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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歌玲     傻夫驾到txt下载     傻夫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委屈

    三日后,骆婵回门了,

    骆婵进了江都界内,便差了小厮先一步到骆家报喜。待她到了门前,骆家院前喜炮炸响,姨娘宝珠和几个丫鬟已迫不急待地迎在门前了。

    骆嫣刚好在她下车的时候迎到。

    骆婵身穿绯色轻纱的衣裙从车上下来,看见骆嫣来迎,嘴角弧起绽出笑容。

    骆嫣怔怔地看着她,那衣裳她记得,是上次去荣府花会时,骆婵最爱的一件。此时那绯色的轻纱,刚好给骆婵苍白的脸颊,衬出几分娇色。

    姨娘宝珠左瞧右望,骆婵赶紧上前道,荣瑞去任上办事,不得闲过来。

    宝珠有些失落,新娘三天回门礼,新姑父却不同来,这多少在骆夫人面前失了颜面。

    骆婵挽着她往前厅去,艾儿说骆夫人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青儿怯怯地跟在骆婵身后,玖儿叫她,她瞧了一眼,脸上掠过惧色,脚下不停。

    骆嫣喊了一声,“姐姐叫青儿跟我去霁园可好?她会的两个花样子我想让玖儿学学。”

    骆婵停了脚步,回身看骆嫣笑咪咪望着自己,迟疑了一下,看一眼青儿,青儿赶紧垂下头。

    “你速去速回,不许多嘴!”骆婵冷声说完,冲骆嫣笑道,“她笨手笨脚的,我却不知道她会什么了不起的花样子。既然妹妹说了,就让她去吧,完事快点回来,我住一晚,明儿一早就走。”说完扭身又挽起宝珠的胳膊向前厅去了。

    青儿应了一声,站住不动。玖儿跑过去拉她,骆嫣扯了扯她的衣袖,“别委屈了,咱们去霁园说话。”

    三人快步去了霁园。

    骆婵进了前厅,见骆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忙行了全礼,以示孝道。又好一番地责怪荣瑞公务在身,不能前来给母亲行叩拜大礼。嫁出去个女儿,多了半个儿……说着喊小厮把礼物抬进来。

    骆婵的回门礼甚是丰厚,玉器摆件就有八件,泥金的茶具四套,各色雕花漆器十二样……

    骆家的丫鬟们一边点数,一边发出阵阵惊叹。姨娘宝珠也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些物件通常由荣府司库的妈妈管着,各房各院的摆设若是损了必得以旧领新,骆婵能带来这些东西,可见在荣府大奶奶当得称心合意。

    姨娘宝珠笑了,骆夫人笑了,骆家的丫鬟们都笑了,众星捧月般地把骆婵簇拥着。

    骆婵在这惊叹声里,笑容绽放如花。三日来在荣家受的委屈,终于在此时洗涤干净了……

    霁园里,青儿的委屈却奔涌而下。

    骆嫣问她这两日在荣府过得如何?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奴婢替主子谢谢二小姐!”青儿声音哽咽,脸色憔悴。芝麻雀斑掩在青黄的面色中,脸蛋到显干净了。

    她这两日基本没合眼。

    骆婵在洞房夜一声惊叫,吓得她从架子床上跳了起来,趿了鞋披了衣赏,赶紧从新房偏厢的下人房奔出去。

    新房的门却关着,青儿在门外站定,举手要敲门,又觉不妥。此时大爷荣瑞是在里面的,万一是人家闺房之乐,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可骆婵刚才的一声惊叫,她听得出她的恐惧、痛苦。

    再看大爷新房四院厢房,却只有她一个奴婢出来。难道她们全没听到?

    她正犹豫间,新房的门开了,荣瑞穿着白色绸服,衣襟敞着,露出胸腹上绒毛。青儿抬眼看他,一时惊诧得不知所措。

    荣瑞一边系着衣襟带子,一边迈步出门。看到门外怔立的青儿,脸色一凛,“去看看你们家小姐吧!真是秽气!弄得大爷一身是血。”说完,气急败坏地走到偏厢喊道:“香草,快给大爷准备香汤沐浴。”说完往他的书房去了。

    青儿回过神,跑进新房,撩起层层叠叠纱幔,罗汉床上,骆婵头发凌乱,身上裹着桃红夏被,瑟瑟发抖。

    青儿唤了两声,她才撩起遮面的长发,喊她去请大夫来。

    青儿紧张地抱住她发抖的身子,才看见床上殷红的一片血迹,“这是怎么了?”青儿吓得不轻,“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青儿出了新房,望望天色已是寅时末,扬州她人生地不熟,这个时辰去哪里请大夫?她急出一身冷汗。想起安顿她住处的仇妈妈,忙跑去找她。

    敲了好半天门,仇妈妈才披衣出来。见是她,脸现不悦。听她说新奶奶病了,打个哈欠,“这会子哪有医馆会开门,就是过去的奶奶病了也得候着,你切去给她多喝些开水吧!”说完掩门落栓。

    青儿没想到荣府的奴婢竟如此不顾主子的性命,不由火起,抬脚去踹门。

    仇妈妈这回出来得快,“小蹄子不知死活,敢踹老娘的门。”一边说着,一边飞起一脚把青儿踹在地上,还觉不过瘾,又去拧青儿的耳朵,掐她的脸蛋。

    青儿挣扎着摆脱她,此时不是和她治气的时候,救骆婵要紧。她头也不回地奔出百福园,打算出府去请大夫,哪怕挨个问总能问到医馆在哪。

    她一路跑到荣府门房,守门的不让她出去,荣府有宵禁的规矩,不到卯时不开门禁。

    哀求不成,青儿急了,和守门的吵起来。正好荣六当值,他在荣家见过青儿,有些印象。问清了原缘,劝她还是先回去吧,即便这个时候给她出府,断不会有大夫能来的,何况来瞧了病症,还得出去抓药,一来一去也差不多天亮了。不如辰时再和新奶奶直接去医馆……

    青儿哪有心思听他啰嗦不停,猛然想起骆嫣给的药袋,对呀!血虚之症……她赶紧折身回了偏厢,从带来的箱笼里掏出药袋跑到灶上煎……

    “大小姐不知是二小姐的药救了她,可奴婢心里是明镜的。这份恩,奴婢替大小姐记着,永不敢忘!”青儿泣不成声。

    想到骆婵喝了两天的药汤终于缓过精神,两天里百福园竟无一人来看她,即使是大爷荣瑞第二天一早也去府衙掌事,再未回来。青儿不懂新妇第二日要给婆婆敬茶,武夫人见不到骆婵,竟也不起疑!

    她哪里知道,第二日荣府上下都去了雎鸠楼迎荣家大小姐荣春娘回来,哪有人关注续娶来的骆婵……

第四十七章报喜

    骆嫣听完青儿的一番诉说,不禁暗自感叹荣瑞的薄情。想着刚才骆婵的模样,明明身子虚弱偏偏硬充风光。

    “你有没有告诉大小姐这药是我给的?”青儿摇头。她忙得晨昏错乱,骆婵也只当是荣家请大夫开的方,哪会想到别的。一颗心全在对荣瑞的怨念上……

    骆嫣帮青儿擦去脸上的泪,“记住,这药得吃足一个月。我再去抓些回来,你悄悄回去。荣府给的药,不要给大小姐喝,明白吗?”

    青儿直点头。骆嫣见她脸上泪迹斑斑,让玖儿打水来给她净脸。

    玖儿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荣府的日子那么可怕,青儿才去就被婆子妈妈欺负。自己也是要随骆嫣嫁去荣家的,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骆嫣喊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跑出去打水。刚出门,就见艾儿笑盈盈地进来。“艾儿姐,有什么高兴事?”

    艾儿笑意更甚,故作神秘地不告诉她。

    玖儿火急火燎地去打了水来,刚好听见艾儿说,“……老爷回来了!荣府的燕嬷嬷来了……夫人要我来告诉二小姐,晚上去前院宴息厅用饭。”

    骆嫣说知道了,专注地看着青儿净面。

    艾儿奇怪地看着青儿,“青儿眼睛怎么红了?”又莞尔一笑,“大小姐的回门礼好丰富,荣府的日子一定似神仙一样吧!好羡慕青儿……”

    “青儿刚才迷了眼,你先回去吧。青儿等会就过去给大小姐当差,你回去跟大小姐禀一声。”

    骆嫣打发走艾儿,见青儿神情缓和了些,问她回门礼怎么回事?

    青儿愣了一下,想起昨夜她无意中发现了百福园的杂物房,里面竟放着许多未拆封的宝贝。告诉了骆婵,谁知骆婵竟要她搬一些出来。

    趁着夜色两人蚂蚁搬家一样,偷拿了许多出来。装在从骆家带来嫁妆空出的箱笼里,神不知鬼不觉……

    “青儿,这事千万不可声张,以免后患。”骆嫣神情严肃。

    青儿也紧张起来。她知道骆婵这样做等于私带财物周济娘家,她哪明白骆婵是要在娘家风光露脸,长长威风,一泄心火呢。

    青儿有些不舍地走了,虽然骆家的风光不如荣家,骆婵也偶尔对她发火苛责,可是她的心是自在的。到了荣府不过三日,她感觉窒息得快要死了。

    骆嫣从书架上抽出药方,叫玖儿收拾一下,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奔去药房。上次备了两份药方,一份给了青儿。若是骆婵不能回门,青儿也可照方抓药。如今骆婵回来了,骆嫣长出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骆家宴息厅灯火辉煌。骆夫人频频给燕嬷嬷敬酒,燕嬷嬷脸上堆着笑。

    这次要跑两家报喜讯,刚从京城临安朱都蔚府回来,进了江都地界,就遇到了也从京城回家来的骆世子。

    骆世子怜爱地看着骆嫣,又望向骆婵,没想到荣府娶得急,他竟错过了骆婵的婚礼。虽说是庶女,可是骆婵是骆家长女,初为人父的喜悦骆世子至今记得……

    骆婵以茶代酒敬父亲,她知道父亲为她的婚事愁了很久。纵有对她的宠爱也不能改变她庶出的身份,如今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让父亲以她为傲了。

    骆世子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串玉环绶,“婵儿,为父没能看着你出门甚是遗憾,这个给你全当赔礼。”

    骆婵接过在掌中把玩,羊脂白玉的大小四个玉环穿在绯色丝结中,一见便知珍贵。她望了一眼骆嫣,见她低头夹菜似不在意。“这么好的东西,婵儿觉得妹妹更配拥有。”说着站起来要拿过去给骆嫣。

    骆夫人止住她,“父亲给你的你便拿着。”

    骆世子讪笑着,原打算买两串,实在是囊中羞涩。

    此去京城临安,全为了小子骆秭年的学业,从宗府学堂七折八转花了不少银两,才转去了贡生院,骆家一脉的富贵荣华全系在骆秭年身上,他拼了老命也要周全。

    “姐姐为何如此客气?只有这羊脂玉环绶才最配得绯色衣裳。”骆嫣抬头看见骆婵眼里的得意,不禁笑了。

    心里却叹着,骆婵身子都虚空了,竟还这样自以为得意,真真是没可救药!

    燕嬷嬷抹了抹嘴,“看你们姐妹情深,老奴真是感动!以后在一个府里相处,虽不是一个院子,却也能朝夕相见,既是姐妹又是妯娌,说不定成就一段佳话呢!”

    骆世子看了骆夫人一眼,他是不赞成姐妹嫁进一门的。可也来不及了,一个已嫁,一个过了聘礼。只好起身敬燕嬷嬷,还望她在荣府多多照应着,两个闺女年纪尚幼。

    燕嬷嬷赶紧起身连说折杀老奴了,骆夫人附和着,都说过了这席上不拘礼,报喜无尊卑。

    燕嬷嬷一口干了杯中酒,脸上起了红晕,这次出来有四五天了,日日酒肉穿肠,当真是神仙日子。

    不过这次她看出来骆家的败落,更看出来骆夫人对她的冷淡,知她已了解了骆嫣所嫁的傻三爷,又不便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虽然频频举杯同饮,却没了上次的热络。

    燕嬷嬷哪里愿意在此久呆。“老奴明儿一早就赶紧回去,出来日子稍长,老太太怕是要怪罪了。”

    骆世子和骆夫人直道老太太肯定是离不开燕嬷嬷的……

    燕嬷嬷在朱都蔚府里好吃好喝,一呆三四日。那朱杏茹一听五月初八就要嫁去荣家,乐不可吱。对燕嬷嬷简直当神来拜。自以为全凭她的帮忙,才让那傲气逼人的荣珏应了自己的婚事。她哪里知道个中的缘由,看到燕嬷嬷带来的聘礼,便已乐昏了头。

    姨娘宝珠一直默默不语,晌午光顾着看骆婵的回门礼高兴,适才瞧出了骆婵的不对。她坐在骆婵旁边,从桌下抓了她手。触手冰凉,她心里一惊,偏头去看骆婵。

    骆婵触了锋刺一般,惊慌地抽出被母亲宝珠抓住的手。脸上神情一凛,瞥了一眼宝珠,眼神又飘荡开去,定定地看着骆嫣。

    “好快呀!五月初八的婚期,不过七天了。”骆婵的脸上又荡起了笑,骆嫣就要嫁给傻子三爷了。

第四十八章暗笑

    酒席散了,燕嬷嬷喝得有些醉,由两个小丫鬟扶着去后院客房。

    骆婵匆匆走在前面,刚才酒席未散,骆嫣就借故离席。她以为骆嫣是见不得自己的好,回头发现玖儿拉着青儿一起从宴息厅出去,才觉得她们一定是搞什么鬼。

    她心急着回去从前的闺房,若是青儿不在,那定要好好地责罚她。

    燕嬷嬷喊了一声骆婵姑娘,见她似没听见,刚要张嘴,方想起骆婵三日前已嫁进荣府,她改口喊了一声“大奶奶!”

    骆婵止步,回身看她,眼里全无半点欢喜。虽说能嫁给荣瑞燕嬷嬷多少出了力,可迎娶的简单仓促,连日来的倍受冷落,她哪能有心情笑脸对她。

    燕嬷嬷走到近前,“老奴该打,忙得忘了恭喜大奶奶新婚!”借着醉意,她本想讨点赏,谁知骆婵“噢”了一声,转身就走,眼看着消失在竹林尽头。

    到底还是小家子气!燕嬷嬷心里暗道,见两个小丫鬟在侧,不由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随口似有意似无心地“呸”了一声,心里暗骂,不过是个填房,神气什么。

    霁园静静的,玖儿已睡下了。刚才帮青儿把药袋子藏好,一路小跑着回来,已是满身是汗,她不懂骆嫣为什么送药还要瞒着骆婵。明明是好事,弄得偷偷摸摸的。

    骆嫣笑着让她洗洗睡,不想解释骆婵心气极高的性子,怎肯受她的恩惠。更何况她又如何自圆其说,未卜先知骆婵新婚之夜有血崩之症!

    见玖儿睡得熟了,骆嫣又坐在窗前出神。

    五月初八,荣珏大婚的日子!

    五月初八,自己出嫁的日子!

    再不是嫁的那个人,会是怎样的婚礼?

    自己满身霞披被迎进永禄楼的情景仿似昨天,那时在大红盖头掀起的一刻,一身喜服的荣珏是多么俊朗迷人……

    骆嫣打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去!荣珏滚一边去!进了荣家,也全当他是个物件摆饰,再无过往,再无关系!

    再说扬州的荣珏此时也难以入眠,一手支腮,坐在素熹堂的书桌前发呆。

    自那日在永禄楼和母亲程夫人说了非骆嫣不娶,程夫人又劝了他两回,他铁了心不听劝,索性搬到书斋里住。前几日程夫人亲自到素熹堂看他,告诉他已派了燕嬷嬷去下聘礼,栖霞禅寺也送来了批注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

    喜事来突然,荣珏到不信了,“骆嫣怎么又答应了?”他脑里又闪出骆嫣桀骜不驯的样子,征服的**充盈着他的心。

    程夫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诧复又平静,“你安心读书,到时只管做新郞吧!”

    荣珏喜不自禁,眼看着婚期将近,更是无法安心读书。偶尔泼墨挥豪,满纸都是骆嫣二字……

    翌日一早,骆家门前少有的热闹,粼粼车马,丫鬟小厮家丁护院一字排开。邻舍相熟的纷纷围拢了来,知道昨日骆家鞭炮是迎骆婵回门,当时悄无声息似的,今日一见不曾想竟如此排场。

    姨娘宝珠昨日酒宴散了想去找骆婵说话,谁知骆夫人让她去侍候骆世子……这分别的片刻,她走过去拉骆婵的手,眼里闪着悲悯怜爱,“婵儿,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好好调养,莫要落下病根……”

    骆婵甩开她的手,怪她多事。满面春风地四下望着聚拢来的邻人,在众人赞叹声里上了华盖车。

    “听说做了扬州荣家大奶奶了!”

    “了不起,早看出这姑娘虽是庶出却不是个池中物。”

    ……

    出嫁时,荣瑞一车一马来接,悄无声息地破灭了骆婵风光大嫁的美梦。这一刻,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正是她想要的!

    正自得意,突觉腹中忍忍作痛,腰也酸的厉害。抬眼看到车头坐着的青儿,“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捶捶腰。”

    燕嬷嬷见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听到人群中的窃议,扁了扁嘴上了车。

    程夫人这次让她带了六辆车马,数十个家丁去京城,一是给朱御史府下聘,一则也是借机给朱家送大礼,还人情,荣家大小姐荣春娘的牢狱之灾终于了了。

    望着大队车马走远,邻人过来给骆夫人贺喜,纷纷问寻骆嫣的婚期,到时要来讨杯喜酒喝。

    骆夫人点头应着,笑说五月初八。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相隔不足半月,连嫁二女,骆家真是风光!

    骆世子抬腕做揖,到时请大家过府喝喜酒。

    姨娘宝珠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骆婵出嫁和骆嫣果然没法比。想着骆世子昨日送骆婵的一串羊脂玉环绶,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她差柳儿打听过了,骆世子果真是没有给骆嫣的。

    她紧紧头上的两支金簪,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骆婵是孝顺的,出嫁时送她金簪她舍不得要,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也只有这两支金簪撑脸面……

    骆嫣望着姨娘宝珠脸上的变化,不忍说破。正要回霁园去,忽听骆夫人叫艾儿去玲珑绣坊找曹嬷嬷,要她加快进度,五日后把骆嫣秋冬新衣送来。

    骆嫣忙说,皮草锦袄她不要穿,让骆夫人给姨娘宝珠做吧。

    骆夫人正欲说她,抬眼瞧见宝珠正望过来,不好当面拒绝,便说“傻丫头竟说傻话!四季的嫁衣哪有不要锦袄的,今年也给姨娘定了皮草禙子,过些日子再给她做。”

    骆嫣听母亲说傻丫头说傻话,不觉眉头皱起,是呀!嫁给傻子以后便要陪他一起说傻话了。瞧见骆夫人眼里的难堪,知道她必是没给宝珠定什么皮草。便道:“不要叫艾儿去了,嫣儿亲自去告诉曹嬷嬷,顺便和妩儿说说话,再若相见怕是不容易。”

    骆夫人赶紧应了她,和宝珠笑了笑,指着远去的骆嫣,“疯丫头,怎么放心就这样嫁人呢!”

    宝珠笑而不语,骆世子赞许地看着骆嫣远去的身影,“嫣儿这是长大了,懂得周全人情了!”

    众人进了院子,骆世子突然问,“荣家四爷今年该秋试了吧?秋试一去数月,到时让嫣儿回来好好住一阵子,霁园还给她留着,往后等秭年回来,再把霁园重新收拾了给他做书斋。”

    骆夫人脸现尴尬,她知道骆世子一直以为骆嫣要嫁的是荣珏。

    姨娘宝珠低头垂眼,暗自笑了……

第四十九章出嫁

    骆嫣回来的时候,骆世子和骆夫人正在前厅说话。见父母聊得高兴,骆嫣更加高兴。

    适才在绣坊,曹嬷嬷听到冬衣要加急交货,面有难色,一灰一红的皮草褙子是万万赶不及的。骆嫣说那两件皮草给骆夫人和姨娘宝珠各一件,让曹嬷嬷慢慢做。

    曹嬷嬷疑惑地问是骆夫人的意思?骆嫣却答是父亲骆世子的意思。

    曹嬷嬷这才当真,松了一口气,“其他秋冬衣都已做好了,就差这两件皮草,姑娘这样说,终于不用心急赶工了。只怕一时赶工失了针脚浪费了皮子,我这绣坊也赔不起不是!

    妩儿一直看着骆嫣笑,送她走门,悄悄嘱咐了几句闺房之术。听得骆嫣脸红心跳,直说她变坏了,以往的朴实样子都是装的。

    玖儿见她俩躲在一边打闹,过去问。

    骆嫣拉着玖儿要走,妩儿追上两步,眼里含了雾气,“小姐当真要嫁个傻子,奴婢担心小姐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日光好过,长夜难熬,还有那么长的岁月……”

    “放心吧,我有书有箫,可月下奏曲,床前抚卷。四季风花雪月,一样也不会少!”骆嫣留给妩儿一个爽快的笑。

    当真是规划好了在荣家的日子?那片桃林,那弯溪水,还有那个纯净笑容的男子,傻子也罢!过好自己的日子,什么嫁妆都抵不过两箱书和一支箫笛……

    骆嫣知道父亲高兴是因为这个端午,不必再从家里拿了古董出去变卖了。家里的经济如今因了她和骆婵的聘礼,终于不用捉襟见肘,她既替父母高兴,又替他们难过。

    这个端午骆世子意外地没有和他的朋友们品茗论文,带着全家去效外赏了荷花,看了龙舟。

    骆嫣一直欢快地笑,她知道这是她闺中的最后一个端午,绝不留半分遗憾。

    曹嬷嬷和妩儿在初六傍晚赶到骆家,骆夫人直接带她们将秋冬衣送去霁园。曹嬷嬷还额外做了一对桃花绣杌。

    骆夫人刚要问,曹嬷嬷道:“这对绣杌算是绣坊送给骆嫣姑娘的贺礼,由妩儿亲手绣的。本来打算绣鸳鸯,妩儿说小姐喜欢梨花,可哪有新婚做梨花样子的,这才拣了桃花样子来做。祝骆嫣姑娘幸福圆满……”

    骆嫣看着一对桃花绣杌出神,是呀,梨花虽好,终有离别之意。这热闹的桃花果然有艳丽吉祥之感。

    一样样衣裳检点完了,骆夫人才发现少了两件皮草。

    骆嫣忙说:“两件皮草已和曹嬷嬷说了,父亲打算给母亲和姨娘宝珠一人一件,这时怕已剪好了尺寸,过些日子才能做好。”骆嫣顽皮的看着骆夫人,知道母亲只能应下,“母亲应该不急的,让曹嬷嬷慢慢做,入冬还早呢!”

    骆夫人张口无言,知道骆嫣一片孝心,成全父亲骆世子的一片爱妻之意。

    母女情浓父爱深沉的日子到了五月初八这一日,化做了离别的愁苦。别家嫁女只看见一片喜庆热闹,到了自己闺女出嫁,才体味到为人父母的不舍。

    荣家在晌午时抬了大红的花轿来,这次要走水路去扬州。骆嫣知道这是怕与走陆路的朱杏茹撞上,却不以为意。

    骆家京城的大伯身子不适,派了骆嫣的堂兄堂嫂来随礼,两人到了骆家便不住地夸赞,叔叔家交好运了,两个堂妹竟都嫁去了扬州显贵荣府……

    骆夫人暗自感叹,“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骆秭年功课紧没有回来,托堂兄带了《易安词》送给姐姐骆嫣做贺礼。

    骆嫣昨日拿到手里便喜欢得紧,想起前世弟弟也是托了驿馆的人送来这书做礼,却在荣家被荣珏一怒之下撕个粉碎,“丑八怪还看什么词赋,赶紧在我面前消失!”那疾声厉语和狰狞面目似在眼前……

    坐在花轿里,喧闹声渐远,骆嫣再也不是上一世哭天抹泪出嫁的骆嫣,这一世她要笑着上轿。喜婆在她身边不停地提点,“小姐多少哭两声,出嫁哭一哭,嫁夫日不苦……”

    喜婆不停唠叨,骆嫣却已不信那一套!苦不苦是自己心里的感受。上一世的苦已经够了,她已悟出了活着的乐趣,不要把幸福拴在男人的身上!美丑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花轿忽高忽低上了画舫,玖儿扶她出来坐在舱里休息。蒙着盖头,骆嫣靠在舱壁闭目养神。

    这一刻迎娶朱杏茹的喜庆仪仗已驶入扬州驿道,朱杏茹的陪嫁装满足足十二辆红轮车……

    朱杏茹身穿大红绣鸾鸟的喜服,腰间坠着两条通透玲珑的鸡血玉环绶,头上戴着金冠镶珍珠的凤翅,盖头一罩,哪个见了都以为是天仙下界,神女入凡。

    不过盖头下也不是一张全无姿色的脸,描黛用的是西域螺子黛,脸上扑的是东洋茉莉粉,唇上一点艳若樱桃的红唇,可是传自大唐永乐公主制的口红方……

    傍晚时分,荣府上下彩灯高悬,各院门楣上都挂了红绸结了花结装饰。来往的丫鬟婆子都穿上了喜庆的衣裳,荣家四爷娶妻,同喜同乐有赏钱,奴婢们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骆婵站在百福园门口四下张望。这几日她已适应了荣家的生活。反正没人理会她,她倒乐得逍遥。除了每日晨昏青儿端来的荡药难以下咽,其他的她都可以忍。知道荣家大小姐荣春娘回来了,她却一直没见着。连新媳妇要给公婆敬茶的礼都免了。

    今日荣瑞是要回来喝喜酒的,她虽怨他,也不能全怪他。洞房夜她羞涩地让他轻点,可是……一定是他太钟意她的美貌情难自禁吧!

    骆婵正自思量,瞧见刚刚往府门前去的宝琴。不禁想起前两日,她在沐熙园前碰到提着食盒出来的宝琴,一脸悲戚,骆婵问奇怪地问她,她怔了一下,给骆婵福了礼一声不吭低头快步走了。

    骆婵讨个没趣,只当是宝琴在沐熙园受了气,想想沐熙园里除了一个傻子三爷还能有谁给她气受。骆婵不禁莞尔。

    瞧着装饰得一日一新的永禄楼,她心里暗笑骆嫣傻,好好的荣四爷不要。偏要去沐熙园受傻子的气。一个傻子知道娶什么媳妇!

    “怎么还没来呀!”青儿等得心焦嘟囔一声。

    骆婵也觉站得腿酸,忽听到荣府门外喜炮炸响,迎新的仪仗进府了。

第五十章成亲(求推荐)

    骆嫣到荣府的时候已是戊时末了。

    画舫一路顺畅,谁知到了扬州东关渡,才上岸,天突然下起了雨。雨来得急,泼泼洒洒,让人辨不清道路。

    喜婆急了,让骆嫣赶紧上轿,吼着轿夫快到街边的亭子里去避雨。

    花轿颠簸着奔到长街最近的亭子放下,骆嫣已头晕目眩。

    玖儿撩起轿帘子,见她全身湿了大半,取了棉帕去擦。骆嫣透过盖头一角看见玖儿裙子湿哒哒地贴在腿上,一方棉帕在她身上抹来抹去也是徒劳。便让玖儿不要再擦了。玖儿收了手,歉意地看了眼骆嫣,才去整理自己身上的水渍。

    一会功夫,骆嫣感到身上的小衫慢慢被浸湿了。

    头上的盖头湿漉漉地坠着,她伸手正欲揭了,喜婆眼尖,惊呼一声,“小姐,这可使不得!盖头要由新郎来挑,婚后必得夫妻恩爱,称心如意。你这时揭了,老婆子我可担待不起罪过!”

    喜婆望着亭外的雨直呼阿弥陀佛。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不禁发起愁来。心想着这趟喜差完事拿到钱好回家,没想到被突来的这场雨给耽搁了,还不知几时能成礼!几时能到家!

    骆嫣听喜婆叨叨,心里好笑,新郎挑了盖头就能夫妻恩爱,称心如意?好笑!不过知道喜婆当差不易,不忍拂了她的面子,忍着没再揭闷湿的盖头。心里也暗暗嘀咕,好好的下什么雨呢?

    那一世的五月初八是一个多么美的日子,半月柔光,暗香蕴蕴,软语侬侬……

    想到此处,骆嫣打个激灵,绞着手指展眉傻笑。这一世当然不同了,这一刻荣珏和朱杏茹应该拜过堂了,朱杏茹在洞房一定心急如焚地等着,荣珏在前厅喜宴敬酒回来呢!

    喜婆突然高兴地喊:“起轿!”

    玖儿放下轿帘,欢喜地说:“小姐,雨停了,咱们快些去,不会耽误吉时拜堂的。”

    骆嫣“嗯”了一声,吉时不吉时的她无所谓,她只想快点换下湿乎乎的衣裳……

    “新娘到了,新娘到了!”骆嫣听出这是锦鸳的声音。

    又兴奋又激动的锦鸳跳脚往沐熙园跑,高兴过了头,手上撑的油纸伞都忘了收。

    荣珏迎亲的仪仗进府以后,三夫人江氏便让锦鸳在府门前守着骆嫣的花轿来,她翘首望了多时了。

    骆嫣想到锦鸳肥嘟嘟的身子快步跑去的身影,不禁莞尔。

    玖儿看着锦鸳的身影消失在照壁墙后,隔着轿帘对骆嫣说,“小姐还记得上次来时,在荷花池边见到的那个胖嘟嘟的锦鸳不?刚刚就是她叫着跑进去了,一定是去报喜了……”

    喜婆催促着轿夫快点走。荣府太大,沐熙园在荣府西北角,小跑着过去还需要半柱香时间,何况此时夜黑路滑的。

    过了照壁墙,眼前豁然一亮,永禄楼前灯火辉煌,人影幢幢。

    “小姐,永禄楼也在办喜事呢!”玖儿跑得有些气喘,歪头看着永禄楼前的风光。

    喜婆努努嘴,“那院子怕是要闹一晚上,今天扬州城里的达官显贵都来了,京城也来了不少贵人……咱们还是快点吧,吉时就要过了。”

    玖儿不再作声,花轿里的骆嫣静默地听着,

    此时她心如止水。只是身上的湿衣,已被体温蒸干了一半,贴在身上,感觉越来越紧。

    锦鸳跑得急,到沐熙园门前差点摔一跤。

    “小心点,今儿大喜的日子,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从园子里快步走出一位体态匀称的妇人,扶住锦鸳,笑着点她的额头。

    “祝嬷嬷,是你呀!快去告诉夫人花轿到了。”锦鸳回身看刚刚失脚踩到的坑,“永禄楼院门前灯火通明,偏咱们这里灯光暗,害我一脚踩到坑里……我就在这里守着,免得一会花轿经过这里也看不到坑,摔着了三奶奶。”

    “好,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老爷和夫人也刚从永禄楼招呼回来。”祝嬷嬷小跑着进去了沐熙园。

    锦鸳看见花轿过来,心急地冲沐熙园里喊,“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别喊了,都看到了!”三夫人江氏领着丫鬟栖凤和祝嬷嬷出来了。几个人看着骆嫣的花轿在园门口落轿。

    喜婆上前给江夫人贺喜。江夫人亲手给她一封大红包,喜婆眉开眼笑地示意玖儿扶骆嫣出来。

    骆嫣从花轿里探出身来,脚刚沾地,喜婆开始唱吉祥话。

    一步桃花开,二步李花开,三步莲结子……

    骆嫣盖头罩着,只觉夜色深沉。喜婆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她感觉浑身发麻。不由抓紧了玖儿的手,慢慢适应了步调,喜婆的吉祥话也不再刺耳。

    雨后夏夜,蛙声若有似无,空气中花草的清润香气萦绕鼻息,骆嫣觉得这个五月初八也是不赖的!

    玖儿扶着骆嫣小心地移步,踩着喜婆的每一句吉祥话音,顿觉有趣。再看沐熙园,花树相间,高低错落,院子虽然不大,却也别有一番洞天。院子里挂了许多大红的西瓜灯,装点得一派热烈喜庆。不似在院门前的灯光昏暗,让人错觉不似院主有喜。

    骆嫣进了正堂,随着喜婆的节奏拜天地,拜高堂……她总想从盖头下的一角视线偷看新郞,却总是只瞥见那吉服上的鲤鱼纹不停闪动……

    一句“礼成,送新人入洞房!”喜婆用尽了最后吃奶的力气。

    骆嫣感到手上一热,锦鸳胖乎乎的小手把红绸一端塞进她手里。骆嫣忽然感到紧张,怦然心跳间却觉红绸那端静静的。

    “还不快点牵了娘子去新房?”江夫人的声音,喜悦中夹着无奈。

    “明日不用新妇来奉茶了,让她好好休息,这孩子大老远从江都过来不容易!”一个磁性的男声,充满关爱。

    “老爷说得也是!不奉茶就不奉茶了,由着孩子们吧!”江夫人顺从地柔声道,又突然压低声音道:“栖凤记得夜里去巡视下,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玘儿……”

    骆嫣仔细想听清江夫人的话,却是最后变成了悄声细语,根本听不到了。

    “娘子!”

    红绸一抖,令骆嫣毫无防备地身子一震。这声娘子,声音爽朗清亮,叫得骆嫣脸上火烧云一般。

    骆嫣心想这样的声音应该只有那样纯净笑容的人才会有的吧……

第五十一章洞房

    骆嫣感到红绸忽紧忽松,脚下便快一步慢一步地跟着。去新房的路如此漫长,骆嫣的心仿似悬在了空中。

    上一世嫁进荣家五年,自以为对荣家略有了解。如今才发觉对沐熙园一无所知,而荣家三爷荣玘也只是听小丫鬟说是个傻子……

    除了桃园溪畔匆匆一瞥他的笑容,月下荷塘偷窥他专注的背影,自己对他毫无了解,如今却要与他同宿同栖!

    骆嫣额上冒汗,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若是这一世再落个自怨自艾,那又何必再苟活一回?

    她感到心如乱麻,说好的这一世只要快乐地独活,却偏偏又被扯进荣家!

    一番心内纠结,她暗叹,即来之,则安之吧!难道奈何不了一个傻子?他有他的乐趣,我有我的活法。各自安好便了!

    正思虑间,听到一声沉稳的声音,“喜床已铺好,请三爷和三奶奶早点安歇。”

    骆嫣听出是江夫人身边的丫鬟栖凤的声音。

    荣家三房一向甚少动静,二夫人程氏安排事情,江夫人都是派栖凤前去应承。骆嫣对她有些印象。栖凤二十岁时不愿出府,誓要守在沐熙园侍候江夫人,当时荣府的丫鬟婆子私下里好一通议论。

    此时栖凤的声音多了沉稳,少了朝气,若不是骆嫣识得,会错以为是一个上了年岁妇人的声音。

    骆嫣无暇细思,听到门扇被推开,玖儿扶着她坐在了床沿上。隔着盖头,她看到脚前的一方地面人影重重,一会又散去,几声窃窃后,听到门扇合上的声音。骆嫣感到心咯噔一声,想伸手去抓玖儿,却抓了个空。

    忽听到房门外玖儿的声音,“恭喜小姐新婚之禧,玖儿明早再来讨赏。”

    “锦鸳也恭喜三爷和三奶奶新婚大禧。”

    “都累了,锦鸳带她去歇着吧!”栖凤的声音过后,“吧嗒”一声,门外落锁的声音。

    骆嫣稳了稳身子,闷湿的盖头似乎快要让她窒息。

    “三爷快些挑盖头啦!”祝嬷嬷在窗外见荣玘站在骆嫣身旁不动,急了。

    那鱼鳞纹样吉服一角移到骆嫣眼前,一根乌亮的秤杆伸了进来。骆嫣突觉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去,她抬头去看,眼前一阵眩晕。

    面前的男子有着一张小长方脸,五官精致,端正立体,下巴的弧线尤为动人。既不像荣珏玉树临风让人一见惊艳,也不似荣瑞风度翩翩眉眼深情。

    骆嫣一时惊讶地搜寻着合适的词语描绘他,几分英朗、几分俊秀,纯净的眼神又透着几分未经雕琢的稚朴……

    “三爷喝了交酒杯就早点安寝吧!”

    荣玘“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骆嫣。

    骆嫣的眼神触到荣玘的眼神,赶紧飘开,偷眼看到祝嬷嬷笑盈盈地掩实了窗棂,喜滋滋地去向江夫人禀告去了。

    今儿一早,江夫人就叫了荣玘呆在她的内室,让祝嬷嬷教他行房之礼。

    荣玘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祝嬷嬷讲完就考他,接了新娘子要叫什么?“娘子!”荣玘答得干脆。

    “新娘子头上罩的红绸进了新房要怎么办?”祝嬷嬷继续问。

    “盖头要用秤杆挑了。”

    ……祝嬷嬷问,荣玘答。

    江夫人看着,脸上挂着笑,没想到傻儿子也要娶媳妇了。这两年她开始为荣玘的将来打算,心想着找一个知根底的女子照顾他,不指望别的,让他有个伴儿就好。没想到骆嫣要嫁来,她有种老天开眼,喜从天降的感觉。

    江夫人望着眉清目秀的荣玘,不由感叹,自六岁得了一场顽疾,荣玘便落下了痴傻的毛病。外表虽看不出异样,却不通人情,不解凡尘……

    大红喜烛忽明忽暗,树影花枝摇曳在嵌纱窗上。

    骆嫣慌忙地躲开荣玘的眼神,心里暗道莫慌莫慌,他是个傻子,不要惹他就好。

    “娘子,喝酒。”荣玘走到蒙了绣花红绸布的喜桌前端了酒过来,递给骆嫣一杯。

    骆嫣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杯里的酒芬芳四溢,闻一下都熏熏醉人。

    他到底是不是傻子啊?骆嫣感觉迷惑。

    荣玘仰头一口饮完,嘴角弧起的地看着骆嫣。骆嫣一手掩面,慢慢地啜着。

    “我娘说这酒要喝干!”荣玘怕骆嫣耍赖,伸手移开她挡在面前的手。

    荣玘温润欣长的手指触到她的,骆嫣只觉脸上一热,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把酒杯放到床边的矮几上。

    荣玘看了看她的酒杯,把自己的酒杯也放到矮几上。侧身看到挂着大红床幔上的金丝吊穗钩,移近了身子去瞧仔细。

    骆嫣见他欺身上来,心下一惊。往旁边挪了挪,却见他掀了纱幔,用手摸床围上的雕花,像似爱不释手。

    骆嫣看看身后的黄花梨雕花罗汉床,床围上的雕花虽然精致,却也不至于看得如此痴念出神。

    果然是个傻子!

    骆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站起来伸了伸腿脚,方觉身上黏哒哒地不舒服。环顾新房四周,看见搁在墙边的两个带来的嫁妆箱笼。过去掏了两件干爽的小衣,回头看一眼还在呆望着雕花床围的荣玘,不觉莞尔。

    这傻子还不错!这个新房还不错!但愿今晚也能睡个不错的好觉。

    她自顾自地脱了身上层层叠叠地裙裳,换上干净的小衣,抬腿上了床,拉过锦被盖上,就准备见周公去了。

    “娘子,睡觉了?”荣玘站起身,心满意足地打个哈欠,“我娘说,今天我成亲做相公了,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我们要一起睡觉!”荣玘开始脱身上的大红喜服。

    骆嫣拉紧了被子看着他。

    “你快叫相公啊。”荣玘穿着月白的贴身绸衣上了床,伸手去拉骆嫣的被子。

    骆嫣赶紧伸出一只手又拽一条锦被给他。

    “叫啊!我娘说叫了相公你才是我娘子。”荣玘拉过骆嫣给他的被子,脸上挂着笑。

    骆嫣见他执着的神情,似乎只要她不叫一声相公,他便不睡觉的样子。只好轻唤了一声“相公”,声音如蚊子哼一般在嗓子眼里咕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荣玘俯身看她,等她开口。

    骆嫣看着他纯净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声,他其实不傻,只是有点憨!叫就叫吧。

    “相公!”

    荣玘笑了,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骆嫣有些呆了……

第五十二章将错

    “睡吧,娘子。”荣玘拉好被子,平躺下,愉快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骆嫣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出神地望着床顶,感觉天地万物都停止了。

    荣玘纯净温雅的样子让她顿生好感,傻子荣玘,挺好!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一生,挺好!她心里一阵轻松,舟船劳累的疲乏慢慢袭来,嘴角上弧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三更邦声响过,栖凤匆匆踩着自己的影子去江夫人住处。

    在新房外听了半柱香的功夫,里面安安静静,一对新人似已睡熟了。她心下有些懊恼,江夫人让她一个姑娘家守在新房外,听三爷荣玘和骆嫣洞房,既脸红又痛心!

    她从八岁进府就侍候荣玘,当时荣玘刚刚患了痴症。她帮他洗澡、更衣,陪他去三爷的书房读书认字……直到四年前,江夫人从新进的丫鬟里挑了锦鸳来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知道,那时她十五岁了,三爷也十三岁了,江夫人要避嫌,免人嫌话。可是,栖凤不怕嫌话,她愿意侍候荣玘,愿意侍候他一辈子……

    江夫人屋里的灯有些昏暗,烛光忽闪地映出墙上家俱的影子,歪斜地拉长,投向进门的栖凤。

    栖凤心里一禀,见江夫人坐在贵妃榻上假寐,轻声唤道:“夫人!奴婢守在窗外听了,三爷和三奶奶,已经歇下了!这会子应该睡熟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

    江夫人睁开眼,栖凤的脸隐在暗影里,瞧不出她脸上的悲喜。“噢,这几日你辛苦了,明儿歇上半日,不用早起来侍候了。”

    栖凤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江夫人望着栖凤出了门,不由叹了一声,趿上鞋子进了内室。

    栖凤竖着耳朵听到了江夫人在身后的轻叹,她心下更沉了。十九岁了,明年真得出府吗?不出府难道还守在沐熙园?又为了谁呢?想到这里,她更没了睡觉的心思。

    悄悄走出沐熙园,远远瞧着永禄楼院前不时走动的人影,心里暗笑,荣家四爷又怎样?还不是为了前程娶了自己不钟意的女子!她忽然可怜起荣珏来,那样玉树临风、傲气袭人的公子,娶妻这样的大事竟被蒙在鼓里。

    自燕嬷嬷带了聘礼风光出门,府里的人都在议论四爷要娶骆嫣姑娘了。可栖凤是知道的,四爷要娶的是朱杏茹,骆嫣要嫁的是三爷。

    宝琴也是知道的,她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燕嬷嬷从江都给四爷提亲被拒回来,她便知道骆嫣姑娘不钟意四爷荣珏。她想不通这么好的四爷为啥骆嫣看不上呢!像她这样的丫鬟只能放在心里倾慕的四爷,不敢有任何越礼的想法。

    那日听说燕嬷嬷又要去江都送聘礼,骆嫣要嫁三爷荣玘,她当时听到这话有如晴天霹雳。正在给老太太捶腿的拳头不由得落得沉重,老太太龇牙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程夫人见她神色异样,眼里闪过狐疑。

    宝琴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她悄悄告诉银簪,程夫人给四爷聘的是京城临安的朱姑娘。

    银簪不信地睁大了眼睛,四爷这几日心心念念地人都是骆嫣,程夫人叫她去书房传话时,她见书案的镇纸下,全写的一样的字,偷偷带了一张出来,找了帐房的荣安问,才知道纸上全是骆嫣两字。

    若是四爷知道娶的不是骆嫣,还不得……银簪不敢想,更不敢告诉别人。每每看见荣珏望着天边若有所思,她便替他难过。

    宝琴见荣珏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就知道银簪胆小怕事不敢告诉四爷。可她也实在想不出。怎么向四爷荣珏传递这个消息。

    这日远远瞧见荣珏从府外回来,宝琴正和宝蝶从雎鸠楼回来。宝琴说是到永禄楼有事,故意放慢了步子,待荣珏近了,宝琴似无意地说到,……燕嬷嬷到江都送的聘礼确实丰厚,没想到江夫人为了三爷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宝琴偷眼瞧着荣珏的动静,见他似愣了一下,快步进了永禄楼。

    宝蝶听到她的话似无动于衷,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到了百福园门口和宝琴匆匆道别进了院子。

    宝琴转身回了翠苑,心想着荣珏八成去找程夫人问明原由了。以她对程夫人的了解,程夫人肯定是心疼着荣珏的,必会依了他……

    可她的想法太简单了,程夫人是宠爱荣珏,但是还没有到全由着他的地步。到傍晚的时候,宝琴没有等来荣珏要娶骆嫣的消息,却等来了曲嬷嬷。

    曲嬷嬷见老太太又犯起了糊涂,忙说燕嬷嬷外出办事,让宝箱好生照看着老太太,她要带宝琴去问话。

    出了翠苑的门,曲嬷嬷的脸就拉了下来,让身边的婆子把宝琴绑了关去桃园戏院旁的柴房,三天不许吃喝。“让你这小蹄子嘴快乱讲!等四爷大婚过后再来收拾你!”曲嬷嬷气急败坏说完,看着两个婆子挟着宝琴消失在夜色中。

    蛙鸣声此起彼伏,不时有蚊虫扑面而来,栖凤用丝帕在脸上甩了甩,望了望天色,转身进了沐熙园。一会功夫她又出来了,手上提着个食盒快步朝桃园戏院的柴房去了。

    天交子时,荣府里归于宁静。

    荣珏喝得醉熏熏地进了新房,见床前的新娘端坐着。一身大红吉服在龙凤喜烛的映照下更显娇美。他心焦难耐,若不是刚刚一直被人拘着喝酒,他早就想来和心上人**一刻了。

    “四爷先喝了交杯酒。”守在门边的婆子过来倒酒,端给荣珏和朱杏茹一人一杯。

    朱杏茹隔着盖头伸手和荣珏交臂而饮,荣珏身上的酒气在朱杏茹闻来是那么地醉人,他的每一缕发丝,每一口呼息都让她沉醉……

    金钗递过秤杆,荣珏手有些不稳,好不容易才抓住秤杆伸过去要挑新娘的盖头。

    金钗朝婆子递个眼色,婆子呼呼吹灭了床前的几盏红烛,只留门边的一对红烛跳跃闪烁。

    “嫣儿,今天你终于嫁给我了!哈哈哈……”荣珏笑得得意,征服的快感涌动他的全身。

第五十三章荷塘

    “小姐,该起了!”玖儿压着嗓子在门外连叫了几声,又怕惊了别人,又不得不叫的样子。

    骆嫣迷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又要睡去。猛然觉得脸前发热,痒痒的感觉。睁开眼睛,荣玘正脸对脸地看着他。她惊得嚯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才想起,昨天已经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拜堂成了夫妻。

    “娘子,起床了。”荣玘嘴角弧起,笑咪咪地看她。

    骆嫣尴尬地看着他,赶紧拽了夏被遮了胸前。这一夜睡得太实,衣裳一团凌乱。

    荣玘的笑容更深了,“娘子不要怕,我让她走开,你继续睡。”说完起身要去开门。

    骆嫣慌了,光脚跳下地就去追他。“让我来,让我来。”生怕他和玖儿说什么错话,万一到时让骆夫人知道了可不好,她嫁了个傻子终究是骆夫人的心病。

    荣玘见骆嫣拦在身前,脸上有些委屈。“要叫相公,你怎么不叫相公呢?”

    “噢,相公!相公让我来。”骆嫣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去拉开房门。

    突来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手搭凉棚看着窃笑的玖儿。正要说话,忽觉脚下一暖,低头看时,不觉涨红了脸。

    荣玘蹲在地上,正一手握了她的脚腕,一手托了鞋给她套上。“娘子,地上凉。”荣玘认真地帮骆嫣套好鞋,站起来像个孩子似地欢喜道。

    玖儿昨夜心慌,没看清姑父的样貌,这时瞧清了他的模样,脸上露着惊喜。在骆家里就知道三爷是傻子,她想了好多回傻子的长相,总替骆嫣委屈……此时见荣玘对骆嫣的关心,玖儿哪里还会以为荣玘是个傻子呢!

    “姑爷这么好,怎么会是傻子呢!”玖儿冲口而出。

    骆嫣心下一惊,看荣玘依然笑咪咪地望着她们,赶紧道:“相公,今天太阳好大呀!”说完拉了玖儿进屋。再回头瞧,荣玘站在门外院子里,仰头对天,闭目享受阳光的爱抚。

    “三爷起了!怎么起了呢?”骆嫣听到锦鸳慌张地声音一路由远及近。忙拉着玖儿问怎么这时才来叫她,看天色怕是已到辰时末了。

    “夫人说今儿不用叫小姐起早去奉茶……”玖儿一直盯着骆嫣的脸。骆嫣摸了摸脸,奇怪地问她看什么。

    “小姐的脸色像三月的桃花,红灿灿的……”玖儿还在想着合适的比喻,骆嫣已快步走到妆台前照镜子。

    镜里的女子面若桃花,双耳发赤,秀目春波荡漾,粉唇微翕……说不出地妩媚动人。怎么回事?骆嫣觉得奇怪,按说平日里睡得再沉,也不会睡到辰时末不醒……她回身看到矮几上的两个酒杯,突然明白了什么。

    “栖凤姐姐早!”锦鸳在房门外候着沐浴在阳光里的荣玘,见栖凤过来,忙叫了一声。

    “给三爷请安!”

    骆嫣听到栖凤干涩的声音方回过神,栖凤已进了门,“给三奶奶请安!”

    骆嫣点点头,见栖凤眼下发青,脸色难看,也不便问。

    “栖凤姐姐早!”玖儿快乐的声音掩饰不住。

    栖凤的笑容滑过脸颊还没展开又收拢回去,“你去侍候三奶奶更衣吧!我来收拾床铺。”

    锦鸳进来好奇地看着栖凤整理床铺,问她怎么不在江夫人跟前侍候倒过这边来了?

    栖凤手上不停,“只是今天过来,以后还是你和玖儿侍候这边。”

    锦鸳“噢”了一声,见栖凤拿了什么往袖笼里揣。过去看,栖凤脸上一红,袖口露出一截未塞进去的白绸。

    锦鸳“咦”了一声,正要问。栖凤掩了她的嘴,赶紧把白绸塞好。

    骆嫣一边更衣一边注意着栖凤的动静,见她塞了白绸进袖,不由心里一动,心已了然,喊了一声锦鸳快给三爷更衣。

    锦鸳应了一声跑出内室去扶荣玘更衣。栖凤从里间出来,走到骆嫣跟前说夫人让她收拾好了去前厅用饭,到时一起去老太太处请安。

    荣玘望向骆嫣,“要叫相公。”骆嫣无奈地摇头,喊了一声,“相公!”

    荣玘脸上又绽出了春天般的笑容。

    栖凤抬头看到荣玘的笑脸,眼里掠过一丝悲凉,告退出门。

    骆嫣看着荣玘的笑没法生气,他当真是她的相公!

    不由眉头微锁,暗叹一声江夫人的良苦用心,在交杯酒里加药,只是这药让她昏睡不醒,那他呢?

    骆嫣仔细看荣玘的脸,想查出半点珠丝马迹。荣玘却依然如沐春风,一脸纯净和温暖。骆嫣只能暗叹,傻子终归是傻子,怕是催情的合欢药也无能为力。低头看玖儿整理裙上的千丝百褶,不由莞尔,不能成人事也挺好!也许老天就是要许我一世快乐的独活,了无牵挂!

    “今天是五月初九?”骆嫣突然想起什么。

    锦鸳和玖儿一起答是啊,骆嫣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我去去就来!”慌忙推门往外跑去。

    荣玘正换了一半的衣裳,大襟未系,见骆嫣出门,也甩脱锦鸳的手跑了出去。跟着骆嫣后面喊,“娘子,娘子!你去哪儿?”

    骆嫣跑得飞快,直奔雎鸠楼前的荷塘。她身上水蓝色轻纱的衣裙在风中飘荡,身后追她的荣玘穿着淡青的衣裳,未系的衣襟在风中飘散。两人一前一后,在花树间忽隐忽现,好似一副仙侠图,几分飘逸,几分狂潇……

    骆嫣心焦为焚,跑到荷塘才想起自己不会泳水,正寻思着喊人来。

    荣玘赶到了,望着气喘的骆嫣不解地问:“娘子,为什么跑了?”

    骆嫣顾不得许多,拉着荣玘的手,指着荷叶堆积处,“快救人,怕要来不及了!”

    荣玘“扑通”一声跳进塘里,向骆嫣指的方向游去。不一会,荷叶堆积处翻着细浪,“娘子,抓到了!”荣玘趁着唤气的功夫兴奋地喊,又潜下水去。

    骆嫣的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快拉她过来。”骆嫣望着水波震荡处喊。等了一会,却没动静。她有些急了,傻子该不会……她突然害怕起来,荣玘不能有事!“荣玘!荣玘!”她呼唤着,声音已是哭腔。

    “小姐!怎么啦?”玖儿和锦鸳气顺吁吁地跑到了,两人前后弯腰捶腿,累得大喘气。

    “三爷他不见了,快点去喊人来!”骆嫣眼里蓄了泪。她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想要救人,却连累了荣玘。若荣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万万不能原谅自己的……

    锦鸳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呐,三爷落水了!”

    “娘子!”骆嫣正擒泪望着那荷叶堆积处,却不想荣玘从自己眼前的水中露出头来。不禁喜极而泣,“相公!”

第五十四章惊觉

    荣玘浮出头喊了一声,又沉了下去。闻声赶来的护院宁丁和两个守园的婆子,合力把荷塘里的荣玘拉了上来。

    “三爷!”一个婆子叫道。

    “三爷一向不会游水,怎么好好的掉塘里了!”一个婆子敲着荣玘的背,又去压他的胸口,满脸焦急。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一把抱住荣玘,“相公,你不要有事!”骆嫣额上起了一层冷汗,手上不时有荣玘身上流下的水滴落。“还有一个,快去救人!”骆嫣指着荷塘。两个家丁跳下水,不一会拉上一个人。

    玖儿尖叫一声,“宝蝶姐姐!”

    从塘里拉上来的人正是宝蝶。婆子们七手八脚地去抬宝蝶。

    荣玘咳了两声,张嘴吐出一口浊水。“娘子!我抓到了。”他高兴地看着骆嫣,似等着夸赞。

    “相公好棒,抓到宝蝶了。”看荣玘安然无恙,骆嫣又惊又喜,眼里擒的泪掉了下来。她忙叫怔在一旁的玖儿和锦鸳,“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扶三爷回去更衣!”

    玖儿和锦鸳赶紧上前挽起荣玘要走。“娘子,我们一起回去。”荣玘见骆嫣不走,也要留下。骆嫣哄他,“相公先回去更衣,我马上就来。”荣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随着锦鸳和玖儿走了。

    两个婆子抓着宝蝶的脚倒吊起来,一个婆子使劲捶她的背,宝蝶“哗”地吐出几口水,慢慢缓过气来。婆子们这才放开她的脚,搁在荷塘边的石椅上,两个脚快的已去程夫人处报信了。

    骆嫣知道该来的还得来,不过这一世总算救了宝蝶一命。

    自古红颜多薄命,骆嫣偏不信,她要好好活,她要她身边的人也好好活。虽然宝蝶与她并无恩惠,但是前世五月初九已时末,看到从荷塘捞起来已断气的宝蝶,第一次面对死亡,她的心那么震撼。

    今天骆嫣的心依然被震撼,不是因为宝蝶,而是荣玘!他明明不会游水,怎么可以只为她的一句话就跳下荷塘!说他傻,却傻得让骆嫣感动。

    看着宝蝶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雎鸠楼,果然这时出来一众女子,为首的女子身材丰腴,一身锦绣,云鬓高挽,急火火地抢先走到宝蝶身前,一手叉腰,张口就骂:“贱婢!竟敢跳塘寻死!”

    骆嫣心道,荣春娘即便再活几世还得是这个泼样!

    宝蝶双目紧闭,浑身瘫软地躺在石椅上,一只手臂垂在椅外,似睡着了一般。对荣春娘的喝骂毫无反应,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骆嫣明白人之心死,喝骂又算得了什么!宝蝶身已活,心已死。救人需救到底才行!她冲着荣春娘福了一礼,叫了声大姐姐好!

    “你是?”荣春娘脸上的横肉颤了一下,眼里闪过狐疑。

    “她就是骆嫣,三哥哥昨儿娶的新娘!”荣丽娘从荣春娘身后闪了出来,声音透着尖酸刻薄。

    骆嫣垂眉浅笑,只做没看见荣丽娘脸上的不屑。

    “噢!原来就是你呀!骆婵是你庶姐是吧?倒知道长幼叫我大姐姐,哈哈……”荣春娘笑了,昨儿才知道傻子荣玘也娶妻了,没想到娶的还是拒婚荣珏的女子。这让她心情大好,这阵子的不顺心倒不放心上了。

    “不陪着你相公玩耍,你在这里搅和什么?”荣春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姐姐说得对,长幼有序是应该!妹妹正和相公在这里赏荷花,相公见妹妹喜欢,就想摘几朵拿回房里去给妹妹赏玩。宝蝶正好经过,就说帮我们去摘,谁成想失足掉塘里了……”骆嫣心知荣春娘是嘲笑,偏要顺着她的话说。骆婵虽是她庶姐,可怎么也算是荣春娘的长嫂,倒不见荣春娘有一丝敬称。

    荣春娘“哦”了一声,看看宝蝶,又看看骆嫣,分不清话的真假,回身冲着婆子丫鬟嚷到,“都死人啊!还不把人抬去百福园。贱婢,就会四处献媚!”

    “大姐姐人真好!不过这里离百福园还有一段路,宝蝶虽轻这要是抬着,怕也会累坏了各位妈妈们。”骆嫣笑着望向荣春娘。心想着宝蝶醒了应该不会马上寻短见。不过百福园可不是那么好呆的,需找个时机和宝蝶开解心结,才能救活她的心。

    奴婢的命是主子的,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奴婢寻死,奴婢的家人必须要差人抵上。这规矩宝蝶是知道的,这次说是失足,下次可没有借口。

    荣春娘身边的婆子感激地望着骆嫣,哪个也不想背个活死人走那么久。

    荣春娘看着骆嫣迟疑着不能决断,骆嫣知道荣丽娘断不会让宝蝶进雎鸠楼的,雎鸠楼是荣家闺楼,风水贵气,怎么能让捉死的奴婢给坏了。

    “宝蝶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这里离翠苑最近,不如先送去翠苑北厢偏院,侍宝蝶缓过神来再去侍候大夫人和大姐姐可好?宝蝶总算是为了骆嫣才失了足,骆嫣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荣春娘不耐烦地打断骆嫣,“先送去翠苑吧!没想到你对荣府还挺熟悉!”荣春娘逼近骆嫣,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想不明白,这么个美人怎么会看不上荣珏偏嫁荣玘,脑子秀逗了?

    “那妹妹告退不耽误大姐姐正经事了。”骆嫣匆忙抽身就走。她感到身后炙来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她知道那一定是荣丽娘恨意满满的眼神,拒婚荣珏深深地伤害了荣家二房的自尊和骄傲。特别是拒婚之后还要嫁给傻子再进荣家……

    骆嫣猜得没错,荣丽娘的确恨她,不止因为拒婚,更因为今儿一早荣珏大闹永禄楼,愤而出府了……

    昨夜喜宴上觥筹交错,荣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贵客,才到洞房。手持乌亮的秤杆,心情激动地挑开大红的盖头。新娘低眉垂头羞涩地别过脸去。烛光中,新娘头上的凤冠银珠闪闪、凤翅颤动,额边坠下的金丝流苏晃得荣珏睁不开眼睛。

    “嫣儿!”荣珏呢喃一声,眼前全是骆嫣俏丽明朗的模样。

    屋内侍候的奴婢悄声地隐退出去,门上吧嗒落了栓。

    朱杏茹听不清荣珏呢喃的是什么,偷眼看他醉意浓浓,只觉心如撞鹿,慌乱地起身帮他更衣,扶他上床。

    荣珏眼前都是骆嫣的影子,征服的**充盈着他的全身。

    朱杏茹扶他躺下,他顺势把她揽在怀中。入手香滑的少女肌肤,让他顿觉赤热难耐,急吼吼地剥下朱杏茹身上的吉服,扯下她头上的凤冠,伸手掀落锦帐红纱,顿时床帐里好一番旖旎春光……朱杏茹惊喜地闭着眼睛,相思已久的荣珏终于成了她的相公!

    世人都说**短,朱杏茹却觉这一夜很长,一夜几度,她已累得没了力气。晨光里,她残妆不醒,鼾声阵阵。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永禄楼的沉静,也惊醒了酣梦中的朱杏茹,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只看见荣珏愤而离去的背影。

第五十五章就错

    骆嫣回到沐熙园时,迎面碰到栖凤。栖凤说江夫人要见她,引着她到了正厅。江夫人坐在松木圆椅上,脸色严肃。荣玘已换好了衣服,站在江夫人身后,笑咪咪地看着进来的骆嫣喊了一声“娘子”。

    骆嫣犹豫了一下,看着江夫人缓缓跪了下去,“婆婆,儿媳知错了。”

    “娘子!”荣玘着急了,从江夫人身后绕过去想扶骆嫣起来。

    江夫人咳了一声,望了望祝嬷嬷。祝嬷嬷会意,从旁边过去拉住荣玘。“三爷,咱们先出去玩。”

    荣玘不干,非要和骆嫣一起才出去。江夫人面色缓了缓,哄他说老爷有新得的乌石香墨,让荣玘过去画画,听说香墨画出来的画都是香的。

    荣玘半信半疑,“真的?”江夫人爱怜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荣玘开心地笑了,“娘不骗人,娘说玘儿有娘子了,玘儿就当真有娘子了。”荣玘看着骆嫣笑得灿烂。

    骆嫣跪在地上,看他笑,也弧起嘴角,“三爷快去看乌石香墨吧!”

    “叫相公,娘说我是娘子的相公!”荣玘专注地看着骆嫣,等她开口。“相公!快去吧!”荣玘满足地随着祝嬷嬷出去了。

    骆嫣感到鼻子发酸,荣玘这么单纯的人,若是刚才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拿自己命也抵不过……

    “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江夫人面上无波无痕。

    “儿媳知错,不该大早上的带荣玘去荷塘边赏什么荷花,赏了荷花又不满足还想摘几朵回来……”骆嫣滔滔不绝,她知道江夫人怪罪自己,才来就惹事。

    江夫人起身扶骆嫣起来,爱怜地拢了拢她鬓边飘散的几缕发丝,柔声道:“骆嫣,我知道嫁给荣玘难为了你,可你知道,你既嫁给了他,他就是你的夫君,要敬他尊他。不能和他一起胡闹!”

    江夫人叹了一声,拉着骆嫣坐到椅子上。“好了,幸好这次玘儿没事,听说他落水,我当时都要吓死了。玘儿哪里会水,还要逞强给你摘花……我一直不相信玘儿真的傻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好起来!”

    “荣玘不傻,荣玘一定会好起来的……”骆嫣望见江夫人眼里蒙了雾光,明白一个母亲的期盼。她既然嫁来,江夫人如同她的母亲,她觉得要分担点江夫人的痛苦,不由得语无伦次的安慰起江夫人。

    江夫人被她急于表白的样子逗笑了,她本以为骆嫣是为了重聘,委屈着自己嫁给荣玘。现在看来,骆嫣当真是不嫌弃荣玘的。

    婆媳两人四目相对,心里的嫌隙和心结都解开了……

    骆嫣和江夫人去老太太院里请安,程夫人和武夫人已先到了,朱杏茹黑着眼圈坐在程夫人身边。骆婵欠着身子坐在武夫人身边。

    老太太今儿神清气爽,一身鸠羽色撒花的直襟绸褂更添了几分富贵威仪。

    见到骆嫣进来,老太太高兴地叫宝箱拉她过来近前说话。江夫人没想到老太太对骆嫣如此亲热,一时摸不清缘由,看了眼程夫人挂着寒霜的脸,不敢说话,默默地坐向一边。

    骆婵看见妹妹骆嫣进来,不由眼角飞起,嘴角向下。

    昨儿的迎亲仪仗进府,她和青儿站在百福园门口张望,被仪仗的架式惊呆了。八人抬的宝顶饰金流苏大红花轿,左右各跟四个穿着锦绣的丫鬟,后面十二台的大红箱笼嫁妆……迤逦地进了府门。

    四爷大婚自是不同,想想自己孤单小轿,悄没声地从后门进了荣府。再看眼前的繁华隆重,骆婵心里不由阵阵感叹。即使再瞧不上朱杏茹猪头猪脸的样子,可人家的家世在那,人家就嫁得风光!

    仪仗进了永禄楼,沐熙园还没有动静。骆嫣出嫁骆婵终是关心的,寻了门上的小厮问,才知道骆嫣的花轿还没到。正奇怪荣家三爷四爷娶妻的吉时分做两个,天突然下起了雨。

    门上的小厮荣六取了伞给骆婵,讨好道:“大爷怕是一会就要到了,听说他要和扬州知州大人一同回来,今儿晚上永禄楼宴的都是贵客,有……”

    骆婵无心听荣六啰嗦,荣瑞自新婚夜出去,一直未回。今儿倒是个好时机……骆婵回到百福园精心打扮起来,骆嫣几时嫁来已忘到脑后。

    果然武夫人带着骆婵这个新媳妇去永禄楼吃喜酒时,与荣瑞相交的几个达官贵人,不住地称赞荣瑞艳福不浅……荣瑞看骆婵的眼光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喜宴散后,自是好一番温存……

    骆婵此时见到骆嫣,自然想起昨夜她遇雨迟到,也不过悄没声地嫁进荣府。荣家的亲戚贵客都在永禄楼参加喜宴,哪个知道骆嫣这个新妇进门。她心里暗笑,纵使骆嫣是骆家嫡女,也不过是寒酸出嫁,嫁给傻夫。

    骆婵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绽放开来。

    坐在她对面的朱杏茹受不了了,她本就看不上骆婵,一个庶女如今与她平起平坐,进门还要给她施礼叫一声长嫂。此刻见她脸上的笑分明是嘲笑,难道她也知道荣珏清早离府,弃她而去?

    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看到她腕上镶金的翡翠镯子,不由笑了,“嫣儿有福!嫣儿有福!珏儿今年秋试一过,仕途顺畅,以后必是个王爷……”

    程夫人脸色更加阴沉,想要发作又觉不妥。毕竟老太太是荣家大家长,几个老爷都敬重至上,自己若是此时与她唱反调,怕是一向树立起来的威仪便弱了。她沉吟着,准备和老太太告退。

    早上荣珏从新房奔下楼,问她为何娶来的不是骆嫣,她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荣珏胸中怒火万丈,上次花会,除了骆嫣,其他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根本记不得朱杏茹是哪位,却不想昨夜与她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他觉是胸中翻腾,恶心难耐。程夫人怔住的模样更让他痛苦,“母亲明明就是故意的!这是为何?听宝琴议论骆嫣另嫁孩儿就问过母亲,母亲当时是怎么说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程夫人知道事已到此,都没退路,索性说了,“骆嫣不愿嫁你,她昨儿夜已嫁给荣玘,如今是你的嫂子了!”

第五十六章风波

    程夫人的话音刚落,荣珏已惊诧得睁大了眼睛,俊美的脸上由惊诧转而愤怒、失落,像是打翻的五味瓶,百感交集。

    “一定是故意的!”荣珏无力地吐出一句,转身跑出永禄楼。

    程夫人以为荣珏已和朱杏茹生米煮成熟饭,即便再生气也终会想通。直到银簪来报,荣珏已出了府门,程夫人这才心急,派了几个小厮去府外找。

    心里再急,面子是要顾的。娶了新妇是要见老太太奉茶的。程夫人正要领朱杏茹去给老太太请安,又有婆子来报宝蝶掉荷塘了。程夫人当时脸就青了,一团乱麻未解,又来添堵。

    听婆子说了大概经过,知道宝蝶人已没事,这才匆匆赶到翠苑。心里却对骆嫣恨得牙痒难耐,哪里都有骆嫣惹事。此时看着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问长问短,心里已是不悦。

    骆嫣腕上镶金翡翠镯子闪闪惹人,程夫人当然认得那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一直说是留给荣珏大婚新媳妇的……程夫人知道再留下去,必又要惹出一番是非。她看了看武夫人,武夫人也正望向她。

    早上宝蝶落水,武夫人觉得蹊跷。昨夜刚跟宝蝶提了那事,知道她会一时想不通,没想到今早让她去雎鸠楼侍候荣春娘,就出了落水一事,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程夫人起身告退,回身看朱杏茹还呆坐在那里看着骆婵,“杏茹,还不快和老太太告退,我们该回去了。”朱杏茹从骆婵隐着笑意的脸上收回目光,骆婵也被程夫人冰霜似的声音醒了心神。

    武夫人见程夫人要走,也起身告退。抬眼示意骆婵,骆婵款款移步,嘤声告退

    “送大夫人、二夫人。”骆嫣起身施礼,江夫人也起身目送武夫人和程夫人出去,朱杏茹和骆婵紧随身后。

    朱杏茹走在骆婵身前,刚才骆婵脸上的嘲笑还映在她眼前,她怎肯咽下这口气。出了门,站在门外等候的青鸾和青儿迎上来。朱杏茹故意放慢了脚步,骆婵脚下收步来不及,撞到了朱杏茹身上。

    这下朱杏茹可找到了发火的借口,早上荣珏拂袖离去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她突然像个雄狮一样扑向骆婵,用头抵在骆婵胸口,“青鸾,你还死愣着干什么么?”朱杏茹已顾不得形象,双手抱着骆婵纤细的腰枝。

    青鸾是认得骆婵的,上次花会时,夜半挑事不成,却被骆嫣抓成大花脸,今天终于有机会报复了,骆婵是骆嫣的姐姐,机不可失。

    青鸾快步跑过去,伸手在骆婵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又借势去扶朱杏茹,在骆婵的大腿上拧了几下。都知道大腿肉捏上一小点,那疼却是钻心的。

    骆婵疼得嚎叫起来,青儿慌了,长这么大没见过人打架,一时不知从哪下手。骆婵喊起来,“官府的小姐打人啦!四奶奶发疯啦!”她嘴上叫着,手上也不闲着,纤指利甲在朱杏茹头上一通乱抓。

    青儿看准骆婵和朱杏茹中间的空隙,用身子挤了进去,脸对着骆婵抱着她,任朱杏茹疯子一样地飞脚踹她的屁股。

    程夫人和武夫人在前头讲着宝蝶的事,已转到了翠苑的月亮门,忽听到身后一片嘈杂。程夫人示意金钗去看看,金钗慌张地跑回来说,大奶奶和四奶奶打起来了!

    “什么?”武夫人和程夫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转身往回去。骆婵、朱杏茹、青儿和青鸾已混战在了一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住手!都给我住手!”武夫人看着骆婵披头散发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骆婵先松了手,朱杏茹恍惚地听到程夫人的喝斥,也收了手。荣珏已走,她知道她唯有依靠程夫人这个婆婆,才能保住自己在荣家的地位,才能让荣珏回心转意……

    骆婵见青儿被青鸾逼在墙边又掐又咬,知道这次在婆婆武夫人面前失了颜面,快步走过去,抬手打了青儿一个嘴巴。

    一声脆响,青儿木然不动了,青鸾也怔住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骆婵的手上。

    骆嫣挽着江夫人和老太太告辞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骆嫣望着青儿涨红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愤愤地看着骆婵,心里无比痛惜!

    骆婵放下手,脸上讪讪地样子,望向武夫人,“奴婢不懂事,儿媳教训一下。”

    武夫人脸色阴沉,骆婵这个儿媳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也并不放在心上。这时却得罪了程夫人的媳妇朱杏茹,那是万万不该,朱家这次帮忙荣春娘脱困牢狱之灾是有功的。

    “快去给弟妹赔罪!”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威严起来自有一份不容抗拒。

    骆婵眼里一凛,望着同样披头散发的朱杏茹,身子没动。武夫人“咳”了一声。

    骆嫣觉是心里发紧,骆婵脸上的几指红印历历分明,显而易见骆婵是吃了亏的。很明显这事是朱杏茹挑事。以骆嫣对姐姐骆婵的了解,她虽争强好胜,却也因为身份能隐忍不发,断不会华庭之上,如此张扬!

    “姐姐,你的脸花了!”骆嫣望着骆婵夸张地惊呼,骆婵下意识地捂了脸颊,“啊!”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如果脸蛋破相,荣瑞还能理她吗?她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不管不顾地冲过人群,快步往百福园跑去。青儿抹了把眼泪,看了眼骆嫣,也跟着跑去追骆婵。

    “朱姐姐,你的耳坠子少了一只。”骆嫣大惊小怪地看着朱杏茹的耳朵。

    朱杏茹恨恨地看骆嫣一眼,她对骆家姐妹没好感,现在突然发现骆家姐妹却成了她的妯娌,这感觉有如四面楚歌,令她心情更加阴暗。

    青鸾也悄声说,耳坠子少了一只。朱杏茹破口大骂,“死人呐,傻站着干嘛,找去啊!没用的东西!”

    程夫人觉是面子挂不住了,刚刚心里暗笑武夫人娶来的媳妇没有涵养,现在听到朱杏茹的骂声,和骆婵也不相上下……她心里惦记着荣珏是否找到,哪有心情再耽搁下去。

    程夫人看了一眼武夫人,见她脸上也是讪讪的难堪,“让她们去吧!咱们还要商量正经事。”

    武夫人点点头,叹了一声,随着程夫人出了翠苑。

    骆嫣也随江夫人出了翠苑,从朱杏茹身边经过时,听朱杏茹嘀咕一声,“破落户家的丫头,只配做填房,嫁傻子!”

第五十七章疑云

    骆嫣停下脚步,望着朱杏茹忽地笑了。她知道朱杏茹昨夜洞房必是受了荣珏的刺激,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骆婵撕扯,不过是朱杏茹一惯骄纵,突然倍尝冷落的发泄。没必要和她较真,心里倒涌起对她的怜悯。

    “婆婆,我们得快些回去,我怕相公等急了该不开心了……”骆嫣挽起江夫人的手臂,笑盈盈地从朱杏茹身边走过,似未听到她刚才恶意的咒骂,余光却看到朱杏茹的脸浮起一丝羡慕。

    从翠苑回来,玖儿迎上来说三爷一直闹着要去找娘子,锦鸳都拉不住,再不回来怕三爷真要闯去找骆嫣了。江夫人拍了拍骆嫣的手,让她快去。

    望着骆嫣的背影,江夫人眼里发酸,荣玘十四岁以前都是对她寸步不离的,这几年荣玘大了,对外面的世界起了好奇,江夫人既欣慰又担心,担心荣玘闯祸,担心荣玘被骗……没想到娶了骆嫣,荣玘仿似又回到了少小时,他对骆嫣的依赖和黏溺超出了江夫人的预料。

    锦鸳站在新房门口焦急地张望,看见骆嫣回来,胖嘟嘟的小脸乐开了花,回身对着新房直嚷着“三奶奶回来了,三奶奶回来了!”

    骆嫣看着锦鸳可爱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玖儿道:“锦鸳啊就盼着小姐回来照看三爷,她就轻松了!”

    玖儿话音未落,荣玘已从房内出来,看见骆嫣,高兴地迎上来,“娘子,我有东西送你。”说完拉着骆嫣进屋。

    骆嫣好奇荣玘能有什么东西送她,任他拉着走到书案前。

    “娘子闭上眼睛!”荣玘望着骆嫣,脸上纯净的笑容让人不能拒绝。骆嫣闭上眼睛,听到沙沙的纸声,一阵沁人的墨香飘进鼻息。听到荣玘叫,“娘子,睁开眼睛。”

    骆嫣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幅水墨肖像画,画上的人青丝垂肩,杏眼微澜,两片樱唇微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锦鸳和玖儿凑过来看,玖儿惊叹一声,“画得好像啊!”锦鸳接口道:“三奶奶好漂亮!”

    骆嫣蓦地感到脸如火烧云,“这,这是你画的?”荣玘开心地笑了,“娘子,这是用乌石香墨画的,好不好看?”骆嫣看得分明,荣玘画上画的,正是清早起来她的样子……

    傻子怎么可能会画画?她一阵心慌,说好的独自快活了此一生,却又偏偏心扉半掩,总不经意地被撞开!

    “好看,真好看!”她想一个人呆会,便让锦鸳带荣玘出去玩。谁知荣玘不依,偏要骆嫣陪着才走。骆嫣只好哄他,“相公自己玩,我还有事做。做完了事才去陪你好不好?”

    “我陪着娘子做事!”

    “相公是男子,怎么能做女红之事呢!乖,自己去玩。”荣玘只好应了一声,有些泄气地出了门。锦鸳跟着要出去,骆嫣叫住她问,“三爷平时不是喜欢自己玩吗?”

    锦鸳嘟着小嘴,“说也奇怪呢,奴婢侍候三爷三年,没见过他这么黏人。栖凤姐姐说,以前三爷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的,即便是娇娘小姐出世,三爷也守在夫人跟前……”

    骆嫣噢了一声,让锦鸳快去找荣玘,见锦鸳出了门,才若有所思地问玖儿,“你看三爷傻吗?”

    “三爷怎么会傻!奴婢看三爷是世上最纯净的人!”

    骆嫣摇了摇头,怔了一会,与荣玘相处她已不担心了,此时让她担心的是一个月之后,她脸上的胭脂记突变……

    她抚着书案上的画,荣玘简洁的笔触却刻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梅花记,虽用黑灰点墨,却是生动传神。墨香阵阵袭来,骆嫣感到一阵眩晕。

    骆嫣让玖儿把画收起来搁在多宝阁顶上,玖儿奇怪,“这么好看的画何不裱了挂起来,是三爷送给小姐的礼物呢。”骆嫣不语,玖儿便不再作声,蹬了凳子把画搁好。

    “二小姐,奴婢来看你了。”门外响起青儿的声音。

    骆嫣转出屋外,见青儿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站在阳光里,脸上挂着笑。“大小姐已经没事了,正在歇午觉。奴婢怕二小姐担心,特意过来禀报。”青儿脸上的几点雀斑生动起来,见到骆嫣她才能感觉到日子里还有一丝温暖。

    “大小姐一向本事,犯不上我们小姐担心。”玖儿觉得青儿有些多余。

    骆嫣望着青儿脸上虽带着笑,神情却透着苦闷。“姐姐没事就好!倒是让你受委屈了。”骆嫣话音刚落,青儿眼里便蒙了泪光,能有人知道她委屈,她便不觉得委屈了。

    “玖儿无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荣府虽大,只有我们几个姐妹才是最亲的。只是这才刚交午时,姐姐怎么就睡午觉了?有话你只管讲。”

    骆嫣拉着青儿进了屋里坐下,玖儿这才意识到青儿心里藏着事,怪自己刚才出言太厉,忙去给她沏茶。

    青儿犹豫了一下,便讲了这阵子给骆婵熬药的事。

    从江都回来荣府,青儿日日背人处熬药,可一两次还行,日子久了药香遮不住。仇妈妈问过一次,青儿慌称是大爷荣瑞找人开的药方,仇妈妈也就不理不问了。可是香草却盯着青儿,说青儿说谎,大爷新婚翌日便离开荣府,哪有功夫给骆婵开什么药方……

    骆嫣“哦”了一声,“百福园不是宝蝶掌事吗?”

    青儿便道,宝蝶虽说是被派到百福园掌事,可武夫人只让她随在身边,好吃好穿地呆着,根本不用理事。以前掌事的蕉叶不在,百福园的奴婢们便各自为政,日渐松散。

    香草在百福园日子最久,是以前大奶奶身边的人,虽不受大家喜爱,却也没人敢和她较真。被她盯着倒也不打紧,就是感觉最近奇怪,每次熬药时香草都会支开青儿……

    “你是怀疑什么?”骆嫣意识到了问题。

    青儿点点头,骆嫣在意识里搜寻香草的印象,面无表情,木然的一张脸。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只在上一世见她扶着骆婵,匆匆从永禄楼经过去参加老太太的寿宴。难道?

第五十八章心酸

    骆嫣沉吟片刻,嘱青儿不要声张。骆婵还要喝半月的草药,就让玖儿在沐熙园熬好,让青儿趁天黑悄悄来拿回去给骆婵喝。

    青儿脸上转了晴天,和玖儿讲好今晚日落后将草药送来,谢过骆嫣,匆匆地回百福园去了。

    骆嫣有些心神不定,她知道骆婵嗜睡并不简单,怎么才能说服骆婵出府去问医探个究竟呢?

    “小姐对大小姐这么关心,大小姐却未必领情!”玖儿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与人恩惠未见得要人领情,施比受更让人感到幸福。”骆嫣见玖儿一副不开窍的娇憨样,点了点她的额头。“是不是想偷懒,不愿意熬药汤啊?”

    玖儿脸现委屈,忙说,“才不是的,小姐吩咐的奴婢都做……”

    骆嫣揽过玖儿的头,知道她的真心,真心地对自己胜过她自己……

    午后的沐熙园更加寂静,骆嫣从锦帐里小睡起身,才想起荣玘出去有一会了,锦鸳也不见回来。问玖儿也说没见。正自狐疑,屋外玖儿传报,荣娇娘来了。

    骆嫣忙起身更衣,玖儿引着荣娇娘进来。骆嫣顿觉屋里一亮,荣娇娘虽穿着简素,自有一种灵动仙气令周身放光一般。

    “嫂子好,妹妹来给嫂子请安。”荣娇娘款款施礼,软语温柔,骆嫣都看得呆了。上次花会一见,便已惊艳荣娇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这回近前相看,更被她娇柔婉若精灵的样子倾倒。

    有这个妹妹可真好!骆嫣心里暗道。上一世荣娇娘与荣丽娘双双入京,骆嫣那时因病被弃冷阁,从此便不知佳人消息,今时想来,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啊,妹妹,妹妹好!”骆嫣怔望着荣娇娘,荣娇娘微笑的样子,自有一份出尘淡然的超脱,更令骆嫣着迷。

    “娇娘知道昨夜哥哥新婚,本该来贺喜,却被祖母拘在身边在永禄楼不得过来,还请嫂子莫怪……”荣娇娘出语如莺啼,听得人都醉了,莫说是骆嫣不怪,即便是个铁石心肠的,又怎会怪罪这样一个娇人!

    荣娇娘朝身旁的丫鬟示意,小丫鬟递给她一个团花分瓣的锦盒。“这个送给嫂子做贺礼,还望嫂子莫嫌弃。”

    骆嫣接了锦盒打开一看,五瓣分格的锦盒内摆着五朵簪花,颜色清爽造型玲珑别致。“好漂亮!”骆嫣忍不住赞道。

    “这都是我们小姐亲手制的,听说三爷要娶骆姑娘,小姐欢喜了好几天,一直赶工……”旁边身着黄衫的小丫鬟伶俐地道。

    “兰若,多话!”荣娇娘见骆嫣真心喜欢,这才安心。五日前,无意中听到荣丽娘和荣春娘说起荣玘娶妻的事,她便留了心。终于知道哥哥荣玘娶的是骆嫣,花会一见,她唯有对骆嫣最有眼缘,没想到骆嫣竟然愿意嫁给傻哥哥荣玘……

    母亲江夫人一直不让她理府中的闲事,即便是沐熙园的事也让她少问少操心,荣娇娘在雎鸠楼的开销不比荣丽娘少,虽没有像程夫人那样请了名师调教,却也是请了师傅来教导琴棋书画舞。

    江夫人每次来看荣娇娘,都眼含爱怜嘱她好好学习。荣娇娘知道,她的开销老太太是贴了一半的,荣家指望她进京选秀,一朝飞上枝头,争一个满门荣耀。所以她也甚少出来,一心在雎鸠修习。

    骆嫣谢过荣娇娘,一时想不起还个什么礼才好,见荣娇娘一直看她放在箱笼上的桃花锦杌,便让玖儿过去拿来,要送给荣娇娘。

    荣娇娘推辞不要,骆嫣说她莫不是嫌弃不是自己亲手制的?这桃花锦杌是她好姐妹妩儿亲自制的,里面加了晒开的桃花瓣,当真是骆嫣心头最珍贵的……

    荣娇娘这才收下一个。纤指滑过锦杌上纷繁的桃花,眼里有一丝迷醉。“娇娘素喜简雅,没想到这样纷繁的桃花绣在清亮华贵的锦缎上,却有一种轻盈梦幻的感觉……”

    荣娇娘起身告辞,兰若抱了锦杌跟着出门,骆嫣想起这时该去翠苑看看宝蝶,便跟着一起出门。

    荣娇娘轻车熟路转过前院江夫人的屋子,回头又望了一眼,眼里有些落寞。骆嫣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心疼,她知道当朝皇上已五十有余,再过三年,荣娇娘进宫侍候这么个祖父年纪的老头,想想心寒。

    在翠苑门口和荣娇娘分手道别,看她款款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后,骆嫣有些出神。进宫有什么好?荣娇娘没有办法改变命运,荣丽娘却妒忌她,排挤她……

    骆嫣摇了摇头,不想这么多!荣家的事,便由他。自己过好自己的快活,嫁了傻子,无事不操心。她心里这么说,脚下却忍不住移步进了翠苑,宝蝶的事她还真是忘了也是荣家的事,当真她要操起心了。

    宝蝶失神地坐在架子床上,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昨夜永禄楼喜宴散后回到百福园,武夫人叫她进了内室。

    内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宝蝶的心七上八下。到百福园有些日子了,每日穿锦着绣,和武夫人同吃同行,有小丫鬟侍候,武夫人哪里把她当成了奴婢,甚至比对大爷新娶的大奶奶骆婵还要好。

    她是多么聪明玲珑的人,哪有主子无事对奴婢献殷勤的!她知道武夫人一定有事要让她去做。可是日夜苦思,武夫人能有什么事她想不明白。

    武夫人无比疲倦地卧在贵妃榻上,宝蝶要去给她沏茶,武夫人拉住她的手,“宝蝶,你说我平日待你如何啊?”

    夜深更响,每一声都敲在宝蝶的心上,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宝蝶屏息立在榻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和缓些,“夫人待奴婢如再生父母,不,夫人待奴婢比奴婢的爹娘还要好!”宝蝶想起早逝的爹娘,心里怦动,眼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嗯,是个知道冷热的孩子!”武夫人拉着宝蝶坐在了贵妃榻边。“如今我有一事求你,你能不能答应呢?”

    宝蝶哪里敢坐在榻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任凭夫人吩咐,即使赴汤蹈火,奴婢也万死不辞!”

第五十九章名份

    宝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武夫人的话。去给大小姐荣春娘做陪床的大丫鬟?真的去吗?荣春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宝蝶怎会不知道,她会忍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丫鬟同床?

    宝蝶渴望富贵,渴望被人瞩目,可做陪床大丫鬟不在她的想像。她也想不出这个角色是怎样一种境遇,武夫人说得含糊,说是会把宝蝶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送去京城李府,虽然没有仪式也会给她一身桃红吉服,薰香沐浴抬到鸳鸯帐里……

    宝蝶按捺不住心里的忐忑,披衣下床。出了百福园,竟然看见栖凤提了食盒往桃花戏院去。她这才想起宝琴被关在戏院柴房。

    想起和栖凤、宝琴同时进府,一晃已过了十二年,为了荣府大丫鬟的位置,她渐渐冷落了她们。曾以为自己春风得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宝蝶心里一阵悲凉,踩着月光的影子,也往桃园去了。

    栖凤刚到一会,宝蝶也来了。她站在柴门边踟蹰着,宝琴叫她,她才移步进了柴房。宝琴被关了三日,人瘦了一圈,精神却好。栖凤掌了火烛,将食盒找个清爽的柴垛放好。宝琴谢过栖凤送来的点心,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宝蝶看着心酸,叫宝琴慢点吃。宝琴边吃边道,“程夫人真够狠的!这两天若不是栖凤惦记我送来点吃的,我怕是饿昏了。”她抬头看见宝蝶神情不自然,忽地笑了,问她怎么啦?

    宝琴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也是一个青葱玲珑的人,猜到宝蝶有事,不然这半夜里宝蝶怎会来看她!虽是同时进府情同姐妹,可是各为其主也没少磕磕绊绊……

    宝蝶犹豫了一下,说了武夫人让她去做荣春娘通房大丫鬟的事。栖凤听完,说这是好事啊!干嘛还愁眉苦脸的。通房大丫鬟就是半个主子,从此脱离奴籍,值得高兴。

    宝琴没有说话,咬了一口点心看着宝蝶。宝蝶果然是美的,即便在柴房昏黄的光影里也看出她俏丽的模样。

    打从宝蝶落选荣府大丫鬟那时起,宝琴就隐隐觉得程夫人对宝蝶另有安排。直接宝蝶被派去百福园做掌事的。有小丫鬟和婆子私下里议论宝蝶会不会被大爷收房,反正大奶奶杨婉日子也没几天了……

    宝琴却不那么想,每日里见程夫人和武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偶尔说到荣春娘的事,宝琴便知道宝蝶一定是与荣春娘有关。果然……

    宝琴不想给宝蝶意见,因为她知道给宝蝶意见也没有用。奴婢拧不过主子,就像宝琴知道自己明明使十二分的心力去巴结江夫人,去照看三爷荣玘,可江夫人都是客客气气,从不把她当自己人。

    而荣玘,宝琴一阵心寒,自栖凤被调配不再服侍荣玘,宝琴便时不时地过去和荣玘亲近。可荣玘你说他傻,不论宝琴带什么新奇的东西给他,他也不与她多亲近,每次见宝琴来,都远远地避开。若是面面相对避不开,荣玘也只是望着宝琴笑笑,便低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三爷和四爷今天都成亲了!”宝蝶见宝琴沉默,轻声道。

    宝琴从沉思中惊觉,是呀!荣玘成亲了。傻子终究是傻子,不解风情,不懂情爱!到要看看骆嫣偏要嫁给傻子荣玘能讨什么好!

    “咱们都是奴婢,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做得好不要指望一声好;做得不好,便要受罚。认命吧!”宝琴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把食盒收好递给栖凤。

    栖凤摇了摇头,责怪地看着宝琴,“道理你都懂,却偏要自讨苦吃……”

    “我是替四爷可惜!”宝琴捶了捶腿,她知道今日府里的两位爷都成了亲,程夫人也没必要再关着她了。

    栖凤白了宝琴一眼,知道宝琴哪里是替四爷荣珏可惜。不过她也不便点破,哪个奴婢不想过上好日子,这几年宝琴常常贴了私己银子给荣玘买这买那,栖凤岂有不知宝琴的心思……

    更漏声声,栖凤和宝蝶各揣了心思和宝琴告别。宝蝶回来的脚步非常轻快,听到栖凤说通房大丫鬟相当于半个主子。她也顿时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半个主子!

    宝蝶突然觉得武夫人许给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回到百福园歇下,宝蝶甚至做起了美梦,直到早上武夫人让宝蝶去雎鸠楼找大小姐荣春娘,说是让她去听荣春娘讲讲进李府以后的规矩。

    宝蝶去听荣春娘的一顿训斥,一切美好的幻梦都化做泡影,她顿觉生无可恋,从雎鸠楼出来,一时想不开跳了荷塘……

    进了翠苑北厢,玖儿脆声道,“宝蝶姐姐,我们小姐来看你了。”

    宝蝶木然地扭过脸,看是骆嫣,起身施礼。

    刚才已听小丫鬟说起,是三爷和三奶奶救了她。还打趣她怎么讨好起三爷来了,不管不顾地去摘荷花,根本儿犯不着呀!宝蝶知道荣家奴婢没人在乎三房,更不会去讨好沐熙园,当然除了宝琴……

    宝蝶知道骆嫣帮她隐瞒了真相,她现在清醒过来,对生命又有了渴望。

    骆嫣扶她坐好,让玖儿出去看门,才问起事情的究竟。宝蝶哽咽了一声,道出了原委。

    ……荣春娘见宝蝶进来便起了身,上下前后打量一圈,才又坐回椅上。“以前没怎么注意,原来真的是越长越漂亮啦!”荣春娘脸上的横肉跳动一下,眼皮一翻,侧着身子挑了一颗果子搁在嘴里。

    宝蝶立在屋子中央,垂着头,窘得满脸通红,额上起了层微汗,又不敢用汗巾去擦。荣春娘脸上的神情从来都让她畏惧。

    荣春娘嚼完嘴里的果子,很满意宝蝶的乖顺,正了正身子,道:“我娘应该和你说了,这次你随我回京,就搁在我屋里的北床,我相公可以和你同床。若是你运气好,生个男孩,就算是我的嫡子。若是生个女孩,就拿去给那两个贱妾养,自然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把我相公侍候舒服就好。”

    荣春娘翻了翻眼皮,站了起来,“若是你老了,相公不愿再与你亲热,我便送你去京郊庄上,衣食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什么?这样没名没份也成?和香楼的姑娘又有何分别?”骆嫣听到这话惊得呆了!

第六十章受伤(求票)

    宝蝶已哽咽不能自持,“……奴婢就是大小姐屋里一个玩物,供她取悦她相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现在呢?”骆嫣拍拍宝蝶耸动的肩膀,任她将心中的郁闷委屈发泄出来。

    过了一会,宝蝶平静下来,“奴婢现在不想死了,蝼蚁尚且偷生,奴婢才刚刚十九岁,日子还很长,可是……”宝蝶起身跪在骆嫣面前,“奴婢知道骆姑娘聪慧过人,求骆姑娘救救奴婢吧!”宝蝶又眼泛泪光,巴巴地望着骆嫣。

    骆嫣拉她起来,望着她乞求的眼神,心里暗忖,当时只想着救宝蝶的命,却没想过怎么改她的命!

    宝蝶被骆嫣强拉着起来,俏丽清秀的脸上全是泪痕。骆嫣此时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想活下去,却又不想在荣春娘的房里活成个玩物……

    骆嫣怔望着宝蝶,她明白武夫人一定是求程夫人帮荣春娘谋划,荣春娘已彻底失去了李慕海的欢心,别说欢心,就是看荣春娘一眼李慕海都不乐意!

    程夫人这招够狠,宝蝶的俏丽是一般男人难以抗拒的,必得李慕海的喜爱。爱屋及乌,荣春娘多少能沾些春风雨露。却又不能让宝蝶抢占了主子的风头。

    别说名份,在外人面前还是一个奴婢,乖乖地猫在主子的屋里,活成一个宠物。宝蝶这阵子不就是当宠物一样地养在武夫人身边吗?

    “……骆姑娘救我!”宝蝶央求着。

    骆嫣收回心思,看着宝蝶带泪的脸突然心生一计,“如果不随荣春娘去京城,你有何打算?”

    宝蝶一怔,她在荣家还能有什么打算!若真能躲过荣春娘的磨难,明年春末嫁个小厮出府也是好的。起码活得有尊严,老来有伴……“奴婢能留下来,挨到明年春末出府,也就圆满了。”

    骆嫣点点头,起身喊玖儿进来,悄声嘱咐几句,玖儿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宝蝶不安地看着骆嫣,骆嫣笑了,“你若愿意听我的,我想荣春娘一定不会带你走了。”

    宝蝶连连应着,恨不能跪地磕头,被骆嫣拦下,沉吟一下问她觉得府里的丫鬟还有哪个漂亮?宝蝶指了宝琴和玉钏。

    骆嫣知道宝琴,宝琴比宝蝶心思重,只怕程夫人和武夫人不敢用她……“玉钏?”骆嫣想起来了,玉钏是荣丽娘身边的丫鬟,有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和透瓷白似的肌肤。

    上一世跑去骆嫣的冷阁,把屋子里像样点的家什都砸了……骆嫣知道是荣丽娘指使的,可仗着主子的势,玉钏可没有留一点情,一脚踹在玖儿身上,玖儿手里护着的泥金煲药火炉掉在地上,碎了……

    “玉钏今年有十四岁了吧?”骆嫣若有所思。

    宝蝶狐疑地望着骆嫣,点点头。

    “你这几日要在武夫人跟前多说些玉钏的好话,夸夸她的乖巧和美貌……”

    宝蝶懵懂地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着,玖儿拿着个青布袋进来了,骆嫣接过袋子递给宝蝶,嘱她晚上没人时,用热水泡了布袋里的草叶敷脸,一柱香以后再拿下来。什么时候荣春娘离府,什么时候不用再敷。

    宝蝶应着,藏好布袋。脸上的神情终于活泛起来,眼里也有了生气。

    骆嫣不再耽搁,宝蝶要送她出门,骆嫣止了她,人多眼杂。趁着没人注目和玖儿快步出了翠苑。

    日已西斜,天边霞光夹着几道墨蓝的云层,自有一种瑰丽。骆嫣望着天边,不由叹了一声。荣家是非地,偏又来一回!预料到一些事的开头,却想不到事的结局,就如宝蝶跳荷塘,就如嫁给了傻子荣玘……

    “三奶奶!三奶奶!可找到你了。”锦鸳从沐熙园跑出来,迎面看见骆嫣,惊呼道。锦鸳跑到骆嫣近前站定,喘息未平,额上的汗已下来了。胖嘟嘟的小脸上梨窝一闪一闪地道:“三爷,三爷和四爷打架了!”

    “什么?”骆嫣抓住锦鸳的胳膊,让她说清楚些。

    锦鸳缩着眼神,“四爷把三爷打了,下午奴婢和三爷在长亭看人下棋,四爷冲过来抓住三爷就走,奴婢脚步不快,追过去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骆嫣放开锦鸳的胳膊,快步跑进沐熙园,玖儿和锦鸳没想到骆嫣的脚步太快,一时怔住,赶紧跟着跑进沐熙园。

    荣玘的额上已缠了白布带,右手吊了布带曲臂挂在脖子上。半边脸颊上几道干涸的血痕,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丝丝缕缕粘着尘泥,让人看着有点触目惊心。见骆嫣进来,叫了一声“娘子!”

    骆嫣一见之下,惊得张大了嘴巴。“荣珏把你打成这样?”

    “哎!”江夫人叹了一声,瞅着骆嫣,眼神有些复杂。

    “我找老太太告状去!四爷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骆嫣边说边往外走。

    江夫人叫住她,“骆嫣,还是回来吧!去告状有什么用?还能让人把荣珏打一通……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江夫人又叹了一声,叫栖凤扶着荣玘回房休息。

    “白白被欺负就这样忍着?”骆嫣不服,她想荣府起码有老太太在,总有说理的地方。

    江夫人盯着骆嫣的眼睛,骆嫣突然明白了什么,感到脸上一阵火辣……

    栖凤扶起荣玘,锦鸳过去要扶,栖凤瞪了她一眼,锦鸳感到委屈,看着骆嫣。骆嫣走过去扶了荣玘,“我扶相公回去吧,玖儿、锦鸳快回去烧水。”

    骆嫣扶着荣玘就走,锦鸳应着小跑着走在前头去烧水了。

    “晚饭让栖凤送过去,只怕玘儿的手不方便……”江夫人担心地看着他们,骆嫣让她放心,晚饭让玖儿去厨房拿,“婆婆放心,我会照顾好相公的。”

    江夫人不再勉强,让栖凤不必去了。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嘱咐栖凤不要将荣玘被打的事告诉老爷……

    锦鸳和玖儿抬了热水倒在沐桶里,骆嫣试了水温合适,让锦鸳帮荣玘更衣沐浴。锦鸳嘟着红红的小脸,“奴婢,奴婢没有服侍三爷沐浴过,以前都是三爷的奶娘祝嬷嬷侍候的……”

    骆嫣“哦”了一声,“那祝嬷嬷呢?”锦鸳讪讪地说祝嬷嬷今日晌午回老家乡下去了。

    骆嫣看了看玖儿,玖儿低着头,慢慢退到了门边。

    “好吧!你们出去吧!准备好吃的,一会相公沐浴更衣就来。”

    锦鸳和玖儿闪身出了门,骆嫣回头看着荣玘,一时不知从哪下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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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夫驾到介绍:
骆嫣重生了,上一世嫌她弃她的荣珏当然滚一边去!这一世她要做一个快乐的单身女汉子,什么潘安貌子建才都是浮云。但是,荣家的一切都不容她放下,那她宁嫁傻子荣玘。其实他不傻,他只是有点憨!看着他无辜天真的眼神,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如果有吃有喝不操心也就罢了,可傻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驯傻夫,晒恩爱,一不留神竟还有异能!傻夫竟然还弄个王妃给她做……(新书《慕天娇》求推荐求勾搭:)傻夫驾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夫驾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夫驾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