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3章 间幕——和谐的战争和诡异的门童
被不可名状的视线舔舐灵魂的恐怖感觉，让程斌从噩梦般的无限坠落中猛然惊醒。
残留的心悸伴随着记忆的碎屑一同湮没，用手撑着翠绿大地坐起来的秃头青年脸上一片茫然，他甩了甩有些眩晕的脑袋，深呼吸后看了看刺痛右手心的东西——
在略微挪开的手掌和隐带蓝纹的绿色结晶大地间，是一枚朴实而精致的铜黄箭头。
“...我不是回归无限空间了吗？我记得...这是我之前刚刚兑换的‘箭’，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代表无限之主的神秘光球，突然“真实化”、发生剧烈扭曲的景象，浮现在程斌心底。
在这之后，记忆一片空白。
“什么力量能撼动那个大光球？我这是被卷入了不得的事件里了？”
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身体不知为何一阵阵发虚的程斌摸索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没有大问题后转头左右打量了一下。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风相当离奇的地方——
澄蓝的天空中没有太阳，但却有柔和的光芒垂落照耀大地，有着坚硬结晶质感的翠绿平原却意外的隐带柔韧，透过其表层还可以看到内部如蛛网般密布的、明暗涌动的深蓝纹路。
地形的轻微起伏和部分奇怪的、规则几何状的地形挡住了视线，让程斌无法看到更远处的景象，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肯定不在地球这种人类生存地附近了。
多少因无限之主的维生治疗而在本体上保留了一丁点能力的程斌，鼻尖一耸就大概明白了——他多半是穿越到了某个物质特性和地球不一样的地方，反正他所呼吸的东西绝对不是熟悉的氧气。
——这种与地球相比物质不同，甚至于物理法则都不同的地方，自己还能维持着人类的模样照常生存，可见自己的穿越行为背后有着深层原因...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因为没用而随便死亡...了？
程斌回想起试炼世界里听闻的，那些由于运气或选择问题，结局不怎么好的悲剧平行个体，又有点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但人总得往前走——程斌蹲下摸了摸，确认了一下翠绿大地的坚韧程度，就很清楚自己无法靠吃“绿土”过活。
将箭头塞入白大褂下的内层衣袋装好，程斌扫视了一圈，顺着心底的微妙直觉选了个方向迈步前行——
虽然耳朵没听到什么，但他心底总觉得这边有人...或者其他什么生命在“说话”，仿佛有谁在他脑海里超低声地碎碎念。
要是刚刚手被箭刺破的时候能觉醒替身就好了，可惜替身觉醒仪式这玩意儿匹配条件严格的离谱，自己都离开那边试炼世界了...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哪怕多一分可利用的资源力量也好啊。
看了眼右手渗血小破口的程斌，费力的爬上了最近的制高点——一个平顶金字塔一般的...建筑？
程斌有些不确定，这个与大地浑然一体没有一丝接缝、外形扭来扭去仿佛小孩涂鸦般的金字塔，到底是不是人工建筑。
不过爬上最高点、在视野开阔处往心底传来微妙声音的方向一看，程斌就确定了——这附近的奇葩地形和建筑，肯定都是人工产物。
只不过人工的这个“人”，稍微有点...奇怪——
用当前身高重新定义长度单位的话，大概一点五千米左右的远方，正发生着一场...战争？
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点，和一堆漆黑的小点，如同两道波浪般涌动着撞击在一起，围绕着一条参差不齐的战线互相挤压渗透。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战争吧？冷兵器时代那种。
本体常年待在阴暗实验室和电脑屏幕作伴，程斌当前的视力不怎么好，他虚着眼睛变幻焦点，勉强看清了一点参战者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群质感与大地相似的...嗯，史莱姆？
疑似穿越异界的状况，让程斌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史莱姆这个名词，并在莫名的潜在意识中肯定了这个结论。
程斌观望了一阵战况，发现自己脑海里浮现的那些难以辨识的碎碎念，很可能就是这战场中无数史莱姆某种“战吼呼喊”的重叠——这个种族有着心灵传讯的能力么？
绕着金字塔略微倾斜的顶部平台走了一圈，程斌发现其他遥远方向都是广阔而平整的翠绿大地，看不到任何特殊的事物，只有他当前这片区域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地形和建筑，就像一座特意制造的城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斌在这“城市”里看到了一些...疑似游乐场里云霄飞车的东西。
仔细观察了一圈后回到开始的眺望点，程斌发现那堆史莱姆组成的战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颜色完全混杂在一起了之外，整体规模和活跃程度似乎一点都没变。
似乎没有人员伤亡的样子...这真的是战争吗？
对自己第一判断有点怀疑的程斌想了想，还是向着那唯一有活物的方向爬下了金字塔。
总之，靠近一点看清楚再说。
一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平地上跑一趟要不了多久，但在这起伏不定、甚至有着各种障碍赛道味道的地形上，作为普通人的程斌还是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才跨越了过去。
若不是当前躯体不知为何体力良好到不像个常年蹲在屋里的研究人员，程斌可能还得花费很大一部分时间在休息上。
跨越各种折磨人的地形与障碍，以及各种因为体型原因算不上陷阱的陷阱后，跋涉良久的程斌终于来到了战场边沿的建筑上，他趴在倾斜的平台边沿，小心探头向着前方略微凹陷的广场看去。
这确实是一场战场——无数小型犬大小的史莱姆蹦来滚去，用触须卷着水果刀般的利刃或其他冷兵器，向着自己的同类疯狂挥舞。
但这场战场也很谐——被利刃刺到身体的史莱姆屁事没有，就算被砍了一大刀，那流质般的躯体也在利刃离体的瞬间就弥合修复。
目前程斌观察到的，最严重的“伤害”，就是一只被“重”锤砸扁的史莱姆，被其他几个抽出空的史莱姆合作“分尸”抛远，残块在战场中蠕动着汇聚并不时的被流弹打断，恢复时间未知。
但随着倒下的史莱姆增多，激战双方空闲人手不够看管尸体的情况下，重新蹦起来的史莱姆总是会有的。
“...这得打多久？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于眼前这幕离奇的景象，程斌一脸问号，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没等程斌思考出下一步怎么做，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就碾过了他的意识——不，那不是死亡预感，那是已经被杀死、被碎尸万段的痛觉残留。
似曾相识的、于背后俯视自己身躯的视角一闪而逝，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幻觉般消散一空。
不知何时从趴着变成站姿的程斌浑身不受控制的渗出冷汗，他僵硬的偏过头，就看到一个两手抱着后脑勺的人类小孩从背后绕到了他身边。
那是一个留着齐肩蘑菇头、年龄小到性征尚未出现的小孩，穿着有紫色条纹的蓝色朴素短衣裤，棕色头发与偏白的黄色皮肤表面有着一层隐约的朦胧，这让其样貌有种雾里看花的模糊感。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小孩笑到眯起的眼缝间闪过一丝猩红的流光，他对程斌双手合十，用稚嫩而满含歉意的声音说道，“由于预定的接待人员贪睡旷工，这边改由我充当门童引导你前往旧万神殿——
“虽然说时间这种东西，在这世界里没有多大意义，但会议缺席迟到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参与圆桌会议的那些...生命，都不怎么好相处。”
回味完之前死亡残留体验的程斌皱眉凝思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你是谁？我要参加什么会议？”
“我的话...你们那边的‘人’，习惯叫我‘福’，”小孩福脸上一直带着不好意思般的可爱笑容，看态度非常热情活泼，“至于会议么，这一次的议题，应该是商量这次由谁使用、怎么使用你这把钥匙去给无限之主添堵吧？”
程斌表情凝固了一瞬。
“哦，顺便请教你一个问题，”带头向着建筑下方走去的小孩忽然回过头来，他几乎紧闭的眼缝微微睁开，用猩红的瞳孔看着程斌，“你已经进行过所谓的试炼了吧？请问一下...
“你对‘玩家’这个概念是怎么看的？你觉得，你们这些无限之主的试炼者们，在试炼世界中算‘玩家’吗？对你们来说，试炼世界的本土生命，算‘npc’吗？”
死亡的气息仿佛沿着裤脚蜿蜒而上，冷汗从额头滑落的程斌莫名间有种感觉——这是一个送命题。
第0614章 间幕——来一刀试试成色
作为一个初入无限空间没多久就离奇脱离的人，程斌并不了解无限空间的生态环境，毕竟他才刚刚通过转正试炼，连其他什么的噬神者、轮回者都还没来得及接触。
就个人感触来说，虽然无限之主明言试炼世界是用指定的剧本匹配的，但程斌在试炼过程中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虚假的成分——
所有生命都遵循着那个世界的规则在活动，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各种行动背后都有其隐藏的逻辑，没有出现任何原初剧本中不和谐的生硬矛盾与逻辑漏洞。
自降临之始，医学研究人员出身的程斌，就自觉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很低的位置，别说傲慢到把本地生命当npc了，他连探索世界接触其他人的起步行动都堪称是小心翼翼、慎重无比。
毕竟，他不相信这个宇宙中有免费的奇迹，而且，对jojo剧本了解不深的他，也是听闻过剧情后期那离谱到能重塑星河的可怕力量的。
虽然说，亲眼见识到了世界统治者“绯红之王”与神明第一使徒“天堂制造”的战争，被其宏伟力量开拓了眼界的程斌，对于凝固在世界线上任凭高端摆弄的普通生命，也有种非常微妙的、接近npc定义的感觉...
而深入了解到其他平行个体，以及时间线相关的事情后，程斌也很难说清楚，自以为只有一条命的他，从更高视角去观察，是否像是一个可以无限存档读档、探索各种可能的“玩家”？
——面前被称为福的小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思维不受控制发散开的程斌，忽然警觉的回过神来，然后他才注意到，面前微微睁开双眼、用充斥着“清澈”杀意的猩红之瞳看向他的小孩，在质问时双眼注视的焦点并不是他本人——
其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似乎在注视着他背后的什么东西。
在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的战栗中，之前昙花一现般闪过的离奇视角，再一次于程斌脑海中浮现——
背后两三个身位的距离、稍稍高一点的第三方视角，在这个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后脑勺的奇怪视野中，程斌朦胧的看到自己与名为福的小孩身上同时冒出无数重影，仿佛同一时刻两人变幻了无数表情、说了各种各样的话、做出了无数不同的动作。
而在大部分的“动作”的起始，程斌看到了一把凭空出现在福手心的赤红小刀。
层层叠叠的可能性，在几秒后衍化聚合成了无法看清理解的扭曲混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口气聚合爆发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亲身感受到的、如同被一寸寸撕成血沫的死亡体验，让程斌清晰的认知到了现状——
自己会死。
毫无道理，也毫无抵抗之力，在福持刀的左手向上一扬的瞬间，自己的身躯就会被闪过的红芒撕裂、在无限离解中化为虚无。
这是时光的轨迹，是确定的未来。
“开什么玩笑？！”
精神差点就在扭曲混沌中沉沦的程斌，用尽所有心力去挣扎，他主动迎向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尝试在这痛苦体验中触摸无穷可能性堆叠出的混沌轮廓。
混沌的起始是可以理解的景象，无穷的扭曲不过是巨大基数的指数级衍化结果的重叠，他既然还可以站在这里、感受到这混沌带来的痛苦，就必然可以与混沌中的某部分事物产生交互，毕竟自己的可能性的衍化也是扭曲混沌的一部分。
剩下的不过就是理解与计算能力的问题。
意识层面的变化无声无形，在程斌的濒死挣扎中，某种与他灵魂相连的桎梏崩塌了一角，一些曾经属于他的记忆与力量重新在他意识中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那是从俯瞰时间线裂变的视角看到的、自己被无限之主抹杀的经过，以及...源于替身“绯红之王·镇魂曲”的一丝力量。
福至心灵的程斌，没有精力空隙去管多出来的记忆，他努力熟悉手头的微末力量，拼尽全力去控制自己那在多重未来中被粉身碎骨的躯体，向着小孩福手里没有拿刀的、双方似乎在友好交谈的“未来区间”躲去。
迷蒙的混沌，似乎只存在于程斌的意识中。
现实的翠绿倾斜建筑顶部，小孩福在问出了那个问题后，也没有等待程斌的回复，她偏了偏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扫了眼程斌背后若隐若现的赤红人形轮廓，随后就捏紧手心浮现的红色尖头水果刀，顺着自己双眼看到的、密布世间的无形裂隙随手向上一划。
猩红的刀刃在这一瞬撕毁了空间的定义，从福的手到她视野的尽头，一切存在于刀刃挥舞方向的事物都在延展的红芒中，毫无延时的湮灭殆尽。
仿佛她是一个画家，在面前画布上的开阔风景中，涂上了猩红的一笔。
而这不存在任何躲闪时间的、连空气与大地都可以“杀死”的恐怖攻击，却离奇的“打偏”了——
本应被猩红画笔抹去的，站在原本刀刃挥舞轨迹上的程斌，一头冷汗的站在深不见底的裂隙旁边，看那没有丝毫发力卸力趋势的姿态，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没有动过。
福微微睁开的双眼又重新虚了起来，双瞳间流转的猩红和小刀一起隐没，她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对脸庞僵硬的程斌微微点了点头：“...不牵扯其他物质的独立时间线跳跃？好吧...不过这种状态想进门还有点勉强，看来还是得让‘她’帮点忙。”
见到福打量了一下深渊刀痕后，又向自己背后瞥了一眼，站在深渊旁的程斌有些僵硬的转身，先是顺着延伸到地平线的恐怖刀痕看了看，随后才继续转头看向自己的背后——
红白精细机械组件构成的类人躯体，双腿膝盖下方的反关节造型，独特的质感与存在感...
如同科幻风铠甲骑士一般的人型替身——绯红之王·镇魂曲。
程斌的目光不自觉的被这赤红身影的面部吸引了过去——在那看不见表情的、棱角分明的面甲上方，额头的位置有着一个扭曲变幻的赤红漩涡。
不，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漩涡...
快乐、放肆、委屈、愤怒、恐惧、渴望...那是无数张被复杂情绪主导的微缩面孔，无数种不同面容在挣扎变幻间重叠融合，构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扭曲漩涡。
程斌下意识的领悟到了——那是一个在无穷时间线聚合焦点上极限扭曲的灵魂。
而让他感到背心发凉的是——扭曲漩涡中，他能看清的每一张面孔，都和他本体有着相同的模样。
无数疑问在这一刻袭上程斌心头——无限光球疑似被攻击产生的剧烈扭曲、无限之主对他的无情抹杀、突兀的穿越和诡异的迎宾人员、满含杀意的攻击与背后寄身的绯红之王...
程斌感觉自己仿佛一只陷入飓风的蚍蜉，在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推动的命运中，身不由己的随风漂泊。
然而，没等程斌理顺心情思绪、向安静下来的福质问各种起因，又一轮新的变化出现了——
撕裂天地的刀芒打断了一旁的和谐“战争”，五彩斑斓的史莱姆群，蹦跳翻滚着向他们两人围了过来，同时，隐带蓝纹的翠绿结晶大地，突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第0615章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蓝精灵
在大地的震颤中，深渊刀痕两侧的悬崖蠕动着延伸出无数深蓝的细线，如同柳絮般飘荡着向对面移动，似乎想要缝合大地上这道恐怖的伤口。
就像这片翠绿的大地，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生命。
但不知道之前那轮猩红的刀光到底是个什么性质，延伸的蓝线和蠕动的翠绿悬崖始终无法抵达接触到另一端，最终只得放弃治疗般重新隐没，任由这道延伸到地平线外的刀痕搁在大地上。
看到大地的异动消退后，程斌松了口气，将视线从深渊刀痕处转移了回来——
眼界变得很开阔的他，很确信这片大地本身是活的，如果这样可怕的庞然大物被福那一刀刺激到苏醒，他很难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大地本身“挠痒痒”般的随意动作给碾成肉泥。
从来历莫名的绯红之王身上获得的力量，程斌还未掌控熟练，目前只能不知其所以然的简单运用一下，在天倾地覆的广域灾难下恐怕很难自保。
所以说...这到底是哪啊？
程斌看向前面的小孩，之前杀意撕天裂地的福，此刻却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一样，满头大汗的被一群五颜六色的史莱姆追到上蹿下跳、满地乱跑。
看福脸上那带着一丝歉意的迷之微笑，似乎他玩的很开心。
体型很小的史莱姆触手卷着的那种迷你剑刃，对于人类而言并不具备太大的威胁，但被割到皮肤还是会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在倾斜建筑间和一群史莱姆玩捉迷藏的福，表现出行动力比程斌强的有限，手脚外露的稚嫩皮肤各种挂彩。
没吸引到多少仇恨的程斌低下头，看了眼几只在戳自己裤脚的黑色史莱姆。
接连而来的迷惑事件，让程斌此刻颇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可去的他全指望着那位见面来一刀的“迎宾人员”给他解惑，于是只能傻站在原地干看着熊孩子玩耍。
不过努力熟悉手头仅有的替身力量的程斌，在这些史莱姆身上多少发现了一些异样——
这个种族似乎有着某种心灵传讯的能力，之前在战场边沿他就听到过不少激情澎湃的迷你战吼，而在这群五颜六色的家伙汇聚过来时，或者说，在之前福那一刀撕裂大地的时候，某种变化就在史莱姆群中发生了。
每个史莱姆的意念似乎都在破碎重组，表现出来，就是程斌内心听到的“史莱姆语”变得混乱不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混乱正在逐渐消退、变成另一种独特的秩序。
一种由复数个体意识有机融合重组出的，近乎于种群集体潜意识的东西？
史莱姆群体意识蜕变完成的瞬间，刚好绕回原处的福停下了脚步，而程斌则打了个激灵——他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一个伟大生命苏醒后的...慵懒的、类似打哈欠的声音？
而且还是挺好听的女声？
追逐的史莱姆们僵硬了一瞬，随后躯体全数崩溃，融入了翠绿的倾斜大楼，而随后整栋大楼，连同广阔区域内所有的人工建筑与起伏地形，都像烈日下的冰块般融化，重新变成了平整无比的翠绿结晶大地。
除了依旧停留在那的巨大刀痕。
如同山脉般的大地波浪向着远方扩散，在大地突兀剧烈起伏间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体的程斌，瞠目结舌的看到远方的地平线平缓的升高，另一片遮蔽视野的翠绿大地，如同折纸一样向着他这边翻转、覆盖了过来。
大地遮蔽天空所投下的阴影，自远方如潮水般涌来...下一刻，他就会像一个落入万吨水压机下的虫子，彻底改变自身的物质形态、与环境变得浑然一体。
面对避无可避的天地灾难，程斌别无他法可想，只能再一次让意识沉浸入混沌的迷雾中，使用尚未掌控的替身能力、全力拓展“未来观测”的区间。
他看到了...未来无数的可能性中，地平面低于当前身处之处的景象。
“绯红之王——时间删除！”
如同跳帧一般，与地面夹角小于三十度的天盖突兀与大地接触，柔韧的翠绿融为一体，在波澜起伏间，一处凹陷波谷叠加之处，露出了赤红虚影笼罩下程斌那完好无损的身影，随后他就被凸起的大地弹飞到了半空。
若非使用绯红之王当做贯穿内外的装甲提供物理力量的方式，和原本他研究替身无限时的利用方式相差不多，这一轮崩飞坠落下，程斌估计就得筋断骨折受到重伤。
靠替身提供物理干涉力，程斌减缓坠落速度，等到大地的起伏变动速度减缓后，才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落在了颤动的大地上，解除了替身虚影的笼罩。
——这具原初的躯体与人类精神还是太脆弱低效了，如果还有着试炼世界里柱人的躯体和波纹意识，有绯红之王这样的替身，怎么会如此变得如此狼狈...
绯红之王·镇魂曲的力量，使用起来相当晦涩生硬，每次使用都对精神有着极大的负荷，而且替身这个体系背后问题本来就不小，尚未适应的程斌，只是短时间内两次深入接触，就有些气喘吁吁、难以掌控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和绯红之王·镇魂曲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jojo世界里那些作为灵魂载体的替身使者和替身之间的那种关系。
喘匀气了后，程斌直起腰来转头打量了一下。
之前那道深渊刀痕在大地倾覆下早已消失不见，而制造刀痕的那个小孩...
程斌正想着，就看到了福从大地里冒了出来——
福被一团深蓝色软泥包裹着，努力挥舞手脚挣扎却在蠕动深蓝间难以动弹，脸上露出了一种溺水般难受的表情。
程斌警惕的退后了一步——那团包裹小孩的、与大地中隐藏脉络质地相似的深蓝，裹着福慢慢向他靠近，并逐渐变幻着形态。
很快，一个由深邃蓝色构成的、与成年人类女性有着相近轮廓的身影出现在了程斌面前。
这个有着柔顺长发和丰腴身材的蓝色女人，衣裙五官被精致的雕琢出来，她抖了抖略长的尖耳，双手将福亲昵地环抱在胸前、脑门抵着小孩的后脑勺嘀咕了两句，让挣扎的她安静了下来。
随后蓝色的精灵抬起头来，用好奇中带着点瞻仰意味的奇怪目光注视着程斌，打量良久后才柔唇轻启道：“您...嗯，你好，程斌。”
顿了顿后，精灵意义不明的偷笑了一声，她将手头抱着的福放下，摸着小孩的头发对程斌说道：“请不要太在意这个孩子之前的攻击，他只是因为某个和你相似的、源于无限之主的‘降临者’，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在某些问题上有些过于敏感。”
程斌沉默了一阵，见对面精灵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被对方古怪视线看到浑身不自在的他开口问道：“这里是哪？你们代表着谁？能从头开始解释一下吗？”
“当然，作为预定的接待人员，我会和你慢慢解释清楚的。”蓝精灵微微叹了口气。
此刻她旁边的福轻哼了一声：“你明明打算偷懒、睡一场由人成神的史诗冒险出来，连冒险.asxs.的史莱姆群落运动会布景都建上了。”
“胡说！这怎么叫偷懒呢？”精灵俯身捏了捏福的小圆脸，“我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人格，实验项目挂机读条的时候顺便做个梦怎么了？反正在世界内又没有什么时间要求...
“倒是你，想见见祂的原...咳...降临者就直说么，抢了我的工作、打断我的实验、还一刀把我戳醒，你个熊孩子！”
“人家有时间线类能力啊，不能真的只按世界内时间算的，上面那些大家伙要是等烦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福辩解了两句，随后手向精灵一伸，“...旧万神殿的特制门禁卡在你那啊，不把你叫醒我怎么带他上去？万一出事耽搁了怎么办？”
“切...”某种算盘落空的精灵摆了摆手，随后将手掌探入自己胸腹，在体内掏摸了一下，将一枚仿佛有着无限切面的璀璨晶体掏了出来丢在福的手上，“...拿去拿去，我还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吗？虽然每个你这样的生命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但和无限之主的战争可不是玩游戏，你自己悠着点吧。”
一番互动后，精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后重新看向程斌。
“从哪里说起呢？”用指尖轻点嘴唇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精灵两手一拍，对程斌露出了微笑——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艾维’......”
第0616章 间幕——圆桌与龙神
在蓝精灵艾维的简略讲述中，程斌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大致处境——
从宏观视角来看，他当前所在的晶壁系，或者说世界线，归属于一位名为“世界树”的高维生命的核心领域。
由于进行过离谱的实验，且意识状态比较特殊，世界树统领的无尽晶壁系吸引了很多高维生命的目光，经过各种变迁后，这里暂时变成了各个高维生命停驻分身间接交流的特殊开放场所。
这里的部分晶壁系在多方插手下简直和筛子一样，是真正的穿越者多如狗、神上之神遍地走。
而这片被翠绿色填充的天地，是这个领域中某个成员构成复杂的魔网文明，聚合了整个晶壁系所有位面与对应虚空，复现出的“泰坦创世纪系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针对原初晶壁系里消逝在过往时间线中的泰坦文明的另类考古行为。
翠绿的大地，本身就是原型为史莱姆的实验员艾维的在这个兴趣使然的考古实验室里的化身——专职休闲用的化身。
程斌从无限之主那脱离，背后有着深层的缘由，但掉落到这个考古实验室，却是纯粹的运气问题，用艾维的原话说——
把你丫从无限之主那完好的提出来就很不容易了，上面那些个大佬们谁会在意你穿越后用什么姿势着地的？反正大方向上只要在世界树这边的世界线着陆就行，哪怕掉到危险环境直接落地成盒也无所谓——
毕竟世界内的时间对大佬们来说毫无意义，你就算一秒去世，高维大佬们回头需要的时候也能把那一秒的你抓出来摆弄亿万遍。
听到这里，程斌的心绪还算平静——毕竟第一个试炼世界就见识到了那么多扯谈的东西，眼界或者说心理接受能力着实增强了很多。
但接下来程斌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微妙了——艾维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说，这次直面无限之主的行动的主导者，上面诸多大佬中的绝对主力，就是程斌。
——所以你之前才会用好奇中带着瞻仰的目光打量我吗？
程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了口气——
“程斌”...难道就是无限之主稍微提及过的、我作为噬神者最终所要面对的那个“神”吗？
他还以为进入无限世界后，自己会迎来一个主角打怪研究一路升级、到最后直面作为boss的另一个自己的王道故事呢...
没想到这位最终boss根本不讲规矩，直接撕了剧本、起身抄家把主角堵在新手村里了。
感慨过后，程斌心底微微有些茫然——因间接制造末世而绝望的他，在无限之主带来的希望之光中冲入了未知的世界，但还未等他适应无限空间的试炼节奏，他就又被“自己”给直接带了出来...
袭上心头的灰暗回忆，让程斌心底略微动摇瞬间消失——说到底，他挽回一切的执念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在无限空间也好，在世界树也罢，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自己为了目标的实现能做什么。
而且...换个角度想想——相比无限之主那遥遥无期的许诺，另一个“程斌”带来的希望难道不是更高吗？
毕竟都是“程斌”，总不至于对他那个世界发生的悲剧视若无睹吧？世界内的时间，对于高高在上的那些生命来说，不是毫无意义吗？
想起目前稍微有了点概念的、高维生命的强大力量，想起试炼世界里那些颠倒因果违逆时光的替身，程斌心底不由泛起了一丝迫不及待的躁动——
无论自己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只要那段历史能被改写，只要自己世界发生的那一切能被挽回...
被“不惜一切牺牲”的念头所主导的程斌，忽然感到大脑一阵抽痛、意识溃散了一瞬——莫名的不安与割裂感席卷了他的心灵，却又瞬间消失殆尽。
一直注视着沉默的程斌的艾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矮子里面挑高个...被自己卖掉的、神孽的神孽啊...果然，不管是哪一边、哪一种的大人，本质都是这么的有趣。
......
程斌从莫名的头痛中回过神来时，艾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手把玩着璀璨结晶的福，对左右张望的程斌耸了耸肩：“大致情况说到这里就行了，更高层面的东西，休闲型艾维可没有心思和资格去关注判断，来吧，我们一起出发去会议室，去和大佬们详谈后面的事情。”
程斌的视线在福身上微微一顿——听这意思，在艾维面前像猫一样被撸来撸去的福，实际地位要比她高很多？
算了，这些细节不是现在该关注的事情。
程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向福问道：“怎么走？”
“嗯...”福来回翻弄着手上那仿佛有无穷切面的结晶，似乎纠结了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一个晶壁系只有一颗的至高神神格...
“用它当媒介，就能访问晶壁系外特殊信息带里的万神殿——魔网文明接手晶壁系超过一半后那地方就已经废弃，后面改造成专门给‘外来者’化身碰头的特殊地图了。”
研究了半天、似乎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手脚后，福将这枚珍贵的神格抛给了程斌。
程斌伸手接住神格、垂目仔细打量了一下——怎么说呢，手感很奇怪。
无穷无尽的切面似乎时刻都在幻变，仔细注视的话，目光乃至意识都有种被逐渐吸进去的感觉。
“回神！”福用力拍掌，将沉迷神格的程斌惊醒，随后她抓住程斌托住神格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就是因为你对这东西不是很熟，所以才需要一个门童啊——
“艾维姐姐想让你通过一场漫长的冒险来适应世界树领域中晶壁系的特殊环境与规则，不过那纯粹是她想找乐子，我们只要这样就行——你放松一点。”
在福的引导下，程斌渐渐放空了思绪，随后他就感觉到，翠绿大地中无数漫游的念头碎片向着他汇聚了过来——
红的、黑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史莱姆又一次从大地上冒了出来，它们欢呼着蹦了过来，围绕程斌组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同半径的同心圆，井然有序的滚着圈。
在这古怪的仪式中，程斌眼前的世界模糊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身躯与心灵正在沿着神格搭建的桥梁、从另一个维度逐步脱离当前所在的世界。
然后...以史莱姆之神的名义，在另一片信息海洋中重新塑造属于神灵的可视化躯体。
程斌视野中没有一丝外表变化的福拉着他的手，也不等他适应这种特殊的神灵状态，就以他无法感知理解的“速度”冲向了远方。
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冲刷着程斌的意识，纵然绝大部分信息都被神格自动过滤分担了，但余下的那一点点与神名相关的信息，依旧庞大到将程斌的思考回路彻底阻塞。
在程斌意识断片的时候，绯红之王·镇魂曲的虚影于神灵之躯的背后浮现，他以另一种视角打量着亿万晶壁系间的信息洪流、审视着世间万物的变化。
“生命的定义与灵魂的赋予...很像啊，真是有趣...不知道在世界树的感官里，没有真名系统的世界是种什么模样，如果不同高维生命的不同视角真的有所谓的物质共性...”
沉吟了一会儿后，绯红之王·镇魂曲和前方转回头看来的福对视了一眼，随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摇着头嗤笑了一声，整个替身躯体骤然淡化崩解、与程斌的身躯完全重叠融合在了一起。
......
卡住思考回路的信息洪流骤然衰退、程斌立刻从迷蒙中惊醒。
仿佛量身打造的朴素座椅传来舒适的体感，程斌搁在温润扶手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坐直身体睁大了眼睛——
一张质地莫名与无限光球相似的、无法判断大小的纯白圆桌横搁在深邃的黑暗中，画风各异的、概念上接近“座椅”的独立空间以圆桌为媒介挂靠在程斌的意识感知中——
似乎在这里，难以认知、模糊不清的座椅就很远，相对熟悉可以理解的东西就会很近。
被圆桌遥远端那混沌破碎的扭曲景象压迫到心神，程斌猛的收回视线闭目凝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再抬起头后，程斌不敢用神灵的特殊视野看向太远的地方，他侧头看了看身边，不出所料的在左手边看到了正靠在深色沙发上转动指尖小刀的福。
福拇指抚着刀刃，笑眯眯的对程斌点了点头，无声示意带路工作已经结束。
程斌谨慎的就近拓展自己的视野——
紧贴着他右手边，一个绿色蔓藤编织的平台上，一头鳞甲如火的幼小红龙蜷缩着肢体翅膀趴在那里，它伸出修长的脖颈、将下巴搁在纯白的圆桌桌面上，盯着眼前桌上摆着的一个精致圆盘怔怔发呆。
精致的圆盘上放着的是白色的蠕虫和某种菌类，这个奇特容器似乎扭曲了空间尺度，里面的蠕虫和菌类的数量一直在增多，仔细去看，简直就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灾难。
不明所以的程斌，在看到红色幼龙探出舌头卷走几个虫子菌类、龙脸生无可恋地咀嚼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不过，如果这里的距离和信息上的关联、相似度有关系，那么...另一边的福好歹还是人类的模样，为什么一头龙在这特殊的空间里会距离我更近？
程斌试着在承受范围内粗略远眺了一下，发现他能看到的范围里并没有他想象中属于“程斌”的熟悉人影，或者说有着人形轮廓的生命都屈指可数，幻想作品里才会有的奇特事物反倒很多——
例如让程斌悚然一惊的、一扇紫红色似是木头质地的、凭空立在圆桌旁的门扉。
一扇有着圆形把手的，程斌原本世界里随处可见的、小时候的他异常熟悉的普通门扉。
沿着圆桌扩散而来的某种震荡中断了程斌的观察，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难以形容描述的庞然大物脱离了远方的混沌，一点一点的向着他这边接近。
仿佛无数个不同生命的外观轮廓变幻重叠在一起构成的特殊生命，向程斌投来了视线。
在这一瞬，程斌看到了“完美”——
来历莫名的替身、尚未适应的神躯、迟钝摇摆的精神、甚至于虚无缥缈的命运...
与他对视的生命，仿佛是他聚合自身所有资源、战胜克服一切苦难、弥补所有缺陷后进化晋升的完美终点。
不...那不是终点，那是基于自身现状的、更强大、更完美的进化路途，永远徘徊在生命幻想极限的...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适应与进化的气息...是那只蜥蜴吗？”形态未知的生命对程斌温和的笑了笑，“...看来这次轮到我配合行动了，来认识一下吧，程斌...
“你可以称呼我为——龙神·艾欧。”
第0617章 间幕——程博士与红龙卡萨
远方的混沌突然扩张，连存在形态近乎于概念的纯白圆桌都崩坏了一部分。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那些家伙的想法，此处化身间的争端胜负明明无甚意义。”
生命形态从亿万不同轮廓的重叠，逐渐稳定成地球传统东方神话中神龙模样的艾欧，收回了被远端混乱吸引过去的目光，祂瞥了眼不敢过多注视混沌的程斌，随后饶有兴趣的游动修长的身躯、靠近用龙尾碰了碰程斌旁边绿藤座椅上的幼小红龙。
“...虽然这一个触点涉及到那条蜥蜴，我很有兴趣参与，但有些东西还是你来先给这位‘程斌’说明一下比较好吧？毕竟...你们之间的事情，应该属于‘内部问题’，我这外人可不适合干涉。”
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圆桌上的幼小红龙翅膀一扇，扫开了龙神艾欧的尾巴，她像吸面条一样将咬着的白色长虫吸溜进了嘴里，随后一边无精打采的咀嚼着，一边懒洋洋的抬眼瞥向身侧。
和看过来的程斌对视了一会儿，红色幼龙收回搁在桌上的脑袋，身体一翻在藤条平台上盘成一团，闷闷的打了个哈欠：
“...你是用史莱姆之神的名头上来的？艾维的恶趣味啊...不过还好吧，总比我这神格能力是无尽虫盘的‘噬虫食菌之神’靠谱多了——
“鬼知道那些家伙把所有晶壁系里刚破壳正在啃虫子的我汇聚叠加在一起，是在实验个什么玩意儿...虽然说时间线历史里，各个我没有出现路线分歧的也就只有最初刚出生那一段时间了...”
似乎在程斌身上看到了什么相似的东西从而产生了感慨，幼小的红龙满嘴抱怨，好一会儿才将话题重新转回了程斌身上：
“‘程斌’...呵，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要着急，你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我这得到解答，我们有着非常充足的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不过在那之前，我是不是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幼年红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对人类而言略显狰狞的笑容，她意味深长的对程斌说道：
“在圆环之理的高维战场那边，你‘曾经’对文雯说过一句话，我觉得那句话放在这里挺应景的——
“和知情者交流时，自己的名字有时候还不如特色代号更有代表性，这种感觉，同样作为程斌平行个体的你，似乎还没怎么体会过？”
仿佛在这句自己明明从未说过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程斌瞳孔微缩：“你...难道...”
“就代称来说，我更倾向于叫你程博士或者绯红之王，而你可以叫我红龙卡萨，”红色幼龙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当然，你直接称呼我为‘程斌’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怕弄得太乱。”
......
在以红龙形态介入世界树的、另一个平行自我的解答中，程斌? 或者说程博士，终于搞清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简单来说? 他被他自己给卖了。
对于尚未触及神魔领域的试炼者来说，无限空间的每一次试炼，都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遴选。
在进入无限之主领域的程博士逐渐强大、接近超越时光的神魔之境时，他注意到了不同时间点不同世界线间自我的争端与矛盾? 察觉到了无限之主在试炼者轮回过程中的一些隐晦意图。
他开始寻找、尝试各种绕过无限之主返回过往试炼世界的办法。
最初的程博士在这种探索过程中、在过往试炼世界自己在世界线上留下的痕迹中发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坐在万神殿内的程斌无从探究? 但这个行动的结果却与他息息相关——
绕过无限之主的回归渠道、第二次降临《jojo的奇妙冒险》系列试炼世界的程博士? 暗中推动了过往某部分的自己? 让其与迪奥合作抵达了世界最深处? 并在这隔绝无限之主直接观测干涉的地方? 留下了他提取出来的、包括最初原型在内的一系列‘他自己’。
程博士到底在算计什么东西? 红龙卡萨并不知晓? 但很明显，程博士的行为? 让量子化身集群初次入侵无限之主领域的行动顺利了很多——
根据程博士留下的东西，量子化身集群直接抓住了一部分已经回归无限空间的程博士的痕迹? 甚至和无限之主停留在那段历史中的力量正面对抗了一轮。
而当前坐在万神殿中的程斌，就是量子化身集群从无限之主那撕扯下来的世界线碎片里幸存的程博士残余部分。
通过搜集并分析获得的碎片? 量子化身集群收获颇多，其中最重要的收获? 就是初步摸清了无限之主核心领域的构成框架——
包括无限之主直接控制的那些世界线的底层画风、试炼者生命轨迹的形态与其投放试炼世界与回归无限空间的具体方式、无限空间和试炼世界在高维层面的关联与生态...
这些情报里最关键的，就是无限之主内部试炼者所依循的晋升与强化体系，以及这种体系所带来的、无限之主和众多神魔级试炼者间的特殊关系。
最起码，量子化身集群知道了《jojo的奇妙冒险》系列试炼世界里，那特殊的灵魂替身体系，是如何被无限之主截取当做其他试炼者强化项目的了。
目前身处万神殿内的程斌，其实就是单独被拿出来的、后续有深入挖掘价值的范例。
从幼年红龙卡萨那听闻这一系列信息后，程斌沉默思索了很久，随后才试探着问道：“所以，寄身在我这的那个绯红之王是...？”
“那个啊，是和....嗯，姑且叫他迪奥吧，”幼小红龙在绿藤平台上瘫成一个水字，她斟酌了一下说词才继续回复道，“你现在拥有的力量，算是量子化身集群和迪奥进行某种私下交易的结果...
“这算是对通过你获取到的、无限之主那边的试炼者强化体系的一种验证实验，在这万神殿内一个高维生命只能有一个代表席位，你所占据的席位其实应该属于那位迪奥，你现在就是灵魂替身体系的代表使徒、就是绯红之王·镇魂曲本身，名副其实的替身使者。”
——那样骄傲的、自命为神的迪奥，会容忍另一个意志参合进其好不容易整合统一的灵魂与力量中？而且都脱离了那边有着特殊灵魂体系的世界线环境，为什么替身力量还能继续存在？
虽然获得了很多超越世界的情报，但三观认知还未脱离普通人类太久的程斌，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连自我都没有了，我其实不是‘程斌’，而是‘迪奥’？”程斌的表情有些迷惑，心底的情绪颇有些复杂。
红色幼龙嗤笑了一声：“抛开高维层面灵魂意识的一些尖端研究问题，你这话纯粹就是在扯谈卖惨了——你能有我惨？
“你看，我其实和你一样独立于量子化身集群，你归属于替身灵魂体系，而我则算是世界树这个另类高维生命的力量体系的一部分...
“...我的工作甚至就是永恒永在地坐在这特异点里吃虫、当形象大使、作为小白鼠被研究，这样的我都可以是程斌，比我更像人、更接近最初程斌的你为什么不能是？”
这发言就颇让人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
思虑半饷后，无甚所得的程斌还是将关注重点放在了眼前最紧要的问题上：“那么，你们现在的目的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闻言，幼小的红龙翻身爬起，她用尾巴和强壮的下肢坐在那、抬爪用尖锐的指甲刮擦着下巴的鳞片，打量了程斌很久，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在你身上费了那么多功夫，接下来当然有需要你做的事情，不过...”
红色幼龙伸爪指了指程斌：“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其实是把你口中的‘你们’变成‘我们’——你终会明白的，我们所需要得，就是你自己想做的...
“我们有的是时间，所以...你先回家吧，程斌，去实现你渴望的奇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0589章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直到白金之星的身影完全虚化消失，波鲁纳雷夫绷紧僵硬的身躯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漆黑元帅体表再次闪过疯狂钻石的倒影，治愈了房间中三人身上被白金之星一拳余波轰出来的伤势——波鲁纳雷夫、乔瑟夫和沉睡中无辜躺枪的承太郎，至于几乎被打成两截的大总统...那就没必要管了，各种意义上的。
“那是‘世界’的力量？该死，被摆了一道...”
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那从白金之星手臂蔓延到恶行易施身体上的神秘金色纹路，波鲁纳雷夫脸色难看的啐了一口——显然，之前与天堂制造的战斗中，那位世界的使徒针对承太郎或者说白金之星进行的侵蚀，要远比他想象的更深入。
白金之星和世界几乎一体两面，只要舍得投入，做到之前那种短时间的强行支配并非不可能——某些世界线里，承太郎和迪奥战斗的时候，也没少通过替身干涉对方的意识，严重点的甚至可以直接砍掉对方的智商。
“只是保护性的休眠根本不够，对承太郎下手的时候应该再重一点啊...”
被银色战车·镇魂曲的灵魂机关强化前，白金之星的时间停止作为注定发生的“事件”，还无法触及时间线层面的变动，就算波鲁纳雷夫尚未和自己的替身意识完全同步，也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未来所发生的事情——
就像之前时间线里窥破未来的时停攻击、通过删除一瞬时间进行完美规避的绯红之王那样。
但经过强化、初步觉醒的白金之星，其“时间停止”别看与过往表现相近，其实那能力已经升华到了另一个次元，在额外的时间片插入、时间线震荡发生之前，那是一丁点的预兆都看不见。
等到时间线动荡过后，一切就都晚了——世界很明显是在干涉恶行易施的平行世界传送过程，消失的那份程斌估计已经被带到世界想要他去的地方了。
半跪在地上、亡羊补牢般给承太郎上了一堆debuff的波鲁纳雷夫叹了口气，随后他站起身来，看向了因体质相对较弱、刚刚才缓过神来的乔瑟夫——
接近密闭的空间内，白金之星的随手一拳和引爆了一颗炸弹也没多大区别，就算伤势被银色战车·镇魂曲及时修复了，感官和精神受到的剧烈冲击也不是一两秒能缓过来的。
揉着脑门的乔瑟夫走上前来，他先打量了一下承太郎的状况，随后皱着眉看向了另一边——
大总统血肉模糊的尸骸，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瘫在墙角，猩红的血液已经在地板上蔓延了很远。
“到底发生了什么，波鲁纳雷夫？这个号称大总统的家伙...难道就这么死了？”
“哼，”波鲁纳雷夫简单解释了一下关于世界侵蚀的猜想，随后他瞥了眼大总统那接近支离破碎的凄惨尸体，“虽然我不喜欢那家伙，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相当有能力，起码，作为联盟最接近圣人的生命，他在核心领地外想死都难。”
“但是，波鲁纳雷夫，以你们当前更接近‘普通人类’的视野与观念来看，‘我’毫无疑问是死了啊...作为漆黑元帅的载体，你可真是失职。”
空气如同幕布般被灰白的手臂“掀开”，身着礼服的金发男人在替身恶行易施的陪伴下，从空气的幕布后走了出来。
乍一看上去，这个男人和地上法尼·瓦伦泰的尸体，有着结构配色完全相同的衣着装束，也有着与其一模一样的、末梢卷曲成环的披肩金发。
然而，观察力敏锐无比的乔瑟夫，却在这个形似大总统的男人身上看出了一些异样——其皮肤的质感、光泽等细节，与一旁的尸体有着微妙的差别，而其身高比躺在地上的大总统要矮那么一两厘米。
最重要的是，其五官样貌虽然与之前的大总统极其相似，但...其身材脸庞胖了不止一圈。
看了看地上那个哪怕死了也残留着几分英俊硬朗的大总统，又看了看前方站在那的、身胖脸圆到双眼眯起、隐隐带着一丝猥琐感觉的男人，乔瑟夫嘴角抽了抽，面带古怪的神色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你...是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法尼·瓦伦泰？”
矮胖版瓦伦泰看了眼地上“自己”的尸体，随后对乔瑟夫说道：“在你们普通人类的眼里，我应该算是通过替身获取了死去的‘我’的位格、记忆、思绪的继承者...
“但是，这样的看法，对于我这样意识与替身同步、将生命的定义晋升到更高层面的人来说毫无意义——我和地上的我在意识层面没有任何区别，你不用太在意我们之间那点细节差异。”
——真的只是细节差异？总感觉除了身材样貌以外，你们连态度性格都有一定区别啊...即便意识与替身同步，不同的世界里载体也会有不同的经历倾向？圣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生命？
乔瑟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强行忽略掉了两个大总统外貌气质差异带来的怪异感觉，转回正题问道：“之前的传送是被‘世界’侵蚀干扰了吧？程斌到底被你的替身带到哪里去了？”
蹲在自己尸体旁边的瓦伦泰伸手拨弄了一下那胸腹处的狰狞伤口，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世界卡的很准，在被白金之星击杀的那一瞬间，我只能确定传送被干扰后的大致指向...”
站起身来的大总统摩挲着指间的血液，沉默了几秒钟后瞥了眼旁边躺着的、被上了一堆debuff的承太郎：“我只能说，那家伙有很大概率被丢到天堂之眼附近去了。”
“通向‘世界’核心领域的门扉？”波鲁纳雷夫皱起了眉头，他满脸狐疑的打量着瓦伦泰，“那些疯子晋升天堂的必经之路...从这里过去未免也太远了吧？而且...
“如果我从银色战车·镇魂曲那获取的信息没错的话，被白金之星和世界的战斗摧毁的天堂之眼现在应该还未完全修复，那边的环境可不支持你这种大跨度的单向精准抛送，除非两端进行密切的交流与配合...
“瓦伦泰，你这家伙难道...”
见到波鲁纳雷夫脸上流露出的警惕与敌意，见到对方身边缓缓现出身形的银色战车·镇魂曲，瓦伦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耸了耸肩：“反正你觉醒超脱之后多少也能看到，那我就直说了吧——在被世界侵蚀的时候，我确实顺水推舟的配合了一下。”
乔瑟夫脸色骤变，波鲁纳雷夫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双眼怒睁、语带寒意的质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别忘了，你连自己身上原本背负的罪恶都没有洗刷干净，现在居然还敢和‘世界’接触？！”
瓦伦泰嘴角下拉，面无表情的和波鲁纳雷夫对视了一眼——
在联盟建立之前，在世界觉醒升华之前，是他这个拥有平行世界穿越能力的人，在巧合中接触到了某条世界线里强大如神灵一般、在世界内近乎无所不能的迪奥，亲手向其揭示了平行世界无穷时空的奥秘，将这头恶魔释放到了更广阔的时空中。
吞噬一切的恐怖灾难，就诞生于恶行易施之手——这是瓦伦泰无论如何都得挽回的错误，是他背负罪恶、被联盟内无数替身敌视的根源。
他甚至曾经当过“世界”的使徒！
“我的立场经历了无数考验、不需要再向你们证明一次...”面对房间中源自漆黑元帅、越来越庞大的无形压力，瓦伦泰轻叹了一声，“作为联盟的大总统，我和世界接触自然有我的考量——
“你们都不是向圣人进化的生命，感觉不到无穷世界背后隐藏的某些东西，某些...让人怀疑某种‘真实性’的东西...
“这个世界内的那些异变，你们难道不奇怪吗？‘世界’绝不会平白无故的付出巨大代价去做意义不大的事情，‘世界’比我更接近圣人，他一定也察觉到了那些东西...
“我必须验证我的感觉、我的猜测，这对联盟至关重要——哪怕要和‘世界’合作！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世界线迁移回联盟后，你们尽可以发起联盟大会弹劾审判我，但只要我还是大总统，我就绝不会改变当前的选择——”
看着身前面带疑惑、敌意不减的两人，瓦伦泰面色严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第0590章 虚拟梦境与狩猎节日
在柔和微风吹拂下波浪般起伏的翠绿草坪上，穿着短袖白衬衣与黑休闲裤的短发亚裔青年眼皮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发黑瞳的程斌躺在草坪上，有些茫然的看着无云的蔚蓝天空，半饷才回过神来。
“这种意识断片的感觉...”揉了揉脑门后，程斌一手撑着一点都不冰凉刺手的草地坐了起来，“...有点类似当初被拉进无限空间，因失去能力而身心崩盘的情况啊。”
——是因为跨越世界线，导致神秘力量的来源出现变化，从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灵魂运转？
按着膝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程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普普通通的双手深深皱起了眉头——
记得在穿越前，自己是将灵魂收拢到黑猫子体内了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而且...这里是哪？
就算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圈，就算当前感官等能力莫名恢复了普通人的水准，程斌也敏锐的发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之处。
这里似乎是一个城市里的公园，隔着分布整齐的绿色植物，可以看到远方造型各异的高耸人工建筑。
但那些建筑的诡异造型，和任何时代的人类文明都对不上号，远望过去，可以看到精致华丽的琉璃金字塔，也能看到如同小孩涂鸦般的扭曲油彩城堡。
而且，程斌运动鞋下的草坪，无论温度湿度还是质感，都与正常世界内的植被相去甚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草坪中每一棵草都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造型，无数相同高低宽窄的草叶形成了让强迫症患者赏心悦目的翠绿平面。
程斌俯身拨开草丛在土地上抹了一把，发现自己的指尖甚至都沾不上哪怕一丁点的泥土污秽与腥气。
看了看自己一尘不染的鞋底，又看了看没有太阳却遍洒柔和光芒的纯净蓝天，程斌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
难怪自己对内进行意识调控问题不大，灵魂力量对外界的干涉却晦涩无比...这里怕不是某种构筑简陋的类虚拟世界？
“从灵魂内层活动规律来看，我的黑猫载体依旧还在，我的意识还是靠现实黑猫的身躯支撑着，那么我现实的身躯在哪里？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从穿越前的感知记录来看，我应该是被白金之星或者世界坑来这里的吧，瓦伦泰那家伙...嗯...”
扫了眼头顶大呼小叫着在树梢飞掠而过的一队人类，程斌打量着公园植被间稀少的、看上去像是旅客的人，一边观察他们神态、仔细倾听他们交流的声音，一边慢慢迈步向草坪外走去。
老实说，在那些普遍奇装异服、甚至身体上长者恶魔翅膀等怪异器官的“旅客”面前，一身休闲服的程斌算得上是特立独行了，不过那些人视线扫过开阔草坪上的程斌时只有看见路人的短暂停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注。
通向公园大门的短暂路途，已经足够让仔细观察外界的程斌得出初步的结论——
这个地方还真的有点类似人类对未来文明虚拟世界的幻想，生活在这里的人只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塑造环境与建筑。
肆意享乐是绝大部分观察对象的追求，视能力或权限的不同，从自由飞行到改变**形态，从召唤拥有完美外貌身材的女性天使满足****，到举起山岳砸毁别人幸苦建造的奇观宣泄破坏冲动，程斌所观察到的大部分区域在各种意义上都乱成一团。
不过，从享乐的形式和各色建筑环境的设计逻辑上来看，这个怪异的世界中生活的那些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二十一世纪初人类文明的成员，比起程斌穿越之前世界线那个时间点，也就晚了十来年左右。
这个年代的大部分普通人，在这个虚幻的天堂中也就只能浪成这幅模样了，不知道这个怪异的地方有没有智商正常、关注享乐以外问题的人。
刚刚走出公园就被天外飞来的巨大摩天轮砸成肉饼的程斌，与他所看见的那些死亡者一样，毫不意外的在附近的空地上“重生”，他看着天空中互撕的玩家们捏了捏拳头，有些好奇的琢磨起自己该怎么实现其他玩家那些超现实的操作。
忽然间，连绵不绝的爆炸、碰撞、物质碎裂声全数消失，一阵强烈的光芒从天空照下。
程斌诧异的抬起头来，就见到原本漫天飞舞的建筑残骸凝固在半空，眨眼之间，这些物质连同很多遮蔽视线的高耸建筑就褪色黑白化，并在下一瞬回归了虚无。
天空中争执的玩家也一声不吭的摔落地面，似乎所有人都同时失去了干涉外界的能力。
强烈的光芒收敛了起来，注视天空的人们就见到一扇由无穷金色齿轮构筑出的门扉凭空出现在视野中。
程斌瞥了眼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全都注视天空露出了崇敬的神色——至少在表面上维持着崇敬与服从的沉默。
很快，天空的门扉在齿轮的旋转间分解展开，一个黑影由小至大从门扉中飘出、最终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一个身披紫黑长袍、黑色高帽下脸庞如同苍白小丑面具般的诡异人形生命，一把巨大的金柄镰刀被他右手握着扛在肩上，镰刀的锋刃与紫黑的长袍上燃烧着一层漆黑的光焰。
如果不是高帽下那副小丑面具般的诡笑脸庞太过出戏，这天空中的人影造型就和传说中的死神一模一样了。
“神的子民们，拉里嚯~”死神般的人影，用和其面容一致的滑稽音调向大地上的生命打了个招呼，巨大的镰刀在他指间转出一轮残影，“又到了这个愉快的节日，这一次，节日的主体是狩猎...
“我们的嘉宾依然有那只如同发光哈密瓜般的小老鼠，小心哦，这个时间段的小老鼠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所以，这一次荣获折磨榜首的人，奖励也会异常丰厚——
“除了以往那些奖励外，这次还额外附赠一个合理的愿望哦，无论是上级的权限，还是脱离梦境回归现实的机会，胜利者都可以提出来。”
程斌周围顿时泛起一阵骚动，似乎很多人都在为所谓的上级权限而兴奋，也有很多人在听闻脱离梦境的事情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当然，这还不是这次活动的重点，”天空中的滑稽死神大笑了一声，“我们的世界中，可能有一个意外闯入的特殊嘉宾，找到他、抓住他，任何在这个过程中立下功勋的人，都可以获得一次灵魂升华的机会，功勋越多者获得的神赐就越多——
“天堂之眼会向成功升华者敞开大门，与神合一的荣耀近在眼前——努力吧，神的子民们！”
有着滑稽面孔的死神在怪笑中回归了门扉，金色的门扉在齿轮的转动中合拢消失，与此同时，一个亚裔青年的外貌信息连同其可能具备的能力被详细展现在了天空之中。
看着天空中自己的三维影像，程斌嘴角抽了抽，随后他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在面容衣着的变幻间快步向建筑与人群密集处走去...
第0591章 预料之外的友军与狩猎者
笑面死神消失在天际后，世界在短暂的寂静后就陷入了狂热的喧嚣中。
建筑倒塌的轰鸣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第一时间就重新响起。
程斌之前所在的公园附近倒是奇异的安静了一会儿，之前多少有瞥到程斌身影的人收回看向天空残留的三维影像的目光，神色诡秘往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默不作声的向模糊记忆中那人离去的方向赶去——
类似功勋这种东西，当然是分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一个在天幕中明确标注了有极大可能拥有形象变幻能力的人，就算被一些幸运儿瞥到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一个有着近似人类女性上半身的、体表遍布光滑青黑鳞片的六臂娜迦，拖着粗长蛇尾的从一座残破的琉璃金字塔内蜿蜒游出，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中不时呼啸而过的人影，随后就偏过头打量着自己字琉璃墙壁上的倒影。
“这个世界...好强烈的违和感...”
在极短时间内摸索出虚拟世界内自身形象变幻的窍门、顺路抄袭融合了一些路人外观的六臂娜迦一对手叉腰、一对手抱胸、剩下的手摩挲着下巴脸颊的鳞片。
坚韧的鳞片上有着一层透明滑润的分泌物，触摸起来的质感相当的复杂难言。
“就感官层面来说，这个世界处理的还行，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我到底是怎么接入进来的？”
就算是精简至极的黑猫载体，程斌也可以调整出接近三位数的不同感知模式，他的意识运转方式和普通人有着极大的区别，想通过对付普通人的感官遮断方式将他陷进虚拟世界，那是绝无可能的。
从简单低端到仅仅蒙蔽感官的、面向对象编程的黑客帝国，到复杂高端如类似元胞自动机的、通过元素与真名这种基础单元衍化虚拟多元宇宙的世界树，类数据虚拟世界这种东西，程斌接触的也不算少了。
但眼前的这个世界，还真的令他有点挠头——
要说高明吧，疑似世界主人的笑面死神连他的三维形象都弄出来了，居然无法直接检索全局数据把他挖出来，而且这世界居然随便到可以用强烈的意念扭曲外观这种“数据”。
但要说低级吧，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程斌在摸索到窍门后，就开始尝试通过改变形体获取各种现实里有或超现实的感官与能力。
无论是现实里黑猫载体用的很熟手的各种感知模式，还是根据幻想设定虚构出来的娜迦这样的特殊生命亲水感官，都在这世界中运转流畅、成效非凡。
程斌在初步尝试后就警觉的停了下来——他发现在自己摸到一点窍门后，这个世界就开始顺应他的思路自主衍化，他的观察实验在直接推动他的观察对象“真实化”。
就像是随处可见的草坪，程斌最开始看时，那草坪就像是劣质建模复制粘贴出来的绿色平面，但他在切换一轮感知模式后，却愕然发现被他圈进视野内的部分草坪被他“看”出了异变——
热成像模式刷过后，黑白背景般的草坪刷上了自然涌动的冷色调；放大拉近的入微观察，让塑料般的草坪带上了柔嫩的质感与细腻的纹理...
摸了摸腹部鳞片下的肌肉轮廓，感应了一下体内脏器的运转，程斌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符合大众对‘娜迦’认知的外观，还会自发衍化出支撑这种另类身躯的内在结构？现实里这种结构能不能...不，不能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仅仅观想并思考了一瞬现实里娜迦身躯的内在构造逻辑，就隐约发现身体内部发生了细微变化的程斌皱了皱眉，强行将注意力转到了外界。
能在天上自由飞行的人在这个世界中似乎只占了极小的比例，起码就附近来说，在密集建筑区域内乱逛的人远比天上飘着的人要多，装模作样扭着尾巴到处乱爬乱瞟的程斌很轻易的就融入其中。
用意念扭曲现实的能力，在公共场合和别人身上使用似乎有着极大的限制，起码天上飞着的人没在程斌的念头中坠落，处于复数人视线中的杂物也没有像之前的草坪那样被他的观察随意扭曲。
在奇形怪状的建筑间游荡了一会儿后，仔细观察思考的程斌对这个世界的潜在规律隐约摸着了点头绪。
但就在他顺着这点灵感琢磨着接下来的实验方案时，他忽然感到背后一麻一凉，猛然回过神来——
越走越窄的巷道拐弯处，一个和六臂娜迦错身而过的、容貌模糊的半透明白色女妖，突然以木偶般僵硬的姿势停顿在那，随后其脑袋猛然转过一百八十度，死死的盯着娜迦的背影。
短暂的一怔间，程斌就摆脱了来自女妖目光的冰冷与麻痹侵袭，但他刚刚转过身来，那苍白的鬼影就已经闪现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你都能把我认出来？奇怪，之前有人离得近也没发现我啊...顶着六臂娜迦外貌的程斌有些惊讶，但感受着女妖贴近传来的森然寒意，他还是第一时间动念开始准备尝试之前构思的各种战斗向实验。
“程斌，我不是你的敌人！”令人意外的是，从明显有着女性轮廓的苍白鬼影口中传出的却是低沉急促的男性嗓音，“真正的狩猎者快来了，放空思绪不要抵抗！”
嗯？
预料之外的遭遇和话语，让程斌在思绪急转间暂停了自己反击的读条，但就在他开口欲言的瞬间，苍白女妖就嘴巴大张、一根细索就带着翠绿的残影猛的从喉咙中钻出、向着程斌嘴里扎了进来。
突然被深喉的程斌回想起剧本和乔瑟夫他们提供的情报，又想到笑面死神提到的另一个猎物“发光哈密瓜”，怔了一怔没有立刻反击，随后他的余光就看到巷道远处的空气扭曲了一瞬，一个蓝白色调的高大人影突兀出现在那里。
那个铠甲般的蓝白人影，有着圆柱型的诡异罐头脑袋，其嘴角下拉，黄色结晶般的双眼中满是冷漠，整个人存在感之强烈远远超出了周围的环境，仿佛世界的色彩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褪色黑白化。
这种独特的形象与质感，让程斌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
替身...在这个妖魔鬼怪遍地的类虚拟世界里，怎么会缺了这么重要的要素呢？
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在蓝白替身遍布诡异纹路与凸起的右手掌中浮现，程斌看清其扬起右手上那充满几何美感的变幻景象后心下一凛、果断的放弃了身体与精神各个层面的抵抗，在刹那间进入了一念不生的绝对平静中。
不知几许长的、内部如液体般泛着碧绿波纹的长索猛然加速，瞬间从女妖身体里完全转移到了程斌体内。
蓝白替身扬起的右掌挥下。
瞬间的扭曲与引力激荡后，整条小巷凭空消失，原本在小巷两侧的建筑以无比扭曲的方式嵌合在了一起，仿佛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一座怪异的建筑一般...
第0592章 绿色法皇与死神13
娜迦外观虽然不算尾巴也有着两米多的身高，但其体内也绝对没那么多空间塞进去偌大一坨绿色物质的。
和瞬间抹消巷道的蓝白人形一样，从苍白女妖体内窜入程斌身体的绿色长索，也有着替身特有的质感，这种古怪的寄生想来和其特殊能力有关。
在绿索入体后，心神尽量放空的程斌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力量对自身精神的扰动，那股力量在尝试着引导他的精神运转。
不过由于这种引导方式看上去是基于普通人类设计的，放在程斌身上效果甚微，这让他不得不一边维持部分精神的放空，一边尝试去主动的解读配合。
精神层面的变化只在瞬间。
在巷道消失前的短暂时间内，程斌感觉到眼前的世界骤然“黯淡”了下来——
如同逆转了之前他通过观察思考给世界增添细节的过程一样，从广阔的天空到布满建筑的大地，一切事物都从最细微之处开始变得模糊。
颜色、声音、质感、重量...所有支撑事物存在的信息渠道全面扭曲，栩栩如生的虚幻世界在转瞬之间完成了从清晰照片到扭曲油墨画再到失真马赛克的退化。
如同从画布上脱离、抵达了另一个平行层面一般，程斌的身躯没有像巷道那样被瞬间抹除，而是与小巷消失后扭曲融合的建筑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重叠的景象正在飞速消退，蓝白色的人形替身连同之前的整个世界，都在程斌的感官中完全淡化、消逝。
比较奇妙的是，失去一切对外感官，程斌眼前迎来的并不是正常世界里的漆黑，而是融化一切的纯白，他临时模拟构筑的娜迦外观，也在这侵蚀感官的纯白中慢慢消失了。
等到引导自身精神的力量消失，程斌才身躯一震、主动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恢复了最开始进入世界时那副普通青年的外貌。
弯腰坐起后，程斌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随后就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他当前所在之处，是荒凉戈壁间的狭小绿洲，远方的沙硕碎石间点缀着屈指可数的植物，落日的下沿已经触及了遥远的地平线，昏红的光芒斜斜的洒向大地，在高低起伏的地面上拉出了无数狭长的阴影。
打量了一下几乎与现实无异的落日后，程斌收回视线，看向了身旁。
一架坠毁的老式单翼飞机静静的躺在旁边的草木中，带螺旋桨的机首和下部机身损毁严重，从其尾翼后方的草木土地破坏痕迹来看，应该是经历了一番非常折腾的迫降滑行。
坠毁飞机旁没有草木的空地上，几块大石头间搭建着一座简陋的篝火，在篝火的旁边，一个绿色的人影躬着身体静静坐在石头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干枯的树枝摆弄着篝火。
明显是替身的人形生物，体表有着少量外骨骼般的白箍，其透明皮肤内充斥着涌动的流体，如同夜明珠般的淡绿色光辉在明暗间带着波澜般的花纹自流体不断散发到体表外。
——发光的哈密瓜...确实挺形象的。
盯着那替身观察了一下后，程斌侧眼看了看篝火旁几个空荡荡的积灰睡袋，随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和后背沾上的灰，慢慢走到篝火旁随便选了块石头坐了下去。
待到程斌坐定之后，目光一直停留在篝火上、精神似乎有些恍惚的绿色替身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看了眼旁边伸出手烤火的程斌。
绿色的替身并没有嘴巴，其脸庞的下半部完全被呼吸器般的封闭白色外骨骼覆盖了，但这并不影响他说话，在程斌转过视线和他对视时，一个成熟而温和的男人声音就凭空传了过来：“即便我做了手脚，你也能立刻醒过来，该说不愧是‘程斌’吗？”
在对方话语间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友好的味道，程斌笑了笑：“听起来你很熟悉我啊...我可是一无所知的被你带到了这，能介绍一下你那边的情况和目的吗？”
“很遗憾，基于‘程斌’过往的恶劣行径，反抗军内部在关于你的各种问题上还未达成一致，”绿色替身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复杂，“我也在等消息，其实你多躺一会儿比较好。”
“反抗军？”程斌侧脸看了眼天边余晖逐渐被大地遮掩的太阳，随后回头盯着绿色替身问道，“反抗这个虚拟世界支配者的组织？你们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绿色替身转过头，用晶体一般的黄色眼睛看着程斌，其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言述的情绪。
悲哀、仇恨、沉痛、懊悔...激烈而复杂的负面情绪，最终被深水般的平静所淹没。
“我们的世界啊...我的名字是‘绿色法皇’，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作为人类时的名字‘花京院典明’，”绿色替身转回头，垂下视线注视篝火，“按你的习惯，在其他世界应该也有搜集到和我相关的资料吧？”
程斌默默点了点头——无论剧本信息，还是之前在人类社会里搜集到的资料，里面都有提到过花京院典明这个人。
他是当初乔瑟夫、承太郎、波鲁纳雷夫跨越半个地球远征埃及时，在与迪奥势力的作战中所牺牲的同伴之一。
这个世界的现实时间点，在程斌的观察估算中应该与之前他待的世界相差不多，看起来这个世界的花京院在与迪奥的战斗中活了下来，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境况又如何了。
绿色法皇简单讲述了一下他和同伴们对抗迪奥的战斗经历，从其简略的叙述来看，这个世界早期相关事件的发展，与程斌原本的世界高度一致。
但简略的叙述过后，就是影响整个世界的关键**件了。
“...前往埃及的旅途中，我们打算乘坐这架飞机跨越戈壁，”绿色法皇回头看了眼破碎草木间的坠毁飞机，“但一个超出我们想象的敌方替身使者却混上了飞机，并直接导致我们在这里迫降。”
转回头的绿色法皇看着程斌，低沉的叹息了一声：“当时飞机上除了我的同伴，就只有一个我们好心带上去看病的婴儿...你能想象吗？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却是一个有着成熟思维和可怕恶意的替身使者？
“那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天才，他拥有着支配梦境的替身‘死神13’，当我们在没有替身保护的情况下坠入梦境，就会毫无反抗之力的沦为他的玩具，在梦境中，化身死神13的他几乎就是上帝...
“更恐怖的是，我们在梦境里遭受的所有伤害都会同步到现实的身躯上，而我们醒来时，会彻底遗忘梦境中遭遇的一切。”
回想起那场看不见硝烟、几乎没有任何痕迹的挣扎战斗，绿色法皇心有余悸的叹道：“如果不是我一时急智，在梦境中通过伤害身体留下信息，如果不是运气好找到了将替身带入梦境的办法，恐怕我们就再也没有踏上旅途的机会了...”
这段话说完后，绿色法皇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但是，随着梦境消失，除了将替身带入梦境的我，其他所有人都遗忘了敌人的存在，再加上那个敌人确实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幼小婴儿...我最终也没有再向其他人提及此事、没能下定决心彻底消灭他，只是小惩大诫了事。”
碧绿的双拳无意识的握紧，绿色法皇带着一丝悔恨说道：“但我这一次的怜悯，却带来了无穷的后患...
“所有人都死了...乔瑟夫、承太郎、波鲁纳雷夫、阿布德尔、伊奇...在与迪奥决战之前，卷土重来的死神13如同噩梦般降临...”
话说了一半，绿色法皇就继续不下去了——那场货真价实的噩梦，始终纠缠着他的精神，只是回忆那段经历，都是一种折磨。
程斌沉默无言——普通人类不可能永远不睡觉，就算体格强健到超过一般替身的承太郎也不行，一个统治梦境的替身，对于任何普通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即便考虑到替身对载体成长过程的深刻影响，一个不到一岁的成熟替身使者也是极其可怕的存在，而这样的替身使者，在拥有更多成长时间后会抵达什么程度，那可真的是难以想象。
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后，程斌才向绿色法皇问道：“所有人都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绿色法皇苦笑了一声，他看了看自己碧绿的手臂，随后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不算活人...或许一开始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死神13想要报复我对他的惩戒吧...”
程斌回想起了之前遮蔽天空的笑面死神身影，看其宣布任务时的态度，显然“发光哈密瓜”绿色法皇才是狩猎节日的主要目标，而奖励层面更重要的程斌却只是顺带的，可见双方的恩怨有多深。
想起剧本里提及的某些细节，程斌好奇的问了句：“所谓的惩戒...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绿色法皇偏头指了指身边的空地，平静的说道：“当初在这里，我从梦境中醒来后，为了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强行喂他吃了他自己的排泄物。”
字面意义上的喂屎。
程斌轻咳了一声偏开了视线——这可真称得上仇深似海，也别怪别人死追着复仇了。
经历了那么多惨剧，绿色法皇回顾此事，心底也浮现不出哪怕一丝快意，他再次叹息了一声：“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经历，死神13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在这个由无数人类梦境支撑起来的世界中、无数潜在意识与记忆共通汇聚的地方，这个记忆场景碎片，也是死神13潜意识中极力想要避开的东西，所以我才会带着你来到这里，在这里，敌人想要找到并攻击我们也是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潜在意识与记忆共通汇聚之地？
程斌咀嚼了一下绿色法皇的话语，随后提问到：“那之后呢？死神13就是这个梦境世界的支配者吧？世界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
绿色法皇看了看程斌，语气不快的哼了一声：“这个问题，就得问你‘自己’了！”
第0593章 轰炸空间与记忆碎片
超现实的城市角落，风格迥异的建筑离奇融合之处，名为轰炸空间的蓝白人形替身静静的站在已经消失的小巷入口处，那可以抹杀一切物质的宽厚右手张开五指虚按在身前，仿佛搭在透明的墙壁上。
沉默良久后，头颅规整若罐的替身五指下划收回了伸出的右臂，也收回了审视建筑融合处空间变化的视线——
梦境，终究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目标的凭空转移并非是基于时空的变化，哪怕他是这个梦境世界背景空间的架构者，哪怕他再怎么给眼前的梦境空间结构注入细节，也无法抓住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若在现实里，他的能力绝对不止眼前这一点点威力——除去屈指可数的几个替身使者，没有任何生命能在他的攻击下幸存，更不可能逃逸。
梦境之中，力可移山填海者比比皆是，即便在这处限制颇多的公共空间中，很多人的娱乐活动也堪称是惊天动地，小巷消失的无声无息，注意到此处空间扭曲与建筑融合异象的人并不多。
少数几个被吸引过来的奇形怪状者，看见路边站着的、拥有超越性质感与存在感的蓝白替身，也都是低呼“神使”不敢靠近。
并不在意远处围观者或恭敬或阴暗的各种目光，轰炸空间前行几步，伸手抚过建筑融合的交界线，细细品味着之前那短短瞬间的接触所带来的微妙感觉。
大大小小的规整长方体空洞，在白色手掌无意识拂过时出现在融合的墙壁上，无论是何等材质，空洞的边与面都无与伦比的平直光滑。
有些空洞自出现后就维持不变，有些空洞在出现的瞬间就崩碎了周围的墙壁、将大量碎片吸引撞击在了中心，而有的“空洞”则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只是其所在位置上方的屋顶凭空矮了一截...
据说和死神13有着深仇大恨的绿色哈密瓜，并不在轰炸空间的关注范畴内，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之前仓促抵达、惊鸿一瞥时看到的那位六臂娜迦身上。
他尝试在回忆中那陌生的形体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哪怕只是基于直觉的微妙感受。
在共通潜意识与记忆碎片构筑的梦境中，直觉感应并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东西，特别是对于替身而言——替身的存在形态，本身就和精神与魂灵这类词汇有极其紧密的联系。
近乎细细咀嚼一般的回忆过程，终究还是品味出了一点点东西。
一些作为人类时的记忆碎片在心底浮现，没有内在结构的脑袋出现了紧胀的幻痛，轰炸空间偏了偏头，在这种微妙的感觉中沉溺了几秒，随后右手一扬。
在空气向真空区域中汇聚撞击的轻响中，蓝白的替身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异常标准的正方形浅坑。
广阔的大地蜷曲着浓缩起来，时空的隧道在前方扭曲延伸，长短与快慢模糊了界限，无形的力量令人不可抗拒的在其中坠落。
作为梦境世界的架构者之一，轰炸空间可以在这混乱无比的图景中分辨出具体的事物来，他能看出扭曲时空中哪些是生命众多的公共区域，哪些是用途各异的独立空间，哪些是旋生旋灭的碎片，也能看清楚深层意识海洋的危险界限。
他在这片迷离的画面中不断下沉，心底的记忆碎片也映照在外时而闪现——
“...亿泰啊，根据目前的研究结果，你这替身‘轰炸空间’的能力释放过程，其实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血肉与金属相间，蠕动的温暖与平整的冰冷齐聚，在这荒诞恐怖不见天日的封闭空间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有着青年男性人类外形的怪物对四肢被禁锢在肉壁间的他侃侃而谈。
“...第一阶段的封闭几何体勾画，第二阶段的几何体内部空间抹除，第三阶段的几何体空间填充...嗯，第二阶段的空间抹除，很显然是替身力量的直接体现，没有多少文章可做...
“虽然我对第三阶段的几种不同填充方式更感兴趣一些，你过往也通过这个阶段的无意识控制，实现了两侧物质结合填充的‘融合’、一侧物质移动填充的‘瞬移’、空间拉扯倾斜填充产生的‘引力’等等效果，但这个阶段替身力量的参与和无法定性的东西太多了，仅凭现有的条件，估计短时间内没法深入...”
白大褂的神态并不像面对一个敌人或者囚犯，他兴致勃勃的给面带怒火的青年亿泰解释着当前的实验进度，试图让其理解这实验的目标与意义。
“所以要研究开发你的能力，我们目前只能着眼于轰炸空间特殊能力的第一阶段，即决定能力作用范围的几何体勾画上——你过往一直通过目视和手掌笼罩的粗略感知来划定范围，这实在太糙了...
“从之前的实验就可以看出，你所认知划定的空间，和物理层面的空间有着很大的差异，既然你通过视力和手感指定的虚拟几何体能起到作用，那我们一步步把这个过程再弄虚一点，用数学的技巧来构筑这个几何体的话，说不定能绕过你能力的很多限制...”
嵌在墙壁上的青年鼓起余力挣扎了一下，口中骂了几句。
“...我知道，我知道，你脑子不好智商不高，对空间啊数学啊这些玩意儿的理解比较朴实，没关系...”白大褂用一种关爱的目光看着面前无法动弹的青年，呵呵笑道，“...我们一步步来实验嘛，我有一些特别的技巧，在教育这方面还是有点信心的...
“认真学吧，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啊...”带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白大褂拿起手边的一本空白记录册翻开，执笔写下了给小白鼠看的第一个项目，“...嗯，那么...我们就从希尔伯特空间的概念开始吧...
“你听说过吗？希尔伯特空间？呃，简单比喻一下的话，你看...”白大褂将手中的笔一端指着青年的眼睛，“一根立体的笔，在你眼里是不是变成一个圆形平面了？
“我们可以通过这种降维投影的方式来简化认知一些高维空间内的复杂几何结构...你能想象吗？你释放能力前下意识勾勒的几何体，在更高维度中是什么样的模样？我们可不可以通过一串数学公式设定你能力的作用范围？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绕过释放速度、削除体积方面的种种限制？
“...不用担心，不用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这些你都会懂的，很快...”
血肉的触须从身边的墙壁中伸出，逐渐蠕动着蔓延向他的头颅，令人不寒而栗的触感一点一点将他包裹...
第0594章 破碎之境...你想杀了我？
以教育为名的恐怖折磨，在名为亿泰的青年心底留下了不堪回首、难以磨灭的伤痕。
但今日，再度于梦境间隙中目睹过往回忆映照的画面时，轰炸空间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意识寄存于替身之内、借助梦境世界摆脱了人类载体的影响，没有了那些躯壳本能反射与各种分泌物对情绪的干扰，反而能从另一种更为客观冷静的视角看待过去的痛苦回忆。
无论经受了多少折磨，无论积累了多少仇恨...
抛开立场与敌对情绪来看，把他当小白鼠摆弄的那一位并没有违背任何承诺，也确实履行了作为“老师”的义务，起码在知识传授与能力开发这方面，已经做到了极致。
“...程斌...”
咀嚼着那个带来复杂感触的名字，轰炸空间右手抬起、前推，眼前扭曲的隧道随之崩溃，一片蓝紫色的漩涡绽放开来将他吞没。
穿过帷幕，迎面而来的，是冲垮了一切回忆泡沫的不羁狂笑——
“——此刻，即是天开之时！！！”
洪钟大吕般的狂笑声在这一瞬贯穿了他的身体，似是幻觉的景象在他震动的心灵中掀起巨浪，震撼、狂热、恐惧...人类的各种情绪在这一瞬主宰了他的意识，无限的渺小感充斥他的内心，就像一个看清巨人身形的蝼蚁。
短暂的失神后，轰炸空间抑制住内心的震动、重新恢复了意识。
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海，但无数的裂纹自视野中央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一个散发着蓝紫色光晕的破碎孔洞，正伴随着裂纹的扩散舒展着身躯。
下一瞬，几乎要撕裂眼眶的裂纹静止了下来，连同尚未被吞噬的闪烁星光，世间的一切都凝固在那。
一个怪笑声在背后响起——
“...就算是不完整的再现，也能让每一个目睹者深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无论多少次...不过你这次醒的倒是很快啊。”
悬浮在深邃黑暗中的轰炸空间转过身来。
蓝白色的星球作为背景，衬托着手持巨大镰刀的死神身影，漆黑斗篷上方那凝固着怪笑的白色面具用双眼处的黑暗空洞正对着他。
“...那么，我亲爱的师兄，你来到这里，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我去的那个点...”如同雕塑般的蓝白面孔少见的微微扯动，停顿了一下后慢慢说道，“...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我忘不了那种感觉，我很确定，我遇到的就是那个人。”
“这么说...”死神13歪着脑袋、将镰刀夹在脖子处，空出双手对轰炸空间摊了摊，“...我们中奖了？”
蓝白的身影无声点头。
“啧啧啧，”巨大的镰刀在死神13的指间转出了残影，惨白的眼球从笑面的黑框中溢出，拖着长长的眼柄如眼泪般不断滚下，“我好感动啊，感动的都流泪了！
“你知道这中枢附近有多少个平行世界吗？就算是那个长耳兔子，也没可能在这种距离下有着准确的把握，结果那家伙居然真的落在这里了，我该怎么报答他的教导、改造之恩呢...”
不知道该说是兴奋还是焦虑，肩扛镰刀的死神13在虚空中飘了几圈，宽大的斗篷来回摇摆。
“说实话，”骤然停下来的死神13转头看向轰炸空间，“我还是有点难以想象，那个根本不存在潜意识这种东西的、真正意义上的怪物，居然会做梦。”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冲击下丝毫不受影响，”轰炸空间转头看了眼远方的蓝紫色破碎之痕，话语间若有所指，“按照你能力现在的判断标准，只要主观意识失去主导地位陷入混乱，任何潜在的精神活动都可以认定是做梦不是吗？”
“嘿，”死神13顺着轰炸空间的视线向那边瞟了一眼，随后转回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蓝白色人形替身，笑着摇了摇头，“迪奥大人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世界...算了。”
突兀的终止了话题，死神13在手心拍打着镰刀长柄，好奇的对轰炸空间问道：“所以你冒着混乱边界的风险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事？”
混乱的梦境底层与这神秘的破碎之境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除了作为梦境主宰者的死神13外，没事谁都不愿意往这里跑，轰炸空间显然不可能为了传一句话找上门来。
“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轰炸空间低头看了看远方静止的地球，随后抬眼看向死神13，“他的到来是一个机会，但看你公告里表现出的态度，你似乎只是把这当做附带的消遣？”
“机会？什么机会？”死神13轻佻的倒持镰刀，用巨大而锋锐的弯刃的尖端抠挖着耳洞，“既然你现在充当着狩猎者，那你就单纯的考虑狩猎不行吗？我说的很清楚了，谁抓住他，我就给谁奖励，无论是前往现实还是前往神国，只要我做得到我都答应啊，你想要什么？嗯？”
轰炸空间如同金属塑像般的硬朗面容没有丝毫变动，但他垂在一旁的右手五指一张后骤然握紧。
无形的线条在抽象的维度中延伸编织，扭曲时空而成的立方体在死神13身周展开——
崩塌！
死神13如同泡沫幻影般从原地消失，在后上方几个身位外重新显出身影。
看了看左手仅剩的一截金属柄，又看了看随镰刀一同消失的右手，一只耳朵连同半张脸被抹去的死神13张大嘴巴原地转了圈，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腹——
好在宽大的斗篷原本就只是装饰品，他被斗篷遮掩的身躯其实只有头、肩膀和手...
“你想杀了我？”死神13单手耸肩摊手，不可思议的看向轰炸空间，“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
轰炸空间沉默不语，只是抬起右手对着残缺的死神张开五指。
更广阔的空间在震颤、扭曲后彻底毁灭。
空间抹削的速度实在太快，死神13的残躯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抹灭，但在下一瞬，那手持镰刀的身形就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原地。
“杀我？在这里？”死神13一脸荒诞的用手指点了点脑袋，“你在做梦吗？啊哈哈，你现在确实在做梦...开什么玩笑？！”
黑袍飞扬，沉重的镰刀在真空中挥舞。
随后其锋刃在与白色手掌相遇的瞬间寸寸湮灭。
一次随手的挥击，正面冲来的死神13武器崩坏、脑袋肩颈骤然消失，只留下了扭曲融合在一起的左右手臂。
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背后。
看着默默转过身来的轰炸空间，揉着脖子的死神13叹息了一声：“没错，在这里，我那令伤害与现实同步的能力会一直起效，对梦境的操控能力也会受到很大的削弱...
“但这样你就有信心杀死我了？难道你真的蠢到那种程度，会相信我一直暴露在外的身躯形象就是我的本体了？难道你认为，在外面的环境里，经历了那样可怕的改造后，我的替身形态还会和原本一模一样？”
作为静止背景的蓝白色星球在无数裂纹的蔓延中崩裂，密密麻麻无限分岔的、如同根须又如同电缆的黑色物质在碎裂的星球间张牙舞爪。
“你到底在想什么？嗯？”
第0595章 关于替身射程的实验与集体失忆
“...这样啊，‘我’教出来的‘学生’们，或者说‘我’搞人体实验培养出来的那些小白鼠，和这个梦境世界的构筑过程有着很深的联系...”
夜幕下的戈壁滩，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手持枯枝的程斌在从绿色法皇那听闻了这个世界“自己”的点滴“丰功伟绩”后，低叹之间却全无意外的神色。
瞥了眼在火光映照下体表流转着幽绿荧光的人形替身，程斌却没法从那张如同硬塑制品的非人凝固脸庞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不过，绿色法皇谈论此事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其真实心情的恶劣却完全可以想象——
虽然早在对阵迪奥的时候，作为人类的他就已经败亡陷入了噩梦之中，没有亲身经历后来人类文明整体沦陷、坠入梦境的事件，梦境世界成型、作为替身完全苏醒后，他对于现实曾发生的各种事情也一知半解。
但是，残留的人类观念和梦境中的猎物立场，让他天然反感这个虚假的世界，所以他才和那些不甘于梦境沉沦的反抗者们一拍即合。
反抗军的成员，多数属于原本人类社会的精英阶层，比起被梦境基于神明信仰的另类平等与美好之处俘获心灵的大部分普通人，在文明沉沦过程中损失了大量利益权利地位的他们，反抗心理更为强烈。
即便是在缺乏维生需求、没有正常资源分配过程的散漫梦境羊圈中，反抗军依然能靠残留的人性与文明惯性，用基于当前环境与理念改造出的社会科学维持住一定的组织度。
与此同时，在一系列内部变化后成了反抗军主要支柱之一的各类研究人员，也开始从空间、物质、心理、权限反馈等所有能够接触的视角，揣摩解析梦境世界的运转规律。
反抗军的动作虽然尽量低调，但起步时的混乱与显眼的规模，注定其存在没可能瞒过主宰梦境世界的死神13，但不知道出于何因，站在神使这一层面的生命并不在意羔羊们的举动，连特意的关注都近乎没有。
几番试探后，反抗军也就稍稍放开手脚，开始在梦境世界各个角落活动了起来，梦境世界的秘密探索、现实沉沦前后的情报挖掘汇总、与特殊替身生命的接触...
被死神13肆意玩弄般追猎的绿色法皇，也是在这一阶段和反抗军搭上线的，关于他“死后”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关于“程斌”的各种情报，也是由此逐渐知晓的。
对程斌这个传说中的始作俑者，绿色法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哪怕当面的这个程斌只是始作俑者的平行个体。
交流些许情报后，程斌理解对方隐约表露出的迁怒，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因为这些迁移过来的恶感，半点都没有冤枉他——
“死神13...说到这种关于替身能力影响范围的实验，我那边还真的也试过。”
盯着篝火的程斌若有所思，似乎对于当前世界自己的各种实验很有些兴趣。
“你知道的，替身力量的使用过程相当主观，举例而言，有些替身的能力限定了只能在自己身体上释放，但这个‘自己的身体’的概念相当模糊，在具体的实验过程中，某个实验者一开始是基于痛觉的模糊感知，来鉴别确定‘自己身体’与‘外界’的界线。”
抬头看向绿色法皇，程斌打量着对方难以辨认的面色，斟酌着自己的说词：“实验者无法将能力延伸到没有痛觉的表皮与毛发上，但当我给他改造了一下身体，让他长出带有神系末梢和毛细血管的新头发、并通过剪...咳，心理学手段调整了一下他关于流血头发的认知后...”
在篝火对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敌意笼罩下，程斌无奈的摊了摊手：“别这样，这是科学研究、探索替身秘密的必经之路嘛——后面的事情你也可以想象吧？当实验者从身体到心灵都认同了毛发与外界之间的新界限后，他就可以将能力作用在头发上了，只要无限延伸头发的长度，就可以无限延伸其替身能力的射程。”
话锋一转，程斌将交流内容转移回了当前的世界：“死神13的相关资料，我在我那边的世界里也有看到过，据我所知，其梦境支配的能力限制很多，除了无法主动催眠目标入睡外，其能力影响范围也很小很小，以躯体为中心，可能还扩展不到一间房屋的大小。”
描述了一下另一个世界里死神13的情报，并向反抗军代表绿色法皇进行确认后，程斌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的死神13，想要将所有人类拉入梦境、构筑出目前这种规模的梦境世界，是绝无可能的...
“如果是我的改造实验促成了梦境世界的诞生，那么这个过程必然要解决几个核心问题，包括如何通过改造扩大死神13的能力影响范围、如何维持入梦个体现实躯体的生存、如何令所有人时刻维持住睡梦的大脑状态...”
——如此想来，死神13的现实载体，想必已经被改造成了类似触手怪的庞大扭曲生命体吧，要将神经末梢延伸到以亿计数的躯体终端上，这造型怎么都乐观不起来啊...
基于现有情报理顺脉络后，程斌对于当前世界的现状和反抗军找上自己的原因就心中有底了，于是他向绿色法皇确认道：“之前的程斌从未陷入梦境，那么假定现实世界里维护这个庞大维生体系的意志确实是‘我’，你们反抗军准备怎么做呢？”
“现今的关键，并不是我们准备怎么做，如果能通过你颠覆梦境世界的现实基础，那自然很好，但是...”绿色法皇摇了摇头，“...情报是一切行动的基础，之前的结论有很多猜测的成分，其实我们现在最想做的，是从你这里获知现实世界的状况——我之前之所以没有给你说清楚文明沦陷的细节，是因为反抗军内部也对此一无所知...你知道么？反抗军内有些人甚至想抓住你去找死神13领赏，希望对方兑现承诺回归现实去看看。”
关于死神13、关于程斌的一系列情报，源于反抗军的探索与汇总分析，但人类文明从正常运行到陷入梦境，非常非常的突兀，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过程的记忆，仿佛这段时间被直接删除，所有人从日常无缝穿越到了梦境。
只有混乱之初所有人突兀变化的衣冠与状态，那些潜藏在细节深处的不协调痕迹，才让反抗军意识到了这一段时间，或者说这一段记忆的整体缺失。
“集体失忆啊...”听闻此事，程斌沉吟了一会儿，却也无法在这种情报稀缺的情况下猜到真正的原因。
严格来说，程斌本身也经历了类似的失忆过程，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失忆和这个世界其他人的失忆不是一回事。
就像所有做梦的普通人能回忆起些许梦境记忆碎片却难以回想起最开始入梦的过程一样，由于平行世界穿越带来的影响和虚拟梦境的潜在干涉，他完全失去了从现实进入梦境这最关键环节的记忆。
程斌目前只能确定造成当前他这个状况的主要因素，在于替身与灵魂体系的力量来源切换过程，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程斌”到底是个什么经历状况，自然无从得知根本不具备做梦功能的黑猫载体是怎么入梦的。
继续和绿色法皇交流了一会儿情报，程斌从是否有新生儿、现有人口总数变化、神使晋升体系等方面间接获知了一部分梦境与现实运转体系的关键侧写。
反抗军内部得出决议后，得到通知的绿色法皇也有了更多可交流的信息可以和程斌谈。
但这种层次的交流未能完整的收尾——简单的眼珠转动与眼皮一眨间，一个显眼的异常现象顿时吸引了程斌的注意力...
第0596章 混乱与崩溃，记忆的交叉
程斌看向绿色法皇的身后。
一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静静的躺在那里，在跃动的篝火余光映照下反射着明暗光影，与周围散落的石块在质地结构上并无二致，一点都不起眼。
但程斌很确信，在他转过视线眨眼之前，那个位置根本就没有这块石头！
看到对面的程斌豁然起身皱着眉头转首四顾，绿色法皇左右看了看，随后抬头注视着程斌语带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有意思...”对自身观察力与记忆力有着充足信心的程斌切换各种感官模式，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情况后，若有所思的重新坐了下来，“...另类的观察者效应？”
简单的看了一圈，程斌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凡是同时脱离了他和绿色法皇感知渠道的物质，都处于一种形态与位置的不确定状态。
举例而言的话——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原本处于视野中心的飞机残骸就无声无息的“漂移”到了眼角的方向，荒芜大地上稀少的植被也会随机出现在其他的位置。
考虑到这里毕竟是梦境，程斌倒也能接受这类与意识和观察直接相互影响的奇特现象，毕竟之前在城市里也有察觉到类似的问题，不过当他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解释给绿色法皇听的时候，对方却神情严肃的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学着程斌的方式四处观察了一番后，似乎有些疲累的绿色法皇语气紧张的说道，“...对于一个做梦的人而言，这种环境的细节变化其实是很难被其主观意识察觉到的，绝大部分人在这类事情面前都是睁眼瞎，你是怎么...算了，这不是当前重点。”
来回走了两步后，绿色法皇的身躯开始透明化，同时一道道裂隙在其身躯上扩散。
一个人形的替身，转眼之间就分裂成了肉眼难辨的透明细索，如同散开触须的海蜇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开来。
完全隐形的细索钻入大地、缠绕石头与植物，似乎在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探索触摸这个世界。
在一根看不见的虚无触须贴上右手外露的皮肤后，程斌才重新听到了绿色法皇的独特通讯：“...构筑这个小世界的记忆碎片正在‘失真’，我向反抗军那边确认了一下，这不是小范围内的局部现象...
“整个梦境世界，所有生存空间都有类似的现象发生，说不定连梦境世界的基础结构被动摇了，一定有什么深层面的大事发生了——这是个机会！”
有组织的反抗军触角遍布梦境各地，反馈汇总的情报很快理清了情况——统治梦境的死神13与各路神使纷纷失踪，追猎部队全线收缩，维持梦境运转的各个意识中枢失去镇压逐步陷入混乱。
死神13的意识是由一个普通人类演变而来，虽然基于独特的替身能力，他在梦境中无人可敌，但也根本没有足够的精神素质全面支配数十亿智慧生命共同意识构筑出的庞大梦境，甚至于在程斌降临后，他有没有干涉现实中无数生命躯体与沉眠系统的能力都得打个问号。
陷入梦境的生命多多少少都有一点通过意识干涉梦境的能力，过往死神13通过能力干涉了一丝深植每个人心底的、来源未知的深层敬畏，依靠简陋的神明信仰体系收束了梦境生灵的意识走向，编织出了一个等级有序、稳定可控的梦境结构。
当围绕神使体系运作的各个意识中枢陷入混乱，梦境统治阶层的压制力顿时大幅度削弱，反抗军没有迟疑多久，就开始尝试将力量延伸到这些空白之处，试图抓住这突兀出现的机会，扩大组织规模、扩散梦境规律的研究成果、集中众生意识提高梦境干涉能力。
虽然追兵似乎已经撤走，但身份敏感的程斌和绿色法皇也没有立刻冒头参与这次的混乱。
绿色法皇似乎心底存在很多犹疑，程斌则是完全不关心梦境世界那点主导权的争夺转移——通过绿色法皇他已经和反抗军梦境研究人员搭上了线，浅尝即止的合作交流也足够他立刻站稳脚跟、一步步扩张对梦境基础的认知掌握。
程斌对意识与梦境的认知何等强悍？排除替身的影响，这个虚幻世界内根本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一步步深入。
像是绿色法皇之前附体引导时那样的、在庞大梦境意识之海中漫游转移之类的对内意识干涉技巧，程斌稍一尝试就彻底掌握，完全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梦境世界的混乱，并未就此止步。
继续寄身于碎片世界、游离在梦境核心圈边缘的程斌，心底突然浮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
那是一个名叫花京院典明的人类男性的记忆碎片。
幼年时碧绿虚影自阴影中浮现时的惊奇与害怕，发现这虚影除自己以外无人可以看到时的不解与郁闷。
无人信任的秘密，无人理解的倾诉，父母与医生带来的质疑与恐惧，同龄人嘲讽引发的隔阂与孤独。
在绿色替身进化到可以依循少年意识随意干涉现实之前，少年的心灵就已经彻底封闭。
十几年的孤独后，是短短数十日横跨地球远征埃及的旅程，所带来的炙热友谊与随之而来的、刻骨铭心的悲痛。
对作为同类的替身使者们第一次放开心灵的青年，在迪奥与死神13带来的惨剧中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边的惨叫打断了程斌对记忆碎片的游览，他摆脱记忆碎片残留下来的，转头看向篝火旁跪倒在地的绿色法皇。
两手抱头惨嚎的绿色法皇猛烈将头撞在身侧的岩石上，随后其身躯逐渐崩裂，在意识的混乱中向着散乱的绿色长索分解。
坐在一边的程斌没有动容关注绿色法皇的表面痛苦，他想了想，大致猜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切换视野，忽略物质表层将目光投向了梦境底层的意识海。
经常交流的绿色法皇和程斌在意识海洋中的“相对距离”并不遥远，不出他所料，梦境世界的根基进一步的崩溃，原本尚算有序的潜在意识海洋风云骤起，大量意识源已经开始模糊界限相互渗透。
程斌的意识结构和常人完全不同，被就近侵染的绿色法皇很可能遇到了各种基于“不兼容”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种意识层面的伤害有没有克苏鲁那么离谱。
找到问题根源后，程斌对症下药着手暂时解决了自己意识扩散侵蚀的问题，在等待绿色法皇苏醒以进行观察的过程中，他将视线投向了梦境世界在混乱崩溃中暴露出来的深层阴影——
透过无数生命意识开始混淆渗透的乱象，在梦境最底层，一块由所有梦境生灵意识完全融合构筑的记忆碎片，逐渐浮现而出...
第0597章 蠢货的欲求
梦境世界的最深处。
在雷霆一般蜿蜒的空间扭曲闪过后，寄身于星球碎片间的狰狞怪物体表被撕裂出荆棘般的漆黑裂口。
不足百米长的伤口，对于行星级别的庞然大物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在这微不足道的伤痕出现的瞬间，怪物那无数狂舞的触手根须就骤然同时僵硬。
在名为轰炸空间的替身的意识干涉下，空间如同坠入断崖的水流般向裂缝中弥合，在边沿制造出了极限斜率的时空陡坡。
无可抗拒的引力透过倾斜的空间抓住了怪物的触须，如同贪婪的饕餮般将四面八方的一切事物疯狂吞吸。
撕裂、崩塌...行星大小的怪物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力量暴涨的引力漩涡拉入深渊，整个身躯在扭曲的时空中被压缩成了致密的高能浓汤。
但空间裂隙衍变的虚假黑洞蒸发消散的瞬间，怪物那未被吞噬的、被碾碎挤压而成的高密度物质却没有迎来大爆炸，而是如同泡沫一样忽然破灭消失了。
被铺天盖地的黑暗之潮遮蔽了大部分感官的蓝白替身，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盖因他身周的黑暗迷雾中，还有更多一模一样的行星怪物若隐若现。
“好恐怖啊好恐怖...”层层叠叠的幻音从四面八方向轰炸空间压来，音调之中满是后怕与嘲讽，“...难怪你敢在这里对我发难，在物理规律与现实最接近的这片空间里，你的破坏力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承认，伸伸手就能毁灭星球的你，已经站在了诸多替身的顶端，但那又如何呢？就算是在我梦境支配能力最弱的这里，就算我无法直接通过梦境干涉影响你，你也不可能对我做出致命一击，这场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心翼翼用幻象隐去身形的死神13保持着移动，藏在黑暗之潮和幻影分身的间隙中窥视着那渺小的蓝白身影，试图用言语试探出对方的底细。
之前出于稳妥考虑召来的一些忠诚神使，已经用生命验证了轰炸空间那看不见上限的恐怖破坏力，特别是那过往从未表现出的、星球级别的广域杀伤能力，几乎让展露真身的死神13和一众神使在一个照面间就全体翻船扑街。
哪怕现在死神13展开了重重幻象遮蔽轰炸空间的感官，他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因为轰炸空间作为梦境世界底层规则的架构者之一，有很多方法通过空间、质量、引力来定位他的位置。
——当初能力不足以支撑这样庞大规模的梦境、迫于无奈让那些家伙参与了梦境世界的构筑，导致其现在能保有一定自由、侵入这最核心的底层空间，真是个巨大的错误啊...
看见又有几个幻象被轰炸空间挥手毁灭，并且对方还对着黑潮空旷处随机发动攻击，自觉幸运度一般的死神13默默的又挪远了一点。
试探着摧毁了一些幻象、在黑暗之潮中撕裂出几道空隙后，轰炸空间评估了一下自身的力量消耗程度，随后右手虚按身前，用一层朦胧的时空扭曲轮廓保护住自己，同时用替身间独有的传讯能力答话道：“我不需要真正杀死你，只要把你拖在这里就行了。”
“拖住我？然后呢？”死神13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与我为敌对你有什么好处？”
轰炸空间这种梦境世界核心高层的突然背叛，让死神13感到非常意外，从利益地位的角度来说，这种背叛无法让其获得什么更多的好处，而从神明神使的角度来看，其背叛行为就更加奇怪了——
梦境世界的升华晋升体系直接与灵魂相关联，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体系内违抗“神”的意志，那些想当然试图往神使体系里掺沙子的反抗军就从来没有什么收获。
轰炸空间凭什么背叛？凭什么背叛了还能维持那种‘位格’？
“好处？”轰炸空间沉吟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就算智商被强行拉高了一些，我也依旧不怎么聪明，太远的事情我也想不到多少，只是觉得当前的机会难得，必须做点什么。”
“机会？所以说，你一开始就在不停说的那个‘机会’，到底是指什么？”迷雾中回荡的声音满是迷惑。
“...你难道不是装作不知道？”轰炸空间奇怪的反问道，“程斌既然真的抵达了这里，你又给了他空隙，他就必然能在短时间内支配这个世界，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程斌降临、你失去对梦境和现实世界基础的绝对支配权，程斌又还未完全掌控现状的这段空隙，是摧毁梦境世界并回归现实继续存活的最好机会，我只要拖住你，就算是只有反抗军组也够开启...”
黑暗迷雾中无数星球大小的怪物活动的阴影静止了一瞬间，随后死神13粗暴打断了轰炸空间的话语：“所以你的目的，是摧毁梦境世界让所有人回归现实？”
轰炸空间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你果然是个蠢货！”黑暗之潮消失无踪，无数的幻象逐个隐没，死神13臃肿的真身在轰炸空间面前展开，巨大的压迫感在其本体上升腾，支配梦境的能力顶着环境的压力全面展开。
“其他人也就罢了，不管是那些随波逐流的普通羔羊，还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无知者，就算是所谓的反抗军也好，他们一个个的想要升华超脱、毁灭梦境、回到现实，不管是什么欲求，我一点都不奇怪，也根本不在乎，但是你——
“你是神使、是梦境世界的构筑者、是维持一切运转的基石，你没有失去那段记忆，你知道现实世界是什么模样，你亲眼看过外面的景象，你明白梦境世界存在的意义，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回归现实’这几个字？！”
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支撑梦境世界运转逻辑的空间结构开始模糊失真，力量骤然全方面降低的轰炸空间全力抵抗着死神13无形支配力的侵袭。
整个核心空间都在震颤，原本凝固的星光与星空间那蓝紫色的孔洞获得了活动的空隙，世界的破口随着狰狞裂纹的蔓延开始一点一点的扩大...
第0598章 虚假与真实，谁才是背叛者？
当梦境的支配者不顾一切地调动整个虚幻世界的核心力量进行镇压，能力强到足以挥手抹灭星球的轰炸空间也只能勉强硬抗着保护自身所在那一点点空间，再也没了对外干涉攻击的能力——
当所在之处的空间结构物理规则开始扭曲变化后，他所掌握的大部分知识与能力也就随之无效化了，当前也只能用替身的根本力量和灵魂意志去强撑对耗。
不过拖延时间本来就是击杀死神13失败后的第一选项，在死神13调动梦境核心力量导致这片独特的空间失稳、世界的孔洞开始扩张后，轰炸空间所需要拖延的时间也就随之大幅度缩短，形势虽然恶劣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死神13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比起目的纯粹的轰炸空间，他在意的东西要更为深入与复杂，也由此更加的愤怒和不解。
由巨量漆黑触须构成的怪物，向远方星空间散发着蓝紫色光晕的世界孔洞处看了一眼。
在一点一点扩张的巨大破洞面前，行星级别的怪物也如同太阳下的尘埃一般渺小。
彻底压制住轰炸空间后，死神13减缓了对周围梦境规律的扭曲侵蚀，他沉默良久，直到远方世界破孔扩张的速度减缓到近乎凝滞后，才开口向自己的俘虏质问道：“回归现实...假如你成功了，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凭你又能做到什么？”
轰炸空间偏了偏头，也看了眼远处星光裂缝间的蓝紫光晕：“我没想那么远，之前说过了，我不怎么聪明。”
死神13几乎要气笑了：“你的背叛就这么儿戏？你几岁了啊？！”
行星大小的怪物骤然贴近，无数狂舞的漆黑触须在轰炸空间身周抽过、几乎要将他完全吞没：“我变成这个鬼样子是为了什么？回归现实回归现实...”
死神13高昂的怒吼声逐渐低沉了下来：“...在真正的绝望面前，你们回去了又能怎么样？比起作为天堂门户的梦境世界，有多少人能承受所谓的现实？至少在这里，他们的人格心智还是完整的！”
“那只是暂时的...”轰炸空间沉默一阵后摇了摇头，“...再绝望的现实，也比停滞不前的梦境要好，虚假的总归是虚假的，生命终会自己寻找出路。”
“虚假？”身披漆黑斗篷、手持镰刀的身影在轰炸空间面前具现而出，死神13摸了摸自己的白色笑脸面具，又屈指在镰刀锋刃上敲出直抵灵魂的金属鸣响，“羔羊们在这可以体会到所有现实里体会过与没体会过的感受，哪里虚假了？”
“说到底，梦境世界是一个由现实中无数生命支撑起来的假象，”轰炸空间凝视着远方的世界孔洞，语气平淡地说道，“现实里发生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到梦境世界存在的基础，这样一个如同随波浮萍般的世界，怎么不是虚假的？
“把头埋进地里，天空也不会真的消失，我们不能永远像鸵鸟一样无视现实。”
死神13长叹了一声，泄愤般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镰刀，随后跟随镰刀惯性原地转了一圈的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用愤怒全消、隐带一点古怪的声音对轰炸空间说道：
“那你又怎么确定，所谓的‘现实’就一定是‘真实’呢？”
轰炸空间闻言怔了一怔。
“你看，按照你的理论，有着额外的支撑源、会被世界外根基所影响的世界，就是虚假的...”死神13摊手道，“...那么，如果所谓的‘现实世界’，也有着这样的根基呢？
“如果现实也是一个如同浮萍一样的、随波逐流的世界，那现实是否也能定义为虚假的？那么诞生于现实世界的所有生命，是否都是类似梦中人的npc呢？
“如果一切真是如此，我的梦境世界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轰炸空间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很蠢，亿泰...”死神13以人类时期的名字称呼面前的背叛者，语调微妙地说道，“...即便你成为了神使，即便你通过替身躯体间接接触到了很多深层面的信息，但你对于时间轴、平行世界之类更高层面的事物也缺乏深入而直观的理解...
“我明白的，作为身处世界之内的低等生命，我们的视角总是局限于无尽时空的微渺一角，只有神明可以纵观全局、理解一切变化的意义...所以我们对于某些行动、计划的理解注定不会完整，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相信神明...”
小丑死神缓缓飘近，前倾的面具几乎贴着轰炸空间的脸，温和地询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吗？作为意识与神明紧密联系的准使徒，你做出背叛行为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轰炸空间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一开始，我成为迪奥大人部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父亲是迪奥大人的部下...”
人类青少年时期的记忆碎片，在死神13潜移默化的引导下逐渐浮现，轰炸空间的意志在梦境无痕无迹的干涉中逐渐卡顿模糊了起来。
亿泰再一次回忆起了，最初在父亲带领下与哥哥一同面见迪奥时的景象。
从人类的视角去观察，金发白肤的迪奥虽然体格健壮、容姿俊朗到妖异，但排除吸血鬼的特殊体质外，其在物质层面和一般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但那位居食物链顶端的灵魂，所带来的致命吸引力与巨大压迫感，足以让任何接触到的人刻骨铭心。
当时的亿泰浑身战栗泛起了鸡皮疙瘩，精神几乎陷入了恍惚之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其他人皆已告退，而迪奥正站在他的面前。
“轰炸空间，很有趣、很有潜力的替身...”金发的男人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亿泰，你...相信命运吗？”
崇敬之下的服从、独特而优厚待遇、宏大的计划与征战、为了击溃并超越命运的仪式...
自迪奥的形象浮现起，记忆的涓流就开始进一步细化破碎，越来越恐怖的危险感觉在死神13心底浮起，迫使他不断加速、更加粗暴的引导轰炸空间的思绪，去尝试获取对方突兀背叛的真正理由。
然而...没有背叛。
早已被“世界”的意志征服、心灵深处不自觉遵循着最初迪奥大人分享的计划与理想的亿泰，此刻的行动抛开表面的因素、抛开其不自知的因果，竟然大半基于神明的意志。
但，死神13是真正的使徒、是这个世界里神明意志的最高代表，同样遵循神明意志的两人为什么会发生冲突？
如果轰炸空间没有背叛，真正的背叛者是谁？
违逆逻辑的矛盾，让死神13混乱了一瞬，就在他怔住的这一瞬间，轰炸空间骤然摆脱了梦境的压制。
诡秘的气息在蓝白色的人影身上浮现，灵魂层面爆发的浪潮摧垮了梦境的压制与笑面死神的幻象，触须乱舞的行星怪物在痛苦的尖嚎中急速退开了一段距离。
危险的气息，伴随着轰炸空间双瞳中浮现、咬合、旋转的金色齿轮一步步高涨。
“这是‘世界’的力量...”信念与立场根基被动摇的死神13有些不知所措，“...很久以前，和迪奥大人初见时就埋藏在你灵魂中的力量？为什么...”
意识同样陷入混乱中的轰炸空间不言不语，任由危险的力量自其灵魂中延伸而出、如同燃烧的光焰般暴涨扩张——
直到这升腾的力量被一只按在他后颈的手突兀掐灭、戛然而止。
在轰炸空间身后缓缓由虚化实的黑发青年，感受了一下右手掌下奔腾挣扎的巨大力量，随后就将好奇的目光越过轰炸空间肩头投向了远方的行星级触手怪：“所以说，现实世界里到底发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