快答应他……”

    冤枉啊,云卿在心内喊道,她可不是单单看御凤檀长得好就答应的……嗯,虽然长得好看也是御凤檀的优点之一……

    眼看汶老太爷还要数落自己,云卿赶快转移话题,将见到汶老太爷后准备问的一个问题说出来道:“师傅,我想问问你关于一种药的问题。”

    一说到关于药的事情,心内一直在回忆往昔,恨徒弟不争气的汶老太爷回过神来,虽然脸上还带着点不甘心,不过还是问道:“是什么药?”刚才他已经考过了云卿,在这段时间里,云卿一天都没有落下关于医药的学习,不管是针灸还是药材,汶老太爷都觉得差不多可以到了出师的程度了。此时听云卿询问,料想这药定然不是普通的药了。

    云卿脑中回忆那日章滢说起的感受,整理了后与汶老太爷说道:“有没有一种迷药,或者类似于迷药的东西,进入人体之后,让人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薰然,会将看到的人当成自己心爱的人。并且在第二天不会头疼,也不会有其他的痕迹,让人只会以为是喝了酒。而且造成这样的效果,只需要十分少的计量?”最后一条,是云卿根据章滢当时所说的针刺痛一下猜出来的,针尖能抹上的药剂一定很少。

    随着云卿的话,汶老太爷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眸子中的神色渐渐沉凝,但是没有立即回答云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谁中了这种药?”

    这句话代表了汶老太爷确实是知道这种药的,云卿心里有数,便答道:“我认识的一个人被人下了这种药。”

    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云卿也不便说了。所幸汶老太爷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眼底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瘦削的面上眉头轻轻皱起,“你说的这种药,叫‘相思尽’,非常少见。当年我在宫中做御医的时候,先帝的后宫中曾经有两名妃子被人抓住和侍卫一起通奸,但是妃子却说,她们没有和侍卫,以为自己是和先帝在一起。那时候,她们也是喝了酒,于是便被说是酒后乱性。我当时觉得奇怪,便偷偷的取了她们两人的血拿来研究了,发现的确有一种东西在里面,而它的效果,就和你说的一样,用量很少,然而效果很好,是很精纯的迷药。”

    “那后来呢?”

    “那两名妃子,不管是不是中了迷药,与人通奸失身了,作为妃嫔自然是没有可能再留下下来。而查了那天进出的人,也没有查出谁挟带了迷药,所以不了了之了。”汶老太爷目光里带着一丝可惜,只是他在宫中,看过了后宫的争斗,各种各样药物的使用真是层出不穷,这个‘相思尽’在其中算不得特别狠毒的了。

    云卿听着汶老太爷的话,心里却是一震,先帝的宫中曾经出现过这样的药物,那就代表这东西很早就在宫中出现了。也就是说,对章滢下手的人,多半是宫里的人。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皇后,莹妃,魏贵妃这些人都是后宫有实力的人,但是她们这样对付章滢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反而可能因为章滢得到了明帝的喜爱,还惹来一个对手。

    只有一个人,她不仅是先帝时期后宫争权的胜利者,也是现在最需要力量在皇帝的身边帮她巩固在后宫的地位。这个人,就是东太后。

    而章滢的美貌和其家中的情况和势力薄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如果此事,是东太后所为,从上次东太后对付魏贵妃的手段来看。东太后是一个久经后宫杀戮的人,她如果走出了这一步,一定会预料到万一章滢不愿意成为皇帝的妃子的情况发生,那么她一定还会有后招!

    云卿觉得,她必须要马上提醒章滢,让她小心……

    然而,她的提醒还没有到,危机已经发生了……

    今日早晨,又是如常一般早朝,众多官员天还未明之际便望着金銮殿上赶来。

    孟天佑也和其他官员一般早早便起来,孟夫人听到丈夫起来的声音,也跟着起来,就向以前做过千百次那般,从柜子里拿出丈夫要穿的朝服,伺候着孟天佑穿上。

    孟祈佑任夫人帮自己穿好衣裳,低头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今年新做的官服吧。”

    孟夫人拉了拉前襟,点头道:“嗯,看你去年那一套都磨的出边了,我便请人做了一套新的。”她站好了欣赏了一会,赞道:“果然还是新的看起来精神多了。”

    孟祈佑笑了笑,拉了一下领口,低头左右看了一下官服上的图纹,道:“十年夫妻了,你还没看够。你去休息吧,我先上朝了。”

    “我自己的丈夫,当然是瞧不够的。”孟夫人得意的说道,点头目送丈夫出了门,望着那一身簇新的官服,心道:这身官服是孟夫人在一家小的制衣店订做的,当时是看那店中的掌柜使劲的介绍,她便想着试试。结果昨晚送来的时候,她看手艺还挺不错的,比起那些大的有名的店里来,布料甚至更好一些,价格也稍许便宜一点。下回可以介绍其他的夫人也去看看。

    孟祈佑到了紫禁城的时候,路上陆陆续续的遇到了其他的官员,相互打了招呼,然后下轿,步行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东方的太阳已经渐渐的升起,地平线处透出了金色的光芒,洒在了汉白玉栏杆和走进金銮殿的每一个朝臣身上。

    渐渐的,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随着魏宁的出现,百官们已经按照品级,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恭敬的等着明帝的到来。

    金銮殿上,明烛闪烁,将宽广大殿中的每一处都照的格外的明亮。

    内侍一声长长的“陛下驾到……”后,百官立即跪拜,口中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帝身穿五爪九龙明黄色龙袍,头戴垂珠龙冕,走出来坐到了金子打造而成的宽阔龙椅上,极其威严的对着下面跪拜的百官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百官齐声道谢,又恢复了站立的姿势。

    “今日可有事要奏?”明帝沉声问道。

    “臣有事要禀报,自过年之后,北方旱灾已经稍许缓解,春雨……”户部尚书安知义,也就是安雪莹的父亲首先站出来,将开春以后,各地报上来的灾情情况,讲述给了明帝听。

    去年一年,明帝都在为北方的旱灾而发愁,如今听到旱灾有些许缓解,眉头也稍稍松了些许,然而明帝知道,稍微缓解不代表完全好,现在是春天,偶有小雨是正常的,最怕的还是夏秋之季。

    户部尚书开了一个好头,众官员见明帝心情应该不错,便开始禀报其他事情。百官都凝神听着官员们的禀报,分析里面的情况,和揣摩明帝的心思。

    突然,只听刑部侍郎一声惊呼,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一处,本来站出来准备禀报事务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不由的将百官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耿沉渊列在文官的后面,顺着前方看去,正瞧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官员,一身官服竟然是白色的!他皱了皱眉,想要开口,但是这是已经来不及了,众人的目光显然不及高高坐在上方的明帝那样的敏锐。

    只听到明帝的声音一下子在殿中响起,带着满满的震怒,抬手一拍龙案,喝道:“是何人竟然敢穿白服上殿!?”

    明帝一怒,而众人纷纷将目光收回,顿时颔首垂头,生怕明帝将怒气发在自己的身上。

    而孟祈佑终于在众人的目光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朝服。当看到入目的一片白色之时,他的面上顿时血色尽失,方正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惊惶之色,连忙两步出列,跪在殿中,叩首道:“陛下,微臣绝不敢穿雪色上殿!微臣官服乃青绿之色,不知道如何褪色变成雪白一片,请陛下明察!”

    “明察?”明帝的面上怒意昂然,根本就没有听孟祈佑的话,两只眼睛望在他白色的官服之上,觉得刺眼之极,冷声道:“你让朕明察!?那你如今穿在身上的是什么颜色!既然知道官服是青绿之色,为何要穿这等颜色上殿,是在向朕挑衅吗?!”

    明帝说着,手掌又在案上狠狠的一拍,显示着他心中的震怒之色。百官都吓的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魏宁站在明帝身旁,低着头看着跪在下方的孟祈佑。心中暗道:在宫中,为求喜庆,严令规定若没有大的丧事,在没有明令要举孝的时候,皆不许穿白。一旦有人违反规定穿白,等于在诅咒皇族之人。

    而西太后自上次倒下之后,明帝急宣远在塞外游山的汶老太爷回来。如今汶老太爷在宫中看诊,表示西太后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明帝正是心中急迫,猛然看到朝堂上竟然有人穿白,心里就和西太后的事情挂钩了起来,如何会不怒?!

    “陛下,微臣绝对没有这等胆子挑衅陛下,这官服之事微臣自己也很困惑。”孟祈佑在朝中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虽然官阶不高,但是是一个要职。今儿个早上他明明看到夫人给自己穿上的是青绿色的官服,可怎么到了金銮殿上,如今身上就是一套白色官服?孟祈佑心中隐隐约约的猜到,这身官服上肯定给人动了手脚。

    他当然不会怀疑孟夫人,因为孟夫人是他的妻子,绝对不会故意做这样的事情来害他。而且穿着白色上金銮殿诅咒陛下,若是一个不好,便可能招来满门抄斩。以他和孟夫人的感情,不可能会动手的。如此一来,一定是有什么人要故意陷害他。

    如今没有时间细想究竟是谁在背后动了这个手脚,孟祈佑只知道,明帝的怒意似乎不会很轻易的平息下去。

    “困惑?!你穿着白衣上殿,就是困惑?!那满朝文武为何其他都没有如此,偏偏你的衣物便变成了白色!”明帝语气凛冽,双眸里藏着一丝冷意,面上带着狰狞的怒意,大声道:“来人啊,给我把孟祈佑拖下去,脱了他的官服,关进牢中,今日午时问斩!”

    众人闻言届时一凛,如今是卯时(五点到七点),午时问斩的话,根本就没几个时辰,孟祈佑这身官服来的实在是太不是时间了,任谁都看得出,这官服肯定是有蹊跷的。

    已经被剥了官服的孟祈佑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他看着丢在前面的白色官服,眼底愤怒有,悲哀也有。

    这到底是谁要这么害他!让他穿着这样的衣服上朝,在宫中就算是穿的过素都会被人诟病,这一身白,又在西太后重病之时,自然是免不了被斩的下场的!

    他抬头对着耿沉渊投去感激的一眼,心内却无比的急迫,愤怒,他死了,夫人和儿子,章滢怎么办,儿子还小,夫人和章滢又是女流之辈,以后可怎么生活。

    孟祈佑不由的大声叩头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绝对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求陛下让微臣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啊!”就算知道是大不逆的罪,也要争取一下。

    殿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凝固,百官们都在心中暗暗思忖,要不要出来帮孟祈佑说话求情。一个个都揣摩着明帝此时的心情,觉得讨不了多少的好,互相打量,看有没有人先站出来,然后他们再开口。

    耿沉渊看了一眼被当众剥去官服的孟祈佑,吏部侍郎在朝中算是不错的了,不结党营私,一心处理好官位的事情,如今被人这样陷害……他思忖了一会,站出来道:“陛下,容臣说上两句。”

    明帝此时怒在心头,望着耿沉渊那清俊的面容,这是他在新贵中最看中的臣子,于是忍着怒气,稍微放缓了声音,目光沉沉的望向他,问道:“你是要为孟祈佑求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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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此时怒在心头,望着耿沉渊那清俊的面容,这是他在新贵中最看中的臣子,于是忍着怒气,稍微放缓了声音,道:“你是要为孟祈佑求情吗?”

    虽然声音压抑了些许,然而还是能听得出明帝的怒意。耿沉渊半低着头,道:“陛下,臣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若孟大人穿着百服进殿,其他百官必然早已经看到了,而刑部侍郎大人也不会在刚才才惊呼出口。这证明衣料上有问题!”

    这些明帝又何尝不知!但凡是想一想都能知道,但是明帝如今便不想去想,看着那一袭刺眼的白服,想着他最近事事不顺,贵为天子连一个喜欢的宫女找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出来,亲生母亲西太后又一病卧床不起!

    种种事情加起来,冲淡了原本一点点的喜悦,再加上白服的刺激,明帝目光里掠过一抹阴霾,此时的他倒是不再怒声,然而平静的言语里藏着无尽的冷意,全身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严,摆手道:“耿卿,你无需再求情!好好的官服也能让人动了手脚而不自知,这说明他对这份职位并没有任何兴趣,连自己的官服也保管不好!多说无益,拉下去待斩!”

    明帝的话果断又凌厉,任谁都听出这其中没有商量的余地。开始有心和耿沉渊一起求情的官员心里都暗暗退缩,不敢再在这个时候,去触明帝的逆鳞。

    耿沉渊望着明帝阴戾的脸色,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的不悦,若是一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只能等会下朝后再与人商议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经过这么一遭,明帝心情显然不悦,先行退朝而去。

    在早朝里突然发生了这么一遭,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但是很快的,这则消息就随着下朝的官员们,迅速的传了出去。

    当孟大人被抓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云卿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心里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下手这样之快,看来这个人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了,一旦章滢拒绝站出来承认那日的人是自己,后手马上就来了。

    这样精密的计划和对人心的揣摩,虽然现在还不敢肯定背后的是谁,但是云卿首要怀疑的对象就是东太后。

    但是时间太紧迫了,云卿目前最重要的是证明当日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所为,她想了想,对着屋中喊了一声,“桑青。”

    桑青似影子出现在面前,看不出他开始是隐藏在哪里的,然而一呼即应的速度能让人知道,他确确实实一直都藏在这里。

    “你现在马上去查一下当日孟夫人订官服的那件制衣店,如果老板他们还在的话,立即将他们抓来!”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这个时候,云卿已经不管这样抓人是不是对的了。

    沈家是做刺绣纺织起家的,对于布料染料这些东西,可以称得上是行家。当日沈茂因为遇见泥石流没在家中的几个月,云卿将这些程序都弄的清清楚楚。她知道,不是孟祈佑故意穿白服上殿,而是有人在他的官服上做了手脚。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那是一种见光褪色的布料,百官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未明亮,而随着到了金銮殿上议事开始,光线越来越亮,而官服也随之颜色褪掉。

    在行内人看来,这算不得什么秘密,仔细检查了布料,就知道染料有问题。但是外行人就不懂了。

    云卿想了想,又唤了流翠进来,道:“你现在立即去追汶老太爷的马车,让他将这封信交给十公主的陪读章滢,务必快一点。”

    宫里没有宣召是不可以随意进去的,但是汶老太爷是个例外,他每天都要在宫中去看西太后的病情,所以他有这个资格。而且因汶家的名声,汶老太爷也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而不惹人注目。

    孟祈佑被抓的事情,章滢一进宫,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了,为了不让章滢自乱阵脚,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以免这些天的隐忍都白费了,她必须要写信通知章滢。

    流翠看云卿满脸的肃色,眸色认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接过云卿的信后,就往外去喊马车追汶老太爷的马车了。

    处理好这些事后,云卿坐在椅子内,望着打开的窗口透进来的春光,偶尔一两只蝴蝶在花瓣上飞舞着,相互追逐戏耍,颇为轻松的模样。

    她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映进曦光之中,却像是看向很远的地方。这京城比起扬州来真的是乱的多,暗流汹涌,皆在那看不见的阴暗之处。在这里生活,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了别人的棋子,做了利益下的牺牲品。

    云卿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又喊了一声。御凤檀派给云卿的暗卫是一支,桑青是这支暗卫的队长,大部分事情都是由他接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副队,在听到云卿的声音之后,他也出来了。

    “夫人有何事?”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出现在云卿的面前,云卿记得御凤檀说他的名字叫桑六。

    被他唤作少夫人,云卿有一瞬间不适,但心内也觉得坦然了,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称呼,而是道:“你将孟祈佑孟大人的事情告诉世子,让他想想办法,若是不能直接将孟大人救出来,可有法子拖延几天的时间。”

    只要孟祈佑的处刑时间不要这么急迫,就算多出一两天,总能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待到明帝不那么愤怒的时候,也许就好办多了。

    “是。”桑六同样也是很精练的应下,并不多说话,接下命令之后便走了出去。悄无声息的就像刚才屋内并没有其他人来过一般。

    过了没多久,桑青就再一次出现在了归雁阁中,看着他两手空空,云卿心内止不住的焦急,然而面色却很沉稳,问道:“是不是都走了?”

    桑青低头道:“属下到了那家制衣店的时候,那家制衣店老板家中上下,包括丫鬟一共八口人,已经全部死了。”

    云卿的瞳孔一下子放大,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一开始就是做好了准备,制衣店的老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敢再留在这里的。但是幕后的人比她想象的更狠,直接将所有人灭口,这样的话,很难再从这家老板这查出什么线索来。

    好在她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种步步为营之人,手段自然是慎密。现在只看御凤檀的了,他一定有办法让这件事拖延两三天。毕竟养兵千日,而用兵一时,慧空大师在宫中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用来受人尊敬的。只要他接到御凤檀的传信,巧妙的设下一个天机,这样的话,就能将孟祈佑的处斩时间拖延。

    虽然心里有了把握,然而云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是会有什么事情就这样发生一般,超出她的预料之中。

    紫禁城中。

    安嫔所在的暖心堂里,正传出一阵阵哀求的声音。

    只见一着了水红色长裙的女子正跪在东阁中,对着安嫔,哀求道:“娘娘,求求你,到陛下面前帮章滢的舅舅求求情!”

    安嫔是一个眉目温和的妇人,她的样貌在后宫中并不算得最出色的,然而眉目平和,有一种宁静的美丽,此时她正慈目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子,眉头却是轻轻的蹙起,带着一丝为难道:“章滢,你舅舅在金銮殿上穿白色官服,正和宫中生病的西太后相冲撞。连耿大人求情陛下都不理,可见此事之严重。我去求情没有什么作用的。”

    安嫔并不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嫔,而且她也入宫多年,已经不再是年轻貌美之时,比起耿沉渊来,她的分量远远不够。

    章滢此时心中乱成一团,只觉得一颗心脏都揪成了一团,她不明白,舅舅的官服怎么会变成白色的,但是她敢肯定,舅舅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来宫中的时间不算长,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待她又最好的就是安嫔了,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来求安嫔,听到安嫔的话后,章滢的小脸更是一白,透出几分凄惨的意味,“娘娘,我舅舅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又身为吏部侍郎,不可能不懂这条规矩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求娘娘去跟陛下说说,也许陛下听了娘娘的话,会考虑一番的。”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安嫔磕头,砰砰的声音让安嫔亲自站起来扶住她道:“章滢,你不要这样。”

    安嫔的声音里透出了深深的无奈,望着章滢满脸的泪水,用手帕替她擦着泪水,分析给章滢听道:“你知道的,自古后宫是不能干政的,我已经是个不受宠的妃嫔,一个月也难得见到陛下一次,你舅舅的事情和西太后的病牵扯到了一起,我若是冒然去进言这件事情,陛下说不定会迁怒到我的头上。”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身边的十公主,瞧着那稚嫩的面庞道:“我出事,还无所谓。可是若是我走了,十公主以后就没人照顾了。”

    十公主站在一旁,虽然她年岁还不大,平日里又调皮,但是此时也听出来安嫔在说什么了,小手抓着安嫔的手道:“娘,真的没办法帮助章滢了吗?”

    “娘真的无能为力。”安嫔摇摇头,想了想,又道:“章滢,你试试去找找其他高位的妃嫔吧。”

    听到安嫔如此说,章滢明白安嫔是没有办法帮到自己了,她的喉咙梗塞,如同塞了一团棉花一般,艰难的站起来,“谢谢安嫔娘娘。”语毕,便朝着外面走去。

    安嫔摇了摇头,拉过脸上还略带着茫然的十公主搂在怀中,心中暗叹,章滢的背影看起来很伤心,但是她也是没有办法,就算她现在去,见不见得到陛下还是一回事,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章滢走出了暖心堂,瞧着偌大的皇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她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该找谁求情……

    不知道云卿知道这件事了吗?她会不会在想办法?

    章滢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挂在了天空上,和熹的日光撒在了每一处,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她却觉得很冷,漫无目的在花园内走着,找不出一个办法来。

    若是舅舅死了怎么办?舅母又要怎么拉扯表弟?表弟没有了父亲是不是会和她刚失去母亲一样,每一天晚上都做着噩梦呢?

    “都半个月了,殿下还在找那个宫女呢,不知道到底是谁,究竟让陛下这么念念不忘的!”

    “是啊,好几个宫女都去说是自己,陛下刚开始很高兴,结果问了两句话后,就暴怒了起来,让人将人处死呢!”

    花丛里传来两名小宫女悄悄的对话声,若是以往听到关于找那个‘宫女’的事情,章滢都会避开的,然而今天,她却只是站在了原地,听那两名宫女的对话。

    “唉,要是我是那个宫女就好了,你没看到陛下在宫中寻找的样子,听说还特意到弄风阁去看了一次呢,可见对她有多宠爱了!”话语里面的羡慕和嫉妒让章滢半垂了眼帘。

    另一个宫女接着道:“那是,若不是我长得不够漂亮,也要去试试。你想想,陛下这样寻找的肯定是宝贝的不得了,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到时候我老子娘都能分个一官半职做做了!”

    “那是,你看看碧修容,进宫才多久,她父亲又升了一级,还不就是因为陛下宠爱她……”

    章滢听着她们的对话,瞳孔一寸一寸的缩紧,整个人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明的神色。

    耳中只听的一句句关于陛下要寻找她的消息。碧修容她是知道的,是去年选秀时进来的一个女子,长得算是出挑的,出身也不算是太高,然而明帝却很宠爱她,所以如今碧修容的父亲又升了一级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如果她说自己就是那日的女子,陛下就会放过舅舅了……

    章滢的目光中透出了挣扎,手指在袖中放松又握紧,握紧又放松……

    她不喜欢明帝,也不想成为后宫中妃嫔中的一人,和那么多女子去争夺一个男人。自从看到她父亲颍川侯为了侧夫人为难她娘的那时候起,她就一心一意想要嫁一个能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的男人。再到后来,她就想找一个人男人,像舅舅对舅妈那样,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过着小日子也可以。

    可是如今她……她到底要怎么做……

    章滢的心中有两股不同的思想在狂热的交战,一边喊着,你快去,快去跟陛下说,你就是当日的那个宫女,到时候借机求陛下放过舅舅……另外一边则道:你去了就完了,陪着一个五十岁可以做你爹的男人,和那么多女人去抢一个男人,不愿意吗?

    一边又道:你不去就是你自私了,为了你自己的幸福,就要让舅舅去死,舅妈和表弟变成寡妇和没有父亲的孩子。给明帝做妃子有什么不好,他是天下之主,是九五之尊,你不是想要帮助舅舅做出一番成绩来的吗?如果你受宠了,舅舅的官途也就更顺利了啊……

    另外一边道:那安初阳呢,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准备跟他说要嫁给他,让他去提亲吗?以后你做了妃子就再也不能和他有牵挂了……

    你自私,自私……

    “啊……”

    章滢终于大叫了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那两名还在碎嘴的小宫女连忙回过头一看,相互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道诡谲的神色,立即拎着裙子跑掉了。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慈宁宫中。

    东太后正坐在正殿之中,脸色淡淡,双眼如古井一般无波,沉淀着岁月和沧桑,望着坐在对面,一脸阴郁的明帝道:“哀家听说汶老御医已经回京了,过来看看西太后如何了。”

    明帝点头,他下朝后到养心殿坐了一阵子,就直接到了西太后,心里也是惦记着母亲的病情。到了这里之后,刚巧遇见了东太后也过来探望。

    虽然对东太后没有多少感情,然而当年东太后的孔家对他的登基坐稳皇位,也帮了忙。而现在自东太后出宫插手后宫事务,宫中也确实安静了一些,所以明帝面上还是有着尊敬,道:“难得东太后有心。汶老御医替母后检查了一番,好好的调理静养一段时间,方有机会复原。”

    明帝称西太后为母后,却直接喊东太后,两者的亲疏一听便能明白。

    但见东太后丝毫都没听出来的样子,面色不变,轻轻点点头,声音深沉缓慢道:“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如今春暖花开,温度适宜,天气好了,人更舒服些,对病情的恢复会更好。”

    明帝抬眸望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情绪不明,口中道:“东太后也多注意身子。”

    “哀家知道的,多谢皇帝关心。”东太后点点头,带着轻轻的笑容,手中的佛珠一颗颗的拨动着,碧珠发出轻轻的拨动声。

    一个内侍从外面走进来,对着明帝道:“陛下,外面有一公主陪读求见。”

    明帝此时心情正不好,听到公主陪读,不悦的皱了皱眉。魏宁见状喝道:“没看到陛下在探望西太后吗?公主陪读的事儿也要禀报到陛下这儿来吗?”真是没一点眼力劲,今儿个陛下的心情可一直没好过呢。

    那内侍被魏宁训的头低了下来,等他说完后,又道:“奴才也不敢冒然而来。只是那公主陪读自称是陛下所寻之人,奴才才进来禀报的。”

    陛下所寻之人?魏宁眼睛一转,心中一惊,难道是当日在弄风阁时陛下遇见的女子?不由的转头望着明帝。

    而明帝显然眸中也露出了一丝思虑,转头望向东太后。

    东太后淡笑着望着那名内侍,道:“陛下在弄风阁遇见一喜欢的女子,遍寻不到,今儿个却有一个自称伴读的来了。若不是有十足把握,陛下寻的是宫女,她一个伴读如何会前来?不如唤她进来且问一问。”

    内侍抬眸望了一眼明帝,见他没有反对,应道:“是。”便下去了,片刻之后,便领了一名女子进来。

    “臣女见过东太后,陛下。”章滢走进来之后,便看到了一袭明黄龙袍未曾换下的明帝,心底止不住的颤抖,那一夜的事情她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然而那种感觉还是留在身体里的。看着明帝的脸庞,她心中又有些退缩,最后还是坚持,她不能这么自私。

    明帝望着她明艳的面容,看着章滢微湿的发髻和未施粉黛的面容,显然刚才她特意洗脸了才进来的。那皮肤湿润润的像是沾了水的鸡蛋一样,丹凤眼半垂,带着一点微微的颤抖,让人忍不住生了怜意,他面色慢慢的放柔,眼底带着一份审视的问道:“你说你就是在弄风阁内出现的宫女?”

    章滢在明帝的目光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只低着头,双手握紧道:“是的,陛下。”她虽然能应对章洛的刁难,然而在明帝这等天子面前,依然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帝脑海中对那晚的女子有一些模糊的迹象,虽然夜色朦胧,然而触感和轮廓能感觉到是身材玲珑,脸容貌美的女子,他在扫视章滢的时候,便可以在心中暗暗与那晚女子的形象相对应,再看章滢的容貌,便多了几分满意。

    “你说你是那晚的女子,你可能说出那晚你与朕说了什么?”明帝将他一贯的问题说了出来,深邃的双眸紧紧的盯着章滢。

    章滢开始还有些紧张,然而进来对话了几句之后,虽然觉得明帝威严逼人,可到底有一种已经逼上梁山,无路可退的感觉。人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不似开始只敢低着头。她在宫中呆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后宫的妃嫔得到明帝的宠爱是最重要的。此时,听到明帝的话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明帝含羞一笑,缓缓道:“陛下,臣女不敢逾越……”

    丹凤眼本来就是极其妩媚的,此时章滢半抬半合的这么一笑,眸如秋水,徐徐生波,再加上她的声音,让人听了以后,浑然愉悦。

    只见明帝的眉宇间露出了三分喜色,唇边也挂上了笑容,道:“朕让你说,你便说就是,何来逾越?”

    东太后含笑的望着明帝的神色,手中的佛珠拨的慢条斯理,一粒粒的珠子在指尖上下,就像是操控着一个个人的人生。

    章滢行了个福礼,雪白的面容上带着两抹红云,轻合目光道:“陛下,臣女可以写出来,单单呈给陛下一个人看吗?”

    “魏宁,备纸墨。”不高的声音传过来,魏宁已经猜出,这个面前的公主伴读,十有八九就是明帝当日所遇见的女子了。

    他吩咐了小内侍准备了执笔端上来,只见章滢盈盈而立,左手拉袖,右手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字后,吹了吹后,让小内侍呈给了明帝。

    明帝接过之后,脸上的笑容终于在今天明显的展露了出来,点头道:“果然是你。”他一面看着纸上的字,望着虽然素颜,然后颜色依旧美丽,像是一朵文静的海棠绽放着明艳光芒的女子,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章滢。”

    “是哪个莹?”明帝显然记得宫中还有一个莹妃,不由的问道。

    章滢低声道:“‘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谁平杯’的滢。”她的眼神黯然,这首诗也是娘教她的,说是她名字的由来。以前娘说要让她嫁个好人家,如今她嫁给了皇帝,娘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呢?

    然,明帝却笑道:“不错,是个好字。”

    听到明帝这么赞美,章滢心中稍许舒服了一些,抬起头正好望见明帝的双眸之中,却觉得那双眼眸里看自己的眼神有着不一般的凝望,里面包含的东西实在是让章滢觉得受宠若惊,那眼神迷蒙中好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东太后含笑的望着章滢,古井般的眸中有一种淡淡的慈色,问道:“章滢,听你口音并不像是京城人士?”

    章滢道:“回东太后的话,臣女乃扬州颍川侯之女。”

    “难怪,哀家一瞧便觉得举止不凡,听刚才说话,也是精通诗书的,原是侯府出身的女子,果然不俗。”东太后转过头对着明帝笑道。

    明帝淡淡的点头,然而眼角一直带着一点皱纹,看起来确实是很高兴。

    章滢动了动嘴,想要直接说舅舅的事,然而此时说出来,她又觉得有些突兀了,显得她突然来承认便是因为舅舅之事,便思忖要怎么开口才好,才能显得直接自然,又能让舅舅脱罪。

    东太后却接着开口了,“你家中在扬州,为何到了京城来做公主伴读呢?”

    这句话让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的章滢心里一阵激动,望着东太后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激,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控制自己急切替舅舅求情的心情,依旧恭谨道:“回东太后,臣女母亲去世后,舅舅为免臣女在扬州睹物思情,便带臣女到京城散心。”家中的事儿,自然是不能拿到明帝和东太后的面前来说,只稍稍带过。

    东太后点点头,缓声道:“你舅舅倒是不错的。”她转头道:“陛下,说起来,章滢的舅舅倒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嫔妃呢。”

    明帝微微一笑,目光望着章滢道:“你舅舅是朝中何人?”

    “吏部侍郎孟祈佑。”章滢一字一字的从口中说道,生怕说的太过急切了,引得明帝的反感,她的表情尽量显得平静,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为了避免眼眸中的情绪被人窥视,章滢假装垂下头,样子显得十分恭谨。

    然而,明帝闻言,眉梢依旧是一皱,望着章滢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探寻,即便是没有抬头,章滢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在探视着自己。

    毕竟她出现的时间真的是太巧合了,若是有目的的出现,会让明帝将这份欣喜降低一大半。

    “孟祈佑?哀家今日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东太后慢慢道。

    郭公公在一旁立即道:“今儿个在殿上穿白服的就是这位大人。”便将今日殿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东太后像是有所思忖的看了明帝一眼,随后道:“皇帝,哀家虽然刚到后宫不久,却也听说那孟祈佑是三品的吏部侍郎,他在朝中素来也有清名。怎么会犯这样浅显的错误?”

    “别人如何不会犯,偏偏是他?”明帝抬起眼,目光望着章滢,慢慢的说道。

    章滢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还不开口,便有些显得太刻意了,她抬起头来,双眸里带着一丝濡慕,还有一丝哀痛,跪下来道:“陛下,臣女瞻仰陛下的风范,那一日恰好在弄风阁看到了陛下,望见心仪之人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逾越的行为。然而心内却觉得羞耻,无法再见陛下。左思右想,却敌不过对陛下的思念之情,今日前来相认,却在半途中得知了舅舅在殿中发生之事。臣女不敢在陛下面前说假话,孟大人是臣女的舅舅,自幼照顾臣女,许多关于陛下的事迹,便是舅舅说给臣女听的。他这等忠心之人,不可能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陛下英明神武,治国有方,臣子百姓无不臣服,臣女才有此胆量,希望陛下明察,给臣女舅舅一个清白。”

    她眼中的泪水要落不落,十分脆弱的样子,然而面上却显出一抹刚强,而刚强之中又有着一丝哀伤,使得面如秋风刮过后的芙蓉,又坚毅,又柔弱。

    章滢已经将当年侧夫人经常在颍川侯面前展现的那种哭态出来,偏偏她容颜美艳,更多了一份其他女子柔弱起来没有的坚毅,反而效果更好。

    见明帝眼中流露出了的隐隐约约的思绪,东太后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趁热打铁道:“皇帝,如今西太后身体抱恙,正是需祈福之时,若是冒然见血,倒不妥了。孟大人虽然自己有疏忽,然而智者千虑也有一失。陛下不如缓一缓,也给时间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是故意陷害的。”

    明帝缓缓道:“既然东太后如此说了,那便缓三天。也算是给母后积德。朕使刑部去查,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官服上动手脚!”

    虽然不冷不淡的一句话,然而章滢却听出来了,明帝这是松口了,他的意思已经不再将罪名直接安置在孟祈佑的身上,而是查幕后之人。

    章滢喜上眉梢,连忙道:“臣女谢谢陛下,谢谢东太后。”

    她的目光看向东太后的时候,正望见东太后慈爱的对她一笑,顿时心中更是感激,今日若不是东太后在这里,也许事情会变得很难。

    明帝见章滢还跪在地上,眉头微微的舒展,抬手道:“起来吧,地上潮气重。”一旁有宫女听到了,识颜色的上去将章滢扶起来。

    东太后自然是看到了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神色,缓缓的一笑,常年吃斋念佛的面容带着一种佛一般的高深莫测,“陛下,如今章滢也找到了,你看要给她一个什么封位好呢?”

    明帝闻言后,稍微想了想,“赐珍字,择日封妃吧。”

    明帝的话一出,连魏宁都是一怔,虽然知道陛下对这个在弄风阁里遇见的女子格外的看重,可是一进宫,就直接封为妃位的,在明帝继位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

    明帝宠爱的妃嫔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像以前的莹妃,现在的碧修容,那也没有一个是直接封了高等级的位置,莹妃也是入宫好几年后,才得了明帝的封赐,如今这个章滢,难道是格外得陛下的眼?魏宁不由的多看了章滢几眼,目光最终停在了那张纸上。

    而场中唯独只有东太后一个人,不管是心内,还是眼底,都没有多少吃惊的神色,望着有点呆愣的章滢道:“珍妃,还不赶紧谢恩。”

    另一边,汶老太爷接到流翠送来的信后,便到宫中去找章滢。

    当他到公主馆去寻的时候,其他的人说章滢到了安嫔的宫中。当汶老太爷到了安嫔的宫中,章滢又去了御花园,最后待汶老太爷知道了章滢到慈宁宫时,走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明帝牵着章滢的手,从慈安宫走出来,正巧见汶老太爷站在门前,不由扬眉道:“汶老御医,过来替母后看诊的吗?”

    汶老太爷在扬州的时候见过章滢,此时看到她站在明帝的身侧,事情肯定已经发生了。当时云卿身边的丫头流翠就说过,要在章滢没见明帝之前给她,若是见了,也就不必要了。

    “老臣特意来看看西太后服药的情况。”汶老太爷不动声色的说着。

    “劳汶老御医费心了。你在宫里,母后的病朕才放心。”明帝一笑,脸色看起来比白日里好了许多,双眉里的刻痕都比往日浅上些许。

    东太后站在一旁,望着汶老太爷,缓缓道:“如今有了汶老御医,过几日又有喜事出现,想必西太后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喜事?”汶老太爷抬起头,望着明帝身边的章滢,忽而一笑,“恭喜,陛下又添新佳人了!”

    “对,佳人,珍妃正是珍的佳人啊。”明帝哈哈笑道,旁边的人也陪同着一起笑着,只有章滢的笑容浅淡的若一抹云丝,随时可能消散在春风中。

    云卿在家中等待着,她拿着一本书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不时的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

    有了汶老太爷和御凤檀两人的合力,将孟祈佑行刑时间延迟自然是不难的。她只需要在家中等待事情的结果就好了。但是,在胸有成竹之间,她又有些担心。章滢的性格虽然是变了不少,但是骨子里一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就像上次,她要进来找云卿的时候,还是带着急迫和冲动的成分在里头,不顾流翠的拦截就往里面冲。

    章滢对她舅舅和舅妈的感情,云卿是知道的。在心情急迫之下,章滢也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她那日和章滢说话,听章滢对安初阳的感情确实是真的,对于一辈子的事情,章滢再怎么冲动,也应该会踌躇才对。

    然而,云卿一手策划都成了空,等到的却是章滢被封为了珍妃的消息。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本月十四对进行珍妃的封位大典。

    因为明帝对章滢的宠爱,怕她一个人刚进宫不熟悉,在得知云卿与她是好友之时,传召云卿进宫陪伴章滢,直至封妃典礼完成的那一天。

    当消息传遍了宫中,不少妃嫔都气的暗自咬牙。其中最气的便是晶心宫的莹妃。

    “好个贱蹄子!竟然到弄风阁去勾搭了陛下,还让陛下念念不忘!”莹妃站在屋里,一手将桌上的物品全部扫落,咬牙切齿道:“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竟然直接一跃成了‘珍’妃!”

    莹妃气的不仅仅是章滢一跃成为妃子,还有章滢的这个封号,进宫这么多年,明帝可从来没给哪个妃嫔用过“珍贵”的“珍”字。

    “珍字?!她配吗?”莹妃越说越气,拿起背后的靠枕对着前面砸去。

    旁边的心腹婢女见此,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费不着为了她生气。小心隔墙有耳啊!”

    莹妃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就做上了妃位,和本宫平起平坐!若是有了倚靠,那还不把本宫踩在脚底下吗!陛下还怕她什么在宫中不熟悉,派了沈云卿那个贱人来陪她!这宫里那个妃嫔有这样的待遇!”

    当说到‘云卿’的名字时,莹妃更觉得气愤!一双美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又是沈云卿,只要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和沈云卿扯得上关系!这章滢进宫的事情,只怕也是她一手策划,故意让一个人进宫与自己争宠的!

    她冷冷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寒光,戴着银色镶嵌珍珠护甲的手指在桌上划出两道白痕,暗道:沈云卿,你想让那小蹄子做珍妃,可没那么容易!

162

    紫禁城,未央宫中,浮云漫卷,春日的天空如同碧洗,偶尔有一两朵浮云从上面慢慢的飘过。

    两名女子正站在宫中的一处杏花树下,袅袅婷婷的身姿如同浮光夺目,比起背后的杏花更要多上一份动人的光彩。然而两人的神色,却是不似春光那般灿烂,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气息,在她们之间萦绕着。

    一名侍女捧着一朱红玉盘走了过来,站在其中一人面前,低下头恭谨的问道:“珍妃娘娘,陛下让奴婢来问,这些簪子的样式中,你喜欢哪一款?”

    女子在听到‘珍妃娘娘’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有一丝陌生,还有一丝淡淡的厌恶。章滢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尽管这个称呼给她带来的是荣华富贵,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宠爱。

    未央宫是离明帝最近的一处宫殿,自开朝之后,便没有哪个妃嫔入住进去过。蜿蜒的飞檐,琉璃的屋顶,精致的装饰,华贵的摆设,每一处都是选用宫中上好的物品所制。因为工部和内务部都知道明帝对这位珍妃的格外看重,所以每一样东西都是极为用心的。

    而这几天,在妃子行典大礼时所需的东西,每一样明帝都是让人备了数种,让章滢挑选出最喜欢的,再命工匠立即赶造,这样的宠爱红了宫中许多妃嫔的眼,几乎要让人嫉妒的得了红眼病。

    可惜,在人家眼中的富贵荣华,章滢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扫过那上面累丝凤形烧蓝点翠钗,镂空牡丹形红珊瑚镶嵌水晶步摇,扭珠洒金蝶形玉夹金缀南珠头冠……每一样都手工精致,都是世间难以看到的新款,单单那头冠上的南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一致,随便拿出一颗都可以让中等家庭三口之家好好的生活数年,这些东西章滢喜欢吗?她喜欢。

    只要是女人,对于这些漂亮精致,独一无二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格外的爱好,然而此时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过是觉得名贵,眼中没有露出一丝惊喜,轻缓的开口道:“就要这个吧。”

    宫女欣喜的道:“珍妃娘娘好眼光,这个可是陛下让添上去的,果然还是陛下最懂娘娘呢。”宫女大概是想讨了喜头,嘴巴惯常的说上两句讨喜的话。平日里在宫中的女人,谁不就喜欢听这种陛下对谁独一无二之类的话。

    可惜章滢并没有露出什么格外的欣喜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摆了摆手,让宫女下去了。宫女以为自己哄得新晋的珍妃开心,连忙喜滋滋的退下。

    而站在一旁的云卿却看出来,章滢那一抹弧度,与其说是开心,还不如说有着淡淡的讥讽。

    几天前,云卿奉了陛下的命,到宫中来陪章滢直到封典完成,而这些天,明帝也没有来未央宫,看起来颇有几分新婚前不见面的架势,让云卿暗暗觉得奇怪,明帝对章滢似乎是有些太好了,超出了对其他妃嫔的好,但是这也不能就将章滢的喜怒给淹没了,她看得出章滢眉目里的情绪。

    待周边的宫女都退下了之后,云卿想了想,眸子淡淡的流转,黑曜石一般散发出浅浅的光泽,望着章滢的瞳眸散发着清润睿敏的光芒,柔声地道:“章滢,你真的愿意以后就在宫中生活了吗?”

    自问过章滢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后,云卿知道,这一切肯定是东太后设计的。否则的话,那日东太后果然就那么巧的出现在西太后那,很明显,东太后知道明帝在看到白色官服后,立即会过去看一看自己的母后。

    虽然这次是章滢稍微着急了一点,但是这不是章滢的错。是东太后心思太阴险,又太慎密。她早就将目光瞄上了章滢,以快速的手段将章滢引到了坑中。

    东太后历经自己的亲生儿子叛变,都能依旧在明帝的后宫占有一个太后的名分,可见她的手段绝不一般。这样的设计对于历经风雨根本就不够多的章滢来说,实在是太过有效。

    但是纵使现在被封了妃子,如果章滢不想在宫中生活的话,云卿还是能有办法让章滢不用在宫中的。但是这几天,章滢始终都未曾说过要离开宫中的话,云卿也摸不准章滢现在的心态。

    要知道,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摸准的东西,章滢一直藏着掖着,眼神里有很矛盾的情绪出现,这一切都是云卿没有在进宫当日就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原因。

    此时,章滢听到云卿的话后,慢慢的将放空的视线收了回来,丹凤眼里如同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那种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勇敢无畏却清澈无底,多了一种云卿熟悉的东西。那是云卿在照镜子的时候,无数次在自己的眼眸里曾经看到过的眼神。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章滢的声音没有平日的高扬和明媚,低沉的就像是杏花瓣上要坠下的水滴。

    自她成为了珍妃之后,明帝让刑部去查了孟祈佑之事,有了明帝的旨意,刑部自然是不敢放松,从孟夫人那里了解了是在哪家制衣坊里所为,到了制衣坊之后,自然和桑青所见到的情况是一样的,制衣坊里只有一片浓浓的血腥味和横尸。

    制衣坊一门全部被杀,此事变得更加不简单起来。刑部丝毫不敢隐瞒,上报了陛下,着手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被专业的杀手所杀,时间在孟祈佑上朝的前一天晚上。

    如此,倒是洗清了孟祈佑部分的嫌疑,但也不能完全证明他的清白。因为这件案子,是专业人士所为,一时半载的查不出头绪。

    而另外一边,孟祈佑的上峰吏部尚书和耿沉渊以及朝中一些官员一起上书,证明孟祈佑平时为人,联名保证其人品质。如此,陛下以一个待查的名称,先让孟祈佑出了牢中,依旧任吏部侍郎一职。

    然而得知了自己的外甥女为了救自己而进宫做了妃子的孟祈佑,当即就惊呆了,气大性躁的他差点就要再进牢中去,也要换外甥女出来。是耿沉渊好说歹说,加上章滢说自己也是愿意留在宫中的,才安抚了孟祈佑。

    谁都知道,孟祈佑在触了这么大的霉头,却安然无恙的从牢中出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章滢。

    明帝要宠一个女人,自然是要照顾一些她的家人。否则的话,自古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送自家的女儿进宫去搏一搏呢。

    以前有一句古话就是说这种现象的——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本诗出自《长恨歌》,说的是杨贵妃令杨家飞黄腾达)所以,人人都说孟祈佑有远见,有福气,接来一个好外甥女,才躲过了这一劫。

    云卿却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孟祈佑这身官服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是孟祈佑,也是章滢的原因,而是有人要利用人,逼迫人来为她做事。

    她听了章滢的话后,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笃定,慢且坚定道:“若你不想要在宫中的话,我可以让你不用呆在宫中。但是要换一个身份,以后也不能呆在京城附近。”

    这是她在得知章滢要封妃后,一直考虑了许久,想到了一个十全的计划。她有想过让慧空大师来说些什么,但是慧空隐晦的提起章滢的事,发现明帝对章滢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执着。若是慧空再说多了,只怕会引来明帝的怀疑。

    最后云卿想到:如果章滢不愿意的话,她可以让她出宫。而付出的代价,云卿也和章滢说清楚,脱离宫中之后,自然不能再做‘章滢’了。

    和缓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章滢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眸中带着诧异,她现在还不知道云卿在那一日其实是为她做了策划的,如今听到云卿可以让她出了皇宫,不知怎么,她的心中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她的心底的确是对皇宫没有多少向往的,然而此时,却也说不出立刻赞同的话来。

    她听的出云卿的意思,换一个身份,应该就是要假死遁走,然后开始另一个身份的新生活。那以后她就不是章滢了,也不能再见舅舅舅妈,还有其他的好友了,她害怕这样的生活。

    如果……

    章滢的眼底闪过一道淡淡的光华,抿了抿淡红的唇,丹凤眼里带着一种执着,“云卿,我想见一见安初阳。”

    她的犹豫云卿看在眼底,说实话,当初章滢便对失身的事不能释怀,如今真正和明帝相认,对于章滢来说,既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解脱。然而在这样的解脱里,还有对初恋有一种难忘的憧憬,云卿能明白章滢的犹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弃身边的一切重新开始的,她点点头,不管章滢是要重新开始,还是要留在宫中,都需要对这份感情做出一个了断才可以。于是云卿点点头,道:“好。”

    花园里的一处假山后。

    将所有宫女都差遣走了的云卿站在一棵树下,站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望着背靠一片假山的一男一女。

    章滢今日特地换了一身黛绿色暗花蝶文的雨丝锦,下身系着碧色绣水云边的百褶裙,飘逸动人,略显苍白的容颜也稍微凃了胭脂,本来就艳丽的面容更显得千娇百媚,娉婷如一株海棠花,身后的花儿为她更添上一抹秀色。

    而她的对面,则站着身着宫中禁卫军所穿的玄黑色软甲服的安初阳,腰间系着三寸宽的墨带,左边配着金刀,正肃的装容让他本来就冰冷的面色显得越发的英挺,下巴坚毅,眼眸乌黑望着章滢,目光往站在右侧方不远处的云卿身上一撇。

    他在宫中执勤,正好碰到一个小宫女,说是韵宁郡主有事找他,让他在落霞间等她。待他来了之后,云卿只是带他站定在此处就走开了,接着章滢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浓黑的眉毛皱了皱,小麦色的肌肤有着一种勃然的生机,章滢的目光在这张冰冷的俊颜上流连,她知道安初阳看起来冰冷的容颜下,心却不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对她伸出援手,还将自己幼时的事情说出来安慰她。章滢深深一呼吸,将放在心底一直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安初阳,我喜欢你,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虽然章滢平日里胆子不小,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骨子里仍然有着女性的羞涩,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说,以后就更没有机会说了。于是抑制住了眸中的怯意和羞涩,睁大眼望着安初阳,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是陛下的珍妃。”安初阳眉头略微一皱,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他是知道章滢的事情,每日在宫中巡逻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听进的珍妃的各种事迹。然而在他听来,事不关己,他便不会去关心。当然,若是和另外一个人有关,那又不同了。虽然和章滢有过几次见面,也一起说过话,但是现在听到章滢的话,他心中十分吃惊。

    章滢何时喜欢上他的?不得不说,安初阳的性格并不是多细腻,他安慰章滢,是因为章滢来自于扬州,又是云卿的好友,秉着爱屋及乌的心情,他才过去安慰一下章滢。或许还因为发现章滢和他能聊得上来,算得上是同乡也是朋友。

    然而他的心里,喜欢的都一直是云卿,并没有其他人。对于章滢这突然的表白,他是有点惊讶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之前就只是朋友,如今章滢已经是明帝的珍妃,安初阳作为臣子,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这一句话虽然简短,却让章滢的小脸白了一白,嘴唇微微的颤抖,眼眸中透着被打击后的脆弱。

    鼓足了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换来的却是安初阳的再一次提醒,章滢努力去分辨着安初阳的表情,却看不出安初阳有半点遗憾,难过的样子。

    她觉得不甘心,声音微微颤抖,急切的接着问道:“若我不是珍妃,你喜欢我吗?”

    也许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安初阳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安初阳喜欢她的话,她可以换一个身份,至少还有一个人能陪伴在身边。

    可是安初阳却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是同乡,是朋友。”唯独不是情人。

    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章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碧色的长裙在地上逶迤出一抹蜿蜒的弧度。安初阳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是她自己觉得他对自己好,以为他对她多少也是有点情意的,原来是她一厢错付。

    云卿看这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章滢的身形颤抖,便走了过来,正迎上安初阳冷淡的面容和黝黑的眼眸,“你约我来,便是这个原因?”若不是云卿有约,他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到这边来。

    “嗯。”面对安初阳不似责问,却更甚责问的话,云卿心中略微有点过意不去的应了。看章滢这个样子,安初阳并没有给她要的答案。而安初阳以前是喜欢自己的,也许现在还喜欢着……

    安初阳望着云卿那白如凝脂的面容,心中有怒,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重复的悲伤。云卿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就算他认识云卿的时间早,求婚的时间也比御凤檀早,她都没有把他放到心里。这些他也无所谓了,今日,云卿却特地约他出来,让他听另外一人的表白。

    可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毕竟他的心思,云卿不一定知道。如今云卿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他也只有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是面对这件事,他心里还有有点淡淡的难过。

    他望着云卿,尽量克制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目光从遭受了深深打击般的章滢面上划过,启唇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对于章滢,他没有感情,也不可能说谎话欺骗她。

    “嗯。”云卿知道不能耽误他时间太久,便点了点头。

    挽着章滢一路走到了宫中,虽然这一次没有流泪,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和带着心伤的眼神,无不在述说着章滢心中的难过。

    感情这种事情,云卿知道安慰没有太大的作用。她可以去设计许多事情,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单单是靠设计就能成的。

    半晌之后,只听章滢的声音淡淡的飘在内殿之中,丝丝缕缕如同金鼎中出来的香线,“云卿,我要留在宫中。”既然喜欢的人不喜欢她,那么她留不留在宫中,又有什么不同呢。

    云卿一顿,却不是太惊讶,章滢之前的所为已经说明了她那时候心中有犹豫,是因为安初阳,只是云卿还是想问她,她扳过章滢的肩膀,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对视,认真的问道:“章滢,你现在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但是你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未来来泄愤。如果你不是真心愿意留下,日后痛苦的不是别人,只是你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为了一时的气愤,或者不应该的自尊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到了日后再来后悔,这不是云卿想要看到的。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活的开心。所以她一直用最大的能力来帮助章滢。

    章滢抬起艳丽的面容,眼底虽然还浸着悲伤,但是更多的却是肯定,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对着云卿拉出一抹笑容,目光望着华丽的帐幔上绣着的大朵大朵海棠花,声音轻轻地道:

    “我以为他对我多少都有些意思的,原来也不过是同乡之情。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也就断了心思,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平复心中说到安初阳时,那一瞬间的痛感,须臾之后,又道:“本来进来做公主伴读就是为了找一门好姻缘,以后可以帮衬舅舅,如今陛下对我这样宠爱,这天下,还有谁比陛下的权利更大呢!”

    她的话固然是没有错,但是这样的选择也充满了一种无奈,章滢的决心已经在了她的眼底,云卿其实很想再劝说她,但是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

    “若你真是这样决定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云卿说完之后,抬眸望着面容充满了坚毅和不后悔的章滢。

    “我现在做了珍妃,待正式封妃之后,手中就有了权利!到时候,我一定会将当日陷害我的人抓出来的!”章滢双眸带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甚至将原来眼中的伤痛都掩盖了下去。

    她本来是还有机会的,但是如今走到这一步,章滢在伤痛之余,还存在的就是恨意。若不是这个人,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云卿和她说过,她的症状绝对不是醉酒。事后她细细的回想,也的确不像是醉酒。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她章滢起码要利用得到的东西,好好的报了这个仇!

    ------题外话------

    我知道写章滢入宫,会有亲感觉心疼。但是并不是有波折,就代表人生不幸福。女主也是一步步经过波折走过来的。起伏波折是每一个人人生必备的东西。相信醉的文,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163

    云卿从章滢的眼底,看到了仇恨,没有了犹豫的章滢,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恨意便汹涌了上来。换做是谁,也不会不记恨这个毁了自己人生的人。

    本来云卿是不想说的,让章滢出宫换一个身份,过上平和的生活,比起生活在仇恨里会更好。但是此时,章滢决定留在宫中这个吃人的地方,那么云卿就不会让章滢带着懵懂无知,将仇人看成恩人。

    这几日她陪伴着章滢,有听章滢说过那日是东太后帮了她的忙,才让她顺利的求得了明帝的开恩。

    可是章滢她哪里会想得到,她真正的仇人,就是那个让她心存感激的人!

    虽然这样说出来也许会觉得有点残忍,然而真正的残忍是让章滢一直活在欺骗之中。云卿面色淡淡的望着章滢,开口道:“你知道给你下迷药的人是谁吗?”

    章滢本来还在心中想,想这个下药的人是谁。然而听到云卿的话后,她猛然的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看到了云卿的眸子带着清明的神色,很明显,云卿确实是知道这个人的。

    她望着云卿等着她说出答案,云卿轻轻地一叹,道:“这个人你想不到的。”

    “到底是谁?”章滢心中急迫的问道,既然她要留在宫中,一定要知道在背后害她的人是谁。原本她还要自己去寻找这个下手的人。

    “东太后。”云卿一字一字清晰的从唇齿里将这三个字说出来。她看着章滢的脸色一点点的变了,一下从苍白变成惨白。显然是没有想到,当日她心中感激东太后在她遇难的时候,为她说话。然而云卿跟她说,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东太后。

    “怎么是她?”章滢脱口而出。

    云卿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疑问。换成另外一个人,突然听到自己感激的人,原来是害自己的幕后黑手。必然会产生疑问。

    “你想不到,你还记得当日我还跟你说过,那个迷药的事情。”云卿慢慢的道,见章滢点头,继续道“汶老太爷回京之后,我有问过那个迷药的情况。那个迷药曾经在先帝的后宫出现过。你那一日在宫中的时候,手背上刺痛了一下,就是有人对你用药。”

    “先帝的后宫?”章滢的嘴唇顿时失了血色。现在后宫中太妃太嫔,要么就进了庙中修行,如果有儿女的随儿女去了府邸之中。唯一在宫中的就只有东太后和西太后两人。西太后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人还是昏迷不醒的,她不可能安排人去下药。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东太后。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章滢颤声道。

    云卿看着她慢慢地道:“你知道当年东太后的事情吗?”

    章滢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虽然进宫做十公主的伴读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少之又少。相比于云卿来说,她的阅历还是很空白的。

    于是云卿缓缓的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讲解给了章滢听。当章滢听到东太后亲手毒杀自己的儿子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东太后看起来是那样一个慈祥的人,整个慈安宫中檀香萦绕,一副潜心向佛的样子。

    就连东太后的手中佛珠也从来不离手,就这样一个人,曾经在腥风血雨之中,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她一时觉得有些惊愕,心内也微微的慌了。

    因为那一日正是东太后帮了她,她心中十分的感激。如果云卿没有跟她说出幕后的人是东太后的话,也许以后,她会经常去东太后那,可能会将东太后当作在宫中唯一的依靠。

    她的眼底露出了惊惶的神色,宫中比她想象的要险恶的多了。以前与伴读的那些大闹,在这样的计谋面前,就像小孩子一般。

    章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惊讶的心情压抑了下去。好在章滢刚进宫,对东太后的感激之情暂时只是那几句话中,云卿就已经将东太后这个幕后之人说了出来,若不然的话,东太后在后面会继续接二连三的有动作,来让章滢对她更加死心塌地。

    对于章滢来说,云卿和东太后两人之间,她当然会选择相信云卿的话。

    见她接受了事实,云卿将孟祈佑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章滢,这么说,不仅仅是要告诉章滢真相,还要让她知道,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多么的快速,让章滢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前面的铺垫,当云卿说到官服的事情时,章滢很快的就将前后联系了起来,那一日,也的确是太巧了些。若她没有遇见那两个嚼舌的宫女,她也许不会那样急切。因为那时候,她还想过要找云卿的,但是两个宫女的话,下意识的引导她,让她觉得只要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这才导致她义无反顾的往慈安宫去寻明帝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这后宫里的人,每个人的心肠都是越来越硬,活下来的那些,我不敢说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但绝不是好相与之人。东太后是其中一个鲜明的例子,她拿着你舅舅的性命做赌注,将制衣坊所有的人都杀掉,就是为了不让人找出证据来。你日后在这里生存,必定是要处处小心,而且,一定要冷静。”云卿看着章滢,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章滢不是不够聪明,是历练的不够。但是现在她所处的位置,既能给她一层保护,也是将她放在了风口浪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历练,一不小心就会死于人家的刀下。

    “我知道。栽了一次,我必然不会在这上面再栽第二次。”章滢字字透出她的决心,她要留在宫里面,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会走出一条路来。要斗倒东太后,她就必须留在宫中!

    她的双眸中带着一股必然复仇的光芒,眼眸流转之中幽幽沉沉。一个人的心,会因为挫折,因为仇恨,而得到迅速的成长。这一刻的章滢,全身散发出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气息。

    云卿看着她,虽然一个人变得有仇恨不是好事,然而在宫中生活,有这样的心,对章滢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你现在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东太后的手段。你既然已经入宫了,就安了她的心,她不会再出手段来陷害你。你要面对的,将是其他的妃嫔的嫉妒之心。这几日,到未央宫附近来打探消息的宫女可不少。”

    珍妃这个位置,带来的是什么,章滢还是知道的。她晓得,安露莹是明帝的宠妃,然而到了今日,依旧没有赐字,只是被称作了莹妃。而她一进宫就得了这个位置,虽然和莹妃是同一等级,但是赐字的妃嫔,和没赐字的妃嫔,是不同的。

    她心里有着微微的害怕,然而更多的还是要面对的心情,“陛下让我带两个婢女进宫,我带了谷儿和米儿,她们是我从扬州带来的。贴身的东西一应让她们经手。”

    云卿点点头,“贴身的物品自然是不能给其他人沾染的,但是最厉害的害人法子,并不是给你下毒,而是设下圈套,让你不知不觉就走入了死亡的陷阱之中,而你,很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嘴唇微微的勾起,扬起一抹弧度,鲜红的唇像是从窗口露出来的美人蕉,诱惑媚人,章滢却觉得云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微微令人发凉的温度,她抿了抿略失血色的唇,不大自信的问道:“听你的语气,你似乎经历过不少?”

    云卿微微一笑,抬手在花瓶里的新鲜花瓣上拂了拂,侧过头来,眼波含笑道:“你以为,我一个商人之女坐上郡主之位,就没有人嫉妒了吗?”

    章滢面色微微一变,心下愕然。当初在白鹿书院的时候,她天真无知,甚至也拿云卿的身份说过事,那时候还只是在扬州。后来云卿到了京城的一年,从郡君到郡主,这样的身份,肯定令京城的众多豪门世族更加的不满吧。

    “其实这件事,你就不应该惊讶的。在这京城生活,比起扬州来,更加复杂。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云卿将花瓣上的一滴水珠抹下,花瓣一坠,水滴落到了桌上,成了一个圆点,“我走过来有多么的不容易,你也一样。可能比我更艰险。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提醒你,不要陷入到这样的地步里去。我并不希望你出事。”

    联想到自己当初,章滢确实也不理解云卿身上为何一直有那种淡定自如的神色。人在历练之后,总会变得有一些不一样。她望着云卿,一身明兰色刻丝绣蝶纹的云丝长裙,烘托出她高贵的气质,眼如星辰,眸如秋水,一举一动都让你赏心悦目,就算在和自己说那些曾经的被陷害的日子,也是那样的清清淡淡,不会露出一丝怨气,一丝不甘,就像是风掠过花丛,留下的只有香风阵阵。

    只有这样的神色,才能让人觉得安定。

    “我会小心的。”章滢郑重的点点头,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眸子里这一刹那迸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这之后,章滢变得更加的沉稳了,未央宫里依旧每日宫女穿梭,精美的佳肴,上好的用具不时的有人送过来。比起以前的那种浑然不在意,章滢还添了一份处事精明,对于宫女内侍也不再是不放在眼底。这些东西,自然有云卿提醒过的,但也有章滢自己领悟到的地方。

    而这几天,也有一些宫中嫔妃过来未央宫,脸上的表情或骄傲,或鄙视,或和气,或巴结,什么样的都有。章滢也是一概接待了,不卑不亢,始终保持着她那淡淡的样子,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让后宫里有些来探风的人摸不准新进的珍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果然是不安宁啊。”章滢喝了一口茶,随即叹了口气,刚刚又送走了一个嫔妃,她觉得脸都有点木了。

    但是这几天,她就发现在宫中生活,确实是一点都松弛不得。昨天从小厨房送来的汤,里面就掺了让人全身长疹子的东西,好在云卿发现的快,让人倒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

    “嗯。”章滢点点头,望着外面的天光,眼眸里透着无限的静默,短短几天,她面上那种稚气和天真就褪去了不少,以前若说是一朵海棠花,也只是半开半合,红得极嫩,如今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感觉,虽然还是那般鲜艳,“明天就是封妃典礼了。”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云卿因为陛下的命令,只能留在宫中陪伴着,而她的婚事都是谢氏和沈茂在操劳。待章滢封妃结束之后,她也要大婚了。

    想起御凤檀,云卿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甜意,好在她和御凤檀两人情投意合,不用单方面相思苦。只是这段时间他一手操办婚礼,又因为刚接了京卫营的事情,两头奔波着跑,人大概也瘦了吧。

    按照大雍的风俗,大婚前的一个月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若是见面了,夫妻以后也许不能琴瑟和鸣,相亲相爱一辈子。本来云卿是觉得没事的,这种说法不可信。但是御凤檀却是很郑重,他说他要和云卿一辈子永远不分开,既然两年都等了,这一个月他也能等。

    一个宫女走进来,禀报道:“珍妃娘娘,莹妃娘娘来了。”

    章滢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明帝的妃嫔有好几人,但是妃子里最受宠的就是莹妃了。碧修容没有来,章滢认为莹妃更不会来了,据她所知,莹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于她进宫颇有微词,怎么这次反而亲自来了。

    但是人家来了,她自然还是得让人进来。毕竟她现在还不是珍妃,也不是摆架子的时候。与云卿对视了一眼,章滢摆手道:“请莹妃进来。”

    宫女应声,随后出去传话。片刻之后,莹妃右手搭在她的贴身宫女彩华的小手臂上,身上穿着绣着繁复花纹的华丽宫装,立领的衣服将她白皙的小脸衬得越发的小巧,杏眸里闪着光彩,红唇滟滟,脸上带着她一贯的倨傲,眼眸看向她人的时候,暗含着一抹轻蔑。

    她这般的姿态,云卿是见多了两次,也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在她进来之后,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便让云卿有些许的惊讶。

    秀丽的容颜带着一股诗书气息,百褶裙上绣着连绵的梨花,柳眉细致,而眼眸微窄,面容上带着些微的笑意,进来之后,便迈着细碎的步子,对着章滢和云卿行礼道:“古晨思见过珍妃娘娘,见过韵宁郡主。”

    古晨思是古次辅的孙女,和云卿见面两次,就起了两次的冲突。第一次窃诗,第二次被打,按理来说,她见到云卿就应该两眼生怒才对,可此时她态度温和,完全不同于前两次的模样,倒是让云卿微微挑了挑眉,有点期待下面会发生的事情。

    莹妃走进来之后,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眼神里却没有半丝笑意,先是将未央宫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都环视了一圈后,目光停到了左边摆设的一对蓝玉花瓶时,才曼声道:“妹妹真是受陛下宠爱。这对花瓶可是落日国进贡的好东西,全国都只有这一对呢。”她虽然说的平和,然而眼眸里没有忍住那抹嫉妒。

    这对蓝玉瓶当日她也像陛下要了的,因为莹妃最喜欢的便是玉器,但是明帝却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如今却看到摆在了未央宫,让她摆好的面孔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

    章滢也不起身,脸上并没有摆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望着莹妃道:“这些都是陛下准备的,我也不懂。谷儿,给莹妃娘娘和古小姐上座。”莹妃可以对她张口就喊妹妹,章滢却做不到喊姐姐。谁都看出莹妃来这里明显是没有好意的。

    古晨思待莹妃坐下了之后,才坐下,微微含笑道:“珍妃娘娘初初进宫,身边有韵宁郡主陪伴,看脸色倒是越来越美丽了。”

    她这话,倒有些示好了。云卿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果然见古晨思是对着自己在笑的,那么今天古晨思来未央宫的目的,是针对她来的,她淡淡的一笑,道:“古小姐自护国寺后,也变得美丽多了。”主要是嘴巴没那么讨嫌了。

    古晨思脸色微微一僵,看眼眸仿佛就要发怒的样子,但是很快她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哪里比得过韵宁郡主,珍妃娘娘,莹妃娘娘明艳动人。”

    她一说完,莹妃就冷笑道:“是啊,珍妃娘娘如今可不是明艳动人吗?!”她的语调带着刻意的拉长,明显是对古晨思将章滢的名号排在她的面前而有所不爽快。

    沈云卿是一品的郡主也就罢了,章滢还没封妃,别人就将她排在自己的面前,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古晨思哪里会想到这些,她又没有云卿那般面面料到,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但是更多的则是不满。她姨妈可是魏贵妃,莹妃算个什么东西!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混不过人家一个刚来的女子,连个封号都没有,怪得了谁!

    但是在宫里,她也不会真的将心中所想说出去,莹妃有品级,她没有品级,一个大不敬之罪,到时候打了她,就算姨妈再给她找回来,还不是已经挨了打了。

    在这方面,古晨思还是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开口道:“莹妃娘娘艳冠宫中,宫中妃嫔无人不羡慕。”

    艳冠宫中……

    这句话若是平日里听来也就罢了,如今章滢和沈云卿两人坐在这里,她们两人的容貌,一个似海棠,妩媚美艳,一个像牡丹,高贵淡艳,平心而论,比起安玉莹来,不论是年龄,还是外貌,都更胜一筹。

    安玉莹觉得古晨思的这句话充满了讽刺,双眸中掠过一抹寒意,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忍住满肚子的怒意,缓缓的开口道:“本宫哪里比的上珍妃二八年华,正是青春美貌呢。”

    她端起一杯茶,眼眸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含笑道:“妹妹这里装饰格外漂亮,日后姐妹两人多走动走动,我也好到这里欣赏欣赏呢。”

    章滢也微笑,满脸亲切和欢迎,“姐姐有这样的好意,妹妹真是受宠若惊呢。”

    古晨思这回学乖了,在章滢和莹妃打机锋的时候不插嘴,只是转过头对着云卿道:“郡主就快要大婚了,到时候一定我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这样的态度就实在是太明显了。云卿略微想了一想,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古晨思本人肯定是对云卿有十分大的意见,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上次在护国寺中的挑衅。然而古次辅和魏贵妃却不是这样想。随着御凤檀开始手握京卫营的军权,云卿不日就要成为瑾王世子妃,三皇子一党的人便需要拉拢云卿,至少不要让其他党派的人捷足登先。

    若是让其他的人来,显得就有些刻意了,而古晨思与云卿年纪相仿,打着道歉的名号,拉近两人的关系,倒也是十分合适。

    她心里暗笑,这还没有嫁过去,人家就已经开始有想法了,朝廷上真是瞬息万变,是友是敌,有时候只是利益的变化而已。

    云卿看着古晨思略带讨好的亲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在人不得罪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很和气的人。古晨思的眼眸里有着些许的期盼,她虽然是古家小姐,在外面是很有面子。然而实则只不过是古家的一枚棋子。将来要嫁的人,也是古家要拉拢的人。若是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其他的孙女随时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原本因为她有才名,又生得好,所以古次辅格外疼爱她,可是损了名声之后,古次辅比起以前也将她看的淡多了,所以古晨思这一次,很希望自己能和云卿拉近关系。并觉得自己在护国寺做的那等行为真是愚昧到了极点。

    “古小姐到场观礼,瑾王府一定欢迎的。”婚礼邀请宾客的事情,是由男方主持的,以古次辅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有请帖,这一点上,云卿不必矫情。

    听到这句话,古晨思心中放下了心,看来沈云卿也不是那般记恨的人。只是她到底不敢放松,云卿将韦凝紫以谣言罪告入天牢的事情,就是上个月发生的,在众人的记忆里可还鲜明的很。

    但是她今天来的时间不大好,莹妃也刚巧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可她在宫中不能逗留太长的时间。

    两人坐了一段时间,又有宁贵人过来。莹妃显然在未央宫呆的极为不舒服,此时起身告辞,袅娜的身姿从未央宫走出,留下一殿的浓郁香味。

    对于莹妃这样的阵仗,云卿和章滢已经见怪不怪,相互对视着微微一笑。

    过了晌午之后,云卿用膳便到殿外走一走消消食,也算是放松放松心情。未央宫虽然珠玉堆砌,一片富贵,然而却少了一丝让人觉得亲近之色。

    她望着花丛里各式各样的鲜花,看着白的梨花,粉的桃花,交错在一起,那样的美丽,宛若画卷一般在人的视线内展开。皇宫里的景致果然是不凡的。可惜缺乏了一种天生天长的灵气,比起那一年在乡下庄子里看到的景致,云卿更喜欢后者那种不拘束的感觉。

    她正沉浸在欣赏景色之中,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道:“韵宁郡主。”

    云卿回过头来,垂眸看去,一名面生的小宫女正对着她行礼,她展露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有何事?”

    那小宫女摇头道:“韵宁郡主,古小姐请郡主到晶心宫中一述,特意设下一席点心佳肴,为以前的事情赔礼道歉。”

    上午之时,见到古晨思就觉得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到了下午就来请她过去。只是云卿记得,晶心宫是莹妃的宫殿,古晨思为何会在莹妃的宫中跟她道歉呢?

    这小宫女似乎是看出了云卿的所想,又仿佛早就知道云卿会有这样的疑问,恭谨道:“今日古小姐本来想要去跟郡主道歉。但见珍妃娘娘宫中来人甚多,方觉不便。而魏贵妃如今在玉坤宫内抄经祈福,不便打扰。于是古小姐便在莹妃娘娘的宫中设下宴席,莹妃娘娘见她言辞恳切,便使了奴婢前来邀请。”

    这小宫女说完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见云卿不言不语,又道:“莹妃娘娘和古小姐都在等待韵宁郡主过去,古小姐说韵宁郡主若是能去,她必定十分开心,以前的事是她不懂事,期盼郡主宽宏大量,给她这次道歉的机会。”

    倒是个口齿凌厉的小宫女。云卿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一抹笑意,如清波泛起涟漪。古晨思想要和她交好,这是云卿身份地位的改变,导致形势的改变,云卿可以理解。

    可是莹妃为何要帮古晨思呢?虽然莹妃和皇后两人因为之前流产的事情有所芥蒂,但是宁国公府和四皇子结亲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的。

    莹妃帮助三皇子党派的古晨思与自己和好,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呢?

    就连今日莹妃突然到未央宫去一趟,坐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又走掉,也同样变得耐人回味了起来。

164

    就连今日莹妃突然到未央宫去一趟,坐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又走掉,也同样变得耐人回味了起来。云卿望着那伶牙俐齿的小宫女,面上露出一丝犹豫,道:“古小姐所说的事,我已经忘记了,特意设席招待就不必了。”

    她这么说,显得很是宽宏大量,如果古晨思只是要道歉的话,云卿已经说过既往不咎,那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当然,如果是其他的人有着其他的目的,那又说不定了。

    那小宫女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连连摇头道:“郡主,古小姐说她以前所为实在是过分了,不当面跟郡主道歉,实在不能安心。还请郡主过去,奴婢才能心安。”她说着,面色带着一点点的惊惶,让人看着就觉得,若是云卿不过去的话,这个小宫女肯定会受到惩罚,只怕这惩罚还是不轻。

    云卿看着小宫女的脸色,淡淡的一笑,好像是被她可怜的样子打动了一般,眸子里露出些许的不忍,道:“好吧,既然古小姐请我过去,那我就随你过去吧。”

    她说完之后,小宫女就露出欣喜的神色。云卿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现在花园中,珍妃娘娘不知道,我派身边的婢女去告知珍妃娘娘,我现在前去晶心宫了。”

    听到云卿的话,小宫女的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见云卿看过来,连忙掩饰的低下头。

    云卿像是没看到她的神色一般,然后走到了一旁,对着流翠吩咐了两句,交代完了之后,又走了过来,跟着小宫女向晶心宫走去。

    她一路上慢慢地走,像是在欣赏四周的风景。小宫女却十分的着急,想起了莹妃的吩咐,但是现在已经将韵宁郡主请来了,于是她耐着性子跟在云卿后面慢慢地走。

    未央宫和晶心宫有一段的距离,这样慢慢的走过去,光在花园的路上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等到了晶心宫的时候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晶心宫是莹妃居住的地方,由于莹妃喜欢玉石,所以在进入晶心宫的时候,举目四望,宫中的许多装饰都是由上等的玉石雕饰而成,地板也是由有“汉白玉”之称的大理石铺就而成,透着一股华贵又冰冷的气息。这宫中的装潢虽然没有章滢所在的未央宫那般簇新富丽,却也从那一件件珍贵的摆设中,看出明帝对她的宠爱。

    待云卿到了晶心宫之后,便看到莹妃站在大殿之前,一瞧见她的身影迈着莲步款款走来,一脸和善的笑,好像以前的那些龌龊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古晨思在后面看了她真的来了之后,也是满脸的欣喜,“没想到郡主真的会赏脸到来”,她坐下之后首先向云卿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既然古小姐相请,我自然是会来的。”云卿对着她微微的一笑,抬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目光在莹妃带着喜色的面上轻轻的掠过,然后抿了一口茶。

    古晨思今次进宫本就是为了祖父和卫贵妃所嘱咐而来,要向云卿赔礼道歉,拉近两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她以为云卿是不会接受她的致歉,毕竟当日她做的实在过分了,但没想到云卿竟然大度的喝下了这杯茶水,古晨思的眼中流露除了欢喜的神色,这是不是代表云卿不再怪罪于她了呢?

    古晨思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韵宁郡主果然是好气度,以前是我无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郡主饮下这杯茶,可就代表了对以前的错事既往不咎,我衷心希望以后再见到郡主的时候,能够两厢和气。”

    云卿笑了笑道:“古小姐说的是,以前发生的那些不快的事情,小女子已经忘了,云卿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秋后算账之人。”

    她这么说,古晨思的面色微微的一变。在诗会上,她曾抄袭过云卿的诗词,却被云卿用计谋揭发了,后来,在护国寺她又说起了京中的谣言,也被云卿狠狠的掌掴。虽然她心中也十分的不甘心,曾想过什么时候将这些侮辱找回来。但这些在和家族的利益比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三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十分的和睦。好似三个人从来都是这般的友好一般。

    古晨思从未央宫里出来就到了卫贵妃的玉坤宫里,不想,现在的卫贵妃已被人禁足,不许任何人探望,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古晨思没有任何办法,恰好遇见莹妃经过,便向她询问了一番,在得知古晨思是为向云卿致歉而来,莹妃便主动提出让古晨思到晶心宫来,又差人特意邀请云卿来晶心宫与她见面。

    古晨思正发愁,见莹妃这番说辞,不由得有些心动,却又暗自踌躇。她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莹妃与皇后是一条船上的人,同是四皇子党。

    自己家由于姨妈卫贵妃的儿子是三皇子,自然就是依靠着三皇子。按理说,她们两人最多也只是点头之交,不方便有过多的交际。

    但又想到祖父的交代,左思右想下还是应了莹妃的安排,她想着,宫中多少的眼睛看着她进了莹妃的宫殿,就算是有什么事,害怕莹妃脱得了关系吗?所以莹妃没道理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她也乐得能有见到云卿的机会。

    此时,见云卿前来,自己已经向她致歉,完成了祖父的交代,不由得对莹妃的看法有了些许的改观。

    就在这时,莹妃的贴身侍女彩华上前来,躬身对莹妃道:“莹妃娘娘,奴婢有事请莹妃娘娘过去一看。”

    莹妃秀眉微蹙,不悦道:“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不能好生处理了吗?没见本宫正在招待客人吗?”

    彩华看了一眼云卿和古晨思,带着歉意的眼眸有些为难,道:“娘娘,那衣柜中的衣物都是陛下御赐,奴婢不敢乱动。”

    明帝御赐的衣物自然不一般,虽然在宫中嫔妃的宫中,都会有不少的御赐之物,算不得十分稀奇。然而御赐的东西不能送人,不能损坏,否则的话,可以与藐视陛下同罪。莹妃面带歉意的看了看云卿两人,似是不好离开,但是又想要去看看内殿里的衣物,十分为难的样子。

    古晨思善解人意道:“娘娘,您就先去吧,这里就由我陪着云卿吧。”

    莹妃就是等的这句话,古晨思说了,莹妃便顺着台阶下,美目莹然如波,声音含笑道:“好,既然古小姐这样说了,那我先去内殿看一下,毕竟是陛下赐予的东西,马虎不得的。”

    云卿淡淡的一笑,并不开口,看着莹妃和彩华的身影消失。她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地品尝。糕点入口即化,软糯可口。她的眼眸内划过一道暗藏的芒光,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愉悦,果然是宫中的东西,的确相当精致。

    古晨思单独与云卿呆在一起,这样的情形让她感到了些许的无措。对于这样的场面,古晨思也是很少的,她的祖父虽然不是首辅,但也是仅在首辅之下的次辅,在朝中也可以称得上是人人敬重,礼让三分。一般人见到她这个次辅孙女还是多少会给一些面子的。像这样设席专门向人致歉的事,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转头看了云卿一眼,发现云卿脸上并没有丝毫尴尬,或者不自然的神色。不由得暗地中佩服。从见到云卿开始,她给她的印象总是冷静,睿智,不慌不忙。这样的神色,在她的记忆里,所接触的人里,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她的祖父。

    古次辅历经两朝,有这样的城府是理所当然的。而云卿却只不过是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少女,古晨思突然意识到,也许云卿一开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就这样默默地想着,两人相对无言,但是由于云卿脸色十分自然,古晨思略微有的尴尬也慢慢的消逝。

    而莹妃在里面逗留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忧愁,美丽的面容上,一对美目望着云卿似乎有什么话说。

    古晨思因为莹妃帮助她设了这个宴席,帮助她完成了祖父的交代,而变得格外的热心。她瞧出了莹妃欲言又止的神态,于是抢在前头道:“莹妃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云卿淡淡的看了一眼古思晨,依旧不发一言。

    莹妃脸色依旧未变,眼眸却是看着云卿,踌躇了一会儿,见云卿没有如同预想中一般搭自己的话,虽然有些生硬,终究还是将话说了出来:“郡主,听说你家是江南最大的纺织商,对于布料方面的知识,肯定比一般人要多,我箱中的东西有一点奇怪,能不能请你过去瞧一瞧。”她说完,便望着云卿,眼眸中出现了一丝乞求的神情,那样楚楚可怜,十分能打动人。

    云卿看着她,嘴角微微的扬起,凤眸在日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明亮,她抬起了眼眸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虽然我家是纺织商,但对于这些知识我了解的还是很少。”

    莹妃脸上露出了一种更加乞求的神情,甚至带了一点恳求道:“郡主,我的话并不是说你家中是商人的事,确确实实是那箱中除了点事情,那些衣物是陛下赐予,我平日里最宝贵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请你帮我去看一看,只要看一看就可以了。”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语气是那样急迫,使得古晨思也在一旁道:“郡主,你就帮莹妃看一看吧,只要看一看就可以了。”

    莹妃感激地看了古晨思一眼,眼里划过一丝莫测的神情。

    云卿眼底露出了一丝冷意,看了一眼古晨思真诚期盼的看着她的眼眸,面上的笑容却是依旧的不变。云卿抬起头,站了起来对着莹妃道:“好的。”

    从进了晶心宫开始,她就在想莹妃要做什么呢?她不相信她一到,莹妃御赐的衣物就出了什么事情,看得出来,莹妃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过去一趟,就算她现在不答应,等下莹妃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让她过去,如此一来,不如现在就过去。

    莹妃带着云卿往内殿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转到了别的方向,到了另一个殿内,莹妃对着她说:“郡主稍等一下,我进去让人将衣饰抬出来给你看看,在内殿难免有些不方便。”莹妃的内殿就是寝室,不让人进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云卿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你去吧。”莹妃见她答应了,带着笑容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她们两人转身之后没多久的时候,一位宫女殷勤的上前,笑眯眯的对着古晨思道:“古小姐,让你在这里坐一会了。”

    古晨思完成了祖父安排的任务,心情还算不错。也有心情搭理这种上来巴结的宫女,微笑道:“无妨。我就在这里等一等。”她看了一眼茶杯,发现里面没有茶水了。

    宫女立即识趣的将茶杯满上,嘴里介绍道:“古小姐,这可是上好的银尖,今年新摘下来的。喝在口中茶香满口,让人永远都难以忘记呢。”最后一句话宫女说的意味深长。

    “有这么好吗?”古晨思看了她一眼,刚才她喝的时候,并没有觉出什么特别让人难以忘记的地方啊。

    但是莹妃是明帝的宠妃,她这殿中的东西也实属不错。

    古晨思看着宫女亮晶晶,似乎十分渴望能喝一口这种茶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拧眉道:“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古小姐,此茶要喝三口方知其妙处。你既然已经喝了一口了,不妨再试试。”宫女含笑道,眼神里划过一道莫名的寒光。

    古晨思坐在这里也无事,便可有可无的将茶水喝了下去,三口之后,她重重的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喝道:“你这宫女,是没有喝过好东西吧……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她说到这里,突然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痛楚,睁大了眼睛透出恐惧,指着宫女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为什么我肚子会疼……”

    肚子里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五脏六腑内搅拌一样,使得古晨思趴在了桌上,脸色开始迅速的变黑。全身颤抖了几下之下之后,再也不能动了。

    “喝的是让你永远都难忘记的茶而已。”宫女的声音幽幽的殿内回荡。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晶心宫十分的大,除了主殿还有侧殿,内殿,里面还有院落,此时云卿站在的地方便是靠近院落的小殿里,里面的摆设有美人榻,华丽的玉质屏风上绣着广衣华服,正在庭院赏景的美人。美人眉目清晰,连衣服起伏的每一条纹路都十分清晰,可以看出屏风的精美。根据四周的摆设,平日里莹妃应是躺在此处欣赏风景的。

    云卿转眸从装口往外看去,从这里望去,外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风景是宫中特有的修饰过的美丽。风轻轻吹过,玉片串联起来制成的风铃玎玲作响,悦耳动听。在这段声音之中,有一个人的脚步悄悄的接近了。

    等到脚步声更近的时候,云卿缓缓的转过身来。

    一人从门口跨步走进来,那人穿着深紫色的华服,气质凛然,他有着古铜色的肌肤,一双眼睛带着犀利的神色,乌黑发亮,下巴稍方,但神情却是桀骜不驯的。然而他的嘴角紧紧的抿着,深色的嘴唇透出一股阴冷的神色,整个人带着阴森的气息。

    云卿一见,就知道他是谁,对那人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了,四皇子殿下。”

    来人正是四皇子,他看着云卿那淡淡的笑容,眉目里带着的疏离和淡漠,自从薛家倒台,薛国公家告老还乡了之后,他在朝中的势力被斩掉了将近一半。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亲近的朝臣,还有那些中立观望的官员之中来回奔走,尽量稳定他们的心,不至于让他们倾向别的党派。尽管在如此忙碌之中,他还是时不时想起了这个睿智的女子。

    他的眼神从云卿白玉般的脸上扫过,看见了她眉目之中有着其他女子脸上少见的妩媚。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身上的气质越发的绝色倾城,没有人看到过这样的女子,还能轻易的忘掉。

    他微微启唇唤道:“韵宁郡主。”

    云卿的笑容依旧保持在唇角,却没有丝毫的温度,道:“四皇子殿下通过莹妃请我前来,不知有何事?”

    四皇子看到她自从自己到来,就一直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猜她恐怕早就预知了此刻的情形。他一直知道她是睿智的,但是每次看到她,还是能给他带来惊喜,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她太过从容,让他没有任何成就感。于是他眼中的阴霾更重,脸色冷酷地看着云卿道:“听说韵宁郡主就要大婚了。”

    “这件事朝中上下都早已得知,难道四皇子殿下是想要提前向我道喜吗?”云卿看着他笑道。

    四皇子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有一种可以称之为难过的感觉,眼神更加阴沉,道:“我曾经也向父皇请求,让他给我们两人赐婚,可每次时机都不太对,第一次因为西戎想要求娶你,第二次,却被御凤檀抢了先。”

    云卿唇角的笑如同一朵冰凌花,道:“四皇子殿下原来对云卿如此伤心,可从这两次看来,云卿和四皇子是无缘的。”四皇子说的事情,她都知道,然而四皇子对她有没有有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心中只有御凤檀。

    云卿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全善的人,她和其他的人没有区别,在对待自己的对手时,毫不心软,也不会有白莲花似的同情。她的手中是染有鲜血的,只是她很少用自己的手去沾染鲜血罢了。

    四皇子微微愕然,他本以为这样说云卿应该有一点表示,然而她没有像其他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眸子里有一种隐藏的欢喜。希望得到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关注。就连以前喜欢着御凤檀不可拔离的安玉莹,如今嫁给他之后,还是对他刻意讨好,奉承迎合。

    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不同,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是吗?

    云卿的肌肤在光晕下有一种透明的质感,好看的想让人伸手去触碰,看看会不会就融入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中去。

    四皇子忍不住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时常在梦里梦到的人如今就出现在面前。偏偏是别人的未婚妻,他怎么不想要去占有。

    云卿在他抬手的瞬间,立即往后退开了一步,冷冷的喝斥道:“四皇子!”

    她的声音让四皇子从迷醉中回过神来,望着自己摸空的手,冷冷的将手收回。现在不是时候,以后会有机会的。

    四皇子忍住心中的欲一望,眼眸深沉,而面容的阴戾之下带着一丝暗藏的温柔,道:“你说的没错,前两次我去的时机,是有些不对,但是这一次不同了。”他话里面藏了别的意思。

    云卿静静的看着他,四皇子继承了御家一脉的美男气质,加上那一身皇族特有的高贵气质,走到哪都是能吸引人们的目光的。

    此时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很复杂,却有她不喜欢的东西,是不顾对方的想法而存在的占有欲。她冷冷的笑道:“殿下把我约到这里,是为了强人所难吗?”

    四皇子嘴角抿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笑,更是透出一抹理所当然,道:“强人所难?这个词语不错,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从小就没有得不到的。如果强人所难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的话语,云卿并不陌生,对于这些皇室家族的人来说,强人所难,巧取豪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就会想要,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得到,韵宁郡主是,二公主也是,现在连四皇子也如此。

    云卿的唇角扬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眼神里凝着一抹厌恶,道:“那我想知道,四皇子殿下又有什么把握呢?”

    四皇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做我的妃子,第二,做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原来这才是今天的重点,云卿轻轻的叹息,缓缓的摇了摇头,一双凤眸里划过一点瞳芒,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再望向四皇子的时候,唇角的笑容慢慢的浅淡了下去,直到消失,声音中含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四皇子,我与瑾王世子的婚事是陛下亲自赐下,你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迫我?第一个条件我不想答应,第二个条件……我想听你说一说你是怎么让我变成杀人犯的呢?”

    四皇子看着她依旧平和的面容,心中有些郁结。然而这样的冷静也是他欣赏的地方。想到日后这样睿智的女子会变成自己的女人,四皇子的脸色又稍微缓了一缓,甚至带着一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眸色,凝望着云卿,道:“你就算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他朝着云卿身后的方向乜了一眼,“刚才你不是正和古小姐在里面单独喝茶吗?”

    云卿注意到他用的,是‘单独’二字,也许云卿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四皇子接着说道:“古晨思她刚才和你单独在一起,因为以前的事,你们又起了口角。你故意说有事要离开酒桌,待走了之后,便说你有一包好茶要充给古小姐喝,让宫女拿过去。宫女接到你的吩咐,并不知道茶叶里面有毒,冲给了古小姐喝。古小姐饮下这杯茶后,立即毒发身亡。”

    他本来冷酷的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使得这一张脸透出一分与平日里不同的柔和。冷酷的男人突然露出来的温柔,比起一直温和的男人来,更要吸引人。

    然而云卿很清楚,四皇子说出的这段话,所代表的意思绝对不是与他的面容所表现出来的一般。只要她稍有不慎,那么随时就可能掉入他们的毒圈之中,也许会死无葬身之地。

    云卿不置可否的掠起一边的嘴角,眼眸半垂,像是在看着自己袖上的花纹,道:“我一直在想,莹妃怎么会邀我来这里,原来是你们联合到了一起,拿着古晨思来做你们的棋子,让人引我在这里,又留我和古晨思单独在一起,就是为了制造出我和她闹翻了脸,在这里下毒害死了古晨思的假象。”

    只可惜古晨思,以为莹妃真是什么好人。还带着一脸的感激替莹妃说话。殊不知早在她进宫的时候,莹妃就开始紧盯着她。将她当成了对付云卿的利器。

    四皇子眼底带着一抹赞赏,道:“是,这殿中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你和她单独在一起,而且其他的人也都知道你们两人之间有过争执。届时古晨思的死,绝对只和你有关系。而你不想成为杀人犯,唯一的方法就是选择第一个条件。告诉其他人,你和我在一起幽会,我可以做你的证人。证明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有吩咐人去沏茶。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能说,你是那个下毒的人了。”

    他已经说的这样的明白,相信以云卿的睿智能将里面的所有都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不需要他大费周章的解释清楚。

    云卿微微的笑了,她的笑声轻轻的,虽小,但是很清晰的传到了四皇子的耳中:“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答应第一个条件?”

    四皇子不急不忙,慢慢地道:“当然,你没有别的选择,与其做一个杀人犯,你不如做我的妃子,做我的皇妃有什么不好的?你如此聪明美貌,做皇妃,做将来的皇后才是你应该得到的。”

    “未来的皇后?”云卿笑着重复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褪去,脸上换上了寒冷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四皇子带着淡淡的讥讽:“四皇子,此言尚早,这样的言论被陛下听到了,可是不大好啊。”

    四皇子知道明帝此时不会在莹妃的殿中,这上上下下他都已经打点好了。他不徐不疾道:“我此时只是说给你听啊,只要你答应我,我以后自然会做到与你看。”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

    云卿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四皇子的确坐到了帝王的位置,他也的确像他说话时这样的笃定,然而那只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已经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时至今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那么,四皇子能不能登上帝位还是未知之数。

    只是,云卿眼眸在外面姹紫嫣红的院落里掠过,目光里带上了一抹疑虑,抬起手拂了拂掉落到颊边的碎发,白皙的手指如玉一般的动人,樱唇缓缓的启合道:“若是我与你在这宫中幽会,便是让人知道了。也只不过是做个妾而已。我沈云卿自幼就说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嫁给瑾王世子,我也是世子妃,做四皇子的妾,我心里不会舒坦的。”

    她的声音柔柔缓缓的,好似带着商量般的语气。让四皇子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目光随着她拂动的手转动。沈云卿的每一处都是极美的,充满了魅惑。四皇子本来可以不和云卿谈这些条件的,然而在听到她的话后,心内却忍不住的道:“你若是不想做妾,便不做吧。”

    这么多年,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也只有沈云卿一个。她不仅有着绝色的容貌,还有着令人钦佩的头脑,这一切都使她拥有完美的资格坐上四皇子妃的位置。他的心内,也觉得这个位置很适合她。

    云卿斜乜着他,凤眸睨过来,瞳眸如同琉璃般褶褶生辉,“四皇子的意思是,如果我承认和你在这里幽会。你会给我四皇子妃这个位置吗?”

    “既然你不愿意为妾,我也是真心想要娶你的,一个妃位又如何。”四皇子语意里含着一股满满的壮志,潇洒道。

    是啊,之前他还说要做皇后呢。云卿目光内有诡谲的光芒流淌,眉尖微蹙,疑道:“四皇子的侧妃安玉莹可是莹妃的妹妹,莹妃可知道四皇子有意让我做正妃吗?”

    云卿一句句的问话,让四皇子心情越发的舒畅,他知道沈云卿聪明,聪明人是知晓怎么驱害的。古晨思在莹妃的宫中中毒,这宫里的人都是莹妃的人,她们想要怎么说都可以,再加上莹妃和四皇子的辩词,谁人还相信云卿的辩论。所以她才会对未来担心,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的问自己。四皇子如是想,脸色更加和润,声音里有一种少见的温柔,“你嫁给我做正妃,中间的阻拦,以你的智慧想要解决的话,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云卿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她望着四皇子唇角的那一抹笑,凤眸就这样看似平和,实则眸如琉璃清寒。

    四皇子这是对她太过于放心了吗?竟然说她要嫁给他做正妃,中间的阻拦要她去解决。就是这么一句话,显现出了御凤檀和他的区别。御凤檀所想所做是——嫁给我,其他的阻拦我替你排除。而四皇子呢,他说他看上了她,只不过是看上她解决问题的能力罢了。

    四皇子看到云卿的脸色一寸寸的变得冰冷,素来和婉的面色也带着一丝寒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云卿会变成这样的脸色。云卿不是最聪明的吗?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云卿是聪明,可她嫁的男人,是可以倚靠的,是在她想抵挡困难的时候自己抵挡,累的时候让她歇息的港岸,而不是做男人手中的陀螺,被逼着不停的转动。

    “不能。”半晌之后,云卿清晰的突出两个字。

    四皇子先是一诧,然后不以为然道:“你不能也没有关系,我帮你。”

    云卿的秀眉微微的扬起,像是柳叶从她眉宇间划过,有一抹暗藏的锋利,“不,殿下,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我,不做你的正妃,也不做你的妾。”

    “你!”四皇子眼眸猛然的睁大,死死的瞪着云卿,刚才她问出那样的问题,难道不是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了吗?他按下心中的郁躁,“那你是要做杀死古晨思的凶手吗?要知道,古晨思是古次辅的孙女,是魏贵妃的外甥女,如果她死在了你的手中,就算御凤檀想要保你,就算你是郡主,也绝对不可能轻易了了。只有以命抵命,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云卿望着他,眼神冰冷,并不接话。

    四皇子又继续道:“你现在和我在这里单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你说和我在一起,那么就是有人替你证明,你并没有杀人。而你如果不说的话,那么古晨思喝下的茶,就是因为你下毒了。”他早就安排了宫女,那一个宫女,如果云卿答应做四皇子的女人,那么她就承认自己和古晨思有仇,下了毒药。如果云卿不答应,她就是那个云卿使唤去冲茶的人。

    总而言之,一切四皇子已经早早的设计好了。云卿只有两者选一个,别无他法!

    就是这样的男人,坐上了帝王之位。将人的生命视为草芥。古晨思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她这个人也只是坏在嘴上和气性上,所做出的事情让人不耻但是也不会伤及人命!但是在四皇子他们的眼底,古晨思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他们随意得决定着她的生死!

    就像上一世的时候,四皇子一定觉得,将沈家抄家,就像是随意的折下一朵花那般的简单惬意吧。

    “韵宁郡主,你还是答应了吧。”莹妃从门口慢慢的露出了美艳的容颜,声音娇美,望着四皇子道:“殿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下个决定应该不难吧。”她留着古晨思在这里,也不能太久。太久的话,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发现了古晨思的死,再布置一切就仓促了。

    四皇子刚才被云卿引导的一直在纠缠,此时莹妃出现,才发现自己本来只打算问一个问题的,可现在已经说了无数句话了。他已经不想再说了,对于云卿,他是志在必得。随即他的脸上如同冰川一样凝结,黑眸中透着戾气,望着云卿道:“你现在还可以后悔。”

    云卿扬起唇角,笑容那样的灿烂,落在四皇子眼底却是刺目不已。

    “我绝不会后悔!”

    铿锵有力的声音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比玉片撞击的声音还要清脆,顿时使四皇子身上带着一层重重的阴霾,整个人散发出无尽的冷意,瞬间让周围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好,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就算毁了你,也是你自寻死路!”四皇子狠狠的一扬手,紫色的袖袍在空气中如同一把利刃,像是要隔断什么让他烦恼,让他发怒的东西。转头大步走出了殿外,对着宫外的侍卫,扬声道:“来人啊,将韵宁郡主抓起来!”

    ------题外话------

    大家的票票呢,都抓的那么紧啊,大家都不给力啊……突然想,干脆让云卿嫁给四皇子,然后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唯我独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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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就算毁了你,也是你自寻死路!”四皇子狠狠的一扬手,紫色的袖袍在空气中如同一把利刃,像是要隔断什么让他烦恼,让他发怒的东西。转头大步走出了殿外,对着宫外的侍卫,扬声道:“来人啊,将韵宁郡主抓起来!”

    他的态度之嚣张,语言之肯定,令云卿冷笑越甚,四皇子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她不答应,就要直接将她定罪!真是可笑至极!

    外面的侍卫从宫殿外跑了进来,围在屋外。莹妃往后面退了一步,方才的笑容已经褪去,脸上顿失血色,指着云卿喊道:“郡主,你再怎么也不能在我的殿中将古小姐杀了啊……”

    和侍卫一同进来的,还有宫女,首当其冲的就是莹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彩华,看到莹妃的模样时候,面色惊讶的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莹妃一手撑在彩华的手臂上,眼中带着害怕,却是看着四皇子,“殿下,郡主让人给古小姐下毒了。你可要要替我作证啊!”

    云卿看着她突然变幻的神色,由笑变哭,也不过是一瞬之间,宫中的女人真是个个演戏高手,哭和笑都是信手拈来。只是用来设计她,这一招就不见得有用了。

    四皇子满脸的阴鸷,负手道:“将郡主扣押起来!”

    “你们敢!”侍卫闻言后立即冲上来,却被云卿凌厉的眼神煞住而不敢行动。望着面前全副武装的侍卫,云卿勾唇冷笑,甩袖道:“四皇子殿下,你虽为皇子,但若是要对我论刑问罪,只怕还是不够资格的!”

    四皇子见她此时依旧是不慌不忙,全身散发着一种铮铮的傲气,竟然使人不能逼视,不由更为恼火,“皇后娘娘马上就会到来!好好看着郡主!”

    众人移到了开始招待古晨思的殿中。只见桌上趴着的古晨思在宫女的搀扶下,躺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鼻眼乌黑,全身发紫,七窍流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她是中毒了。

    但是按照规矩,还是有宫女去御医院中请了御医过来。

    而这段时间,除却太医,皇后也到了晶心宫中,进来便看到御医正摇头说道:“毒性太强,已经进入五脏六腑之中,微臣无力回天。”

    莹妃被人扶着坐在一旁,一脸受惊的模样,听到御医的话后,全身一颤,娇弱似风中的杨柳。

    皇后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四皇子,随即将目光移到莹妃的面上,眸光里含着一丝厌恶,“莹妃,古小姐中毒是怎么回事?”

    莹妃手中捏着帕子,听到皇后的问话后,在眼角擦了擦,像是回忆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须臾之后方道:“明日是珍妃的封妃大典,我今日便去未央宫祝贺,半路上遇到了古小姐,便与她一同而去。回来之后,古小姐要去玉坤宫找魏贵妃,但是不能得见。我见她满脸愁容,便问她为何?她说以前和韵宁郡主有过口角,想要设下席面与韵宁郡主道歉,见她如此,我便让她在我宫中备下也是,同时又可以去邀请韵宁郡主过来一坐。谁知道到了之后,一开始韵宁郡主和古小姐还好,后来因为宫中有点事情,我要离开,结果两人又起了争执,我见不好,便让郡主到另外一个殿中先冷静一下,她坐了一下之后,便使了人送茶给古小姐喝,最后我宫女见到古小姐喝了茶之后,就大喊腹痛,最后就……”莹妃将眼睛往古晨思所躺的软塌上瞟了一眼,身子又抖了抖。

    皇后抬起眼眸,望向云卿,“郡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云卿一笑,秀眉微微挑起,反问道:“既然古小姐是来找我求和的,为什么我还要杀了她呢?而且我还要随时随地带着一包有毒的茶叶在身上,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下毒了吗?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只看莹妃有没有了。”

    莹妃手中握着帕子,似乎被云卿射来的目光看得害怕,“这些自然就要问郡主你了。你和古小姐素来不和,众人也都是知道的。你若是报了什么心思来,也不一定,否则的话,怎么会和古小姐争吵起来?”

    “莹妃不是说你当时不在吗?你又如何知道我和古小姐在争吵呢?”云卿嘴角扬起,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眸中带着锐光,向是银针一般刺向莹妃。

    莹妃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宫中还有其他伺候的宫女在,她们可以作证。”

    云卿冷笑,“那就让她们出来作证。就算要定我的罪,也要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皇后在云卿面上看了一圈,她此时依旧镇定,根本就害怕人证物证,经过前面几次亲眼看着云卿逆转场面,她微有疑虑。不过还是很快的道:“莹妃,将你殿中当时在伺候的宫女内侍以及送茶叶过去的宫女全部唤过来。使人查清楚。”

    晶心宫中宫女内侍合起来有二十名,当时在殿内伺候的有五名,外加送茶的那一名,一共是六人,整齐的跪在地上。

    米嬷嬷一脸横肉抖动,对着六人开始盘问。这些宫女开始支支吾吾,眼神闪闪躲躲的往云卿所站的地方看去,一副害怕的样子。

    皇后在一旁微微皱眉,目光中微露不耐之色。米嬷嬷立即道:“你们若是一直不说,等会自然有办法让你们说的。”

    宫中逼人说实话的法子多不胜数,吓得几人连忙磕头,“奴婢说……奴婢说……”

    其中一个宫女嘴巴最利索,道:“莹妃娘娘走了之后,韵宁郡主便吩咐奴婢五人离得远一点,好让她和古小姐说会贴心话。奴婢们自然是避得远一些,当时看到郡主和古小姐说话,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奴婢听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大概是韵宁郡主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给古小姐,要古小姐把这个给莹妃喝了,古小姐不肯,韵宁郡主就怒了起来,两人发生了争吵。后来莹妃娘娘就出来了……”

    当时她们的确在殿中,也离云卿和古晨思很远。但并不是云卿吩咐的,而是莹妃早早就这么安排好,至于这其中的内容,古晨思已经死了,云卿自己怎么辩解,也没有这五个人说的使人信服。

    莹妃一脸惊愕道:“你当时可听到,韵宁郡主是要古小姐让我喝一样东西?可是圆圆的一包?”

    宫女回想了一下,点头道:“韵宁郡主手中拿着,奴婢瞧不太真切,大概是掌心大心的物品。”

    莹妃猛然站起来,望着皇后高呼道:“那东西便是郡主让人给古小姐喝的茶啊……”她往前颤抖的走了一步,面上挂泪,“皇后,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韵宁郡主这分明就是要古小姐下毒给臣妾,古小姐心心地善良,不肯下手,郡主她便恼羞成怒,将毒给了古小姐喝下用来杀人灭口啊!”

    皇后皱起眉毛,“郡主她进宫几日,与你未曾见面,为何要对你起这等心思呢?”听起来皇后在为云卿辩解,实际上这话却让云卿觉得,背后还有隐藏的目的。

    莹妃娇媚的面容露出一抹深思,随即眉间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张口道:“皇后,这,这,我不敢说。”

    “在本宫面前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皇后的下巴扬起,带起一抹雍容华贵的弧度,眉宇里带着威严的喝斥道:“你若不说,让本宫如何断定古小姐之死究竟是由谁下手?!”

    有了皇后这句话,莹妃眼中终于滑过了一抹得意之色,道:“我今日到未央宫去,珍妃似乎不怎么欢迎我。就是我对她示好也不过是冷冷的。韵宁郡主奉了陛下的吩咐,到宫中陪伴珍妃。这东西,也许是珍妃给她的。”

    难怪心高气傲的莹妃也去了未央宫,原来是抱了这个目的。莹妃这些天按兵不动,等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一箭双雕,一次将章滢和云卿全部解决。

    皇后听了这话后,显得有些犹疑,经过一番思考后,开口道:“珍妃明日就要封妃,莹妃你如此猜测是不是不太妥当?”

    就是明日要正式封妃了,才要抢在之前下手。莹妃立即跪下,恳求道:“皇后,臣妾差点被人下毒,古小姐已经中毒身亡,这些都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臣妾这样说,皇后您必然要顾全大局,左右思考的,然而珍妃还未曾正式入牒,便如此大胆妄为,日后宫中何来太平之说。为了臣妾,也是为了珍妃的清白,臣妾斗胆请皇后娘娘,趁如今事情刚刚发生,立即派人到珍妃宫中一搜,若是下毒,必然不止一包!”

    搜宫一事,非同小可。皇后转眸望着云卿道:“韵宁郡主,此事证人证词已经全部都指向你。你若是认罪,本宫自然会从轻考虑,甚至珍妃一事,也可以酌情处理。你身为她的好友,做下这等事情,到时候就算她是陛下的宠妃,也不能平息古次辅的悲怒!”

    信你才怪!云卿心中冷笑,若是她现在承认了真的是她对古晨思下毒的,下一秒皇后就会命人去未央宫搜查,章滢接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目光冷冷的迎向皇后,寒声道:“没有做过的事情,让我如何承认。”

    莹妃巴不得云卿如此说,美目里闪过一丝阴霾,“皇后,郡主她拒不承认,不如就去搜查未央宫,拿出证据之后,让她再无话可辩。”

    就在此时,便听外面有内侍尖声高唱:“陛下驾到!”

    这一声传来,随即便看到明帝一身玄色龙袍,身姿笔挺,右手却是牵着新进的珍妃,一脸和悦的走了进来。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而莹妃则从地上赶紧站了起来,飞快的整理着皱了的裙摆,扶了扶鬓间的发簪,四皇子黑眸微眯,看了一眼面色从容,噙笑而立的云卿,和众人一同朝着明帝行礼。

    “平身吧。”明帝进来之时,在看到皇后,四皇子都在晶心宫时,目光微紧。

    “章滢见过皇后娘娘。”和晌午的时候着装不同,章滢此时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脸色有点虚白,规规矩矩的对着皇后行个一个礼。

    皇后目光从她的面上刮过,带着刀锋一般的凌厉,很快的掩饰了下去,带着雍容的笑容,道:“妹妹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怎么没有休息,反而出来吹风了呢?”

    她关怀的笑容使得章滢脸色也同样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模样,“谢谢娘娘关心。”说完,便望着明帝,含笑不语。

    明帝一笑,拉着她的手,对着皇后道:“是朕听说珍妃身体不适,喊了御医一同过去后,没看到韵宁郡主。听珍妃说韵宁郡主在晶心宫良久未回,有些担忧,便一同过来看看。”说话间,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最后看到了满脸紫黑的古晨思,深邃的眸子微眯,“那是谁?”

    皇后视线从明帝握着章滢的手中飞快的掠过,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垂头道:“陛下,韵宁郡主在莹妃宫中下毒害死了古次辅的孙女,臣妾接到来报后,正在盘查。”她特意加重了古次辅三个字,明帝的目光沉了沉。

    章滢微倚着明帝,不胜娇弱的开口道:“刚才陛下和章滢见院内的碧玉树精心别致,赏了一会儿的景。”

    碧玉树是由翡翠雕刻而成,树枝,树叶,花儿,分别由深色,翠色,红色的美玉做的栩栩如生,莹妃平日最喜欢炫耀这颗碧玉树了!

    这然而此时,莹妃眼中却是露出了慌乱!碧玉树就摆在殿门大门左右!陛下已经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了!她抓了一下裙摆,又放开了手来,美眸望着明帝,见他没有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有了陛下在这里,岂不是更好搜查珍妃的宫殿,让她再也无法辩解,只有去死!

    “陛下,臣妾好怕,刚才韵宁郡主要对臣妾下毒,还毒死了古小姐!”莹妃娇怯怯的走到明帝的面前,抬起自己含着泪水的双眸,以便让明帝看清楚她的委屈和害怕。

    明帝道:“朕都听见了。你怀疑是珍妃使人下毒的。”他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出喜怒,四皇子却暗里皱了皱眉,转头去看云卿。父皇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偏偏在说要搜查珍妃宫殿的时候,就走了进来,这样的姿态,显然是要保护珍妃。而这个珍妃,也病的太是时候。这一切,不像是一个巧合。做多了这种‘巧合’事情的四皇子,心内已经有些不定。却在想要开口的时候,看到云卿投射过来的讥讽笑容,那里面的轻嘲和蔑视,都是在笑他今日不可能成功。

    男人的自尊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设计了如此之久,就为了等到沈云卿答应嫁给她。但是她不领情,这样的女人,还留着她做什么!他还不相信,她真的能聪明到了这样的极限,自己安排一切事情的时候,可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就连母后都不知道,只不过是看着自己站在这里,心中才猜到事情一二。

    “是的。”莹妃抬头哭诉道:“臣妾宫中的人都听到了,当时是韵宁郡主要古小姐对臣妾下毒,古小姐拒绝了,她便将怒火转移到了古小姐身上。陛下,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明帝淡淡的看了莹妃一眼,侧头望着章滢道:“你有让韵宁郡主对莹妃下毒吗?”

    章滢面色平静,手指握紧明帝的手,坚定道:“陛下,章滢进宫时间尚短,晶心宫也是第一次来。如何会对莹妃下毒。不过,韵宁郡主本来是陛下怕章滢在宫中寂寥而吩咐进来陪伴的,若是不洗清章滢的嫌疑,韵宁郡主的嫌疑也没办法洗清。虽然心内不愿意,若是莹妃坚持要的话,章滢愿意让人一搜以示清白。”

    听前一句的时候,莹妃面色有些发暗,到后面一句,美眸就露出了一分笑意来,“陛下,既然珍妃都如此说话,还请陛下允许将未央宫搜查一番,以示珍妃的清白。”

    她紧紧咬着清白两个字,眼中却是胸有成竹。

    明帝眸中略微犹疑,随即点头道:“如此也好,既然珍妃你不介意,朕相信你,便让人进去搜查吧。”

    章滢闻言,眼神飞快的与云卿在半空中接触而过,双方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云卿笑了笑,在皇后扬手吩咐人员下去搜查之前,道:“陛下,臣女未曾做过这事。搜查未央宫是给臣女和珍妃一个清明。只是古小姐在晶心宫毒发身亡,最该受到怀疑的应该是莹妃,不知道莹妃是不是能也和珍妃一样大方的让人搜宫,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呢?”

    莹妃转头,眸子里泛出一抹轻视,扬起下巴道:“如果韵宁郡主如此说的话,本宫当然也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的事情不单单只有珍妃一人能有胆量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章滢无视莹妃话语里的挑衅,只倚靠着明帝,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不时应一声明帝所说的话。

    皇后随即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和宫女,明帝又让魏宁李元一同随去检查未央宫和晶心宫,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在里面动任何的手脚。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殿中每一个人都在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偶尔在听到明帝与章滢低低的交谈声之后,皇后流露的若有所思的嫉妒眼神,以及云卿始终优雅的笑容。

    三炷香的时间之后,李元和米嬷嬷带领的宫女,已经将未央宫搜查完毕,而魏宁同时从晶心宫最后一间殿内走了出来。

    明帝望着他们,道:“搜到了什么吗?”

    “是啊,李副总管搜到了东西,就赶紧拿出来吧。”莹妃眼眸中充满了得意的望着李元和米嬷嬷,就像已经看到了章滢和云卿两人悲惨的下场了一般,

    李元垂低了头,恭谨的答道:“回陛下,奴才和米嬷嬷两人在未央宫上下搜查了一遍,未曾见到可疑物品。”

    莹妃愕然,随即魏宁却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抹惧色,斜乜了一眼莹妃后,双手将一样物品呈上,“陛下,奴才在晶心宫的寝殿中的梳妆台下,发现了这包东西。”

    明帝扫了一眼那土黄色的纸包,转眸望向御医。御医上前将纸包接下,一层层打开,看到里面的水红色粉末,他仔细的一看,再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随即斩钉截铁的道:“陛下,这是毒药——鹤顶红。和古小姐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你胡说!”莹妃先是听到在她宫中搜到东西一呆,再听御医所说之后,转身喝道:“我寝殿里怎么可能有这种毒药!?”

    这位御医是现在的副院判,对于毒药的了解造诣颇深,最容忍不了人指责他。虽然御医官阶不高,然而因为汶家的原因,颇受皇家的看重,此时被莹妃指责他对毒药的判断,不由也生了气性,指着药物道:“鹤顶红,顾名思义,取自于丹顶鹤的头顶一抹红色,经过提炼后为水红色粉末,无剧烈气味。喝下此毒后,毒药迅速的达到人体的筋脉内脏之中,不过半晌便会毒发身亡,死者七窍流血,全身发紫,乃当世三大毒药之一!”

    古晨思的死相和御医说的一模一样,莹妃就是想要反驳也不知道如何说。然而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寝宫中为何会有鹤顶红?她让人将鹤顶红藏到未央宫中,怎么没搜出来反而到了自己的宫中呢?

    “莹妃,你怎么解释?”明帝双眉皱起一个深深的川字,双目中透出了浓浓的不悦。

    莹妃惊慌失措的对上了明帝深邃的目光,不禁心内发寒,噗通一声跪在了明帝的脚下,双眸中泪水如泉涌,“陛下,这鹤顶红如何会出现在臣妾的宫中,臣妾不知。臣妾和古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就算是臣妾要陷害她,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请她到自己的宫殿之中,还将毒药藏在寝殿之中,这样的话,不是自寻死路吗?”

    有一句话叫做急中生智,此时的莹妃就是如此。鹤顶红在自己的宫中搜出,想要一并拉下章滢是做不到了。她只有先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才能再有后续的动作。

    明帝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眸,左手食指和拇指不停的搓动着。熟悉明帝这个动作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考虑莹妃说的话,对毒药的出处有着疑虑。

    章滢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任明帝的右手牢牢的拉着她的,垂下的长睫掩盖了眸中的无奈和厌恶。

    云卿望着趴在地上的莹妃,冷冷一笑,“这件东西从莹妃的宫中搜出来,就是别人陷害。那为何我偏偏就要在古小姐求和的席面上,喊了莹妃宫中的宫女来帮我下毒呢?我与她根本就不相识,让她去做,古小姐一旦毒发,立即会被人察觉。那我这不是存心留着把柄给人抓住吗?”

    四皇子从鹤顶红拿出来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情况有变,然而莹妃这一回的表现算是不错,辩解的不错,至少陛下没有立刻让人将她拉下去。此时听云卿开口,四皇子古铜色的面容带着一抹沉色,徐徐道:“也许郡主你本意就是要推脱在莹妃的宫中的,你让莹妃的宫女去下毒,古小姐又在晶心宫内毒发,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将一切都推给了莹妃,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云卿蓄意在晶心宫下手,她可以说是莹妃让宫女下毒,然后冤枉她的。

    闻言,云卿唇角微扬,凤眸波光粼粼如冰花绽开,冷笑道:“四皇子不需再猜测了。既然你没有看到事情的过程,光靠也许,或许这些字是证明不了什么的!”她转过头来,目光似箭一般射向脸带泪花的莹妃,声如铁金,铿锵有声,“刚才莹妃说我一个人赏景小殿中坐着,趁你走了之后,吩咐了宫女前来下毒是不是?”

    莹妃心内又惊又怕,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被云卿这般的看着,让她觉得十分压迫,有一种迫切想要逃走的想法,她抓着明帝的袍子,视线闪躲,“当然,这一切刚才已经向皇后说明了,不需要再重复。”

    “好!”云卿非常满意的点头,随后对着明帝道:“陛下,方才莹妃说臣女一人在小殿中居坐,但是很明显,莹妃她也是听人所说,当时,小殿中除了臣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此人能证明,臣女当时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在,并且从来未曾吩咐过宫女去送茶给古小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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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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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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