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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老鸦     丹道武神txt下载     丹道武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九十七章 设法破局

    风月湖上平静无波,江州的极北地势造就了经年寒冬的环境。

    时值当是酷暑的六月天,这里依然寒冷,但这个节点下雪,纵是在江州也是三十年来头一次。

    大雪纷飞,顷刻之间令人白头。

    湖畔站了两人。

    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站着的中年男子讲着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听说前些日子下棋赢了天师府南宫老贼的那个棋疯子去了沧州,以一枚黑子断了洛河江流,这世上的人里面疯子最可怕,但有实力的疯子更可怕,这一枚黑子搞得周围引发大水民不聊生。不过幸好有那个整天嚷嚷着悬壶济世的秃驴在,一指开了条百里长的大渠,把大水引向了东海,虽说解了大水之困,但是这一指比那一子,可不知道要差出多少嘞……”

    坐着的中年人脑袋没有一根毛,锃光瓦亮,身上的药味隔着三里外都能闻到,不说话。

    站着的这位又看向张灯结彩贺喜的江府,淡然笑道:“六月飞霜,世有变数,六月大雪,看来这孩子生来就不安分……”

    坐着的秃头中年男子拿起一根潮冷的木枝,在雪地上勾勾画画,神态极其认真:

    “管他安分不安分,你章云芝收了这孩子作为关门弟子教他书法,我庞二水还掺和什么?这徒弟不收,不收!”

    “庞老头!师父……”江长安双目通红,不知为何眼泪疯狂地涌出来。

    庞二水拂袖起身离去,忽然又转身反问:“章云芝素不求人,今日怎么破例来求我这个臭药篓子?此欲何为?”

    “逆天,改命。”

    章云芝淡淡说道。

    “不可能,自古至今从来没有能够在天残之躯下存活二十年,即便江府护他周全,也逃不过这个魔咒。”

    “人道在人,不在天。”

    庞二水离去的脚步猛地顿住,滞了片刻,搔了搔后脑勺:“等他能写一手好字的时候让他来草堂,先说好,不是好苗子的话即便我这一手端火技纵然失传也断然不会收的,不收,不收……”

    雪越来越大,将江长安早就模糊的视线都遮住了,他心中更加迷惘:“我的名字叫什么?我究竟是谁?”

    恍惚间,他又站在了迎安阙上,大船飘在风月湖上,摇摇晃晃。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林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天上繁星千点,湖里灯火万盏。

    面前两个少年身着锦裘,一人搂着只大瓷坛,掀开封泥,把酒畅饮。

    年纪较小的少年一身白衣,剑眉桃眸,长相倒显得平淡,另一个年龄稍长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则难得的俊俏,目如朗星,笑含秋水。

    “哥,你说这天上真有神仙吗?”刚有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年仰着天问道。

    他一脸羡慕,天上快速划过几道蓝绿色的长虹,那是一些修行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虽然几千年前有江家先祖踏歌九天而去的传言,但至今也没有确切的记载和证据证明世上有仙宫的存在。人们不断提升,不断探索,虽能御虹飞行,依旧难晋仙界。

    “可惜我没法修灵,要是能也这样飞来飞去,就好了。”他说着,有些失落。

    “做神仙有什么好的,如果能够一直像现在一样,那才好呢。再说了,谁欺负你就跟哥说,我打不死他!”江凌风答道,那张同样懵懂的小脸上包含着一股老气横秋,有意思的很。

    “这次去夏周国京州,要多久?”

    “放心吧,用不了许久就回来,也不要想这么多,皇室虽退了咱家婚事,说不定是好事呢?就算你和那夏乐菱不成,以我弟弟的才华,以后一定也能够娶得一个天下最美的女子做妻子,气死那个皇帝老儿!”

    “对!气死他,哈哈。”少年心里顺畅了许多。

    江凌风笑道:“记住哥的话,会不会修灵没关系,在江州只有咱们兄弟和大姐能够欺负别人的份儿。还有啊,能够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一定不要动手,能动手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明白吗?”

    “记住了!嘻嘻”

    “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哥,你怎么唠唠叨叨的?都有些像大姐了。”

    “哈哈哈,就再唠叨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恨大哥吗?”

    “你说江笑儒?”江长安眼神茫然,“为什么要恨?听娘说大哥先天就生有腿疾,生来就被送到了一个很远的山上神医那里治疗,虽然见得面少,但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再说了他长得和二哥你一样,看见他我就想起你,

    为什么会恨他呢?”

    江凌风嘴角微微一笑,可眼中却藏着江长安没有察觉到的一丝苦涩,道:“哥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就算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了,还有大哥会替我保护你,你记好了,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一定要相信他,就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一定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江长安皱着眉,更加疑惑:“哥,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你不过是去半个月而已,怎么像再也见不到面一样。”

    江凌风脸色一滞,转而笑道:“见得到面,你说得对,咱们还能见得到面……”

    他眉间低沉,低头看着静谧的湖面,月光照在水面上,银色的波光随风荡漾。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咧嘴浅笑:

    “愿阿弟万事凌风,纵有百般苦,悄然息渡。”

    白衣少年微怔,随之咧嘴大笑:

    “愿老哥一帆长安,便是千重劫,归来如故。”

    两人转头相视,捧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夜风中,少年嗤笑:

    “真是傻长安!”

    江长安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双手将残破的衣角攥得粉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嘴角流出的是如何也按捺不住的哽咽。

    脑海中随着这三字降下一道霹雳,所有烟云都云开雾散,彻底清明。

    “江长安!我叫江长安!我是江州江长安!”他疯狂地怒吼,种种往事潮水一般袭入脑海。

    眼前所有事物都像烟尘散去,自己恍若置身漂流银河之中,渺渺虚空里唯有万千星辰作伴。

    “墨沧!墨沧……”

    江长安连忙呼喊几声,却没有半点反应,又检查了自身灵元,这才舒了口气,一身修为以及四片六字箴言、神府镜的看家宝贝尚在,小若若像往常一样安眠,量天尺与炼妖壶也平安无虞。

    “这是在那七个真仙设立的幻境中?是那仙图中?”

    江长安疑惑道,菩提眼看了半天也没有丝毫端倪,更坚定了这种猜测,也只有古仙图能镇压住墨沧的气息,截断二者的联系,让她只敢龟缩在自己体内。

    看来要想活着,便要先想办法从这该死的山河图中破开一道生路!

第九百九十八章 兽斗

    万仞连峰,千里江流,这是此刻古仙图中江长安所看到的景象。

    一座座大山屹立面前,看不见的山巅杵进黄昏暮色红得发紫的云霄之中,比起方才走马灯中见到的修罗地狱而言,眼前的景象也绝对谈不上人间天堂。

    成百上天的天柱屹立在这天地间,支撑起这片世界,望不见重点,万物都如沧海一粟,何谈出路?

    轰隆隆震响,黑蒙蒙的阴云中翻腾出银龙腾舞一般的雷光,云霞中传来声声野兽怒吼,不似虎豹,更非异鸟,而是龙啸九天的震吼。

    江长安大吃一惊!

    果然可见十里外一座大山上空飞舞着一条百丈大的真龙,片片鳞甲如同黄金浇筑,灿灿金光普照山河,它在舞动,无比愤怒。

    “金背苍龙!这是应该只存在上古的古老生物,没曾想这古仙图竟自生桃源异境,虽不及神府镜中灵力浓厚,却与神府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曾听墨沧讲过,上古生物中龙凤与金乌等异兽并非稀罕物,天地间钟灵毓秀,处处可称为洞天福地,异兽横行,金背苍龙的实力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那一身金甲,就连跃入大道篇的大能强者都束手无策,全力一击形同掸尘扬灰,不具半分威胁。

    可是能够让这等古生物愤怒的原因又是什么?

    很快,江长安就看到了使它愤怒的源头

    那片雷光迸射的区域中,屹立一座万丈孤峰,整座大山都在颤抖,不止如此,孤峰方圆五里的地面都在跟着晃动!

    忽然,这座孤峰拔地而起,陡然出天外,没入苍穹,破空声四方寒栗。

    眨眼片刻,它又自云空飞来,重重砸落,却未落在远处,而是砸在金背苍龙最坚实的背甲上

    砰!

    咯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震耳欲聋,将万物的声响都遮盖了下去!

    江长安脸色变得发青,那坚不可摧的金甲龙背破碎成金色的雨点滂沱落在草木上,金背苍龙仰天痛嘶,声音中却有了难以言语的惊恐,可上古异兽已是寻常可比?它全身经脉运转出血红连珠游走全身,道道

    伤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愈合。

    江长安看的失神:“它不是要修补背甲,而是完全打算舍弃它,蜕壳重生!”

    金背苍龙蜕壳重生与凤凰浴火涅殊途同归,这个会让它们更加凶残,更加恐怖。

    同样,这个过程也十分难熬。

    “吼!”

    龙须因为疼痛而颤抖,金背苍龙辗转腾挪在天际,听得几声雷动劈在它的背脊,那一身形同枯木累赘的背甲完全脱落,以肉眼可见的急速重生出一身更加完整、崭新、强悍的甲胄。

    金龙舞动九天,俯视日月,将天地都踩在脚下,一时间转守为攻,轰然吐出一道龙息,火红的热浪澎湃汹涌,将漆黑的天涯边角都烧的透红,数十倒山脉夷为平地,好在江长安及时第一时间撤开,才免了池鱼之祸。

    灰烬中,仅有那座孤峰伫立在哪里,所有的山石都剥落下来。

    江长安这才看出这哪里是山峰,这明明就是一只通天神柱一样的巨型兽腿,看不透是何生物,只道遮天蔽日,庞大的身子都隐没在了天空中。

    “玄天巨蒙,上古形态似大象的生物,大能吞云吐雾,生来便有搬山填海的神能。”江长安惊叹。

    可眼看两方试探结束,正有一场生死厮杀到来时,风云忽变,天上的云雾忽然动得快了……

    平常时候,当人在注视一片蓝天白云的时候,你会发现那白云飞的很慢。

    可眼下乌云像是被飓风驱赶,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奔袭而来,云中隐藏的道道红雷仿佛预示了什么,又仿佛是战前的军鼓,饱含杀伐。

    江长安面色郑重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那金背苍龙龟缩回了云端,一声不吭,玄天巨蒙站回原处形同盘根老树,一动不动。

    大山在颤抖,不对,是玄天巨蒙在颤抖,在恐惧,它恨不得像蚂蚁一样躲进地缝。

    呼呼

    一对翅膀的扇动声像是要把天顶当做人的头盖骨一样掀开!

    嗤!

    一道闪电猛地窜入金背苍龙自生的云海中,接着听一声痛呼唳啸,江长安看到了云烟中的金背苍龙!它正奋力得想

    要逃开,无奈七寸却被一只足足堪比山岳大的鹰爪拿住,两只翅膀透露出了真貌,棕红色的羽毛,却有着人一样的直立身躯!

    它的尖喙似金刚石,双目血红空洞,头顶左右中三道金火飘飘绵延伸展至脑后,人一般的双臂肌肉有棱有角,闪着乌光,就似无上神明。

    “迦楼罗!”江长安忍不住惊呼,眼前虽然只是古仙图模拟出的天地幻象,但也证明这种只存在神话中的生物真的存在,古生物迦楼罗,自小便以真龙为食,此刻亲眼所见,这种冲击无疑是莫大的。

    无论蛇也好,龙也罢,都有七寸,只要被拿出了这道生死关口,就算是再凶猛的龙,也就成了一条长虫。

    迦楼罗硬生生撕碎了金背苍龙,一段段塞进了嘴里吞下了肚子,坚硬无比的金壳在它口中就像软硬恰好的干果,味美爽口,每一幕都震撼人心。

    忽然,菩提眼中一道绿芒闪现,江长安心有所悟,双手连忙掐诀: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陷得囹圄求神索,神目见得人鬼仙!”

    开天堪舆,求生问道。

    只见在迦楼罗吹散烟云后的天空边际,现出了一道烛火,确切说来是一盏灯笼。

    森白如枯骨的灯笼,套着绿幽幽的鬼火,伫立北方,相同的烛火在其他东、西、南三个方向各有一柱。

    江长安喜不自胜:“四方天烛!烛灭有生门!”

    “玄字诀!”

    一般灵法对这古仙图玄异的生门断然无法,但偏偏江长安手握这世间玄之极玄的秘法,恰如吹烛熄灯一样简单。

    呼呼呼

    连着三盏烛火熄灭,墨沧总算有了动静:“本尊总算能喘口气儿了,他娘的,这老家伙的仙宝居然这么强横,不过还好他没有算到你小子有开天书。”

    “他更没有算到我有熄灭灯烛之法。”江长安嘴角总算松开一丝笑意。

    “嗯,不错,小子,你总算让本尊对你刮目相看一回,再接再厉。”墨沧心中也着实惊恐未定,当时在这古仙图压迫之下还以为要身消道陨,暗中恐惧与真实感从未有过。

第九百九十九章 今上古天庭,方知天外天

    她打量着周围光怪陆离的世界,打量一会儿,笑道:“小子,这地方可真是有意思。可不单单是古仙图拟造出的环境,其有的不乏古天庭遗物。”

    “不错。”江长安肯定道,刚才他余光就瞥见了一些古老的建筑残片,“可那又怎样?”

    墨沧嗤笑:“小子你可别忘了,本尊可是还有逆苍术,根据一个物件就能看见这个物件曾经经历了哪些,你就不想看看曾经的古天庭?”

    曾经的古天庭!仙境!真正的仙境!

    江长安心跳加速,却又迅速冷静:“你的逆苍术不是只能返回三天时间?怎么能看到十万年前的风景?况且若真的可以,在外界玄境湖底的古天庭遗迹中你为何没有这么做?”

    “废话,外界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灵力?这种上古的气息足以窥视仙貌!”

    墨沧心中也如猫儿抓挠一样痒痒,她同样也好奇极了古天庭上的是仙是魔,是人是鬼?是不是也有两只眼睛一只口?是不是也是两个鼻孔出气?

    一点黑烟逆苍术,眨眼时,乾坤日月倒转,星辰阴阳晦暗。

    江长安心思凝结,心跳紧张地都仿佛要停止了,眼前仿佛在云端,云霄殿上彩霞飞舞,龙凤齐鸣,无上祥瑞。

    眼前浮现的竟是一座清冷古殿,青石古殿荒芜清冷,没有一点人气,就连那写着“往生殿”的大牌匾也结了蛛网,倒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往生殿……仙人抚顶,渡以往生,物我相忘,何去何从?……往生!”

    “我该何去何从?从何来?昨何在?”他口中呢喃着,微风吹拂,脸上一片片凉意,这次反应过来整张脸冰冰冷冷,不知何时落满了清泪,他对这股痛苦的孤独似乎能感同身受,细细品味,丝丝入扣。

    忽然,他脑袋针扎一样疼痛,多次生死一线间时所看到的蒙蒙迷雾,看到的冰冷大殿就是这一座,猛然间,一股难明的寂寞孤独海潮般袭来,快要将他的躯体淹没,将他的灵魂一片片吞噬。

    他还记得殿中应该摆放着一盏烛火。

    一盏青色的烛

    火,冰冷长夜中拥影长眠,这是难言的孤独。

    正要跨步走近古殿,霎时间一道光束从殿中迸射而出,青色的光点刺目,如同离弦之箭穿破九霄,横飞出去,像是逃出囚笼的飞鸟,慌不择路,坚定难挡。

    “青灯常驻往生殿掌控世间轮回往生,千万年来相安无事,终有一日不知何故,青灯,熄了……”他表情惊异,口中碎碎念着。

    接着,便听响彻百万里的怒喝震动天地,放眼望去,远端立有一座百丈高大的威猛神将,气吞山河,放声吼道:

    “上神有令,关闭天门!!!”

    “上神有令,命掌灯人追回青灯,将功折罪!”

    “上神有令,倾尽众神万法,务必阻止青灯飞往人间!”

    墨沧同样被眼前的一切都惊诧地目瞪口呆:“古老的仙人并非传说,青灯也是真的!轮回往生是它所操纵维持的秩序,这样说来,那个斩仙老祖是否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江长安的脸色同样变了,轻而易举诛灭万仙,亲手造成了古天庭的灭亡,也正是他让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游遍天涯海内,是什么仇恨促成了古天庭的覆灭?

    转瞬之间,忽听雷声阵阵,阴云密布,天外忽然闪现出数百头雪白龙马,口吐春雷,蓝紫色的闪电神芒交织成大网包罗万象,整个天空都被遮蔽住了,大网要将青灯困住!

    江长安心急如焚,本能的主要意识便想要上前助它一臂之力,奈何逆苍术中自己只是一个局外看客,对这十数万年前早早发生过的一切无可奈何。

    眼看足以弥天的大网就要将青灯网罗在内,就在此时,殿中又有异状!

    嗤!

    剑光!

    百万里剑光!

    闪耀纵横数万里的剑光从古殿紧随青灯爆射而出,如同银蛇电舞,又似擎天一握的巨手,便将这片仙境这拉扯得扭曲变形。

    “古殿中还有他人?!”江长安惊道,但下一刻便想起了第四重秘境的老者所言:

    “殿中有掌灯人!日夜护

    持青灯不灭不息的掌灯人!”

    墨沧惊呼:“掌灯人自古以护持青灯为己任,即便是身消道陨、仙骨斩灭也会守护灯火不灭,这一击也是想要拦下青灯,有掌灯人出手,逃跑无望。”

    “何处此言?”江长安眉间跳动。心间的慌张熟悉感莫名地越来越强烈,着急地问道。

    墨沧叹气:“掌灯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天人就能够担任的,身上担负着的是保护轮回的重任,是维持天地秩序的法度,不单单是需要有非比寻常的实力,更要有决然的心神。最重要的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只身处在一座被遗忘的古殿盯着一盏死气沉沉的灯火,一天两天或许还好说,但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静默,仙人也会被逼成傻子。”

    江长安眉心紧紧皱着,不知怎的他开始有些担心殿中的人,有些同情、怜惜。

    轰隆隆一声声震响,蓝紫色的神网被这道剑光撕扯得粉碎!

    “网破了!”

    墨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抚掌高呼:“掌灯人助青灯逃遁!!!这……这简直是千古奇闻,不,闻所未闻!”

    这就像是老鸨子在自家的青楼店里养了一个偷腥贼一样扯淡!

    数百头龙马恐惧惊嘶,显然没有料到局势发展会是这样一个情形,而这一道剑光之威力度技巧拿捏得无不恰到好处,对于破除神网而言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这是对他们的警告。

    他们虽为天上灵兽,听起来高贵无两,但却也是不通人言的牲畜,有哪个不是生在别人胯下?哪里是这殿中大人的对手?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颅,置若罔闻。

    “这剑光……好像在哪里见过……”江长安眼神迷蒙,眼前仿若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脑袋更疼了。

    咻!

    忽然,百里外一道紫光神华似飞箭流矢射出天际,炸开一道道紫色涟漪波动,无论何人在被涟漪沾身的一刹都朝着那个方向跪拜,眼中流露出凝重与崇敬,像朝拜无上的神明,虔诚而庄重。

    他们知道,这是古天庭睥睨众生的无上至尊才有资格打出的紫金令!

第一千章 弹指灭神将

    咻咻咻!

    同样烟花似的冲天尖啸声连着响了十二声,每多一声,诸多真仙的脸色都凝重一分,变动一分,身子也匍匐地更低了一分。

    直到十二面令牌全部打出,他们早已五体投地,面色霜白,神帝竟连着打出十二枚紫金令,这是何等的愤怒?

    神帝连下十二道玉穗紫金令,敕令务必追回青灯!

    人间神州,天空中阴晴不定,风雷乍响,骤雨大作!

    一切野兽飞禽竞相奔走逃命,大有天地毁灭之势。

    众人以为神迹,纷纷跪地,仰天呼求:“神仙显灵了!神迹降世!”

    黑云中惊雷迸溅,像是蘸了墨汁的黑色天空顿时裂开一道万丈长的白光裂缝。

    一道巨大的青色火球破空而来,忽的一亮,光芒万丈,回过神来,已经消失在天际。

    “青灯……入凡了……”

    江长安与墨沧怔怔出神,这在古籍上充满了神话性质的传说一幕就这样真正地出现在面前,何等的波澜壮阔?何等的血脉喷张?

    江长安身由心动,向着紫金光束升起的地域行去。

    行八十里,见远方城池巍峨,紫气东来,烟云中充斥着一道道琉璃神彩,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奇葩。朦胧的雾退去了,雾色尽头,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巨殿。

    近看,巨殿金光流转,在云雾中散发着金光,无论是谁,在巨殿面前,都有一种双膝跪地,朝拜一般的冲动!

    金殿仙阙中几根百丈巨柱巍然耸立,入眼是一片的金碧辉煌,几根白玉的大柱屹立在殿堂之上,四周都刻有龙的图腾,每一条龙都栩栩如生,不必再“画龙点睛”便是有了有盘旋飞龙的豪壮感。

    恢宏气派的金壁大堂内,一位样貌中年的男子气色温怒,他的手中盘着一红一蓝两枚玉珠,随着胸前剧烈起伏,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启禀神帝,青灯已经飞向了人界,投……投胎转世……”

    座下一个身披金甲的斧手力士忐忑道。

    另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闻言,呵斥道:“真是荒唐!掌管六道轮回岂是儿戏!

    虽说投胎转世会消弭记忆,但这股力量一旦觉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神帝还是没有开口,那斧手力士嗤笑道:“子府君为何如此关心此事?话又说回来了,我记得子府君今日可是去过往生殿,只凭青灯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突破重重禁锢,不知道子府君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这番话表面说的正气凛然,但含沙射影的意味却怎么也盖不住。

    “袁金甲你什么意思!怀疑本府君私自放走了青灯不成?”

    被叫做子府君的年轻男子怒道,“没有青灯维持秩序,无疑意味着这些凡人今世还要继续尝前世犯下的因果,天下还会再陷入大乱!一旦有凡人成就九世善因,进阶神位,位列仙班,敢问各位谁愿将屁股下的位置拱手让出来!这与我有什么好处!”

    诸位天人闻言顿觉惶恐,霎时哑然。

    那位金甲力士冷哼了声,未再反驳。

    神帝手中玉珠一停,缓缓审视着在每一个人,语调不怒自威:“无碍,没有神兵本源的青灯灯芯已是凡体,就算转世也是一魂一魄的天残之人,人间灵气稀薄,这股力量永远也等不来觉醒之时,并且,他活不过二十岁……”

    众神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忽见殿外急急忙忙的走进一人,满目慌张,普通跪倒在地,吞吞吐吐禀报道:“启禀上神,青灯叛逃前自聚宝宫带走了……神……神兵本源……”

    诸仙都因这个消息引起轩然大波,神兵本源,能够辅助青灯掌控轮回的命源,据说是曾几何时初辟天地的古天人从三十三天外的无上天寻来的,那可是比他们都还古老的神物。

    有此神物,凤凰浴火,涅重生,不外如是。没有知道这股力量有多么强横,就连至高无上的神帝都无力参破。

    砰……

    神帝手中两枚玉珠轰然炸裂,但他此刻面目却要比手中场景惨烈百倍,雷霆震怒。

    除了滔天怒火,那双眼睛中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激射出了一丝恐惧,一闪而逝,却深入骨髓。

    “既然劝留不住,那也不能任尔轻走,传令,神州人间凡是今日出生的婴孩,和以后出生一魂一魄的天残之躯,杀

    无生!”

    底下几十位受人敬仰的天人顿时放下了心,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和谈欢笑,活脱脱一群“予人福泽”的政客。

    金甲力士显然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挑眉试探道:“神帝,千年后若真的有人修得大因果,沾上旷世福泽,羽化成仙,那这神位安排……’

    神帝冷笑

    “此后千万年,羽化登仙者,杀!!!”

    江长安心神震慑,哪怕如今是作为一个身不在其中的局外者,也能感知道这股迫人的杀气与无上威严,至尊神威。

    那知正当他以为事情就此落下帷幕之时,堂外一道不冷不热不悲不喜的声音悠悠传入每道仙尊耳中:“仙人操纵众生于掌心,不知是否也会感到害怕?也会跪伏在地苦苦求生呢?”

    “谁!”

    满座大惊失色,诸仙脸上无不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自古天庭创立、天地秩序定格以来从无人能闯入天门一步,更何况此人语态从容,如同步廊闲游,没有惊动一兵一卒。

    袁金甲雷声怒斥:“哪个宵小之辈、末途小仙敢在此放肆!待本将看到非将你绑在刑魔台上受尽天罚雷劫不可,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威不可触犯!”

    声音震颤九霄,殿外的龙马大为受惊,不知是因这一声怒吼还是因这位不速之客,不安分地扇动翅膀,喷出两道冰息。

    最让他们惊恐万状的则是眼前的不速之客气息如红尘凡人,根本没有半点仙根灵脉的迹象,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人?怎么会是卑微的人?”袁金甲惊喝,人如蝼蚁草芥,是天人的产物,这就像一个人看着自己捏造出来的泥人,想要毁掉便只需弹指轻挥。

    “一介卑微凡人怎么可能会有通天之能?罢了,本神将这便结果你的性命,看你如何猖狂!”

    噗!

    袁金甲双目圆瞪,遍布血丝,一道金光自他胸膛穿胸而过,上半身躯体鬼裂开一道道血纹,他的皮肉开始一块块剥落,露出森寒白骨,终也碎裂成数百道尸块。

    咔嚓!

    云霄顶端隐雷阵阵,轰隆隆卷带出紫色云烟,昭示着一位神将的陨落。

第一千零一章 老祖神典

    “弹指灭神将,这……”

    满堂众仙俱是面如土色,袁金甲的实力平日里有目共睹,不然也没资格站在这金銮殿上,可就是这样一位神将统领,被人抹杀了神识!

    门外那道嗓音继续浅淡说道:

    “苍天已死,万道当立。”

    “你……究……究竟是谁?”紫府境声音努力保持平静。

    江长安也随之向外看去,只听阵阵轻缓如常人无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道白衣白发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眉眼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菩提眼也难查究竟。

    江长安愕然:“他……他不是……”

    他记得清清楚楚,眼前的白发中年人正是前世轮回在奈何桥上见到的人,也正是此人将神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严格来说是早早将神府镜留在了他体内,而在昔日江州林中面对凌霄宫炼丹门慕华清首席弟子王邱明咄咄相逼时,才有了神府镜的助力。

    眼前的男人是神府镜的真正主人?他究竟是何妨神圣?竟能造出这等神宝?将太古灵力天地辟入其中不谈,另开出八方秘境,每一方都对他产生了莫大的益处,受益匪浅,光是这一点,就让江长安心怀感激与崇敬。

    这人究竟是谁?

    “仙人谈天论地,掌握乾坤寰宇,如何去在乎一个凡夫俗子的姓名?”

    凡夫俗子?江长安能清清楚楚看到神帝脸上冷漠狰狞的笑意,表情就像是吃下了一大团的苍蝇,满座天人各具神通,方才还是个个侃侃而谈俨然将万物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荡然无存,毕恭毕敬,谨小慎微。

    自己几斤几两与袁金甲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这个时候冲当出头鸟只会死的更惨。

    “狂徒,焉知天高地厚?!”

    神帝拂袖震怒,只是这股愤怒没有持续太久。

    天空彻底沸腾了,一片青紫一片晶彩,千百年来神帝陨落,闻所未闻,神帝陨落的盛况,更是见所未见。

    江长安被眼前所见完全镇住了,那名大殿首席金椅上体

    态巍峨、谈吐间都露着贵气的中年男子赫然一动不动,全身像是枯木树皮一样剥落凋零,紧接着,就是一场血雨杀伐。

    一个个仙人都被斩杀,白发男子安然立身世外,每一次举手投足,总会有灰烬散于须弥。

    江长安脑后一阵发凉,久见殿外无有支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数之不尽的仙人尸体如同花瓣一样散落在地,从他的脚下蔓延到十里、百里外的远方无尽处。

    这些仙人的尸体没有化去,像是昭示着行凶者的愤懑,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感官上冲击力十足。

    一个又一个的仙人倒下去,江长安与墨沧皆是一脸凝重,不知何时,他们忽然听到了这严禁高声喧哗的大殿中多了一点人情味。

    任何一个死寂的地方只要多了些热闹的声音,都会变得有人情味的,即便是这热闹的声音是痛嘶,是哭喊,是咆哮。

    又没过多久,这些热闹的声音就又像集市散尽一样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直到消失。

    “斩仙!”

    江长安震惊呢喃,能够屠灭仙人的只有一个,这是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介凡夫俗子,但是却如何会有斩仙的神力?

    就在这时,江长安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死死地怔住了,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站立起来,一股凉飕飕的劲风从脑后凉到了后脚跟,全身都湿透了,像是看到了魔鬼,不,他看到过魔鬼,身在黄泉路上他依然能面色淡然。可眼前所有的这种感受绝对要恐惧千倍万倍。

    他看到了什么?

    眼神,谁的眼神?

    那白发人的脸庞正朝向他的方向,江长安看不请他朦胧的长相,但是自己锁在的位置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可以确定,白发人的眼睛睁盯在他的脸上,死死的盯着他。

    这对目光像千万根锥心散魄的铁钉同时打在心口,顷刻间又在黄泉渡口走了一圈。

    “这……怎么可能?不肯能!绝不可能!”墨沧也被这一刻完全惊住了:“怎么会

    有人能够看透逆苍术?这是十数万年前仙阙上发生的种种,我们和他隔了整整有十万年之久啊!够多少能人强者,圣人帝君沉没在这残酷的长河之中了?”

    良久之后,男子仿佛怅然若失,又仿佛明悟了什么,惨然一声轻笑。

    阔步走到金殿最高处,在那气派无比的金玉庭柱上抬手刻字: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风很冷,像刀!

    江长安立足境外,却有了这种怪诞紧迫的感受,就如同有人拎着一根麻绳缠在脖子上,完全窒息。

    彩霞遮蔽的云天起了夜色,空中居然下起了血色的雨水仙人的血也是红色的。他们是无上仙,但正如看到的这一幕幕,仙人也会怕,仙人也会哭。

    如今只有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尽管他也曾杀过不少人,尽管这些也都是他憎恶的天人,但是见到尸骨堆满城池,见到一座文明的凋亡,心中也是难免沉重。

    良久,江长安沉声道:“回去吧。”

    墨沧指尖燃起一道黑光,忽然目光又落在大殿上斩仙老祖离开的位置,眼光闪着星光:“小子,那是什么?”

    金玉石板上,静静躺着一枚青色玉笺,巴掌大小,上面金漆写着三个字眼

    “这三字斑驳不清,小子,你看得清楚吗?魔……魔什么经?”

    “魔道经!”江长安猛地惊喝。

    《魔道经》!

    昔日在临仙峰的绝尘谷困缚大妖刑荒的四象秘境圣宫中,那位绝尘的守门女子曾偶然提及过,“早先妖帝东方句芒遍寻九州,在一本名为《魔道经》的古籍一片残页中见到了斩仙老祖的豪言壮语”。

    至于那本《魔道经》传闻乃是斩仙老祖遗留下的圣藏,即便首尊也只见闻只言片语,也被其中奥秘深深折服,甚至有传六字箴言来龙去脉,都与这《魔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堪神典!

    而现如今,这道神典正摆在面前!

第一千零二章 盗天鼠的赠送大礼

    “魔道经?足以轻而易举斩杀仙人的秘典神法?是真是假?这是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神物吗?”

    由逆苍术中辗转回神,江长安仍旧未曾方才的剧烈冲击中回过神来。

    魔道经!毫无疑问,这道由斩杀万仙的斩仙老祖参悟出的神法早已凌驾于人间万法之上,甚至已经超越了仙典,无数仙人闻风丧胆。

    “世间有魔道经的存在!东方句芒与造化始尊都知道这件事?造化始尊的悲戚……”

    江长安忽然明白造化始尊懊悔的缘由,兴许这位缔造了数十万年未曾有人翻阅的大山三篇十二境的圣人早早就知晓了魔道经的存在,在那个万道林立的时代出现了魔道经,就如同璀璨星空中忽然升起一轮明月,不对,应是生出一盏灼灼烈阳,长夜中看到一丝耀眼曙光,绝望中生出的一丝希望之火。

    可成也道法,败也道法,这道曙光,未免太强烈了,强烈得让人以为他永不熄灭。

    造化始尊毕其一生,追寻未果,却机缘巧合造出三篇十二境一法绝万篇。而在成法彼时彼刻,当时的他清楚地知道,这并非幸事,相反,这是法道巅峰时期的没落。

    他已看到,人们以为三篇十二境已是无上巅峰,实则乃是万法千道的末路,殊不知远在这道修行法上,还有魔道经的存在,然世人只晓得井底观月,管中窥豹,再难冲破桎梏,这是修行者的悲哀,也是大道的不幸。

    这一切的恶果,都是他这个受尽敬仰、誓要推崇超越不老神仙法的古之圣贤亲手酿造的,对他来说真是极大的讽刺与耻辱。

    相同的,东方句芒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从不将三篇十二境放在眼中,另辟蹊径捂得六字箴言,逆天而行,与造化始尊既是朋友也是仇视的敌人。

    天下之大,若有一个惺惺相惜之人,也足以心甘情愿去死了。

    墨沧也是惊赫斐然,忽然一拍脑袋,惊呼:“小子,魔道经!刚才虽是幻象但是斩仙老祖将魔道经遗失在古天庭,而你现在所在的古仙图就是一块块古天庭遗迹,这仙图既然能保留太古仙灵,相信那本魔道经必定也在!”

    江长安眼中闪现着精光:“不错,如今我们所知所见的古天庭在仙道陨落后分作了三块,一块坐落在南海之眼,南海海市开市有幸一见,另一块就是位于这梵天古洞有这位自裁的仙人老妪居住。可是那第一块诸多强者转了个遍也只发现了西天佛塔与天河遗迹还有无数魔尊,险象环生,这梵天古洞中的第二块也更不用多说,所有上好的建造材料都被我如数搬进了灵元。”

    “不是‘上好’,是几乎所有都被你这个强盗给抢去了……”墨沧翻了个白眼,“魔道经掉落之时,所有的仙人都已陨落,那也就是说神典必定随着这座古老文明遗失人间。”

    江长安道:“而眼下这前两块古遗迹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半点魔道经的踪迹,再联想到两个遗迹先前共有这八位仙人看守,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

    墨沧道:“一,最坏的一种结果,魔道经已经被这除了老妪外的七位仙人中的一个捡去,二,也是最幸运的一种结果,魔道经还在昔日的金殿中,也就很有可能在这仙图遗迹里!”

    “吼!”

    阴云中各种各样蛮荒古兽嘶吼声不绝于耳,亲眼见识了万仙覆灭的江长安冷汗未消又被这嘶吼又拉回了冰窟。

    墨沧眼神希冀,等待着他的选择,毫无疑问,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先行逃出这个鬼地方,多停留一刻也就多了三分凶险。但魔道经何等神物?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白白浪费恐会后悔半生。

    “找书!”

    江长安斩钉截铁断喝,掌心覆盖在菩提眼上,但听口中念念有词,道道金光如奔雷闪烁,炸裂而出,仿佛天地初次绽开的轰鸣漩涡,而后漩涡凝聚掌心,单膝跪地,重击地面!

    叮铃铃清脆的鸣响声一圈圈扩散开去……

    搜了半个时辰,灵力近乎将一望无垠的仙图古境游走了个遍,却是始终没有半点神典的踪影。

    墨沧激动的神情逐渐变得失望落寞:“看来是本尊估算错误了,也罢,你小子与那神典无缘。”

    正在此时,忽见林中簌簌风动,江长安顿时正襟以待,如临大敌。

    嗤!

    最茂密的树丛之中,一点金芒流失似的迸出,直冲他的胸口!

    砰得一声闷响,金光一撞入怀,江长安脸上紧张全然无影无踪,装进怀里的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随身物金毛盗天鼠。

    “你察觉到了什么?”他惊异问道,金毛盗天鼠天生胆小,固然会为了重宝不惜涉险,但是什么宝物会令他在太古漫天荒兽蛮禽面前不惜死、不畏惧?

    是魔道经?!

    江长安血液不由自主地沸腾滚烫,但又急速冷却,魔道经对自己固然重要,但是对盗天鼠而言,却是和宝珠翡翠没有两样的普通宝物。

    很快,江长安看清了它嘴里衔着的“宝物”

    一块泛着湛蓝幽光的水晶宝石,晶莹剔透的石皮内封存着的,是一枚血红的心脏!!!

    和人的心脏不同,他的大小仅有核桃大,正圆形,遍布血丝,凝光黯淡,不知封存了多少年。

    江长安思绪飞速流转,恍然惊醒:“盗天鼠一脉祖心!”

    他还记得沙海燕落村乌婆手中折磨致死的数百只盗天鼠,其中那位盗天鼠白须老者死前曾言“祖心遗失,传承断绝,盗天一族远远不如当年”,正如龙族失去了龙窟一样致命,盗天鼠一脉世代以寻回祖心为重任,这等族宝自然抵得过荒兽带来的恐惧。

    墨沧笑道:“看来这祖心是阴差阳错落到了那七仙人之手的老怪手里,他完全将这古仙图当做了储物袋,随手丢弃于此处,盗天一族能够找到就怪了,对于你小子可能这不过就是一枚普通心脏而已,但是对于这金毛小鼠而言,这可比神帝紫金令都要好使。

    手握祖心便有望召集盗天一族各部,小子,你可不要小看了它,一只盗天鼠没什么,一百只盗天鼠也没有什么,但是整个盛古神州的盗天鼠如果都凝聚一团,不消一个时辰,便能将这无垠秘境、万座山峰钻得跟马蜂窝一样。”

    老鼠将群山吞噬,任何人听到这种话总会笑。

    江长安没笑,因为墨沧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

    金毛小鼠蹭着他的衣襟,眼里写满了乞求,它自知与这白袍少年的主仆干系,便是寻到族宝心中一万个不舍,也要先交由主人的手里。

    江长安轻轻搔弄着那缕毛茸茸的金毛胡须,飒然一笑:“放心吧,我不跟你抢,这东西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金毛盗天鼠满脸狂喜,竟似模似样地拱手施施然道了一礼,直接将拳头大的晶石吞下肚子,满脸的满足着陷入沉睡,等到它醒来会有怎样的变化?注入了祖心、统领万众的盗天鼠族主会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正欲将金毛小鼠收回袖口,这小家伙竟又忽然回过神来张开双眸,张口再次吐出一物落在了江长安掌心,这才安心地钻入袖口,沉沉睡去。

    “这是……”

    江长安凝望掌心,盗天鼠再次吐出了一件更玄异的光芒,一团乳白色的光球,悬浮在掌心。

    “灵力!”江长安松开的神经顿时收缩紧绷,人的灵力!换句话说,他手中握着的像是一个人的魂魄!

    不对,是半个魂魄!

    簌簌!白光随风拂落在地,逐渐变化人形,此人体态稳健,衣着琉璃锦袍,鹤发童颜,面容消瘦,颧骨高突,八字胡,一只眼。

    独有的一只血色的瞳珠,婴儿拳头大,天生正长在眉心。

    一刹那,江长安与墨沧脸色同时蒙上了一层灰色,此人长相岂非正是将他送来这古图、七仙之首的独眼老怪?

    他是来杀自己?不对,若是取性命而来,为何还要将自己困缚于古图中?

    最奇怪的是盗天鼠由密林古迹神秘处寻来这团白光,倒不像由界外进入此地,而更像是已经在此地封存了数万年之久。

    两人正惊魂不定时,独眼老者已四下观察一番,冲他笑道:“小友莫怕,莫怕摸惊……”

    不知为何,这句话就像春风拂过,一时四季如春,春和景明,所有不安的心绪都悄然散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生出一道离奇观念

    这个长相与独眼老怪一模一样的老者并不是敌人,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沧桑老者。

    ps:郑重道歉,没忘这本书,也绝不烂尾太监,单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也有旧病复发的样子,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很忙,不过应该能保持一天至少一更这个样子,闲暇两更,毕竟加班真的很多。这一章从九点写到现在,将近三千字,发上来后还要继续加班,最后吐槽一句,千万不要进美术行业,做动画累死人啊~~~

第一千零三章 神权

    江州。

    盛古神州三国,独夏周拥江北,极尽北地,北国风光素裹银装,这是最北方的地界,在所有人心中,这里从不姓夏,而是姓江,下一位主人就是名声显赫的江府四公子。

    江州本不是江州,昔年三国未成鼎立之势,夏周占据大半北方疆域,江州也收入囊中,编制为十九州郡,岂料江州城城主夜将趁夏周抵御蛮丘国进犯的契机举旗谋反,立北国,命名“夕照”。

    面对蛮丘国进犯与东灵国虎视眈眈的夏周皇室自顾不暇,便也没将此事放在眼里,待战乱平歇将矛头转过头来对准夕照国已是三年之后。

    此时的夏周面临两难抉择,一是起兵镇压,如此便又免不了劳民伤财,更不提经历了大战后的军士未及休整,几分胜算还未可知,无论输赢,大军都身心疲乏,无疑是给了其他两国进攻的绝好时机。

    二则是暂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到枪锋磨砺锋芒,再出鞘平叛,可是这样一来无疑会助长夕照国气焰,也让其他不安分的诸侯义愤难平,皆是引起内乱也是大麻烦。

    正在这个进退不得的紧要关口,一个雷霆般的消息震撼了夏周国乃至整个盛古神州上下

    一夜之间,夕照国上下两万军士全被枭首,两万颗头颅悬挂城东密林,纵然大雪连天,所有民户战战兢兢紧锁屋内,浓稠的血腥味还是飘进了每家每户。

    夕照国国主夜将与宰辅司鸿简自缢于王城之上,夜将独子夜阑听雪不知所踪。

    有人问起当夜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居民无一不是摇头,太静了,没有对战,没有厮杀,整整两万人一击毙命,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并非受到梦中暗害,更加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只有尸首分离的脖颈一刀,最蹊跷的是这一刀无论角度力道都是一般无二,死者面部表情与死去时间也无半点出处,如此不得不得出一个惊人判断

    整整两万人,杀人者,仅用一剑,一招。

    夏辛完全惊住了,作为夏周之主,他现在竟有了一种引虎驱狼的强烈不安。

    做成这一切的家族夏辛认识,非但认识,准确的说就是皇室利用了他们,但是这个结果却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好一个江家!好一个江释空!”

    夏辛雷霆震怒,对这个从前从没有半点名声、只不过是短短几年来借着商界起步的江家,这位坐拥锦绣山河的帝王怎么会将一隅之地中的皮毛放在眼里,大不了就让江家与夜将斗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再由夏周出面,渔翁得利,再好不过。

    可这样的结果却

    是数百名文武官员都没想到的。

    夏辛不禁又想及江家派来的那位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间无不挥洒着一股慵懒的年轻男子。

    “江家取夕照,莫不是大言不惭?!”夏辛讥笑。

    年轻男子喝得微醺,全然不将宫廷威严放在眼中,不管皇家答应与否,只管踏足东门去,仰天大笑道:“是真是假,皇帝作壁上观,又不吃亏……”

    夏辛沉声问道:“多久?”

    “一日。”

    “凭何物取胜?”

    “江府有剑,名曰神权,一剑百万里,杀人谈笑间。”

    百官狂笑不止。

    世间何曾有这样的极道神兵?

    而就在那一日,所有人都信了。

    所有人也都知道,江家有神剑,名曰神权。

    一时间三国轰动,他们怎么会允许“皇权”的头顶又有一柄“神权”的利剑悬着?但向往盗取者皆是无一生还。

    半年之后,夕照改命为江州,奇怪的是江府的府邸并未设立在昔日的王城之上,而是建立在了宰辅司鸿简的府邸地界周围,其中更有一处司府别院直接保留下来,改名成了独一无二的江府雪苑。

    自此,江州又变回江州,江州已不再是江州。

    江北是江州极北,极北的北方为何地?鲜有人知,那里正是自古无一强者能够平安生还的九荒第一蛮荒险地仙禁。

    仙禁,仙人禁地,便是仙人也难以踏足。

    没人知道仙禁中有什么?诸如其余上古圣地、烟瘴海这等九荒秘境最起码还有已知的临仙峰、上古龙族这等高等古老族群存在,可仙禁却是雾一样神秘未知,人们对未知总会有先天恐惧,久而久之,仙禁中有仙人的传言流传开来,大能强者探索的消息也屡见不鲜,结果就如闯入江府的那些人一样,无一生还。

    而此刻,刻画着“仙禁”二字的石碑雪地起始处,正立着一个俊俏和尚。

    和尚本来是绝对俊俏的,可是却瞎了一只眼睛,只得用破烂布条裹住。

    佛衣驻足望了石碑良久,晃了晃背上书箱,放置规整的祖菩提枝叶当啷啷作响,像是风铃,磬出清香,没有丝毫犹豫,孤寂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雪地尽头,隐没在这处仙人都止步的不毛之地。

    风雪无端转急,他已有必死觉悟。

    ……

    古仙图中,老者笑容祥和,端得慈眉善目,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朴实无华的真我气息,这种纯粹的善意绝非能够伪装出来的,就算是再善

    良的人也不会有这种毫无杂质的善念,这种善念江长安只在乐婆身上见到过。

    “你是谁?”江长安问道。

    “老朽的名字很久没人问过了,他们都叫老朽千目上尊,可老朽并不喜欢,还不如小友独眼老怪听得顺心,呵呵呵……”老者面色一笑更加红润和善,倒是让江长安有些无地自容。

    “千目……”望着那一只独眼,墨沧忍不住轻笑,突然又反应过来不敬,神色陡转。

    老者只是笑盈盈道:“无妨无妨,千目本是千目不假,但古天庭被毁时折损独剩一只眼睛,值得一笑,哈哈哈……”

    “老先生和仙图外的独眼老怪是何关系?又怎么会在这里?”江长安懒得转弯抹角。

    “小友可知释迦牟尼立地成佛时,斩七情六欲为一滴清泪?”

    “菩提下佛祖流的那一滴泪?!”江长安惊道,“这是佛祖与天道的交换代价!”

    “不错,佛祖付出了代价,同样的,老朽正是千目的一缕仅存的善念。”

    江长安恍然明悟:“仙道覆灭,古天庭不复存在,世间无道可登天峰,于是千目上尊是在效仿释迦牟尼坐化成佛?!”

    忽然,他又问:“既然千目上尊是把分化出的善意封存于古仙图中,那佛祖分化出的七情六欲又在何处?”

    “在人间。”

    老者知无不言。

    “人……人间!”

    两人一脸惊愕,面面相觑。

    老者继续透露笑道:“七情六欲留在人间,化成人形,毕生都寻找着一件东西。”

    “什么?”

    “祖菩提。”

    “佛祖参悟七年的祖菩提!”江长安眼睛瞪得溜圆,“佛祖成正果,祖菩提没有跟着成正果?”

    老者摇头,半天幽幽长叹:“长情始与菩提,系于菩提,扎根于菩提,必同弃于菩提。”

    “佛祖对祖菩提……动了情?”江长安不敢相信,一个人对树生了情,怎么可能?

    老者语不惊人死不休:“今生来世因,来世今生果。相传,那菩提本是和尚前世挚爱妻子,转生一菩提子,她乞求飞鸟将她衔到山上,乞求风将她送到和尚面前,乞求雨助它生根发芽,七日生长成树,叶状如卵,为他遮风挡雨,所以就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江长安道:“祖菩提枝叶散落神州各地,可从未听过菩提根又在何处?”

    “极北尽处。”

    “仙禁!”

第一千零四章 天罚的源头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从仙禁中活着走出来!”江长安已想起了千目上尊所言何人,这世上能够将祖菩提视为重宝的人千千万万,但是能够将其装入行囊、束之高阁的佛家傻子只有一个。

    恰好,他就与这僧人有过几次谋面,江长安不否认,俊脸儿和尚是他迄今为止年轻一脉中实力第一人,远远凌驾于他和东灵第一天才凌无缺之上,如同汪洋河海一样深不可测。

    但纵是如此,也不可能从仙禁中走出来,仙人禁地,凡人又岂能得过?

    老者闻言轻笑:“不错,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就像除了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之外,世上也从没有人能够同时包揽四片六字箴言。”

    江长安鼻息瞬间变得浅淡,鼻尖的汗毛沁出冷汗,但转而又变得淡然,在这位老者面前一切都是透明,他要是想要抹杀自己,也不会等到现在。

    “小友由静转惊,是属本能,但由惊转静,却是非凡人所能及,也难怪六字箴言灵法会甘愿俯首。”老者眼神充满了赞许,就像是在检验着什么,不时点头称道。

    “那依前辈看来,那闯进仙禁的和尚有几成的活路?”江长安道。

    “乾坤变化,世事难测,小友还是不要期望他能活着回来。”

    江长安皱眉不解:“为何?”

    “小友可有一只眼睛为祖菩提?”

    一语点拨,江长安霎时如梦初醒,佛衣为寻觅祖菩提而游走于世间,自己的一只眼睛正是祖菩提子,菩提气息与这只凡胎肉眼早已完全融合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尚若真的从仙禁活着回来,届时讨要眼睛,给还是不给?

    他鞠身拱手:“多谢前辈点拨。”

    老者微笑着,随意摆了摆手,接着那枚血色的瞳珠跟着紧盯住江长安的灵元,觉得有趣至极:“万流归一谓之‘吞’,万法皆破谓之‘散’,万夫莫敌谓之‘’,万象奥秘谓之‘玄’。小友年纪轻轻如此成就,非常人也。”

    “晚辈只探得皮毛,未及首帝万分之一。”江长安对这些称赞只当是普通的客套话,倒是对老者面对四枚金贴六字箴言的阐释默念沉思,

    一时间心中若有所思,那片紫金莲摇曳的自我大道上又逐渐延伸扩张,一步步蔓延。

    “敢问前辈,可知东方首帝另外两枚六字箴言为何字?”

    “吞、散、、玄、决、空。”

    “‘决’,‘空’。”江长安问道,“又是何含义呢?”

    老者轻轻回道:“万物不容谓之‘决’,万道杀尽谓之‘空’!”

    “万物不容!万道杀尽!好重的戾气,好狠的杀意。”江长安难以抑制脸上的震惊神色,东方首帝何尝不正是做到了这点?万物容不下她,就连天地都要降下天罚将她处决,至于万道杀尽是怎样的一种孤独?江长安体会不到。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东方句芒并非是一个人,她还有造化始尊这样一个同样为天地所弃的知己好友。可自己呢?自己如今继承四片六字箴言,会不会也走到那一步?那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人如磐石,心如草木?那时自己是谁?造化始尊?还是东方句芒?

    “晚辈尚有一件事不明白,我曾亲眼看到东方句芒独立于山崖孤峰之上,承今古不世之雷劫,抗天地不灭之神威,那天罚是何物?大道天劫?”

    每一次炼化六字箴言时他总能沉沦入一片玄异秘境,秘境中那道全身黑袍的高挑身影绝立天地之间,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毫无半点惧色。

    相较而言,自己就如一粒随风的尘埃,飘荡不由己身,对江长安而言,只有那山崖上的黑衣人影才堪称为人!真正的人。

    “小友错了。”

    “错在何处?”

    “镇压东方句芒的并非是天,更非是地,也不是什么古今难得一觅的神罚雷劫,而是一个特别的人所为。”

    “特别的人……”江长安陡然沉寂,猛地想起了什么,双目瞪得如铜铃,疯也似地箭步向前,愤怒道:“落入凡尘的仙人!是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

    除了这些沦落的仙人,还有谁配得上这位老者口中的“特别的人”?

    江长安错愕道:“仙人为何会对东方首帝动手?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首帝所悟出的六字箴言?”

    他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一点,就连眼前的老者都不禁为自己手中四枚金贴惊叹,昔日首帝的完整六字金盘招引仙人嫉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目尊者微笑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他们出手的确是为六字箴言,但是真正害怕的却是有凌驾于他们头顶的人,比仙人更高的‘人’!”

    “比……比仙人更高的人呢!恐惧!仙人对首帝产生了恐惧!如此说来……是不是可以说首帝的造化已然超过了仙人?”

    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又快速被他否决:“不可能,东方首帝的实力与昔日造化始尊处于伯仲之间,势均力敌,人妖两族处于短暂的和平,并且造化始尊因创建出三篇十二境风头甚至压过了东方首帝,即便是仙人惧怕有超乎仙的力量出现,最先抹除的也应该先是造化始尊才对。”

    老者又摇头,血红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得绿豆大,言语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淡然,若有所思道:“仙人怕的不是东方句芒,怕的是那六字箴言。”

    “可这根本就说不通啊,仙人纵然是沦落人间,手中也不会缺乏诸如古仙图这种至宝,一位妖悟出的神法能比肩仙宝?”

    这并非是江长安贬低六字箴言,与神技功法不同,再强劲的仙宝也需要大量充盈的灵力,在今日而言,诸如自己手中量天尺这种抬手横扫千山的仙宝固然猛劲,可对比六字箴言未免已有些潜能匮乏。

    但在灵力充盈无杂的太古时期,仙宝所能何其之大?怎不比六字箴言?既然如此,仙人为何会盯上这神法?

    “不错,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悟出的道法再厉害,仙也不会多看一眼,高高在上的仙,如何会瞧上这二三拙技?就如老汉抢夺孩童的玩物一样可笑,可是如果……”

    “如果什么?”江长安屏气凝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肃杀,凌冽。

    老者眼中恐惧越来越浓郁,像是蒙了一道暗黑色的梦魇,即便过了千年万年也驱之不散。

    “如果那六字箴言的本源乃是《魔道经》的一笔残页呢?”

第一千零五章 入手魔道经

    “魔道经!六字箴言源自斩仙老祖魔道经?!”江长安惊喝,惊得不止这个怪奇的消息,更多是惊叹于魔道经的不世之能,光是一笔残页就能衍生出六字箴言这种可堪仙法的禁秘,若是得到了整个完本,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光是想象一番,就已血脉喷张,口干舌燥。

    惊愕之余,他转而喃喃自声低语,“传闻东方句芒寻遍整个神州,的确是找到了魔道经的残页。仙人恐惧的并非六字箴言,他们恐惧的是那本魔道经!恐惧的是斩仙老祖!”

    提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号,老者独眼暴突,几乎要跳脱眼眶,枯木似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不知是否是错觉,除了这些情绪,江长安还感受到了一点……愤怒。

    老者神色黯然:“众仙之死历历在目,根本无力回天,即便得到圣藏也于事无补,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愿承认。”

    “光是这一点而言,仙倒是和人也没有两样。”江长安嗤笑,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前半句,问道:“前辈口中所提到的‘圣藏’是……”

    千目上尊注视着他,良久,摇头不再答话。

    江长安没有追问,急不可耐地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敢问前辈,既然东方首帝在人世间寻到了魔道经,是不是意味着那本魔道经也散落人世?”

    他眉头紧蹙,除了这个说法没有第二个可能,东方首帝寻到的不过是一笔残页,也就是说那本逆苍术所见流落在金殿中的经书不知什么原因归落凡尘,但又怎么会被拆成了残页?

    千目上尊同样疑惑不已:“老朽也想不明白,那魔道经自寥落古天庭就缺少一页,如今那缺的一页竟到了小友手中,真乃命中注定由此大福缘。”

    “什么大福缘?”他本能反口问道,马上打了个激灵,“前辈怎么知道魔道经早早便缺失了一页?!”

    “因为魔道经自始至终都藏在老朽手中。”

    “什么!”江长安大吃一惊,墨沧黑云聚拢的脸庞也有些涣散震惊,这句话无疑就是一道惊雷,直接砸在头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千目

    上尊伸手入怀,再探出伸到他面前时掌心已多了块青石。

    青石浑然如玉、晶莹剔透,巴掌大,形状就如一本玉石雕刻而成的小经书。

    “这……这就是魔道经……”江长安双手颤栗着,不会错,青玉石笺正是金殿中所见到的神典!

    斩仙老祖留下的神物,能够轻而易举便斩杀仙人的神物!眼前一切见闻就好像是梦一般不切实际。

    “魔道经如何到了前辈的手里?”江长安心生疑窦。

    “千目斩善念分离在这古仙图,也将古天庭的遗迹遗留在此地,谁还能比老朽更快得到此物?”

    江长安问道:“可善恶两念相通,千目上尊不知道此事?”

    “知道又如何?善恶两念同袍而生,一脉同宗,一损俱损,他纵然能将老朽封印于此,却无力夺这神典。”

    这点江长安倒是相信,苦婆与乐婆便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前看去,果真见到青玉上缺失一角,想必那正是东方首帝曾经得到的一笔残页,也就是那片六字金盘的真身。

    “奇怪,神典魔道经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落一笔残页?东方句芒又是怎么得到的?”江长安心中还有一个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神典魔道经实属无上秘典,就连仙人都争抢的神宝,而斩仙老祖又是何等境界,怎么会这么大意将魔道经遗落在了古天庭?

    这件事有很多蹊跷处,但是想要弄清楚答案,恐怕也只有斩仙老祖一人了。

    念及此处,江长安下意识探了探灵元中的神府镜,这枚镜子的主人那位在奈何桥上神态自若、在金銮宝殿上,斩仙似屠狗的中年人斩仙老祖,究竟是何方神圣?

    神府镜第四秘境中传授开天书的老开天师与造化始尊曾是挚友,这样说来斩仙老祖与造化始尊也曾谋面!

    得出这个结论不得不让人惊奇,造化始尊与东方句芒都曾相识的人,史书却无半点记载,老开天师也从未曾吐露过只言片语,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留下了一个似烟尘缥缈的斩仙传说,而后又凭空消失。

    甚至

    可以说,他的出现间接缔造了人妖两族十万年前最伟大的两个人物。

    千目上尊道:“老朽寻到它时,便发现了这一点,如今小友手持六字箴言其中四片,差得两片将这一笔残页凑得完全,你我也是一场缘分,这青玉便赠与你。”

    “赠……赠与……”墨沧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声音变得小女儿一样纤细,连拍着当场愣住的江长安后背,“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接下,乖乖,这东西本尊都稀罕!可是能一巴掌拍死仙人!有这东西,在盛古神州还不胜横着走!?快接啊!”

    江长安依旧一动不动,目光紧紧锁着青玉,眼中炽热如同沸水滚汤。

    老者不由惊异:“怎么?小友难道看不上这魔道经么?要知道这可是千目上尊都梦寐以求之物,赠与小友,也算求得正主。”

    “多谢前辈!晚辈却之不恭。”江长安不再推辞,双手将青玉捧在手中,入手冰凉,转瞬却又变得温热舒适,无论他再如何冷静,他也终究是一介凡人,这一刻心跳加速,双手都麻木到不真实。

    可正当墨沧想要上前仔细认真端详时,他却看也没再多看一眼便直接丢入了神府镜之中。

    老者神色一怔,淡然的神色忽然有些诧异:“小友不就此机会借着这古仙图中的浓厚灵力参悟仙典?”

    江长安摇头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就与前辈在此地别过。”

    话音刚落,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独眼恍然生出一丝阴郁:“小友这是何意?难道还怕老朽打扰你的修行?”

    “我当然不害怕一缕善念,但却不得不防这所谓的善念是一条冻僵的毒蛇,有求于人。”

    他已撤开三丈。

    “小友此言何意?”老者的声音刹那间再无半点温和,杀机毕露,独眼血瞳威压迫人。

    “戏演得再好也会有破绽,你根本不是什么善念,而是这古仙图的主人、七仙之首千目上尊!”

    吐字间,掌中乌光乍泄!

    轰隆隆雷鸣压顶

    太乙神皇钟形如山岳!

第一千零六章 戏耍仙人

    轰!

    太乙神皇钟自穹顶砸落,直摧两座大山崩裂,一时间飞沙走石,乱石横溅,一行白影掠过,疾影惊鸿。

    当啷啷金钟鸣响,太乙神皇钟尾随而至,江长安不去看身后,只管双目紧紧盯着那最后一盏灯画出的生门,仅有百余丈,就能逃出此地,但是他心中却无半点懈怠,千目上尊实力再如何折扣,曾经也是一位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能做的只有全力而为。

    “是生是死,全靠天命!”

    背后单只冰羽曜隼羽翼展翅而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先天速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这是速度最大化的体现。

    江长安手捏吞字诀,疯狂地自古图中汲取着最狂暴雄厚的灵力,此刻也顾不得能不能吃下,但凡一纳入身体,便归于背后羽翼,急速前行。

    此时他已不算是流光飞影,因为已经看不清身形,只见空间震荡起冽冽波纹。

    “此乃老朽的乾坤日月图中,小儿妄图求生?可笑至极!”

    千目上尊温和的脸庞变得扭曲,眼中默然,像是被鲜血吞噬似的赤红,颜色可怖。

    千目上尊身形不动,枯枝般的双掌在虚空中扇动狂风,霎时间整幅图卷哗啦啦震荡,山泉射出万千水蛟,凡是江长安所掠过之地全部焚寂,成千上万座高峰山岳五指般合拢坍塌,又像巨兽的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绞碎。

    与此同时,乾坤日月图的天地正在不断地缩拢,那一头头幻术凝聚而出的大妖接连破碎,整个玄奥秘境迎来了世界末日,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墨沧努力保持冷静,但数十万年来也从未如此慌张:“仙宝神威不同凡响,即便是你小子掏出量天尺凭你现在的力量也难缨锋,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折了千万年修行的仙人还有这威能,昔日的斩仙老祖又是何等神境?”

    “散!”

    江长安面色嗪寒,双手紧握散字诀,辟出一条荒道,身后振翅一挥,荒曜狐好似冲破枷锁擎天而立,赤眸金甲,熠熠生辉,顶天立地,愤吼咆哮着撑起两掌,将这不断缩小的天地抗在肩上,犹如天柱。

    “来不及了,小子,本尊来助你!”墨沧指尖探出一息黑烟,不由分说掌控他的身躯,抬手间十根手指齐动,结出一道极其繁琐手印,恍惚十根手指虽一脉同宗

    ,却像是各自为营,其中求取的指法江长安就连在古籍中也没有见过半分。

    “这是什么印法?”江长安问道。

    墨沧不答,也没有空闲回答,神色中蕴藏着无人知晓的决绝,全神贯注投入在这十根手指,只要此法结毕,便有一线生机!

    几个眨眼时机,转身已掠千里,完全不见千目上尊的身影,江长安丝毫不敢懈怠,心中隐隐不安。

    噗!

    千里外一道血光穿破云层,割裂天际,在他胸口撕开一道碗大的血口,其中血肉炸得粉碎,留下一个贯穿窟窿,嗖嗖冷风灌入,像是千万把锋利的刀子划拉过心口,疼痛剧烈。

    江长安却已感知不到疼痛,眼前昏天黑地黑白难辨,将要晕倒,全身的白衣彻底被喷溅的血液染成鲜红。

    “小子!”

    墨沧惊慌喝道,双手印法被截断,当即挥出道道乌光疯狂填补着那缺口,但是那伤口被仙宝所伤岂是寻常伤口这么容易修复?竭尽全力也只稳住一口气,令其不死。

    “果然,世间诸般事,始终是天不遂人愿。咳咳……”江长安自嘲笑道。

    他不再奔波,尽管距离最后一盏生门灯盏数十步之遥,但两人都清楚,已经没有可能渡过彼岸生境。

    千目上尊殷殷笑着出现在面前,谈笑间横跨千里,这不是横渡虚空,却要比横渡虚空更直接暴力,更精妙百倍。

    他的笑容阴森可怖,圆鼓鼓的眼珠爆凸而出溜溜转动:“不得不说,老朽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像小友这么有趣的人了。没人能够看出我的伪装,你是第一个。”

    江长安掌心按住胸前潺潺血涌的伤口,玄字诀结印出一层金衣覆盖,将那烧灼的仙力一丝丝抽离剥除掉,淡淡道:“先前我一直在想,千目老怪想要杀我不过弹一弹手指,何故要兴师动众出动了乾坤日月图这样的仙宝?将我关押在这等灵力充盈的地界岂不是反而有裨益?你有这么好心?”

    “那你想明白了吗?”

    “当然,就在方才看到神典魔道经的一刻,一切都看得清晰明朗。”

    “说来听听。”独眼冷冷瞧了瞧他胸口,又跟着讥笑一句,“放心,你不用刻意用你我的谈话拖延时间,老朽给你足够多的时间,让你尽情说完你的遗言。”

    江长安微微一笑,嘴角又忍不住咧挑,胸口的疼痛让每个呼吸都变得奢侈:

    “你没有立即杀我,而是选择将我囚禁于此,必定是我对你而言尚且有用处。什么用处?于是接着我见到了所谓的千目上尊的善念,你伪装的的确很像,尤其像我曾经的确见过的一道善念,如果你慢慢深入获得我的信任,或许我真的会被你蒙骗过去,但是你不该这么心急地抛出魔道经。”

    他摇着头,又咳出一口淤血,脚步踉跄:“魔道经空白无字送我有何用?你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一试,并且特别注明必须要用六字箴言催化,这不禁就让我想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锁和钥匙。”

    “哦?”

    江长安笑道:“空白魔道经就是一块锁,没有钥匙打开,纵然是仙人也难窥得神典全貌,而十万年前魔道经遗失的一笔残页也就是东方首帝创出的六字箴言正是这把锁的唯一钥匙。现今六字箴言已然完全融入我的灵元,如果我死了,世间再也凑不齐这笔残页,也就再没有神典,所以你就迫不得已放下仙人身段改用了这场鱼目混珠的计策,可惜,见拙。”

    千目上尊眼神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啧啧称奇:“不错,真是不错,小友,若非你拥有了这魔道经一角,本仙尊愿收你为徒,可惜,甚是可惜啊……”

    江长安继续说道:“所谓的效仿释迦摩尼修行佛法,以青灯逆天道以求修复古天庭的说法不是真的,你真正想要的,是要用六字箴言这把钥匙打开魔道经,你要成为第二个斩仙老祖,你要的根本不是重回古天庭,而是将这巍巍神州打造成唯你独尊的新天庭!”

    “新天庭……”墨沧完全怔住了,这等观念闻所未闻,她呆傻一般凝视身旁这张嘴角仍及挂着血丝的面孔,能够理解疯子的,也只有疯子。

    接着,就见这个不愿服输的男人忽然笑了,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得意,像是孩童般炫耀着:“不过你做的唯一对的一点,就是拿出的魔道经是真的,货真价实比珍珠还要真的真货!”

    千目上尊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语气间横生怒气,横眉吹须:“所以你故意装了这么久,就是将计就计要这神典?”

    “不然呢?当爹陪你玩儿呢?”

第一千零七章 第五道六字箴言

    当爹逗你玩儿呢?

    江长安语不惊人死不休,墨沧则麻木当场,冷不丁地咽了一下口水,乖乖,这可真是不怕死的一个主,对着仙人认儿子,只怕是当年的斩仙老祖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再看千目上尊,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尊仙人,千目上尊何曾遇到过如此窘境?真真愣了一刹,面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竖子,你当真不怕死!”千目上尊道心已定,虽有怒气动摇,不足以使他失去理智,这世上有趣的聪明人太少了,杀了岂非可惜?

    江长安大笑起来,他像是已不在乎生死,面如金纸,笑声冲霄:“总归来说,你太心急了。”

    “心急?这个机会老朽等待了十万年!整整十万年!如何不急?”

    他癫狂狰狞的面孔逐渐平静,语气中多了道彻骨的苍凉:“你猜的全都不错,老朽曾经只盼着效仿佛法渡己,以青灯修筑天道,成就天法,但后来偶然一次机会,老朽发现了这本魔道经!那斩仙老儿遗留下来的宝物!造化弄人,老夫竟要用这本昔日毁灭整座古天庭的神典达成心愿,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长安笑道:“可你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老朽不得不承认,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算多,能有你这种人活着,这人间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千目上尊冷笑,“老朽将神典交给你,自然也能轻易拿回来!”

    千目上尊轻轻拂袖,空气中尘埃与蒙蒙雾气顿时定格,这美轮美奂的瑰丽仙境眨眼之间已成杀机四伏的凶险恶地。

    “小子,小心!”

    墨沧刚说罢,两人便听一声声奇异的响声传来。

    嘶嘶

    似风动,又似山野动荡,草木皆惊!

    死寂后,狂潮翻涌,乾坤日月混沌气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招一式已完全返璞归真,融入自然。

    江长安犹如一盆冷水泼下,口中急诵口诀:

    “斗神决!”

    融合紫幽大帝与妖斗古平风两族翘首的绝妙功法

    在体内急转,金流转瞬三个大周天,手指动作更不敢懈怠,紧连着打出“散”、“”、“玄”三枚金符字印。

    三印交叠,趋杀万物!

    极道神兵乌金炼妖壶悬在他的头顶,狂暴地喷出大团妖力,好似披上了一声黑甲,三枚六字箴言金纹毕竟乃妖帝传承,感受着妖力,杀伐之能又提几分。

    隆隆!

    天际都阵阵轰鸣,山河草木凛凛波动,荡漾起波澜,几乎承受不住这股霸道的力量,山谷龟裂,虚空破碎,青天白日像是土墙的泥壳哗啦啦碎落。

    江长安立身百丈高天,背擎荒曜狐,身着黑烟裂甲,俨然一尊杀神。

    体内所有的灵力全然被调动,所有的力量全然在这一击之中。

    真正生死之分,只在一招定输赢,就如同古天庭上叱咤风云傲啸天地的斩仙老祖,万法皆在一念间,非你死,即我亡。

    他全身的肌肉都隆起一个夸张状态,肌肤表面相继裂开一道道血纹,鲜血烈火般燃烧,狂涌。

    千目上尊血瞳肃杀,挥手断喝:

    “一介凡躯,敢拂神威!”

    一掌劈砍而出,蕴生仙法大能,二者交汇一处!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似灿烈的金轮在这一刻炸开,世界都变得刺眼。

    江长安五脏六腑挪位,身上啪啪啪碎响,骨头接连碎裂瘫软。

    再看千目上尊,依旧淡然。

    仙人的力量太可怕了,就像是一阵微风妄想推倒万间广厦,无异痴人说梦。

    炽烈白光中,江长安能清清楚楚看到老者狰狞可怖的面孔。

    恍惚间,只听千目上尊狞笑着:“圣藏又如何,十万年前你又何尝不是早就分割两念?正邪两念,水火不容,倘若两念归一圣藏,老朽或许惧你几分,但仅凭你这一念,杀你易如反掌!”

    “也罢,这圣藏不要也罢,老朽便废了你,再慢慢将你折磨到生不如死,总有你求着献上四枚金贴之时。”

    千目上尊冷笑松神

    ,哪知横生变故,倏忽之间,当空一记闷棍落在他的头顶!

    轰!

    犹如天旋地转,双耳霹雳雷鸣!

    血色的瞳仁直勾勾凝视着,这是根黑黝黝的铁棒,但却蕴生无限仙力,这一击势大力沉,震荡的波动震碎了数十座大山,方圆三里沦为废墟。

    千目上尊眼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他仙力如何深厚,江长安所掌的量天尺一击之下,便也一记消去了顶上两魂三魄。

    这是江长安最后的底牌,他面若冷霜,不觉得丝毫庆幸,一击不死,死的那个恐怕就是自己了。

    “小子你胆敢伤我!岂有此理!”

    千目上尊吹胡子瞪眉毛,火上心头,雷霆震怒,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威胁,最让他愤怒又恐惧的是方才生死一刹他像是又见到了那个抬手斩仙之人。

    千目上尊暴怒,口吐莲花,手中印出一道金符,抚顶而出,印出一缕青气,这一道青气飘飘悠悠,好似三界之外由来,戏耍人间。

    可正当以为这不过是人畜无害的一缕青气,它又似一柄金刀,决裂天地,厮杀万物。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这道青气无形,却给人带来莫大的威胁。

    苍穹顶端,轰鸣声皱起,仙图阵势本应由持图之人描画而出,但此刻也不受控制,被这青气所慑。

    千目上尊怒道:“老朽既敢对魔道经动念头,对你手中四片六字箴言动念,你以为只是一时冲动?!”

    闻言,墨沧心中大骇:“不错,他如何会这么放心将无字魔道经交给别人?就不怕别人留有后手凑齐了六字箴言,从而将魔道经占为己有?只有一种说法,他早就吃定了别人不可能凑齐六字箴言!”

    墨沧抬眼看向那一缕人畜无害的大道青气,恍然明悟,大急吼道:“小子小心,是六字箴言!”

    “晚了!”千目上尊胡须横飞,指点青气朝江长安杀去,猛地斥声断喝:

    “决!”

    万物不容谓之‘决’,与天地决,与道决!

第一千零八章 八方云动

    “噗!”一口鲜血喷成浓稠血雾,江长安五脏六腑早已受损,青气如离弦之箭直穿肺腑,闯进灵元,直捣黄龙,刚刚才有些许建树的紫府被冲撞得混乱不堪,鲜血从口中狂喷不止,眼中迷蒙早就不知外界二三,眼前一黑,沉沉昏去。

    “小子!”墨沧嘶声咆哮,心如火焚,往日江长安虽也有危机的时刻,但是多是有惊无险,现今在仙人手下受创,多是凶多吉少,见他重伤生死不明,一团燥火直冲玄顶,黑烟后的双目霎时血红,嘶声怒吼:“老娘和你拼了!”

    “御天咒神:诛邪!”

    狂暴涌动的黑烟弥散空中,转瞬聚拢起一片古战场,一名百丈高的古老巨兵人驾着战马,身披重甲,数十把宝器悬浮身后,无尽的杀机排山倒海。

    “仙术?”千目上尊眼前微亮,“起初就觉得你不简单,原来是人世间器铭皇族的余孽,窥探仙术早就是屠戮全族的死罪,你能活到现在,当真命大!不过也就仅限于此刻了!”

    提及身份,墨沧神色又惊又恐,接着演化成愤怒,使出了浑身力道。

    千目上尊捋着胡须长髯,决字青烟虎啸杀来,辗转之间战场彻底破碎,神诛邪的数十把宝器也一刹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散成黑烟。

    “老朽眼中,这等力量的仙术就如婴孩的拳头,软绵无力!你固然比这小子厉害,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现如今没有肉身,还想与本仙尊为敌?!”老怪眼珠完全血红,姿态高高在上。

    墨沧忽而冷笑:“那就让你看看不一样的!”

    “仙术!御天咒神:大天囚!”

    天地震荡,同天日月黯然失色,黑烟滚滚犹如浓雾直冲九霄,如果那张黑烟聚拢的女人面庞也有人一样的颜色,那她此刻一定是面如金纸,积攒数的灵力洪流一样奔流不复,犹如一根黝黑的天柱狠狠攒入天地。

    千目上尊眼中露出凝重,他曾是仙人,但在人间十万年与凡人有何不同?先天优势也只是踹了几件仙宝与仙灵,他也会死,也遇到过许许多多能威胁生命的人间强者,不得不谨慎。

    噼啪

    山石崩裂坍塌,河海波涛飞卷,天色急转暮色,犹如黄昏。

    黑烟天柱越来越巨大,漩涡凝结成望不见底的深渊,阵阵哀鸣痛哭声从中传来,像是地狱冥府的千万恶鬼哭嚎,却伴着沁人心脾的诡异馨香,那香味让人沉醉,令人心悸。

    啪!

    一记玉碎之声,黑烟破裂,好似某物破茧而出!

    紧接着就见两只恶魔一样的锋利恶爪硬生生将黑烟撕裂,它傲立于天地,分不清是人是兽,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以及浓烟滚滚中的灼灼双目。

    啪!

    一掌奇快的速度落在千目上尊脸上,黑烟手掌山一样巨大,千目上尊未及反应过来轰然倒飞出去。

    千目上尊两魂三魄消散,魂灵大创,不知需要多少年月能修补回来,这一击又出乎意料,整个胸腔完全干瘪,肋骨全部碎开,半张脸豁开,连着脖子打进了胸腔,几乎废了肉身。

    魔物挥手间,虚空破碎,仙图隆隆震开,竟然被它这徒手一抓凭空撕开了一道裂缝缺口。

    “呜……啊!!!死!本仙尊要你死!”千目上尊口中含糊其辞,整张嘴和着牙齿碎成了血浆,通红的眼珠跳出了眼眶,挂在鼻梁上,怒火中烧,只得嘶吼。

    光是肉身,就需要半年时间修复。

    墨沧却没有再逃,即便江长安没有昏迷,两人又能侥幸能逃出这幅图卷又怎样?外界还有六名仙人,施展禁术也只是权宜之计,大天囚也不会是这老怪的对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很少人会这样在最后关头还做这种无意义的挣扎,但她必须这样做,哪怕是一只将死的恶狗,也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皮!

    无他,就是为了小子出口恶气!

    她灵力近乎耗尽,只得归入江长安体内,只留下最后一道指令

    “杀!”

    隆隆

    山石齐震,宛若战鼓雷动。

    煞气冲天,浓烟弥漫。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

    转眼三个月。

    江家四公子失踪三个月,江州未来最有可能成为主人的人凭空消失了,起初并没有人在意,这位江四公子心中所想难以揣度,曾经更是消失了数年不见,这

    短短几月不足为奇。

    倒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件稀奇事,东灵雍京城东门外七百里,那座梵天古洞所在的北鸿山寨一夜之间凭空夷为了平地,某一日,忽然有人发现山中多了几道佛塔古楼,又过了几日,多了几座巍峨高山。

    紧接着短短数日,此处草木荒芜,化为焦土,而后重生出一道道山脉,山脉的源头,乃是一道百丈高大的卷轴,细看之下不由大惊竟是一道古老图卷!

    巨大的图卷斜插地底,直冲云霄,不难猜到是一件遗落的至宝,只是这件至宝此时却裂开了一道百丈裂缝,像是被从中撕裂开,山川河流从中流出,鬼斧神工。

    这震动奇景无疑引来了诸多强者探查问访,奈何古卷中突然出现了数不胜数的魔物,就如同南海之眼上古天庭废墟中成百上千的魔物,更有魔尊这等强悍的存在,不出三日便有五位登入大道篇章的大能强者殒命,其余人等也只得望而却步,坐观其变。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惊雷般的消息散布开来,由东灵国边缘疯狂扩散,不时传遍各国州郡江四公子正被困在这破烂古卷之中,命悬一线!

    消息不知从何而起,但却真的有人在流出的废墟中寻到了一块快被鲜血染红的额白衣碎布,还有半块隐约刻着江家纹饰的白玉。

    江家未来家主、寒门与公子盟的主人生命垂危,这个消息自是有人欢喜,也有人忧虑。

    欣喜者早早盼着这个妖孽一样的人物死无葬身之地,一时间暗流涌动,数十宗门派以“除魔降妖”的凛然名义串通一气前来,公然打起旗号,就是为了将这位具有威胁的年轻天才扼杀于此,其中有与江长安有过节的,也有是为得到江四公子一身至宝。

    功法、秘技、禁法、仙宝,法器,随意拎出一件,都足以让人疯狂!

    而与此同时,盛古神州各地每处都有人炸开锅一样向这里涌来,他们来处不同,身份不同,他们满腔热血,高展旌旗,不畏生,不惧死。目的出奇一致救一个人。

    为此目的,死不足惜。

    八方云动,四海听潮。

    风雨欲来

第一千零九章 他是我兄弟

    “啪!”

    青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貔貅茶盏摔在金壁,四分五裂,浓郁的茶香在白玉雕砌的皇玉宝殿中沏开,司徒玉凝羊脂般白净无暇的额前青筋突起,玉指将手中密报捏成纸屑。

    二十余名黑衣东洲死侍齐刷刷跪在堂下,莫敢发声。

    高台上,一身着红白相间绸缎锦衣的女子怒目而视,髻上珠花簪子上垂着的流苏摇晃不止。她的双眉修长如画,鼻梁高挺隆起,加上眉间一点朱砂,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端庄高贵,英气非凡。

    司徒玉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拳头攥得发紫,咬牙吐字,声如寒霜:

    “杀!传令!命五千东洲死侍,无论是在京都还是没在京都的,三日内全部赶到雍京东门七百里北鸿山寨,凡意存图谋玄境古卷者,杀无赦!”

    “五千死侍,这……殿下,属下斗胆相问,这道密令是以您的身份布发?还是皇室?”

    诚然,司徒玉凝的部下力量足以在朝堂之上抬手遮天,但是终究是公主,不是当今东灵的陛下,这点不问清楚,难免落人口舌。

    司徒玉凝冷冷瞧了发问之人,后者大惊失色,本能都要将头埋进了金砖里,双肩战栗。

    司徒玉凝立于九阶金殿上,眼眉低垂,无尽杀意:

    “传令!杀得了的杀!杀不了的也要杀!方圆百里,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此乃司徒玉凝之令!王令!”

    “臣,领命!!!”

    ……

    “姐姐,大坏人他不会有事吧?”苏尚萱不安问道,心中不停地诵着祈祷。

    她本来还是身在江州天师府,但就在听到心上人生命垂危的消息后哪里还坐得住,第一时间便赶往嬴州青莲宗,与姐姐苏尚君汇合后与嬴州部公子盟成员一同南下,昼夜不停赶往东灵。

    苏尚君僵持了数日的忧愁面容勉强撑出一丝笑容:“是啊,他这样无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会死?”

    “对!就连大坏人也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事了,我也不活了,也不想再活

    了……”苏尚萱笑着笑着,脸上默默坠下两道泪痕,趁着没人瞧见,急忙擦拭干净。

    苏尚君看在眼里,终究也只得加快脚程。

    一路行来遇见许许多多的道友,他们全是不屑地讥笑,然后问着同一个问题:“不过是堪堪跨入三篇十二境第二篇化境篇的修士,去了也不过是送死之辈?何故冥顽不化?”

    她紧跟眺望远方尽头,想及那个人此刻承受着不知是怎样的刑苦,心中一阵绞痛,但她总要比苏尚萱成熟稳重,忍着酸楚咬唇淡淡呢喃:

    “生不同室,死求同穴。”

    ……

    九荒烟瘴海,百万里龙潭。

    烟瘴海的龙潭并非河海,更非鱼虾泥潭。

    群山无尽地有天涯,万流归一处是海角,天涯海角,一线龙潭。

    没有金碧辉煌,更不似繁华似锦,这里就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有着绮丽的山花,怪猎的谷草,更不用说形形色色的异兽飞禽,都是外界难得一见,这里无处不在透露着一股洪荒的气息,称不上美丽,但却有一种独特的厚重。

    山涧银瀑,万龙盘卧,金甲烁烁,波光粼粼。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山涧中一古老石洞,龙族未来的龙帝正跪在洞前,飞流形同锤子不停敲打着他的身体,他的身子近乎弯驼蜷缩一团,却仍咬牙不肯倒下。

    他已这样跪了三天三夜。

    龙囿灵面色有些苍白,他曾受过萧纵横的暗算,全身骨头几乎断了一半,为此江乌鸦还不得不替他与凌无缺决一生死,这样跪了许久,头顶又有千万吨飞瀑砸落,这些暗疾难免又开始作怪。

    忽然,万龙嗅到到一丝丝气息,目光全然聚集在洞口,目光崇敬,龙颈低伏。

    古洞中晃晃悠悠走出一个白发老翁,皮肉萎靡,却显得精神矍铄。

    “孩子,你可知这一去多是凶多吉少?兴许龙族都会被牵连。”

    “孩儿知晓,却非去不可,太师父无需担心,孩儿即日便退了这龙帝皇室后裔的名号,孤身一人前去,绝不牵扯龙族。”

    老翁笑

    得慈祥,道:“那你何故还要来求见我?直接走了不就行了?”

    “太师父养育之恩孩儿无以为报,此次求见太师父,也只是想多磕几个响头!”

    老翁看着放在他身前那一枚青石,长长叹息:“先祖曾立下规矩,贸然判出龙族乃大忌,除非此人能有毅力诚心磕碎这混金青石,古往今来龙族试过的无不是傻的傻疯的疯,脑袋撞坏了也没有撞出个好歹,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龙囿灵笑道:“孩儿来就是给太师父磕头的。”

    “老朽倒是好奇,这个江长安究竟是谁?竟能让我龙族未来的龙帝为其连命都卖了!”

    龙囿灵咧嘴大笑,笑声整个龙潭都入耳:“太师父这点可是说对了,这家伙就是一倒霉玩意儿,整个一乌鸦嘴,说什么什么就应验。”

    他一边说着,一遍跪伏在地,磕下第一个响头。

    青石纹丝未动。

    “哦?那可不幸运。”

    “他有时也是一个混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本少爷被他耍了不止一次了,老是看我笑话。”

    “能比你混蛋,那可不简单。”

    龙囿灵依旧笑着。

    第二个响头,啪

    地砖碎裂,青石安然无恙。

    龙囿灵继续道:“他还是个极为幸运的人,和他一起时,孩儿总能逢凶化吉。”

    “这样说来此去也无妨。”

    第三个响头,啪

    地砖陷地二指,混金青石依旧如新,龙囿灵发丝散乱,也不管它,兀自笑道:“他还是个大傻子,为了孩儿这个混蛋与凌无缺那小子死斗,差点将命都送了!”

    “的确是个傻子。”

    第四个响头,砰!

    啪!

    混金青石,碎了!

    万龙为之震惊。

    龙囿灵额前已染红了鲜血,一只龙角断裂两节,血色顺着鼻唇沟在笑着的酒窝里,面色涨红:

    “他……他是我兄弟。”

第一千零一十章 所谓神权

    江州。

    江府虽贵,但也是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府门前一支千人长队列至街口,井然有序。

    酒楼上,一个年轻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昨天晚上这街上还都是静悄悄的,今天可就不知从哪儿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人,是出什么大事了?”

    小二低声慎言:“客官,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江家江四公子您可知晓?”

    “倒是听过,那个曾经的纨绔子弟?听闻他为兄长江凌风复仇,江二公子江笑儒逝世后他可就是未来江府之主。”

    “客官您只是说对了一半,可不仅仅是江府,那可是整个江州未来的主人。”小二叹气哀哉一声,“想那早年间时常听算命老先生提及人一生三衰六运,这江四公子算是赶上点儿背的时候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江四公子被困于东灵国一个偏远地界,命悬一线,不知多少从前和这江四公子有过节的修行能者乐开了花,誓要前去将其置于死地,若是再不去救,他可就悬喽。”

    年轻人好奇:“那有没有人去救呢?”

    小二笑了:“有,当然有,还不少嘞,您看这门前千人,江府上次有这样大场面还是当年千人聚众誓要除掉天残之躯的时候。”

    年轻人问:“小二,你可知晓这千人都是哪儿来的?”

    小二解释:“不难猜,江州位于盛古神州北地,而东灵北鸿山寨位于正南方,这些人如是位于两地中间地界那就直接去南方就行了,没有必要特意折返一趟北方来,所以我猜这些人都是江州还要往北的地方,途径此地,刚好探望。”

    年轻人低眉沉思:“江州以北,除了极北九荒之首的仙禁,就剩下了毒王谷了!”

    小二未置可否,却忽而笑得诡异:“客官问了这么多,也该小人问一句,客官是去救人的?还是杀人的?”

    “我们是去杀人,江长安身上可是有不少至宝,若是捞来一件,半辈子吃喝不愁。嘿,大爷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这小厮,你足不出户,怎么对这东灵古卷的事情这么清楚?就连江长安被抓的种种细节都一清二楚,编的?”

    小二微

    微摇头,侧身凑上去笑道:“因为江四公子被抓的消息,就是我散布的……”

    年轻人猛地一怔,眼中蔓延出恐惧,脸色骤变,可未曾来及逃走胸前已炸开血雾,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小二洁癖,跛脚。

    朦胧间,只听那人声音富含磁性,带着一些癫狂:

    “除了我没人杀得了他,仙人也做不到!”

    傍晚,星夜,灯火通明。雪苑,小亭中。

    “夫人,将这外衣披上,别着凉了。”江天道笑嘻嘻地拎着一件锦袍。

    司雪衣视若无睹,双目空洞,腔调中不再有半点情感:“你答应过我的。江天道,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

    “夫人……”

    “为了你们江家的传承大计,我的儿子一个自幼扮作两人,一个在你们推波助澜下背上了山海般的仇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今生死不明,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江天道欲言又止,凝眉不答,就要上前。

    “别碰我!”司雪衣尖叫一声,眼眶熏红,泪珠一连串坠落:“我不想他是什么江州之主!不想他做什么人上人,我就只想他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长安。”

    她抽泣着,眼中最后的恨意也在逐渐消失:“你们想要的我都给,只要我的儿子能好好活着,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呢?生死不明,无数人欲除之后快,江府有神权,但是神权却救不了我的儿子,为什么?!江天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再有危险,你答应过我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咆哮嘶吼得沙哑,泣不成声。

    江天道抬头望向天边星月,灿烂星河如同人间灯火万盏,是最美的风景,但是此刻都黯然失色。

    良久,他低下头,努力微笑:“你放心,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司雪衣神情彷徨,再回过神来,他已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肩上一袭锦袍。

    身后,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身材消瘦高挑,刀削般俊俏美丽的脸颊上纹着一只毒蝎。

    司雪衣认得这个女人,毒王谷老谷主唯一的

    女儿,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别人都叫她红竹。

    红竹笑着,仿佛看到这个女人哭,是极为开心的一件事。

    对于红竹,爱而不得这四字用在她的身上再适合不过。

    司雪衣整理着仪容,冷淡道:“毒王谷的主人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我爹认了长安那小子为干孙子,我也算是他姑姑,我侄子有难,怎可不管?”

    司雪衣不再言语,两人一时无言,亭中惊得可怕。

    过了许久,红竹终于忍耐不住道:“司雪衣,他很懂你,他见过很多女人,却只愿意懂你。但是你懂过他吗?”

    “你司雪衣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主人!你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吗?不止让你高兴,不止让你开心,而是想让你多恨他一点!多在乎他一点!呵呵,真是够蠢的一个男人。”

    司雪衣淡淡问道:“他去了哪儿?”

    “自然是履行说过的话,你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否危险?”

    司雪衣没有开口,江府有剑,名曰神权,世人都知道,纵然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手握神权也可迎击万众,他若是有此剑怎么可能会危险?

    红竹却忽的怒了,火冒三丈,顷刻爆发:“不错,九霄有龙庭,江府有神权!所有人都这样说,但是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司雪衣狐疑:“什么意思?”

    红竹惊呆得望着这个女人,苍然苦笑,短暂一瞬她忽然为那个男人感到不值,这一瞬她彻底失去了理智,遂大吼:

    “神权不是剑!从来都不是剑!而是一个人,一个愿意化身为石木抛却人情的人!就差一步!司雪衣,为什么你会出现?为什么?你毁掉了这世间最有可能成为神的人!”

    司雪衣满目愕然,心中忽然揪痛。

    红竹哭了,这个外人看来是毒王谷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也会落泪。

    他曾是尘世间翩翩美少年,却成了这繁华之上的神权,再感知不到人间冷暖。

    直到,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比江州的白雪还要特别的女人。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江天道的往事

    悠悠的夕阳之下,江天道就坐在马背上,比起其他富贵公子追求的猛兽蛮禽,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他还是喜欢这种高大的骏马。

    殊不知这匹马的来历可是比寻常的异兽高出千倍万倍,这匹马乃是他从一个王子手中赢来的。

    一局定输赢的赌局,骰子赌大小,江天道下的是大,那位王子下的是小,之后筛盅里开出的是一三四点小,江天道输了赌局,还是赢得了马却不是赌赢的,而是打赢的,美言之输了赌局,总要搞些心理安慰。

    此刻春风正吹在他的脸上,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愉快。

    赢了一场不该赢的赌局,心情总是舒畅的,但最令他真正高兴的是前方不远处马车里的女人。

    同时车里的女人也在透过珠帘打量着这个骑在白马上的年轻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很迷人,她的眼神神往而又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这个奇怪人。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他。

    她仿佛就应该是天生就认识这个人,天生就应该恨这个人。

    第一次相遇之时,江州还是叫做夕照国,她还是夕照国一位王侯的千金,她正在一间酒楼门口散财布施给穷困潦倒的穷人,而他正在酒楼之中,独自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可他喝的却不是酒,而是茶,因此引来整个酒楼中哄堂大笑。

    只有她没有笑,因为她知道喝茶会醉,而且要比醉酒还要痛苦,还要难受。

    忽然他的眼神注视在她的身上,高声喝道:“小妞儿,过来给大爷哼个曲儿……”

    她眼睛里有些愤怒,原来这人不过也是一个生性轻薄,狂妄浪荡之人。

    第二次相遇的时候,夕照国变成了江州,他正在屠杀夕照国的臣民,他为夏周做事,为夕照的敌人做事,鲜血如同此时的晚霞,艳红妖冶,家中的所有人也都死于金甲士卒刀戟之下,自始至终他都是冷眼旁观,直到这个男人正在举起手中的剑朝着一群未成年的孩童斩去,她不忍再看。

    身为王侯之女,她本以为自己也会死。她的心已死,便不畏死。

    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杀她,她发誓会用尽这一辈子去恨这一个人。

    第三次相遇,她像现在坐在马车之中,而他就在马车之外,他和一位王子赌了一把骰子,最后用手中的剑赢来了对方的马。

    此刻他应该很惬意。

    风渐冷,连绵细雨说下就下,对于江州而言不稀奇。

    不消片刻他的肩上的衣服,头上的长发都被蒙蒙细雨打得多了湿气。

    她恨他,恨不得雨再下大一点把他浑身淋得湿透,重病而死。

    雨真的越下越大,阴云之中闷雷滚滚,大雨倾盆的趋势。

    她终于让马车停了下了,撩起珠帘,不去看他,淡漠道:“进来吧。”

    声音很小,比雨点击打在地面的声音还要小,江天道却听得极其清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马车,待到她不甘心地轻轻点头后如获至宝,竟将那白马直接丢在了大街上,整个人窜入了马车里,他现在找了个更加舒适惬意的地方。

    江州的景色很美,至少对于从未出过江州的他来说,世上再没有比这里更美的地方了,鸟语花香谈不上,但贵在安稳,他喜欢

    安稳,就像他手中的剑,喜欢待在鞘里的时间远比出鞘的时间要长。

    不过现在他的目光没有像她一样将目光投在两边的商贩铺子上,而是倾注到了她的脸上,只有这个女人让他相信这世上原来还存在比江州还要美丽的风景。

    她问:“你是赌徒?”

    他答:“是。”

    她问:“赌什么?”

    他答:“赌命。”

    她问:“你好像没输过。”

    他答:“是从来没赢过。”

    她问:“为什么?”

    他答:“活着,就是输了。”

    她不再问了,不错,一个人若是想死,老天偏偏不会让他死,便是战无不胜了,相反,惜命的人,往往都很短命。

    她说,酒入豪肠才是真男人,他便与江州城城楼屋檐上狂饮三十坛佳酿,被人称为浪荡子。她说,救济穷苦是真英雄,他便散出千万两打赏,被人称为纨绔。

    那天的马车走了很久,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驶到了郊外她,车夫转身消失不见,四周无数的伐声传来,她神色不屑,这是公子哥惯用的把戏,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以求博得女人的倾慕,看清这一点她的眼中只有厌恶。

    直到他没说一句话下了马车,隔着窗帘听到声声惨叫,不过几个呼吸陷入了静默。

    江天道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她再也忍不住,心中告诉自己只看上一眼,但刚掀开窗帘却被那个霸道的男人遮住:“有血……”

    有血。听到这两字她急忙缩回了手,她最害怕看到血,但是她知道江天道没有欺骗她,这也不是什么戏,她的鼻子很敏锐能够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你……你受伤了?”她惊颤担忧道。

    江天道轻轻一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上来?”

    “我身上有血腥味,在等风吹散。”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个人也不是个木然不懂风趣的人。

    车夫消失,江天道自然做起了车夫的行当,驾着马匹赶回城中,他的目光在两边的商贩小摊上,却不知车中的女子的目光已然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天道,我恨你!”

    夏周国毁了夕照,毁了所有的公族,司府就是其中之一,她就要利用这把屠刀,去屠戮掉那个毁掉她一切的始作俑者夏周皇室。

    “江天道,我漂亮吗?”

    “最漂亮。”

    “你想娶我?”

    “对。”

    “好,你若是能为我报仇,我便嫁给你,做你江天道的妻子!”

    那一刻江天道笑了,笑得像是一个孩子,他甚至已想好了儿女的姓名。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再赌了,一个惜命的人赌,活不长。

    第二天,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问询之下得知,这个傻子连夜去了京州。

    仅为赴一句玩笑之言,只身探往龙潭虎穴。

    夏辛喜欢在惊天楼游玩设宴,宴请群臣,赏夜观星。夏周国皇室十八名妖孽供奉护立身旁,每一个人都是能够独挡一面比得上百万雄兵的人物。

    惊天楼十九层,寓意夏

    周十九州郡,寓意这一个王朝的强盛,但是就在这一天,对于夏周国这一天来说是个灾难。

    夏周十八位供奉一夜之间全部殒命惊天楼,并且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击杀,正当江天道要像最后的目标拔剑之时,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惊天楼上,从江州到京州上万里,她连夜奔波,路上下起了暴雨,她浑身的衣服被淋得湿透,脸色苍白,在说完一句“够了”之后,昏厥了过去。

    淡淡两字,岂是十八位强者供奉能够相提并论的?

    事后,夏辛秘密地处死了当日一切惊天楼上的侍卫太监,遣退了群臣返乡养老,这些老臣最后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丧失了性命,无一生还。

    夏辛也将惊天楼奉为人神官参星阁,自此二十五年不踏惊天楼一步,世称惊天楼之变。

    史书不表此事,官民也不知此事,渐渐的只等的就是时间抚平一切。

    但是恭王夏己没有想到江凌风会死在京城,他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名为“献舍”的局,而皇室被江家江释空当做了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就以夏周为棋盘,皇室与江长安为黑白棋,拿整个夏周皇室做一颗磨刀石,试问除了江家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江家会焕然一新,注入新的血液,不会被大时代的洪流冲散消弭,反而会迎难而上,迎接一个新的主人。

    这是他们预料到的结果。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男人曾亲手“杀了”的孩子都留在了江府,他们过着平常人的生活,读书识字、悟道修行。

    有一次,她望着这个面容深沉的男人,他消逝了平日里不正经的姿态,抬头正望着星空。

    她问道:“江天道,说实话,你后悔吗?因我一句话,执剑入京州,值吗?”

    他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我曾遇到一个棋疯子,我问他人生如何度过?”

    她急忙问:“那他如何回答?”

    “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这个男人笑着,眉目间不由变得深沉道:“想做,就做了,皇帝老儿也挡不住我!”

    惊天楼之变震惊盛古神州,景皇一夜之间苍老数十岁,自此不再登临惊天楼,雪夜仗剑入京州,只是一怒为红颜,正如江天道所言:“想做,就做了。”

    小亭中,红竹也不在了。

    司雪衣表情淡漠,嘴角却微微翘着,直到她看到了亭中江天道遗落的纸扇,纸扇已经破旧不堪,好像从她嫁入江府后不久,这扇泛黄白纸与纸上诗文便陪在了他身边。

    扇上写着:“人人都说神仙好,不食尘烟不忧老,我笑仙人太无趣,怎比轻狂正年少?”

    她不知多少次对这不伦不类的词句嗤之以鼻,奇怪的是她从未见过他完全打开这柄纸扇,他总爱折起一道,就在那四句打油诗后面,她曾多次想要一探究竟,却都未曾如愿,此刻,这个答案就近在咫尺。

    她此刻神态竟像个偷吃糖果的少女,观瞧四下无人,急忙将纸扇捧进手中,铺陈,摊开,愣住

    “人人都说神仙好,不食尘烟不忧老,我笑仙人太无趣,怎比轻狂正年少,有吾妻一笑。”

    怔了良久,她泪如雨下。

    她恨死了那个男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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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降世,轮回重生,我成了江家小公子,凭借怀中一法,可纳乾坤,扶摇日月!观千秋帝君,怯惧苍天,独我上击九万里,仗剑去,平天阙!书群(445068893)丹道武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丹道武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丹道武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