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万墨霖登门
第二天是周末,陆希言刚起床没多久,闫磊就上来禀告。
“先生,万墨霖先生求见。”
“万墨霖,他怎么来了?”陆希言有些吃惊,万墨霖是杜月晟留守上海的大总管,辛辛苦苦的守着杜月晟在上海的这份家业。
当然,这份家业如今不断的被人蚕食和缩水,已经剩下不多了,这自古就是人走茶凉的道理。
何况杜月晟恶于日本人呢?
“请万老板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下来。”陆希言还穿着睡衣,不便见客,那样也太不庄重了,对客人也是一种不礼貌。
“是!”
楼下客厅,万墨霖依稀青衫,就带了一个随从,听了闫磊的回信儿,微微一点头,从何小芬手中接过了茶杯,没有半分的不耐。
约莫瞪了三五分钟,陆希言换上衬衫和长裤,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
“万老板,今日怎么有空到舍下来?”陆希言忙抱拳招呼一声。
“墨霖见过陆董。”万墨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年长,就托大,而是相当尊敬的微微一颔首道。
“万老板,请坐。”
“多谢陆董。”
“陆董,本来您当选华董,墨霖应该早登门道喜,只是后面发生那么多事儿,有些不太方便,所以,就拖到了今日,还请陆董您不要见怪。“
“万老板,您太客气了,你是前辈,在法租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希言是晚辈,应该希言前去拜访问候您才是,只是希言事务缠身,没空前往,我应该说一声道歉才是。”陆希言站起来,郑重的道。
“陆董言重了。”万墨霖忙回应道。
“万老板,有事请讲,大家都在法租界讨一口饭吃,又都是中国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陆希言道,“过去万老板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这一点希言是铭记于心,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一二。”
“陆董,那墨霖就直说了。”万墨霖顿了顿,道,“其实,我今天是来当这个说客的。”
“为章啸林?”陆希言有些惊讶。
“是。”万墨霖爽快的承认了,三大亨的产业并没有完全割离,虽说杜月晟不在上海,可属于他的那写公司、银行的股份的分红和收益还得给他。
只是这给多少,怎么给,那就另外说了。
章啸林这么快服软,这倒是出乎陆希言的预料,还求到万墨霖,不,应该是杜月晟,让万墨霖来充当这个和事佬?
“章啸林怎么说?”
“章啸林今晚想在泰来酒楼摆一桌和头酒,请陆董和唐督察长一起,墨霖作为和事佬,把现在这个事儿说开了,大家继续这样斗下去,那只能是让别人得了便宜。”万墨霖道。
“杜老板也是这个意思吗?”
“杜老板在香港,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这个事儿。”万墨霖期期艾艾一声。
“我跟章啸林没什么可谈的,除非他把地下土行和燕子窠都关了,那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陆希言道,“我这个人对公不对私,禁烟是势在必行的,我若是跟章啸林和解了,那我怎么跟法租界的民众解释?”
“陆董,我明白,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去还是不去,您看着办,告辞。”万墨霖点了点头,起身一抱拳道。
陆希言看出来了,万墨霖并不愿意当这个和事佬,他可能是被逼着没办法才过来的。
这除了章啸林,谁还有这个能力能做到?
“闫磊,替我送一下万老板。”
“是,先生。”
……
章啸林找万墨霖当和事佬,这倒是让陆希言感到诧异,这章啸林可不是杜月晟,做事圆通,他的脾气有些固执,怎么会轻易的低头?
难道是故意的麻醉自己,让自己轻敌,或者说,他真的是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希言,小浩来电话了,梦瑶难产,今天早上推进手术室,准备剖腹,现在人还在手术室。”孟繁星焦急紧张的声音传来。
“什么,人在香港哪家医院?”
“医院我具体没听清楚,小浩应该选的是最好的妇产科医院,咱们家不缺这点儿钱。”孟繁星道。
“这事儿,咱们现在着急也没用,只能等结果,在西方国家,剖腹产已经不是多大的手术了,你也别太担心。”陆希言安慰妻子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毕竟那也是在肚子上划一刀。”孟繁星道。
“好了,好了,今天我哪儿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等消息。”陆希言轻轻的拍着妻子的肩膀说道。
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道关,过去了,万世太平,过不去,那就是一尸两命,在这过去,这样的悲剧见到的还少吗?
做女人难,做一个母亲更难,难怪西方人把孩子出生这一天称之为“母难日”。
……
香港,安济医院妇产科手术室外。
孟浩,老孟头,还有贵叔和洪四海,四个大男人紧张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孟老爷子穿着长衫,拄着龙头拐杖,闭着眼睛,嘴里不听的念叨什么。
孟浩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眼神就从来没有从手术室的大门离开过。
贵叔陪着老爷子坐着,也紧张的不时的抬头朝手术室望去。
只有洪四海,他是司机兼职保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一个石头雕像似的。
吧嗒!
手术室门上红色的“进行中”的灯突然灭了!
四个男人一下子全部抬起头,站了起来,尤其是孟浩,那紧张的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了。
“谁是产妇的丈夫?”约莫过了十数秒,手术室的门打开,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护士走了问道。
“我,我是护士,我妻子怎么样了?”孟浩冲上去,激动的问道。
“哦,产妇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腹腔积水,需要住院治疗,另外,恭喜你,孟浩先生,你当爸爸啊了,是个小男孩,母子平安。”护士露出一抹微笑道。
“真的!”孟浩激动的一把抓住护士的肩膀道。
“当然是真的,孟先生,您现在是一位父亲了。”护士对这种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能理解此时此刻孟浩的心情。
“哈哈哈,我当爸爸了……”
老孟头听到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差一点儿没高兴的晕过去了,对他来说,孟浩结婚生子,给老孟家传宗接代,那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现在好了,老孟家终于有第三代了,他当爷爷了。
老孟头眼角湿润了,他总算有脸去见孟家的列祖列宗了。
“护士,我儿子呢,我能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你妻子和孩子很快就会出来了,一会儿,我们会有护士会去病房,详细的叫您如何照顾新生儿……”
妇产科病房内,孟浩抱着儿子,望着皱巴巴的小脸,忽然觉得有一点儿不对劲儿忙喊了一声,
“护士,护士,我们怎么刚才没听到孩子哭呢,这刚出生的孩子,不是出来就要哭吗?”
“这个医学上没有说孩子一出生就要哭,而且,您这是剖腹产,可能开声会晚一些,这些都没关系的。”护士解释道。
“哦哦……”
“让我看看我的小孙子。”老孟头凑过来,满脸都笑开花了,这生下一个带把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突然,小腿一张开。
呲!
一股稚嫩的小水柱喷了出来,刚好老孟头接了一脸。
孟浩愣住了,老孟头也傻眼了。
“我孙子的童子尿,还是第一泡,就喷了爷爷一脸,将来肯定有出息!”老孟头没有恼怒,反而高兴的伸手一抹脸,开心的道。
孩子尿了后,一声响亮哭声传了出来。
“梦瑶丫头,为了老孟家,你辛苦了。”老孟头走到床前,郑重的给奚梦瑶的到了一声谢。
“爸,这是我应该的。”奚梦瑶看着孟浩怀里抱着的孩子,满满的都是母爱。
“小浩,赶紧给你姐和姐夫打个电话去,他们不知道多担心呢。”老孟头忽然想起来,上海的女儿和女婿此刻还都在等着奚梦瑶剖腹产的消息呢。
……
远在千里之外的等待要比坐在手术室外那是更加难熬,因为,他们不但使不上力,帮不上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绪会更加的焦虑。
陆希言是男人,还好一点儿,孟繁星是女人,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是有的。
如果奚梦瑶真的难产出现变故的话,只怕会给她也会带去心理阴影的。
滴玲玲……
客厅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孟繁星一抬头,眼神瞄了陆希言一眼,那意思是,你去接。
陆希言微微苦笑一声,他能理解孟繁星此刻的心情,只有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走过去拿起电话:“喂,陆公馆。”
“老陆,是我,万墨霖是不是去找过你了?”电话那头传来唐锦的声音。
“是,他要去找你了?”
“嗯,今晚章啸林在泰来楼摆酒求和这件事,你怎么看?”唐锦直接在电话里问道。
“章啸林要么是黔驴技穷,要么就是想以拖待变,我们之间,就算我想和,他也未必愿意。”陆希言道。
“这明显就是鸿门宴,那晚上,你去还是不去?”唐锦问道。
“不去,显得我们心虚了,难道,他章啸林还敢公开对我下手不成?”陆希言道。
“就怕到时候他会使阴招。”唐锦道。
“不是还有你嘛。”陆希言笑了笑道。
“中午出来吃个饭,我们见面谈……”
“唐兄,喂……挂了。”陆希言刚要说自己中午没空,没想到唐锦居然不由分说的挂了他电话。
电话刚一放下,还不到三秒,就响了起来。
“喂,唐兄,你听我说……”
“姐夫,生了,梦瑶生了,儿子,我有儿子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你说什么,生了,母子都平安吗?”陆希言激动的问道。
“是的,梦瑶因为剖腹产,医生说有些腹水,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陆希言还没听完,电话就被孟繁星一把抢了过去,“喂,小浩,我是姐姐,你听我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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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一个意外的客人
章公馆。
“老陈,你说这姓陆的小子和唐锦今晚会来吗?”章啸林手里盘着两颗铁胆,脸色阴郁的问道。
“年轻人,心高气傲,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鸿门宴,估计他们也会来的。”陈岐道。
“老陈,这一次,咱们真的是阴沟里翻船,让两个小年轻给拿住了。”章啸林忿忿不已的说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人终归是要给年轻人让路的,不过,这一次,咱们并不是输给陆希言和唐锦,他们的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势力。”陈岐缓缓说道。
“你是说老杜,还是魏廷荣,张廷枢、董少筠、方文那些人?”章啸林问道。
“恐怕不止。”
“不止,还有谁?”
“法国人,英国人,还有我就不知道了。”陈岐想了一下,缓缓道。
“查到谁在背后下黑手了吗?”章啸林一愣,若是以前,他还对法国人或者英国人畏惧三分,但是现在,他背后是日本人,但是以他对陈岐的了解,老伙计还从未没有像今天这般愁眉苦脸过。
“还不知道,但这么多人进入公共租界,而且还携带武器,把我们的仓库给抄没了,期间居然没有一个巡捕过问,这里面一定有工部局警务处的高层跟他们勾结了,具体是谁,一时间还查不出来。”陈岐道。
公共租界警务处不是法捕房,章啸林的势力再大,也做不到无孔不入,杜月晟在的时候,也不敢说自己一手遮天。
洋人,杜月晟也只是敬而远之,不敢过分的得罪,因为那惹来外交纠纷,就是他背后的人也兜不住。
“那又是谁泄露了我们在正礼街日新坊的仓库的秘密?”章啸林问道。
“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还是不能说?”
“阿虎,现在也只能说是怀疑,有这个能力知道咱们在正礼街日新坊秘密仓库的人不是咱们对手就是熟悉咱们的自己人,咱们这批货是从纪云清手里高价购买来的,他要是想知道货物的去处,这并不难吧。”陈岐顿了一下,分析道。
“嗯,纪云清前脚把货卖给我,后脚就出卖我,这可能吗,他跟姓陆的也是有过节的,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章啸林道。
“这是不大可能,纪云清这个人贪财好.色,心眼儿不大,他不可能如此大方的跟姓陆的合作。”陈岐也认同章啸林这个分析。
“那就是剩下一个人了。”
“阿虎,如果真是他,那咱们这一次可真就危险了。”陈岐动容道。
“利令智昏,这一次这姓陆的小子虽然是针对我,可他扛的是禁烟的旗号,他把我收拾了,会放过他黄锦荣吗?”章啸林骂道。
“也许他们私下里已经勾搭成奸了呢?”陈岐道。
“娘希匹的,这是要赶绝老子呀,叶封呢,他有消息没有?”章啸林问道,事情出了之后,余叶封就被他派去杭州了,那里是他的老家,又是他起家的地方,如果能从杭州那边搞到一批货进上海,那眼前的困局就解决了。
当然,有货并不等于万事大吉,有货就有筹码,摆明了车马,正面对杠了。
陆、唐二人的策略就是从源头上赶绝自己,而一旦从源头上堵不住他的话,那就是刺刀见红了。
而这个时候,陆希言和唐锦是不具备这个实力的,就凭禁烟大队的那点儿人呢,真不够塞牙缝的。
章啸林不敢主动攻击禁烟的政策,舆论会喷死他的,混到这个地步,跟街头小混混不在一个层次了,大人物是要脸的。
他也想找禁烟大队的麻烦,可是人家门一关,躲在里面不出来,他就是狗咬刺猬,下不了嘴。
这让章啸林想起了杜月晟门下的那个学生子,陆金石,这两小子差不多,都这么奸猾,还都姓陆,上一次刺杀自己,就是这陆金石背后策划的,这这是跟姓“陆”的杠上了。
这里头会不会有这姓“陆”的有关系呀?
章啸林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疑问。
“老余已经搞到了一批货,运进上海没有问题,日本人那边会帮我们协调,给我们安排一节专门的车厢,到时候我们会派弟兄们押车,直接从杭州运到上海南站。”陈岐道。
“这批货有多少?”
“大概八十箱左右。”陈岐说道。
“八十箱少了点儿,不过勉强够了,让老余抓紧时间,秘密的把这批烟土给我运回上海,要快。”章啸林道。
“我知道。”陈岐答应一声,再没有货源的话,土行和燕子窠就要关门了,到时候,那些客人就要跑了,这损失可就大了。
……
“晚上的鸿门宴,你正打算去?”陆希言与唐锦在中央巡捕房附近找了一个小饭馆,抄了几个小菜。
“人家都把万老板请出来当说客了,我要是不去,那不是太不给面子了。”陆希言嘿嘿一笑。
“你就不怕这章啸林耍花招?”
“咱们都斗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见一面,摸一摸对方的底了,你说呢?”陆希言道。
“你知道的,这要是被记者知道,咱们去赴章啸林的宴,会写成什么?”唐锦提醒一声。
“说我力推禁烟是公报私仇,其实是想分一杯羹,如今私下达成和解了,同流合污了?”
“人言可畏,老陆,你不是没吃过这上面的亏。”唐锦劝说道。
“我的名声不要紧,就算我不去赴这个宴,记者就不会写了,他们照样会写,时间会证明一切。”陆希言道。
“你现在已经被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了,你还想坐实吗?”
“我这个汉奸,稍微有点儿分析能力的人都明白,根本就不是,不能因为我救了一个日本人,日本人在报纸上吹捧我几句,跟一个日本女人合影,我就是汉奸吧,那照这个标准来界定汉奸,那满大街的都是汉奸了。”陆希言笑道。
“你呀,这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懂不懂?”唐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要是实在想去,我陪你,好歹还有我给你作证。”
“好兄弟,够义气。”
“对了,那个‘寻人启事’登出去了,这两天倒是有不少消息汇总到我这里,哑巴张画的那个人确实在那天主教堂附近出现过,但是都没有人能说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又往哪里去的。”唐锦道。
“看来袭击我的日本人非同一般,唐兄,这个案子,你们巡捕房只怕是查不下去了吧。”陆希言问道。
“就我们掌握的线索虽然可以确定凶手的部分特征,可想要具体到某个人,很难。”唐锦道。
“现在有两个选择,对外公布巡捕房掌握的调查信息,但我想,就算你同意,你的上司卡尔总监也不会同意的。”陆希言道,“第二个,专案组继续,但组织和人员减少,调查有明转暗,按照过去遇到这种案子的处理方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不追求,民众更容易遗忘,相信过不了一个月,这事儿就翻篇了。”
“可是那六条人命,我们不应该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我没说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没办法支撑我们调查下去了,我们用‘寻人启事’的方式没有多大的收获,很明显,对方做的非常干净,而且,如果我们继续大张旗鼓的调查,他们就一定会继续躲着,我们就更找不到人了。”陆希言道。
“上海滩怎么突然来了这一支日本杀手,我们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唐锦十分懊恼的挠头道。
“他们不是杀手,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
“军队?”
“一般的杀手组织可没有这么严密的组织和行动能力,他们除了战斗力强大之外,还有非常明确的分工,执行力和纪律性。”
“比军统的飓风行动队如何?”唐锦问道。
“只高不低。”
“看来,你对这支日军战队的评价相当高。”唐锦道。
“袁锐告诉我,那颗爆炸的手雷是一种陶瓷手雷,这种手雷一般装备一些执行特殊任务的部队,所以,我们遇到的是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日军小股精锐的部队。”陆希言道。
“动机呢,他们杀人,总该有动机吧?”唐锦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这日本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你的麻烦吧,老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唐锦狐疑的问道。
“真没有,唐兄,你想多了,我有什么事儿,你不都知道,我一直都待在法租界,又没去过日本人的地盘儿,公共租界都很少去,怎么会得罪日本人?”陆希言道。
“这就奇怪了……”
唐锦也没再追问,他知道,如果陆希言不想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也许真就没什么事儿,或者说,另有隐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
与唐锦分开,回到家中,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的茶水,还有一股香奈儿香水的味道,陆希言奇怪的问道:“梅梅,家里来客人了?”
“嗯,刚走,一个你都想不到的人。”孟繁星从楼上下来道。
“谁呀?”陆希言好奇的问道;
“杨淑慧。”
“她?”陆希言真是吃惊了,虽然说他们在上海跟周福海夫妇有过短暂的交集,可到了上海之后,除了刚到的时候,杨淑慧给孟繁星打过两次电话外,那之后是毫无联系,更别说登门拜访了。
“你猜,她是来做什么的?”孟繁星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陆希言讪讪一笑。
“这一次她来不是为了女人之间的事情,是一件大事。”孟繁星呵呵一笑,“希言,你猜到的话,今晚,你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陆希言嘿嘿一笑,孟繁星脸颊不由的飞起两朵红晕,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
“汪兆铭正在秘密筹开他那个所谓的‘六大’,周福海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助手,可以说是大权在握,杨淑慧这个女人是出了名的官迷,她居然敢冒险跑到法租界来找你,一定所图不小,该不会是邀请你去参加他们的那个‘六大’吧?”陆希言道。
“你,你居然猜到了?”孟繁星吃惊的手指着陆希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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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这浑水咱不掺和
沐猴而冠,群魔乱舞!
“她怎么说?”陆希言十分紧张的问道,跟杨淑慧这样的人来往,那是需要谨慎小心的。
“还是跟我说了一通关于汪兆铭和平救国的那一套话,然后想拉我参加那个‘六大’,作为妇女界的代表。”孟繁星道。
“你怎么说的?”
“我以不懂政治,不想掺和为理由婉拒了。”孟繁星道。
“拒绝的好,这浑水,咱们不能趟。”陆希言道,“不过,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如果杨淑慧再来,你还这么说,如果她邀请你出去做什么,你千万小心,不要答应。”
“你是说,她会胁迫我去参加这个会议?”
“这只是以防万一,你得提防着点儿,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被胁迫参会,日后只怕也是难说清楚。”陆希言道。
“我明白了,我听你的,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对你也很感兴趣。”孟繁星点了点头。
“我现在是法租界的华董,他们还不敢把我怎样,你放心好了。”陆希言道,“还有,家里的事儿,你多费心了。”
局势是越来越复杂了。
想起晚上章啸林设下的鸿门宴,陆希言不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下面的工作只怕会越来越难做了。
……
延安,某窑洞。
“副部长同志,重庆八办转过来的上海‘藏锋’小组密电。”一名机要员推门进来,把一份电文递给了老李道。
“哦,我看看,多大的事居然把电文转到我这里来了?”老李经验的一抬头,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来道。
“这个,我不知道,按照规定,这个只有您能看。”
“哦……”老李接过电文,还是加密的,他就知道,这份电文的可能涉及的机密,干系重大,“小鬼,你先出去,我译一下电文。”
“是!”
“这个老陆,他是吃了豹子胆吗,这样的事情他也敢做?”老李译出电文内容,不由的大吃一惊,一拍桌子道。
陆希言已经属于战略级情报员了,这事儿他一个人做不了主了,得上报。
老李披上一件外套,将电文折叠好了,放进口袋里,匆匆开门后朝一个方向小步快跑而去。
……
下午五点半,陆希言和孟繁星已经在家吃晚饭了,晚上的鸿门宴肯定不好吃,如果不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到时候,就算章啸林的宴席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估计他也不敢尝一口。
这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
外头大门的门铃突然想了。
“老马,去看看,是谁?”陆希言手里的筷子轻轻的一点道。
“好的,先生。”老马放下碗筷,站起来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老马领着唐锦和齐桓两个人直接走进来了。
“哟,唐兄,老齐,你们怎么来了。”陆希言一惊,忙站起来招呼一声,“小何,给客人泡茶。”
“是,先生。”
“喝茶就免了,有吃的吗,给我们两人来点儿。”唐锦走过来,拉开一张椅子,直接就坐了下来。
“小何熬了一锅绿豆汤,我们晚上都吃这个,要不给你们盛点儿?”陆希言一看,这是来蹭饭了。
“行,吃什么都行。”唐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小何,快去,给唐督察长还有齐探长各盛一碗绿豆汤过来。”陆希言一挥手,吩咐道。
“哎,好咧。”小何答应一声,跑去厨房了。
“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好了,六点半直接在泰来酒楼碰头的吗?”陆希言坐下来,问道。
“我刚得到的消息,陆金石跟黄锦荣勾搭上了,他把从咱们手里买走的烟土,转手卖给了黄锦荣,每一箱加价二百大洋。”唐锦小声说道。
“当!”的一声,陆希言手中的汤匙从手上滑落碗中,发出一道脆响。
“消息确认了吗?”
“基本没错了。”唐锦气哼哼一声,“这王八蛋说是把烟土运出上海,他现在居然摆了我们一道。”
陆希言沉默不语,其实这烟土卖给了陆金石,钱货两讫,陆金石再干什么,他们也干涉不了。
他也没相信过陆金石说那套话,什么生产吗啡针(杜冷丁)的原料,货到了人家手里,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陆金石这是将了我们一军。”陆希言道。
“我看,他就是冲你来的。”唐锦道。
“试探我?”
“对,他想试探一下,看你到底对禁烟有多大的决心,来判断,今后是敌还是友。”唐锦道。
“是吗?”陆希言又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绿豆汤,陆金石来这么一出,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是怎么勾结上黄锦荣的?”
“是黄锦荣的管家程曦文,法租界烟土价格暴涨,现在市面上已经超过三分之一的燕子窠没货关门了,这些人是到处找门路呢。”唐锦道,“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谁不眼红呢?”
“纪云清那边呢,他就没有想办法把手伸进来?”
“目前看,还没有伸手的意思,估计是跟章啸林有协议。”唐锦喝一口绿豆汤,赞不绝口,“老陆,你家这绿豆汤熬的真不错,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一点儿,熬了一大锅呢。”
“是吗,再给我来一碗。”唐锦飞速了的喝下一碗,把空碗递给何小芬道。
“闫磊,几点了?”
“先生,六点十分了。”闫磊一抬头,看了钱上的挂钟一眼。
“小何,一会儿太太回来,跟他说,我跟唐督察长有事儿出去了,让她哄两个丫头睡觉。”陆希言吩咐一声。
“怎么,弟妹没在家?”
“放暑假了嘛,带两孩子出去看电影去了。”陆希言道。
“哦,也是,孩子放暑假了,也该好好放松一下,玩一玩了。”唐锦点了点头。
“走吧,可别让主人家等太久了。”陆希言笑笑道。
……
泰来酒楼,今晚不对外营业,被章啸林包场了。
里里外外除了泰来酒楼的厨子和跑堂的,剩下的全都章啸林的保镖,内外三层,别说刺客杀手了,就是一只苍蝇意图不轨,都别想有机会飞进去。
今晚不只是章啸林,陈岐,翁左庆都来了。
门口迎宾的人是陈岐和管家李弥!
万墨霖先到了。
一个人,除了一个司机,连保镖都没带,今天晚上,他充当和事佬,因为陆希言不是帮派中人,所以帮派的那些规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青帮内部纠纷,倒是有一套解决恩怨情仇的规矩,只是现在,这些规矩用不上。
陆希言和唐锦随后也到了。
“闫磊,你留在车上,不用跟着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陆希言让闫磊留在车上等他。
唐锦倒是不惧,与齐桓两人下车而来,看到陆希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有些讶然,这是要单刀赴会呀。
不过唐锦也能理解,上一次就是因为汽车被人动手脚,差一点儿要了麻小五的命,吃一堑长一智,车上留一个人也好。
“老朽陈岐,见过小陆董。”陈岐从台阶上走下来,冲陆希言抱拳一声,李弥亦步亦趋跟随下来
“岐公,久仰大名。”陆希言也是第一次见陈岐,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第一印象给他的感觉很不错,热情,一副慈眉目善的模样。
至于那李弥,四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不愧是章啸林倚重的内务管家。
“小陆董,唐督察长,大帅已在二楼雅厅恭贺二位。”李弥随后也是微微一颔首。
“请!”
从门口进去,分列两旁,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个身穿黑衫绸裤的精装汉子,面孔冷峻的站在那里。
好家伙,这是故意的摆谱儿呢,还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还真是宴无好宴呀。
明明是来求和的,却还摆着一副臭架子,倚老卖老。
一个流.氓头子,就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对于这样的人,陆希言心里是极度鄙视和不屑的。
陈岐嘴里微微一丝发苦,既然是有求于人家,还这样一幅等着人家自己主动上门的姿态,换了谁心里能好受?
不过,他一直都在观察陆希言和唐锦,唐锦自然是一辆冷淡,他的身份,就算章啸林门口相迎,也不算掉价,可他就派了陈岐和李弥,显然还是有些轻视自己。
至于陆希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呢,这样的人要么是毫无城府,要么就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陈岐宁愿相信陆希言是前一种,但,这似乎不太可能,一个能把章啸林逼到如此境地的人,会是毫无城府之辈。
而且从两人上楼的位置也看出来,陆希言在前,唐锦落后半个身位,明显今晚以陆希言为主。
唐锦是什么人,法捕房的三把手,法捕房华人警探职务最高人,除了警务总监和副总监,现在的法捕房还有谁比他的职务更高?
今天晚上的和谈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上楼来,雅间门口,终于见到了万墨霖和一个梳着板寸头,花白头发的瘦瘦的老者,虎目中泛着一丝精光,就是这脸色有些不那么自然。
陆希言不是第一次见章啸林,上一次在公董局会议室内,投票的时候,两人可是当面交锋过的。
那个时候的章啸林是何等的强硬霸绝,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可现在,这个纵横上海滩半辈子的枭雄却多了一份凄凉。
这是他自找的,数典忘祖,卖国求荣,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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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好自为知
“陆董,唐督察长,章某有失远迎,请!”章啸林上前一步,微微的一拱手,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纵横商场多年,章啸林虽然本性未改,可这一手的伪装还是学的不错的。
至少,这一下没有感觉到丝毫敌意。
“章董,请!”陆希言也微微一点头。
话不要说太多,这是他今晚的策略,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时刻都要提防着,而且必须要提防着。
“请。”
“万老板,又见面了。”
“陆董好。”万墨霖微微一颔首,他今晚就是和事佬,该说的,他会说,不该说的,他多一句都不会说。
他岂能不知道今晚这顿饭里面的凶险。
一张大圆桌,八个冷菜已经上了,章啸林这边把管家李弥算上是四个人,陆希言、唐锦,还有万墨霖,一共七个人,一张桌子坐下来,还很富余。
今天是章啸林做东,他自然做的主人的位置,万墨霖和这陆希言是客人,位置安排在章啸林的一左一右,从尊老的角度万墨霖应该坐在章啸林额左首,左为大,但是今晚的主角是陆希言,他又是华董,跟章啸林在地位上是相当的,因此万墨霖坚持让陆希言坐到了左边,而他自己主动坐到了右边。
然后唐锦紧挨着陆希言坐下,万墨霖后面是陈岐和翁左庆。
翁左庆和陈岐,陆希言都是第一次见,陈岐的印象还不错,身上有一种儒雅的味道,这翁左庆明显就是那种好勇斗狠的,对他的敌意几乎是直接摆在脸上了。
没有跑堂的,跑堂的都在外面,甚至连老板吴泰来也只能站在门口伺候着,雅间里只有一个人站着,那就是章啸林的管家李弥。
他在给所有人的酒杯倒酒。
一圈下来,所有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琥珀色的酒液,冰镇的花雕,别有一番风味。
“万兄,陆董,今天难得请到两位贵客前来,章某先干为敬!”章啸林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李弥站在身后,随即给章啸林的酒杯里斟满酒。
“请!”
万墨霖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陆希言微微一洒,也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今晚这场鸿门宴虽说不为人知,可圈子里知道的人不少,章啸林就算再恨他,也不至于在酒里动手脚,那他真就是自掘坟墓了。
“章董,还是说事儿吧,否则,这酒我们可喝不下去。”陆希言放下酒杯,淡淡的一声道。
“好,既然陆董说了,那章某就开门见山了。”章啸林道,“禁烟,章某人不反对,谁都知道鸦片烟土的危害,我章某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我也深受其害,可怎么禁,这还是需要商榷,像陆董这样一刀切的方法,只怕会惹来诸多的问题,甚至会引发动乱。”
“章董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一刀切了?”
“陆董,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断了法租界的烟土的进入的渠道,各大土行和燕子窠都断货了,这难道不是一刀切吗?”章啸林道。
“禁烟,当然要从源头来了,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只要这法租界没有人买烟土,那又何来人吸食烟土呢?”陆希言嘿嘿一笑。
“可是,法租界多少人吸食鸦片,你这一下子断掉他们的货源,他们会怎么样?”章啸林质问道。
“他们又不从我这里购买烟土,再者说,如果能逼的他们戒掉烟瘾,难道不是好事儿吗?”陆希言反问道。
“陆董,你知道的,一旦这些烟瘾发作,又购买不到鸦片的话,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
“这样的人毕竟只有少数,再者说,我现在只能管法租界,其他地方管不了,他们在法租界买不了烟土,可以去别的地方,他们的腿长在他们身上,你我都管不了吧。”陆希言道,他怎么不知道,最近沪西和华界的烟馆儿生意好的不得了,法租界的烟鬼们都跑到那边去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治安隐患,现在都跑出去了,法租界内因为鸦片烟土产生的治安案件明显下跌。
“陆董,话不能这么说,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很多人是靠这个来维持生计的,这些人没了收入,怎么吃饭,凡是事缓则圆,你这般急功近利,又何尝考虑过这些人的生计?”章啸林质问道。
章啸林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失业了,没饭吃了,只怕到时候比那些烟鬼们的麻烦更大。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到时候,打家劫舍什么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章董,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些人有手有脚,除了干这个,难道就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了,哪怕去做工,中有一口饭吃吧?”
“做工,陆董,现在上海滩的失业率是多少,多少人没有工作,到现在还有人饿死街头呢。”翁左庆突然插进来一嘴道。
“这么说走私贩卖鸦片烟土还是好事儿了,那些因为抽大烟,卖儿卖女,弄的家破人亡的又怎么说?”陆希言厉声质问道。
“姓陆的,你什么意思,非要跟我们过不去是吗?”翁左庆脾气上来,站起来,一拍桌子指着陆希言喝问一声。
“左庆,坐下。”章啸林冷哼一声。
翁左庆忿忿不已,但还是坐了下来。
“章董,看来这饭我们是吃不下去了,作为晚辈,我给您一句忠告,悬崖勒马,犹未晚矣,告辞!”陆希言站起来冲章啸林一抱拳。
“陆董,难道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吗?”陈岐站起来,伸手挽留道。
“章董若是能顺应民心,停止走私贩卖鸦片烟土,关掉地下土行和燕子窠,做正当生意,晚辈非常欢迎,至于其他的,晚辈就不敢苟同了。”陆希言平静道。
“陆董这是要对章某人赶尽杀绝吗?”章啸林露出一丝愠怒的表情,他今晚已经相当克制了。
“赶尽杀绝,晚辈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没有鸦片烟土,章董难道就活不下去吗?”陆希言笑道,“我看不见的吧,您的生意可不少,为什么非要盯着这门有损阴德,伤福报的生意呢?”
章啸林脸上阴沉不定,眼底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
被一个小辈如此奚落,嘲讽,甚至是教训,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也许今晚摆酒和谈根本就没有必要的。
感觉就好像自取其辱一般。
“李弥,送客!”章啸林生冷一声。
居然没有当场翻脸,陆希言其实也有些紧张,如果章啸林当场翻脸的话,他跟唐锦只怕很难走出这泰来酒楼。
不过,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可能章啸林真的有几率会翻脸,而现在多了一个唐锦,他就未必敢了。
唐锦毕竟是法捕房政治处的高级督察长,代表法捕房,更代表法国人的里面,他要是出什么事儿,法国人绝对不会轻易算了的。
以章啸林现在这个情况,只怕还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自始至终,万墨霖坐下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想插一句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是你们自己谈崩的,跟他这个和事佬没有任何关系,该做的他也做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了。
出了泰来酒楼。
“老陆,我送你回去吧。”唐锦道,这算是跟章啸林彻底的闹翻了,他是知道的,这些帮派中人,狠起来,那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真把你弄死了,虽然一时会有麻烦,可过几个月,谁又记得呢,这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死的大人物多了,要是报纸上每个月不刊登一两个大人物翘辫子,这个月就真是天下太平了。
“不用了,你还是早一点回去吧,今天是周末,别让嫂子和孩子在家等你太久。”陆希言道。
“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
“真的不需要。”陆希言认真的点了点头,一会儿他还有事儿呢,让唐锦跟着,他还怎么去办事儿。
“先生,这么快就谈完了。”
“开车,去东北小酒馆。”陆希言吩咐一声。
“咱不回家?”
“不回,我想找个人喝酒。”陆希言缓缓道。
“那咱为啥非得去哪儿,那可是公共租界,沪西地界,到了晚上,治安可乱了。”闫磊道。
“没事儿,就凭我们两个人,还有人敢拦路抢劫不成?”陆希言道。
“行,那您坐稳了,我们过去。”
“先生,您看,唐督察长的车跟着咱们呢。”车行了一段路,闫磊一侧头过来,对陆希言道。
“这个唐锦。”陆希言一扭头,拉开车后窗的帘子,果然看都唐锦的车尾随其后,跟着自己呢。
唐锦一定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才一路跟着的。
得,今天晚上是去不了了,本来还想把孟浩媳妇梦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的消息告诉罗耀祖这个做舅舅的,现在这唐锦一路跟着,他还怎么去?
“闫磊,走,回家,不去东北小酒馆了。”陆希言一拍闫磊的肩膀吩咐一声。
“不去了?”
“唐锦这么跟着,我还怎么去,回家睡觉。”陆希言没好气道,不过唐锦也是一片好心,总不能怪人家吧。
眼看着陆希言的汽车驶进了陆公馆的大门,唐锦在示意齐桓开着车从陆公馆前面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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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章啸林的反击
“希言,回来了,不是说跟唐大哥出去赴宴了吗?”
“鸿门宴而已,喝了一杯酒就回来了。”陆希言呵呵一笑,把脱去皮鞋,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觉舒服多了。
“鸿门宴,谁摆的?”
“章啸林呗,除了他,还有谁,看在万墨霖的面子上,我去了。”陆希言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这老家伙,还摆臭架子呢,一个做了汉奸的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日本人得势呢,能并不摆架子吗,你跟人家说什么了?”孟繁星走过去,坐下来问道。
“能说什么,他让我别赶尽杀绝,还拿青帮的势力来威胁我。”陆希言道。
“章啸林在法租界势力很大,现在又有日本人撑腰,只怕接下来,他肯定会对你下手的。”孟繁星道。
“你和孩子最近几天就不要出去了,补习话,把老师请家里来,家里的安全也要留意。”陆希言道。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杨淑慧若是再来,我也有借口拒绝她了。”孟繁星道,“倒是你的安全问题得重视,订购的防弹汽车还有一个月才运到,这段时间,无论是上班还是外出都要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陆希言道,“小何,把下午买的西瓜给切一块来,我有些渴了。”
“筱慧和筱蕊早就吵着要吃西瓜了,我拦着没让,要等你回来。”
“梅梅,你这就不对了,孩子们要吃,先吃就是了,给我留一块就行,还非得等我回来一起?”陆希言怪道。
“你呀,这两丫头迟早会被你给宠坏的。”
“没事儿,筱慧和筱蕊从小就懂事,我再宠她们都不会变坏的。”陆希言道,这两丫头真的很懂事,而且很聪慧。
尤其是筱蕊,很快就融入这个家里了,小丫头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生活,格外的珍惜和懂事。
“闫磊,老马,阿香,小乐,你们都出来,咱们今晚把这个大西瓜给解决掉!”陆希言站起来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听到有西瓜吃,一个个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
“老马,老鬼那边上级的指示下来没有?”
“老鬼没说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华北地区的日军在我们手上吃了不少亏,损失不小,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弹药补充困难。”老马一边啃西瓜,一边说道。
“华北地区,太远了,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呀。”陆希言叹了一口气。
“您做的已经非常出色了,现在,在上级的眼里,您一个人都快抵得上一个师了。”老马道。
“我有那么厉害吗?”陆希言惊讶道。
“这半年,通过咱们筹措并输送进入根据地的各类物资,那是大大的增强我们部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特别是药品,至少减少了三成伤亡比例,听说中央首长们知道了,都对先生赞不绝口呢。”
“老马,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我们这个小组,是所有人的功劳。”陆希言到不是谦虚,而是实事求是,很多时候,他就是动动嘴皮子,安排下去,具体做事的还是胡蕴之他们。
他们这些做实事的可比他危险大多了。
当然,办法大多数还是他想到的,物资也是他想办法筹措的,不然,空有渠道,没有物资,那也不行。
“老马,我跟章啸林今天是彻底的谈崩了,我不怕他用商业上的手段,就怕他来阴的,家里的安全,还请您多照应一下。”陆希言请求道。
“我知道,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了。”老马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儿武器之类的?”陆希言问道。
“不用,还没到那一步,有我在,那些宵小之辈休想进入陆公馆一步。”老马嘿嘿一笑。
“拜托了。”
……
一晃,鸿门宴两天过去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中午都敢出门,一出门那就是一身的汗。
陆希言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吃饭,也不出门,章啸林想要算计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但是法租界的鸦片市场却是水深火热,陆希言联合法国驻军卡死了一切能把烟土运进法租界的渠道。
就算黄锦荣这样的,拥有秘密渠道运烟土进来的,也不敢大规模的出货,高价从陆金石手中买回的烟土,他怎么的也要赚回来。
只有趁这个市场短缺的时候,狠狠的捞一笔,不然,怎么才能把钱挣回来?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黄锦荣手里囤积了一批货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而且正是纪云清卖给章啸林的那批货。
陆金石也是把黄锦荣坑了,卖货的时候,陆金石可没有告诉黄锦荣,这批货跟纪云清和章啸林有任何关系。
陆金石用一部分波斯土替代了辽土,把黄锦荣派过去验货的人给骗了。
其实黄锦荣也是够小心了,陆金石手里这批货出现的太巧合了,为了防止自己被骗,他还是让人专门过去验货了。
得出的结论是波斯土之后,黄锦荣当即没有任何怀疑,马上花钱买了下来,想趁机狠捞一笔。
波斯土比辽土的品质要好一些,价格也高不少,如果按照这个算,黄锦荣买下来并不吃亏。
陆金石也老贼了,不但先用一点儿波斯土骗了黄锦荣派去验货的人,还把包装也给换了,因此,等到黄锦荣往外散货的时候,下面的老烟鬼发现买的烟土不对的时候,闹起来,才发现。
这批所谓的“波斯”土只有不到两箱,剩下的全部都是辽土,这批辽土而且还是新货,全部都是宏济善堂出品!
黄锦荣得到下面的人的禀告,眼前一黑,直接就晕过去了,这下连打针装病都省下,他是真的生病了。
章啸林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他以为在正礼街日新坊被抄走的那批烟土被陆希言和唐锦联手藏起来了,没想到这批货居然已经进入法租界,还在黄锦荣手上。
再一查!
章啸林发现了纪云清暗中跟黄锦荣有过联系。
难道他弄错了,这件事的幕后黑后是黄锦荣,纪云清跟黄锦荣这两个老东西联手算计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扳倒自己,他们两个就可以平分市场了,到时候,还有他什么事情?
何况黄锦荣一直装病,躲着不出来,跟日本人合作也是遮遮掩掩的,自己不亲自出面,这是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至于纪云清,这一次好像挺好说话的,还以为是日方给他施加压力,没想暗地里完了这么一手,简直欺人太甚。
章啸林心里头的那个怒呀!
仿佛印证了章啸林的这个猜测,纪云清的徒弟,‘76’号的吴四宝不知道从那个那里弄到了一批烟土。
这家伙更是不加掩饰,直接把货买进了法租界。
章啸林命人暗中一查,居然是宏济善堂匀给自己的那批烟土,原来是这个龟儿子中途抢了他的货。
吴四宝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章啸林的货,还不是背后有一个纪云清,这件事一定是纪云清唆使的!
他取货和运货的路线都是保密的,外人怎么知道,纪云清跟宏济善堂的关系,想要打听的话不难。
被这两个老货算计了!
章啸林气疯了,他分不清这是落井下石,还是三方联手要他的命。
不,这背后还有法国人和英国人,日本人天天在租界搞事情,弄的洋人们十分不满,可又不能硬来,跟日本人翻脸,只能抗议,但是他们心里头肯定是不爽的,这一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了。
直接找日本人的麻烦,那肯定不行,收拾你一个章啸林还有什么难度?
这是好几方“同仇敌忾”了。
而这样的一个局面就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没忍住,找了一下那个姓陆的小子的麻烦,这虽然是诱因,却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章啸林心里那叫一个恨呀。
“老陈,备一份厚礼去林世群府上,说,今后‘76’号在法租界的行动,我章啸林全力支持和配合。”章啸林吩咐陈岐道。
“阿虎,这林世群可是一条贪吃的毒蛇,咱们若是跟他扯上关系的话,那接下来在法租界就更难生生存了。”陈岐担忧道。
“这天下迟早都是日本人的,重庆的蒋先生还能撑多久都说不定呢,汪先生的门路咱们攀不上,这林世群现在最需要我们,通过他,可以了解纪云清的动向。”
“大帅,这吴四宝可是林世群的部下?”李弥提醒道。
“无妨,那十箱烟土就当是我送给林世群的礼物好了,如果林世群答应咱们这个条件,那纪云清那边就可以缓一下。”章啸林道。
“李弥,你明天去闸北一趟,备一份厚礼去江市长府上,就说我章啸林想要亲自去府上拜访他。”
“咱们跟着江筱庵过去接下的恩怨也不小,尤其是杜老板在的时候,咱们可是联手将他从那个通商银行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来的。”陈岐道,“他能不记仇?”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日本人并不太信任他,而且他自从当了市长后,什么都没捞着,市政都被日本人把持着,除了一个汉奸的骂名,还的时刻提防着军统锄奸队的刺杀,那怕他不帮我,只要能给予我一下方便就可以。”章啸林解释道。
“日本人那边,替我约一下见里甫,我需要尽快的拿到下一批货,这是一场硬仗,我觉得不能向姓陆的小子认输。”章啸林面孔狰狞,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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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上级的决定
“陆希言同志,鉴于你违反组织规定,擅自做主私下与人进行烟土交易,虽然事出有因,主观错误不完全在你,但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和影响,所以下面我宣布南方局对你的处分决定,党内严重警告一次,并想尽一切办法挽回后果和影响。”
“老胡,我接受组织的批评和处分,但现在这批货在黄锦荣手中,这章啸林巴不得我出手对付他呢。”陆希言听完处分决定后,皱眉为难道。
“怎么回事,这批烟土不是卖给了陆金石吗,怎么又跑到黄锦荣手里了?”胡蕴之惊讶的问道。
“这陆金石不是号称七巧玲珑心嘛,这一次,我还真是领教了,这家伙把我也算计进去了。”陆希言尴尬的一笑。
“你这些日子来,虽然遇到一些困难,但都过去了,是该有个人给你提提醒了,我们不给你提,这敌人就会给你提了。”胡蕴之道,“这个陆金石到底什么用意,他为啥要这么做?”
“第一,他是想把水彻底的搅浑了,浑水摸鱼,这第二嘛,唐锦推测,陆金石是冲我来的,想知道我是敌是友。”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估计他不知道,军统内,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不多,唐锦和曹斌这些不算,军统高层估计知道的人也不多,但这些人泄密的可能性极小,再者说,戴雨农现在在后方培养自己的嫡系势力,青帮这些人将来都是要靠边站的,我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会告诉陆金石,只怕是连杜月晟都不知道。”陆希言道。
谭四来过电报了,滇越铁路这条线,现在每个月给戴雨农超过十万大洋的收益,手里有钱的他,正在大肆的扩从实力呢。
这个时候,真是他跟戴雨农的蜜月期,上海这边,戴雨农都给唐锦下死命令,只要他不跟**来往,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当然,具体原因戴雨农是不会跟唐锦明说的。
走私来钱这个秘密,那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戴雨农可信不过别人。
他在戴雨农眼里,还是一个走私的商人的身份居多,还有,就是“军师”推到前面的代理人。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通过你跟‘军师’取得联系?”胡蕴之想了一下,忽然问道。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陆希言点了点头,“然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我呢,明知道,我迟早会知道的。”
“这批烟土既然到了黄锦荣手里,那是很难再弄回来,销毁了,你这事儿难办了,要不然给上级去电,把你的情况解释一下,上级应该是能理解的。”胡蕴之道。
“我再想想,你先别忙着给上级去电,想好了,让老马通知你。”陆希言摇了摇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周福海的老婆杨淑慧前天突然来家里,想让梅梅去给她当他们那个‘六大’的代表,梅梅以不掺和政治,不感兴趣的理由给拒绝了。”
“这事儿,你媳妇儿已经第一时间上报了,还是我亲自去取的消息,现在上级还没有指示,不知道是什么态度,这一次你们虽然拒绝了,可万一还有下一次呢,你们跟周福海夫妇有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未来是否可以利用,陆希言同志,希望你要考虑一下。”胡蕴之道。
“老胡,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猫的意思?”
“老猫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关键还在于你,还有,你现在的保密级别已经提升到了战略级了,中央的首长们都知道你了,对于你的使用方面,老猫现在也做不了主,必须上报中央才能决定。”胡蕴之道。
“有那么重要吗?”
“你可别小瞧你自己,你现在这个身份和位置,对党在上海的沦陷区的工作多重要,除了情报和物资,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给我们的同志和爱国人士提供保护,你的身份可以影响到法捕房的决定,这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具备的。”胡蕴之道。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自己还真的蛮重要的。”陆希言嘿嘿一笑。
“少贫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胡蕴之啐骂一声。
“这火我是点起来了,就看能烧到什么地步了。”
“这些人可都是老江湖,身边的聪明人也不少,就不怕被他们看出什么来?”胡蕴之道。
“看出来又怎么样,他们本来相互之间就有恩怨,疑心病又重,又好面子,只要一点儿火星儿,下面的人自己就先动起来了。”陆希言笑道,“等着看好戏吧。”
“希望跟你猜测的一样。”
……
从通闽茶庄出来,陆希言上了汽车。
“去东北小酒馆。”本来早就该去了,耽搁了两天,只好现在过去了,对于罗耀祖的身份,陆希言还真是有些好奇。
他让郭汉杰查过,却没有太多的线索,仿佛这个人凭空出现似的,孟家两姐弟这个舅舅太神秘了。
当然不能直接开车过去,闫磊和陆希言把车停在了蒙安大药房沪西总店,然后各自换了一套普通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去的东北小酒馆。
“两位客人,吃饭呐?”伙计一瞧陆希言,就认出来了。
“有包间吗?”
“有,您里面请。”伙计忙应了一声,将二人迎了进去。
还是那间包间,伙计开门把两人让了进去,把吊在屋顶的风扇打开了,有风,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两位,吃点儿什么?”。
“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吧。”陆希言淡淡的一挥手道。
“好的,二位稍等,我去叫老板。”伙计也知道,陆希言来吃饭只是借口,见自家老板才是目的所在。
后厨。
“头儿,您那位外甥女婿来了。”
“哦,稍等一下,我把这道菜炒好了,萨鲁这小子今天肚子不舒服,这道菜客人都催了好几次了。”罗耀祖点了点头。
“要不我去说一声?”伙计问道。
“不用,让他等一会儿没关系,自家人。”罗耀祖麻利儿的颠起锅道,“你去前面招呼客人去,小吴一个人忙不过来。”
……
“先生,您怎么想起又来这家店了?”闫磊好奇的问道。
“浩子媳妇生了,总不能不告诉舅姥爷一声吧。”陆希言嘿嘿一笑,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润了润喉咙道。
“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然,今晚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这件事,不过,到了家里可不许乱说。”陆希言道。
“那万一太太问起来,我咋回答?”闫磊讶然道。
“你就说我是来告诉他孟浩媳妇生了的事儿,其他的不要提。”陆希言道,“这里头涉及的事儿太复杂,连我都没整明白。”
“噢,这个没问题,不过,您要跟这位舅姥爷说啥?”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希言神秘的一笑。
陆希言并没有骗闫磊,有关罗耀祖跟孟家的事情,他确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罗耀祖自己,过去是干啥的,现在又为啥突然回来了,还暗中跟孟浩见了面,帮他查案破案,这里面又有啥目的。
他都想一一弄清楚。
约么过了五六分钟,门口的挑帘动了一下,罗耀祖那圆圆一张脸进来了,红红的脸蛋,鼻子,额头上满是汗珠。
“希言,对不住,后厨人手不够,我过去搭了一把手。”罗耀祖走了进来,解释一声道。
“没事儿,舅舅,我们是自家人,不着急,您要是忙的话,我们还可以再等一会儿。”陆希言微微一笑。
“其实,我替的那个家伙今天西瓜吃多了,跑了几趟厕所,现在他回来了,我也就解放了。”罗耀祖嘿嘿一笑,“吃点儿什么,舅舅我给你们做去,上一次你们吃的是我手底下大厨做的,今天,舅舅给你们露一手,怎么样?”
“行呀,让我们也尝一尝舅舅您的手艺。”陆希言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着,舅舅给你们弄几个菜去,回头,咱们三个喝一口。”罗耀祖又满脸开心的去了。
“舅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浩子媳妇生了,大胖小子,您当舅姥爷了。”
“是吗,那就更得庆祝一下了。”罗耀祖听到这个消息,那更是眉开眼笑了,比自己生了儿子都高兴。
“头儿,恭喜呀,荣升舅姥爷了!”阿莱笑嘻嘻的凑过来道。
“是呀,今儿个是个高兴的日子,通知下去,东家有喜,今晚所有客人,打八折。”罗耀祖吩咐道。
“得咧!”
一会儿的功夫,罗耀祖就归置出四个凉菜和四个热菜出来,三个人吃的话,那是太浪费了。
不过,高兴的日子,浪费一些也没什么,吃不完的,还可以冰镇起来,留着下一顿再吃。
“舅舅,今天咱们可不能喝烧刀子,那酒可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令喝。”
“哪能呢,我要是现在还只卖烧刀子,我这小店还有生意吗?”罗耀祖嘿嘿一笑,“早就准备了凉啤酒了。”
“哦,是吗?”
“阿莱,把酒拿进来。”罗耀祖喊了一一声。
“来了,老板。”
阿莱拎着一个篮子进来,里面是七八瓶啤酒,看酒瓶上的商标,是上海啤酒厂生产的友啤。
这可是上海滩最流行的三大啤酒品牌之一,德国人的技术,工艺先进,严谨,很受上海市民的喜爱。
“本来怡和啤酒的口味更好一些,不过,怡和啤酒厂现在让日本人占了,生产的啤酒虽然品质不变,可喝怡和啤酒,等于是给日本人送钱,咱不干那事儿。”罗耀祖嘿嘿一笑,开瓶,拿大玻璃杯给两人满上道,“这都是用深井水冰过的,大热天的,喝这个最痛快了!”
“来,咱们走一个!”
“干杯!”
还别说,这用深井水冰过的啤酒,虽然还有那么一丝苦涩的味道,可喝起来舒服多了,比吃雪糕还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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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帮我找一个人
“来,来,希言,吃菜,吃菜,尝尝舅舅的手艺?”罗耀祖今天是真高兴,姐姐虽然故去了,可外甥有后了,老姐姐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他呢,到现在也是孑然一身,而且也一把年纪了,传宗接代的想法也淡了,老罗家虽然绝后了。
可是这血脉总算延续了下来。
这孟浩就如同是他的孩子,他当舅姥爷了,又升了一辈儿,能不高兴吗?
太高兴了。
菜都是家常小菜,但做的都相当精致,这就是个小酒馆,也不可能去购买那些珍贵的食材,这里是面向普罗大众的。
味道很不错,就这手艺,罗耀祖堪比许多大厨了。
“舅舅,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几样菜比我公馆的小何做的那是一点儿都不差。”陆希言尝了几口道。
“你家那个厨娘的手艺是真不错,小浩跟我讲过,原来他喜欢在外面吃饭,后来,这小何来家之后,他再吃外面的饭菜就索然无味了,这在外面凑合吃点儿的坏毛病倒是给改掉了。”罗耀祖道。
“他连这个都跟您说了?”
“我跟小浩的关系,其实,说来话长,你媳妇和我那姐夫都以为我失踪了十多年没回来,其实这中间我回来过的,还待了一段时间,只有小浩这小子知道,那个时候小浩刚中学毕业,他呢,不是读书的料,整天在街上跟一帮小子瞎混,后来,才进了巡捕房……”
孟浩一开始在巡捕房是没有正式职位的,跟着老孟头后面两年,直到老孟头自己退休,才把儿子给安排进去。
要不然,想进巡捕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有老孟头过去的人情在,孟浩也爬的快一些,不到二十岁就做了二等探员,当了巡逻组的组长,这换别人的话,那不足钻营,不花钱根本办不到的。
“你没去见他们,为什么?”
“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如果跟他们牵涉关系太多,会给他们带去危险的。”罗耀祖道。
“浩子呢?”
“其实,我也没想跟浩子相见,那也是一个意外,是他把我给认出来了,所以,我才与他相认。”罗耀祖道。
“舅舅,咱们既然是一家人,你跟浩子相认了,我也见了,你是不是也开诚布公的跟我说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呢?”陆希言道,“万一哪一天,你出事儿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罗耀祖苦笑一声,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我本不想把你们拉进来的,但是,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活在这个乱世中,有几个能左右自己命运的,舅舅,咱们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陆希言道,“莫非,你是信不过我?”
“不,不是,希言,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我是怕给你带来危险和麻烦。”罗耀祖道。
“舅舅,我现在的麻烦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够多了,也不差您这一个。”陆希言呵呵一笑。
“是呀,我都想不到,你一个堂堂留法的医学博士居然有这么大的案子敢去招惹章啸林这样的人,还把一个堂堂青帮大佬逼到如此地步,舅舅佩服。”罗耀祖冲陆希言一竖大拇指,赞道。
“没办法,他要动我的家人,我总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砍吧。”
“其实,你为什么非要去争那个华董的位置呢,这个位置对你来说,完全是个烫手的山芋。”罗耀祖疑惑的问道。
“其实这也是被逼的,我不争,那余叶封就会成为华董,这样一来,法租界华人纳税会就会成了日本人插手法租界的工具,这对国人来说,是一场灾难性的。”陆希言道。
“你一个医生,为什么要跟政治扯上关系?”
“到我这个位置,就算我不关心政治,也撇不开,根本无法独善其身,日本人早就想拉拢我,利用我,都被我婉拒了,一次,两次还可以,一旦等日本人失去了耐心,舅舅,您应该比我清楚这个后果。”
“你需要一个身份来保护自己,至少让日本人对你有所忌惮?”罗耀祖明白了陆希言的想法。
“是的,华董的身份对我有用,至少目前日本人不敢轻易的对我下手。”陆希言道,“只要我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我就是安全的。”
“但这是迟早的事情。”罗耀祖迟疑一下道。
“拖一时,是一时,以拖待变,我的父母都是在日本人的轰炸中,我是不可能跟日本人合作的。”陆希言道。
“据我所知,眼下的局势对我并非有利,你和繁星有没有考虑去别的地方生活,比如说,香港或者美国?”罗耀祖试探的问了一句。
“如果想走,我早就走了,还会留在上海?”陆希言道,“梅梅她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的,还有祥生叔,他虽然人在香港,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落叶归根,不为别的,就为了婶子还在这里,他也绝不愿意离开的。”
故土难离。
这一点罗耀祖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是上面让他回来,只怕他这辈子可能也要客死异乡了。
“来,不说那些糟心的事儿,来,喝酒,为了我那刚出世的小侄孙。”罗耀祖举杯道。
“干杯!”
“对了,希言,我那小侄孙取名没有?”
“这个,我还不知道,这取名是孩子父亲的责任,浩子应该早就想好了吧。”陆希言一愣,这种事儿,他这个姐夫的可不好越俎代庖。
“你回去问问,一定要叮嘱浩子,给孩子取一个响亮的名字。”罗耀祖重重一声,说完叹息一声,“可惜,我不能去香港,不然可以亲眼见一见,抱一抱我这小侄孙。”
“以后有机会的。”
“对,有机会的,哈哈,今天我真的很高兴,希言,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么好的一个消息,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罗耀祖真的是许久没有这么激动和开心了。
“干杯!”
“对了,你跟梅梅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好像还比小浩早,他这都生儿子了,梅梅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这个,梅梅还在上学,为了不影响她学业,我们约定了,暂时不要孩子,等她毕业了,我们再生。”陆希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老孟头不知道吧?”罗耀祖嘿嘿一笑,表示理解,他不是那种迂腐之辈,要不然,孟浩也不会跟他聊得来,而且什么话都说了,比跟他爹还亲。
“这事儿还请舅舅您代为保密。”
“明白,明白,我那姐夫吧,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转不过来,真不明白我姐当时怎么就看上他了。”罗耀祖吐槽道。
“舅舅,我来还有一件事求您帮忙的。”陆希言话锋一转,这才是他今晚来找罗耀祖的真正的目的。
“什么事儿,只要舅舅能帮的,一定帮忙。”罗耀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闫磊。”
闫磊听到陆希言叫他,忙放下手中的酒杯,从怀里掏出一张《沪江日报》来,递给陆希言。
陆希言将报纸在手中展开,然后将一面翻出来,递给了罗耀祖。
罗耀祖有些惊讶的伸手接了过来,看到版面的右上方,有一则寻人启事,还附有一张人物的画像。
他微微一愣,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则寻人启事呢,这两天,凡是关注新闻的,谁不知道这则寻人启事,连续刊登了三天了,听说,这刊登寻人启事的背后的人连续买了一个星期的版面。
也就是说,后面的几天,在这张报纸,这个版面上,还会刊登同样的“寻人启事”。
“希言,你给舅舅看这份寻人启事做什么?”
“舅舅怎么知道我是让你看的是这份寻人启事?”陆希言微微一笑,他知道罗耀祖一定有隐藏身份,所以,什么都没有,故意的试探,没想到,这一试,还真是试出一些端倪来了。
“好你个希言,你这是故意的给舅舅下套呢。”罗耀祖苦笑一声,自己一时不察,居然中了陆希言的套了。
“我知道舅舅你能量不小,能不能帮我查一查这个人的身份。”陆希言平静的道。
“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背后刊登寻人启事的人是你?”罗耀祖颇为惊讶的问道。
“那天晚上我若不是临时起意来见舅舅你,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而这个人就是想要我命的杀手的其中之一。”
“你说什么,这是袭击温莎旅馆的凶手之一?”罗耀祖大吃一惊,严重精光一闪,他再厉害,法捕房对调查的资料严格保密,他也并不知道情况,所以,才会吃惊。
“对,他曾经在温莎旅馆对面的天主教堂阁楼上对我住的房间实施观察,有没有参与袭击行动,我就不知道了,但他肯定是知情.人。”陆希言解释道。
“你们既然知道这个是凶手,为何不下通缉令,反而刊登这个寻人启事,这不是告诉凶手,他暴露了吗?”
“我们讨论过,通缉令一发,只怕就算有人见过此人,也不敢提供线索了,毕竟这是一伙儿穷凶极恶的歹徒,但是寻人启事就不同了,如果有人看见他,或者有其他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让我们可以找出他的生活活动的范围,这样反而便于我们能找到他。”陆希言道。
“但是,你们这样做,也是打草惊蛇了,一旦这个寻人启事被他看到,肯定会躲起来,不会让你们找到的。”
“因为我们别无他法,我们手中除此线索之外,什么都没有。”陆希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希言,你也太看得起舅舅了,舅舅虽然有点儿能耐,可连你们法捕房都找不到线索的人,舅舅怎么找得到?”
“那给我投递恐吓信的人不也是舅舅帮浩子找到的,还有,吴秃子的藏身之处……”
“打住,希言,你别说了,舅舅答应帮你找,但是我不敢打包票能找到,这总行了吧。”罗耀祖一伸手,制止陆希言说下去了。
“那就多谢舅舅了,若是有消息,直接找闫磊就可以了。”陆希言微微一笑。
“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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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瘸腿走路
第681章:打起来了“头儿,咱们正帮他查吗?”
“就算他不找上门来,我们就不查吗?”罗耀祖白了阿莱一眼,“萨鲁呢,怎么人又不见了?”
“哦,去茅厕了。”
“他这一晚上都去了几回了,回头真的要给他找个大夫看看了,年纪轻轻的,肾就不好,怎么才能传宗接代?”罗耀祖慨叹一声。
“头儿,回头我一定给萨鲁找一个好一点儿的郎中,让他好好瞧瞧。”阿莱嘿嘿一笑,附和一声。
“阿莱,你就没看出来,这是咱们老熟人吗?”罗耀祖把报纸往阿莱怀里一塞道。
“熟人,是谁呀?”
“你这眼神儿,这小子刮了那撇小胡子,你就认不出来了?”罗耀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
“我看看……”阿莱展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
“头儿,还真是他们?”
“是呀,阴魂不散,从东北一直追到关内,现在居然一路追到上海来了。”罗耀祖咬了咬牙道。
“头儿,我看他们未必知道我们在上海,就凭服部家的追踪术,不可能找到我们的。”阿莱道。
“但是他们已经来了,就算不是冲我们来的,咱们也不能放过这帮畜生,在东北杀了咱们多少抗日的同袍。”罗耀祖道。
“他们怎么跟您这外甥女婿扯上了,这八竿子打不着呀。”阿莱道。
“说的是,我这外甥女婿虽然有些身份,脑子也灵光,可怎么就跟服部这家伙扯上关系了呢?”罗耀祖低头思考了一下道,“阿莱,把咱们能动用的关心都动起来,服部一男这个家伙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收集咱们中国的冷兵器。”
“明白,要不要咱们设个局,把人引出来?”
“不急,先暗中调查看,先把人找到再说。”罗耀祖吩咐道。
“明白。”阿莱会心的一笑,这一次,他们在暗,服部一男在明,信息如此不对等,得抓住机会好好算计这家伙一下了。
罗耀祖有些头疼,感觉自己这个外甥女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他居然直接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想要花一点儿时间来重新认识一下陆希言了。
……
“闫磊,刚才吃饭的时候,就看你表情,好像有许多疑惑要问?”陆希言坐上汽车,闫磊发动汽车后,准备回家。
“先生,浩少爷能抓住吴秃子还有那个给您送断指恐吓信,原来是这位罗先生在背后办他,可我不明白,这罗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做到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闫磊道。
“你是怀疑,这个罗耀祖是有别的身份?”
“嗯,先生,在上海滩,能有此本事和能力的,而且有隐身在这么一个小酒馆,颇有大隐隐于市的味道,还真不是一般人。”闫磊道,“要不要让五哥调查一下这个罗耀祖,他虽然是你您的亲戚,可亲戚未必就会是一条心。”
“可以让汉杰调查一下,但不要太深入,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陆希言道,“我想,他会配合汉杰的调查,给我们一些信息的。”
“配合?”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您说呢?”闫磊诧异一声。
“我问的跟你们调查得到的是不一样的,再者说,他若是愿意跟我说,早说了。”陆希言笑笑道。
“……”
“不明白,呵呵,你以后就明白了。”陆希言笑道,“罗耀祖这条线,今后由你亲自掌握,除了汉杰之外,不要跟第三个人提起。”
“是,先生。”
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嘘,小声点儿,刚睡着了。”陆希言推门进入客厅,正好看到孟繁星从两丫头的房间内出来。
陆希言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脱下皮鞋,直接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走过来了。
“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呀,挺好的,就是锦云来过,本来说等你一起吃晚饭的,结果你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锦云吃完饭,我让小乐送她回去了。”孟繁星道。
“锦云来,有什么事儿吗?”
“锦云的父母要来上海,就这两天,还有那严朝旭的父亲严同也要过来,根据咱们之前的那个提议,严家同意了,现在就看严朝旭本人的意见了。”孟繁星道。
“怎么,这严朝旭不答应吗?”
“也不是不答应,只是,还没联系上。”孟繁星道。
“他人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联系不上呢?”陆希言奇怪的问道。
“我也问过锦云了,严朝旭的父母也只知道他在上海,但具体在住哪儿,他们也不知道。”孟繁星道。
“那这个严朝旭工作的公司或者机构呢,这总有一个地址吧?”
“严朝旭从小对绘画兴趣比较大,一开始学的是国画,后来跟一个老师学了西洋画,后来去了日本留学,跟着一个叫什么鸠山的老师学习,回来后,具体干什么,就连他的父母都不清楚,据说收入蛮高的。”孟繁星道。
“收入不错,那他的个人艺术造诣应该不低呀,那这个人应该是小有名气,应该是能查到的,上海滩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反正等他父亲来了,我们也就知道这个严朝旭干什么的了。”陆希言道,“对了,这严朝旭应该知道锦云回上海了,他就没去医院找过她吗?”
“没见到,锦云这些日子跟着我在丽瑛姐那里补习英文呢,这要去美国留学,英文不过关,可不行。”孟繁星道。
“是,是,应该的,如果要出去美国的话,那下个月就要出发了,从上海到美国,坐船得一个多月呢,搭飞机快一点儿,但锦云人生地不熟的,中途还要转机,比较麻烦。”陆希言道。
“会不会耽误入学?”
“我已经给美国那边的奚伯父问过了,梦瑶的哥哥也是学医,以锦云的成绩,只要英语过关的话,是可以申请美国大多数大学医学院的,但顶尖的大学的话,就不好说了,得通过他们的测评才行,当然,如果有名气的老师推荐的话,会加分不少的。”陆希言道。
“你的推荐信管用吗?”
“呵呵,他们那边说,我虽然在国际上有那么一点儿名气,不过还不太管用,主要是,我资历太浅,又是中国人,他们不太相信中国人的。”陆希言讪讪一笑,“实在不行,我求一下我的老师丹尼尔,他的推荐信可比我管用多了。”
孟繁星点了点头,可陆希言自己知道,西方人的思维和习惯跟东方人不同,他们一般很注重自己的信誉,讲规则,如果是陆希言,丹尼尔绝对不会吝啬一封推荐信,而如果是隔了一层的巫锦云,他就未必会写了。
没有见到本人或者了解到具体情况,素来治学严谨的丹尼尔是绝对不可能写这样一封推荐信的。
陆希言想过了,再不行,可以去求一下震旦大学医学院乔治院长,他的一封推荐信要比他份量重得多。
总之,一定给巫锦云争取到最好的学校。
“行了,赶紧洗澡去吧,这一身的馊味儿。”孟繁星哼哼一声,催促一声。
“得令,夫人!”陆希言嘿嘿一笑,扮了一个鬼脸,上楼去了。
……
章公馆。
对章啸林来说,这是他半辈子纵横上海滩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虽然不做鸦片烟土生意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可那是他的一条大.腿,如果从此这生意不能在法租界做了,那他今后就要瘸腿走路了。
别的地方不是不可以做,可那都已经被人占了地盘儿了,你要做,就得跟人家抢,跟人家厮杀。
这地盘儿可不是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来的。
沪西那边是鱼龙混杂,各种势力都把手伸到了那里,章啸林也有一些,但随着他手里的货一缺,属于他那块的一下子就被人吃掉一大块。
至于法租界这边,那就更不必说了,他手下的土行和燕子窠一半以上处在歇业状态,还有一半儿主要是半开业,只供应相熟的客人,但这也维持不了多久。
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可都没有法租界的利润来到大,法租界的烟土生意所获丰厚,几乎占了他烟土买卖的百分之八十。
“怎么样,左庆,沪西那边我们还能从别的地方弄到货吗?”
“现在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我们被逼到悬崖上了,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少高香了,市面上货物紧缺,就算从临近地区调运,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翁左庆沮丧的说道。
“李弥?”
“大帅,姓陆的小子上班待在医院基本不出,下班后,直接回家,所有应酬都推掉,陆公馆附近全部都是安南巡捕,我们的人只要靠近,就会被驱离,根本靠近不了。”李弥道。
“他的家人呢,难道也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吗?”
“他太太倒是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过,都能她身边有两个女保镖,一个叫阿香,过去是小脚阿娥的徒弟,功夫不弱,不知道怎么被收复了,还有一个假小子,叫小乐,什么来历,不知道,但也是个练家子,随身都带着家伙,据说,都有巡捕房颁发的持枪证。”李弥期期艾艾一声。
“老陈。”
“老余来信了,明天他亲自把收购上来的八十箱烟土从杭城运过来,预计明天晚上回抵达上海南站。”陈岐道,“已经跟南市日本宪兵队的小野队长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他会以检查和抓捕抗日分子的理由,派兵进入上海南站,给我们提供保护,以防止有人对这八十箱烟土下黑手。”
“好,只要这批货到手,我们就能撑下去,先不要管法租界,把其他地区的失地给我夺回来。”章啸林咬牙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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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沪西大乱斗
沪西,吉祥赌档。
“老西儿,今天手气怎么样?”赌档的熟客了,见了面很自然的招呼一声,不过听着声音,虚情假意的很。
赌档开门,赚的就是赌客的钱,何况十赌九输,真正能从赌场赢钱的,有几个能轻轻松松拿走的?
这凡是沾上一个“赌”字儿,那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当然,比起“大烟”来说,赌的危害还稍微轻一些,但往往抽大烟的,也是彻头彻尾的赌徒。
赢了钱的赌徒,自然想着去烟馆抽一口大烟,想着做一回神仙,钱花没了,再去赌场,借高利贷,利滚利,最终倾家荡产。
在沪西,这块三不管的混乱之地,赌档,烟馆,那都是挨着的,还有典当行,一条街上,上百家。
比起法租界来说,燕子窠还不敢公开开门营业,这里,完全不需要遮掩,就跟合法公开的买卖一样。
“还行,今天手气不错,赢了不少了,嘿嘿。”那叫老西儿的赌客一咧嘴,露出两排大黄牙,有些得意的回了一声。
“这么说,今晚去翠红院乐呵乐呵了?”
“嘿嘿,走了……”
“这老西儿,今天走狗.屎运了,居然还赢钱了,话说,这小子哪来的本钱?”那人小声嘀咕一声。
“阿笙,你说什么,老西儿赢钱了?”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阿笙的一句话让赌档看场的水哥听见了,不由的心生怀疑,走过来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今天怎么就赢钱了。”阿笙道,“听说,还把过去的赌帐给还掉了。”
“哦,他哪来的钱?”水哥质问道。
“不知道,反正好几天没见他了。”
“去查一下,这老西儿这两天到底干什么了,哪来的钱?”水哥吩咐手下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信息就反馈过来了,老西儿帮人带货进法租界,不用说,这货是什么,一听就明白了。
老西儿才刚躺下抽两口,就被水哥带人给揪了出来。
不用什么手段,老西儿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纪云清招募了一批人,暗中给法租界的燕子窠走货,而这些燕子窠很多都是章啸林手下的场子。
而水哥恰好拜在章啸林一个徒弟门下,章啸林算是他的师爷了。
纪云清暗中挖章啸林的墙角!
这还得了。
问清楚是谁让老西儿带的货,都有那些人,水哥带着吉祥赌档的人直接就冲了过去,把纪云清名下的一个烟馆砸了!
这一砸,纪云清跟章啸林之间的矛盾就彻底激化了!
一场大乱斗在沪西地面上上演了,纪云清在沪西地面上力量可比章啸林强,但是章啸林本来在青帮中就属于能打的那种,手底下人那都是狠茬子,人虽然少,可打起来不落下风。
而且,法租界这边没什么生意,这边门一关,都去沪西帮场子了。
沪西,尤其是越界筑路地区,一下子打成了一锅粥了。
不但是晚上,白天也是冲突不断。
工部局警务处的巡捕一开始还出面干涉,后来,只要这些人不在自己管辖的路段干仗,不伤及无辜,基本上就不管了。
沪西的治安一下子变得恶化起来,各种势力开始浑水摸鱼起来,各大医疗诊所和医院爆满,就连药店的生意也比平时好了好几成。
一晃,三天过去了。
这场陆希言亲手引发起来的争斗在沪西地区愈演愈烈,而法租界反倒异常的平静,黄锦荣本来已经下令暂停出从陆金石手里买下的那批货。
一看章啸林在沪西的局面焦头烂额,他便又偷偷的出货了,这个时候,他不快一点儿抢地盘儿,那就太傻了。
巫锦云的父母和严朝旭的父亲一起到的上海,陆希言没有出面,也不好让孟繁星出面,他让成诚和闫磊一起去接的人。
把人安排住进了万国饭店。
晚上,陆希言在万国饭店为巫锦云的父母巫贤夫妇以及严朝旭的父亲严刚接风,当然了,晚上他是带着孟繁星一起出席的,陪同的还有巫锦云的三个师兄,以及巫锦云名义上的未婚夫,严朝旭。
人名字是听说了很多次了,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巫家人和严家人也都知道了,报纸上写的都是些小报记者猎奇,胡编乱造的东西,巫锦云的老师虽然年轻,可早已娶妻,而且年轻貌美不输给她半分。
何况陆希言跟孟繁星的恩爱的名声也是有口皆碑的,还费心的张罗女儿出过留学,巫贤夫妇自然是感激不已,深感愧疚,自己这是胡乱猜疑,冤枉了好人。
再者说,要真有那个意思,人家费劲心思把人送出去干什么,到时候还不是人财两空?
严朝旭的父亲严刚,看上去很像一个乡下土财主,脸也圆,身材也是圆圆的,五十多岁了,倒是身体挺康健的,就是走起路来气喘吁吁,怕热出汗,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他是不愿意大老远的跑到上海这个大火炉来的。
相比之下,巫锦云的父亲巫贤有点儿老学究的意思,颌下三寸长须,脸庞清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因为也是大夫,所以,他对陆希言也算是和颜悦色了,得知陆希言并没有瞧不起中医之后,话语上也不由的亲近许多。
话题也更多了。
陆希言对严朝旭观察的比较多,这家伙年纪比自己小三岁,瘦瘦的,眼神之中透着一丝高傲,仿佛在国外留过学的,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样的情况在许多留洋归国的人身上都存在,自以为出过喝了一点儿洋墨水就瞧不起国内的人可不少。
不过,一个从小天赋出众的人,的确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
严朝旭在上海东亚同文院工作,担任美术老师。
东亚同文院。
陆希言和孟繁星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个是日本人在上海培养“亲日”的汉奸精英分子的高等学府,同文院的课程有许多都是有关所谓“日中”友好的洗脑内容。
一些涉世不深的学生很容易被骗,然后洗脑,最后沦落成为侵略者的帮凶,甚至死不悔改。
当然,也不能说东亚同文院培养出来的都是汉奸卖国贼,也有学生头脑清醒,反而更清楚的认识到日本人的阴谋和野心。
很凑巧的是,在上海东亚同文院里,老猫给的那份名单中,就有一名自己同志在里面工作,如果想调查严朝旭,倒是可以启用一下。
这是私事儿,陆希言想了想,还是否决了,不能因私废公,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都是要在关键的时刻才发挥作用。
严朝旭刚回国,又不是什么特殊人物,想要打听一下他在东亚同文院的情况,应该不是难事儿。
这事儿还的抓紧了。
因为,这一顿接风宴吃的大家都很开心。
唯一让大家不舒服的就是,严朝旭不愿意在订婚后随巫锦云去美国,这对巫锦云来说,其实无所谓了,严朝旭不去,她正中下怀。
可严刚老爷子急了,你不去美国,这三年一过,这巫锦云留在美国不回来了,你媳妇还是你媳妇吗?
这孩子怎么犯傻呢?
严刚当即在饭桌上敲打儿子,去美国,那也是见识一下市面,去了美国一样可以画画,若是想办法,也能继续去美国的高等艺术学府深造一番,还能培养夫妻双方的感情,将来琴瑟和谐,多好的事情?
当然,严刚内心是不愿意巫锦云这个准儿媳妇去美国读书的,他是前清的举人,多少还有一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
但是,这是新社会了,就算是心里不舒服,那也要顺应潮流而做出改变了,不然,事儿怎么弄?
真弄出一个逃婚来,老严家还要不要这个脸面了?
现在这事儿最终虽说跟他心中想的不太一样,可总算是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把这婚事也定下来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俗,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严朝旭也说了自己的理由,他刚回来,并且这份工作还是他的老师鸠山先生托人介绍的,他若是现在不干了,他没办法向老师交代。
所以严朝旭提出来,要么让巫锦云等他半年时间,等他处理好上海的事情,跟他一起去美国,要么就是让巫锦云先行去美国,半年后,他再去美国跟她汇合。
等严朝旭处理好事情一起走,这怎么可能,美国那边,陆希言都已经联系的差不多了,现在说暂时不去,失信是很严重的。
巫锦云当然选择自己先去了,正好不用跟严朝旭一起去美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本来严刚坚持订婚回老家无锡,可巫锦云和严朝旭都不同意回无锡,因为太耽误时间了,这是订婚,又不是结婚,没有必要搞的太隆重。
而且在上海这边订婚,再登一个报,比在老家无锡要有面子多了。
在老家,无非也就是打开流水席,请客吃饭而已。
订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一个星期后,在新世界饭店。
吃完饭,巫锦云留在万国饭店陪父母,倒是严朝旭只是跟巫锦云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后,就跟老父亲严刚说学院还有事,自己先回学院了。
“希言,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孟繁星上车后,对陆希言问道。
“严朝旭对锦云的似乎太过冷淡了,对吗?”陆希言点了点头,在席上,他何尝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可是,这也不算太奇怪,毕竟两个人并非恋爱而订婚,可以说是两个陌生人凑在一起,严朝旭对巫锦云这样的女孩子不感冒,也是有可能的。
“是呀,如果不愿意,何必要强扭在一起呢?”孟繁星道。
“也许人家脸皮薄,不敢太过热情,再者说,还有外人在场,等他们自己私下里约会,接触之后,就好多了,你呀,有些心就别操太多了。”陆希言劝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孟繁星道。
“你要是觉得不踏实,反正也知道这个严朝旭在哪儿工作,找人调查一下,看这个严朝旭平时为人处世情况怎么样。”陆希言道。
“嗯,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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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冲突
三天后,在新世界饭店,巫锦云与严朝旭举办了一个简单又不失隆重的订婚仪式,来的宾客还是有不少的。
女方家的宾客,除了陆希言这个老师之外,还有医院的一些相好的同事,震旦医学院的老师等等。
巫、严两家在上海也有一些相熟的朋友,也请了过来,算是一个见证。
再就是准新郎严朝旭东亚同文书院的同事了,其中自然有不少日本人,陆希言并不喜欢跟日本人有过多的交集。
不过,这个严朝旭似乎跟这些日本同事关系相当不错,招呼这些人,比对招呼自己家和巫锦云家的亲戚朋友都热情。
这让陆希言看在眼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严朝旭有几个日本朋友,这没什么,他毕竟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又在东亚同文书院工作,而且他算一个画家,对政治不太敏.感也可以理解。
但是,归国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难道就不知道,日本人如今正在侵略自己的祖国,蹂.躏自己的同胞吗?
本来他就对严朝旭的印象很一般,现在就更是不喜了,但这是巫、严两家的事情,涉及儿女私情,别人可以过问,唯独他不行。
订婚这种大喜的日子,新郎抛开自己的新娘,居然跟几个日本人聊得火热,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好像真把自己当成日本人了。
这样的情形就连他的父亲严同也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提醒自己的儿子,今晚是什么场合。
朋友,同事交流,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这个时候,他应该陪在自己的未婚妻身边,一方面培养感情和默契,二呢,也把自己的未婚妻介绍给相识的朋友。
“先生,这个严朝旭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的未婚妻,他还眼巴巴的跟锦云妹妹订婚干什么?”闫磊有些不满道。
“还说人家呢,今天怎么没把田蕊带过来?”
“她今天有事儿,得在公司值班。”闫磊小声道。
“哦。”陆希言点了点头,他知道闫磊说的值班是怎么回事儿了,公司的电台跟海上的药品运输船只之间需要保持联系,电台跟前不能没有人。
“严朝旭查过了吗?”
“汉杰动用了一些关系,侧面打听了一些有关这小子的情况,这小子在日本的情况,那就不甚了解了,他是今年三月份回的上海,一回来,就去了东亚同文书院任教,主教的课程是东亚美术史,他这个人朋友不多,喜欢登山旅游,经常一个人背着画板出去写生,一去就是一好几天,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他经常不在学校吗?”
“经常,最多的时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回来把自己弄的跟个乞丐似的,脏兮兮的。”闫磊道。
“他的画作呢?”
“画作,倒是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风景画。”闫磊道。
“让汉杰了解一下,这严朝旭回来这几个月,都去过哪些地方,这兵荒马乱的,他一个文弱书生,到处乱跑,就不怕遇到兵匪,一枪把他给崩了?”陆希言觉得很奇怪,这个严朝旭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下,他居然有胆子四处乱跑。
“说的也是,是得好好查一查,咱们可不能让锦云妹妹所托非人。”闫磊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
回到家中,孟繁星也能跟陆希言说起这个事儿,这个严朝旭晚上的行为确实跟正常人有些异常。
若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婚姻的安排,为什么不说出来,或者说,他跟家里说过了,但拗不过家里人?
“如果双方都是为了找个借口拖延一下时间,等日后来解决,倒也不是坏事儿。”分析来,分析去,宁愿相信事情会是他们想到的最好的一面。
“这严朝旭一开始不是不愿意去美国,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让锦云先去,他等半年再去吗?”孟繁星道。
“估计是这严朝旭没看上锦云吧,包办婚姻害死人呀。”陆希言感慨一声。
“要不然,让锦云约严朝旭出来谈一谈,从见面到订婚,她们俩好像就没有单独相处过?”孟繁星道。
“这个问清楚双方的心意,这倒是个办法,咱们不能总是靠猜来判断。”陆希言点了点头。
“要不然,我来安排?”
“别,这事儿,你可以提醒一下锦云,怎么做那是她的事情,咱不要掺和进去,否则就乱套了。”陆希言提醒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孟繁星道,“对了,安居工程第一期建筑主体工程估计还有二十天就完工了,到时候,要举办一个简单的完工典礼,你要出席吗?”
“嗯,一期工程是我们的样板工程,只有做好了,才能让后面的投资人相信,这个工程是有前途,有钱赚的。”陆希言道。
“那好,我在安排的时候,把你算进去。”孟繁星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去工地了?”
“没去,准备明天去看一下,不去看一下,心里不放心。”孟繁星道。
“周末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实地的了解一下工程的进度。”陆希言想了一下道。
“也好。”
“小浩来电话说,过几天就回来。”
“梦瑶还在坐月子呢,他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法捕房那边,不用担心假期的。”陆希言道。
“梦瑶已经出院了,恢复的很好,孩子有贵婶帮着带,爸暂时不回上海,他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回来,再说,孩子在那边办满月酒,咱们又都不在,也没啥意义,所以,就想着能早一点儿回来。”孟繁星道。
“上海这边的局面现在还比较凶险,他这个时候回来,我担心会有人盯上他。”陆希言犹豫了一下道。
“腿长在他身上,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一次不会听我们的意见了。”
“回来就回来吧,家里多个人照应,也好。”陆希言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能怎样。
“等他回来,咱们把舅舅请到家里来,一家人,也该见个面了。”陆希言道。
“希言,你说咱们这舅舅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为啥回来了,躲着咱们,只跟小浩见面了呢?”
“他大概有他的难处吧,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弄清楚的,睡觉吧。”陆希言躺下来,伸手拉灭了床头的灯。
外面星斗灿烂,点点星光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整个房间如同撒了一层氤氲。
很快,一道细不可闻的鼾声传来。
……
“老陆,你的计划成功了,现在沪西都快打成一锅粥了,纪云清的人和章啸林的人大打出手了,每天都在死人。”
“我知道,只要死的不是无辜者就行。”陆希言点了点头。
“日本人已经出面干预了,他们这一次是瞄准沪西的警权去的。”唐锦道,“你知道的,日本人早就想将沪西地区的警权抓到手里,但工部局一直都没有让步,这一次,很有可能他们会利用纪、章两人的争斗引发的治安问题做文章。”
“哪又怎么样,纪云清和章啸林背后都有日本人在支持,他们狗咬狗,故意制造冲突事件,英国人看不出来吗?”陆希言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还是不得不防。”唐锦点了点头,英国人不会跟日本人彻底的闹掰的,这一点谁都清楚。
日不落帝国早已是外强中干了。
“黄锦荣那边怎么样了?”
“蚕食了章啸林差不多的一半的烟土市场份额。”唐锦道,“现在章啸林手上能掌握的烟土市场不足三分之一了。”
“按照我们的估算,他手里应该没有货源了,怎么还能保住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陆希言惊讶道。
“如果没有货源,他怎么能够在沪西直接跟纪云清抢地盘儿?”唐锦道,“曹斌告诉我,章啸林从杭州搞到了一批烟土,是从云南、四川那边走私过来的,走的是铁路,用的是日本人的军列。”
“日本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扶持章啸林,居然为了给他走私贩卖烟土动用了军列。”陆希言吃惊道。
“这不奇怪,章啸林帮日军到处收罗购买军用物资,提供给前线的日军,日本人当然投桃报李,给这个大汉奸一点儿特殊的照顾了。”唐锦冷哼一声。
“那这个烟土的仓库?”
“肯定不在法租界内,我们就算知道这个秘密仓库在哪儿,也怕是鞭长莫及。”唐锦长吁一声。
“我们没办法,可有人有办法,只要能知道这个仓库的位置。”陆希言道。
“你是说‘铁血锄奸团’?”唐锦道。
“不,‘军师’和铁血锄奸团历来痛恨鸦片买卖,再者说,如果请军师出手,那不就等于暴露我们的关系了,我的意思,如果仓库在公共租界,那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凯自威副总董先生,如果在南市或者其他的地方,可以利用一下陆金石,我想他应该是感兴趣的。”陆希言笑道。
“妙,咱们不用出手,就可以再给章啸林一记狠的。”唐锦抚掌大笑。
“那咱们就把章啸林这个秘密仓库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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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刺杀方案
巨福路,安源绸缎庄。
“先生,沪西的混乱局面暂时烧不到法租界来,但是那些原本在沪西消费的烟客们,为了安全起见,有很大一部分从法租界过去的,现在又回来了。”
郭汉杰的调查比唐锦的介绍更为具体。
“这么说,章啸林在沪西的目的并不是也要跟纪云清抢地盘儿?”
“我觉得也不是,章啸林最近的行为的确有些让人猜不透,他在沪西与纪云清大打出手,那是一点儿便宜都没有,可他对沪西的烟土供应却并没有增加多少,市场份额也没有增加,但是却把那边的环境给弄的天翻地覆,受这个影响,而纪云清名下的烟馆和赌场等娱乐场所,最近的营业额都在下降,一大批客人都改变去沪西消遣的习惯,就连咱们名下的歌舞厅的生意也好了不少。”郭汉杰道。
“这章啸林手底下有高人呀,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呀!”闫磊惊叹一声。
“是的,章啸林收缩了自己在租界的烟土生意,但是却保证了供应量,这个我们已经暗中了解到了,他们的燕子窠虽然对外说货源紧张,可只要是熟客,都能拿到货,而且基本都能满足。”郭汉杰道。
“汉杰,章啸林从杭城调了一批烟土,这应该是余叶封的功劳,用的是日本人的军列运到上海的,具体藏在什么地方,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不在法租界,因为,藏在法租界,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瓮中捉鳖,所以,你得帮我把这批烟土挖出来,记住,我只要知道这批货的位置。”陆希言吩咐道。
“日本人居然动用军列帮他运烟土,这章啸林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了。”郭汉杰愤怒的骂道。
“刺杀纪云清的计划拟定了吗?”
“已经拟定了两个方案,正要跟先生您汇报呢。”郭汉杰点了点道,“行动方面主要是丁二哥负责,我去把他叫过来一起跟您说?”
“嗯,二哥在吗?”
“在,不远,几分钟就能过来。”郭汉杰道。
“好,那就把丁二哥叫过来一起商议。”陆希言点了点头,涉及行动的具体方案,还真要仔细听一听丁鹏飞的意见。
郭汉杰点了头,出去叫了一个心腹手下来吩咐了两句,然后又回来了。
陆希言趁这个功夫,像郭汉杰了解了一下“铁血锄奸团”当前的运作的情况,各方面运转都算是良好,尤其是各情报小组的活动都处在一个隐秘,安全的状态。
情报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往往从细微中着手,而不在于你能够窃取到如何重要的军事,政治情报。
有时候,菜价和粮价的波动这也是情报,你觉得不起眼的东西,有时候,收集,整理汇总起来之后,那会呈现出另外一种不同的答案。
就好沪西情报组对沪西地区烟土每天交易量的调查和了解,就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个市场每天能消耗多少烟土,还有纪云清和章啸林手上还有多少烟土存货,还能撑多少天。
而调查后发现,章啸林并没有对沪西投放更多的烟土货源,这说明什么,他根本无心与纪云清争夺沪西的地盘儿或者说市场。
而在沪西打的热闹,就是障眼法,掩盖了他重新夺回法租界市场份额的目的,他悄悄的稳住了法租界内仅剩下的地盘儿,而且还有了新的稳定烟土货源。
如果没有沪西情报组调查的数据资料,陆希言险些就被他给骗过去了,也不会知道章啸林已经暗中弄到了一批烟土货源。
他表面上收缩了法租界的基本盘,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放弃,他在你等一个时机,或者说再等一个消息。
宏济善堂那边紧急调运的货源什么时候能到上海,就是他反击的时候,因为他现在手里还没有足够的货源,支撑他这场“斗争”。
只能位置基本盘不恶化。
他做的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有点儿滴水不漏的味道,差一点儿就真的让他蒙混过去了。
黄锦荣这个老家伙虽然吃下了章啸林不少份额,可他没敢下死手,毕竟他现在没多少本钱跟章啸林硬来。
他就是想占点儿便宜,早就没有过去江湖大佬的杀气和狠劲儿了,当然,他也惧怕的是章啸林背后的日本人。
要没有日本人,这法租界青帮第一把交椅也轮不到章啸林来坐,杜月晟在的时候,他就是三人中的小老弟。
“先生,丁二哥来了。”
“快请进来。”陆希言点了点头。
“丁二哥,辛苦了,这么晚还把你叫过来。”陆希言对丁鹏飞一声。
“不辛苦,先生说哪里话了。”
“早在半个月前,我发动这场‘禁烟’行动的时候就说过,我们的目的是章啸林和纪云清这两个汉奸,但这两个汉奸呢,我跟陆金石达成了一个协议,他负责章啸林,我呢,对付纪云清。”陆希言道,“所以呢,从一开始,我设计做的这一切,都是冲着纪云清去的。”
“汉杰,你说一下具体情况。”
“是,先生。”郭汉杰清了清嗓音,站了起来道,“是这样的,鉴于目前纪云清跟章啸林在沪西越界筑路地区的相互争夺地盘儿和利益大打出手,我们觉得,刺杀纪云清的条件已经成熟。”
“其一,这一次刺杀原则是,隐秘,迅速,要求一击必中,这一点,去年除夕军统刺杀伪南京外交部长陈篆的案例可以参考,非常经典,至今日本人都还没抓到凶手。”
“真其二呢,这一次刺杀,先生的意思是,打算嫁祸给章啸林,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一个详细的方案。”
“丁二哥,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先生,我要补充的就是,先生离间纪云清跟吴四宝的关系已经起效了,纪云清已经知道,是吴四宝中途劫走了宏济善堂匀给章啸林那十箱烟土的事情,这事儿吴四宝一直对他隐瞒,直到吴四宝劫下这批烟土出现在法租界的市场上,并且证实是从吴四宝手里出去的,他把吴四宝叫过去臭骂了一顿,两人关系本来就有裂缝,以至于现在吴四宝很少去纪公馆了,纪公馆的安全保卫工作没有之前那样严丝合缝了。”丁鹏飞道。
“林世群那边呢,纪云清跟吴四宝闹翻了,他什么态度?”陆希言问道。
“林世群对吴四宝依旧信任有加,吴四宝在这一次纪云清跟章啸林的争斗中,自己悄悄的弄了不少好处,这里头林世群肯定有份。”郭汉杰道。
“有了嫌隙就好,不过,林世群现在还不会舍弃纪云清这顶保护伞,纪云清手下的徒子徒孙还都没有完全收服呢。”
“要不然,我们栽赃给林世群和吴四宝?”
“不,林世群挖纪云清的墙角,这个动机很明显,但还没到要纪云清命的地步,而章啸林才是他此刻不死不休的仇人,倒是可以让林世群和吴四宝行个方便,给章啸林制造机会干掉纪云清。”陆希言微微一笑道。
“对呀,勾结外人,坑杀恩师,林世群和吴四宝想要把纪云清手底下的人收为己用,那就难多了。”郭汉杰道,“这工部局警务处内可有不少都是拜在了纪云清的门下,‘76’号能在租界横行无忌,没有纪云清发话,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先生,想要刺杀纪云清,一定要把吴四宝调离,或者趁吴四宝不在的时候,这家伙战斗力不弱,枪法也厉害,是个巨大的威胁。”丁鹏飞道,“纪云清对自己的安全十分注意,出行都要带上十几个保镖,我们很难靠近寻找机会。”
“能在纪公馆找一个内应吗?”
“内应最多帮我们了解一些有关纪云清的行踪方面的消息,其他的还做不到,也不敢做。”郭汉杰道。
“先生,我的第一方案是利用纪云清每天喜欢去澡堂子泡澡的习惯,在澡堂子里或者外面伏击他,但是,他保镖众多,就算是在里面泡澡的时候,那也是被众多保镖围着,很难近身,我打算利用他在澡堂子里固定使用的脚头的学徒的身份近身刺杀,但一旦刺杀成功,我们的人可能也就出不来了。”丁鹏飞道。
“第二个方案呢?”
“等纪云清从澡堂子里出来,直接带人杀上去,然后制造混乱撤离。”丁鹏飞道。
陆希言闭上眼睛,权衡两个刺杀方案的得是,第一个方案若是成功,那近身刺杀的这位兄弟只怕也没有命活着出来,而且,成功的几率低多少,很有可能牺牲一名兄弟,都未必能杀的了纪云清,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第二个方案,成功的几率很大,但是丁鹏飞等人一旦现身,他们就有很大的几率暴露了,栽赃给章啸林的计划就会落空。
如果以杀一个纪云清而暴露丁鹏飞的话,那这买卖并不划算。
“有没有第三种方案?”
“先生,刺杀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第一种方案若能成功,付出的代价是最小。”郭汉杰道。
“一命换一命,值吗?”陆希言道,“用一个大汉奸的命来换我一个兄弟的命,不值。”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只要纪云清一死,我们的人还是有机会趁乱逃出来的。”
“别说,你们没去侦查过浴室内部的情况,真出了事,有机会逃出来吗?”陆希言眼神一扫,郭汉杰和丁鹏飞都微微低下了头。
纪云清在浴室有专门的包房,一旦进入,成功刺杀,完全无路可逃。
“那就用第二种方案……”
“不行,我说过,今后在租界内执行任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准用激烈对抗的方式。”陆希言道,“一旦让日本人知道铁血锄奸团跟幽灵的关系,那是什么后果,你们明白吗?”
“那之前我们攻击宝丽汽车行……”
“这不一样,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在租界内隐藏自己,就算动用武力,也要做到隐秘,无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陆希言道,“我们不能树立太多的敌人,也需要一个可以藏身的安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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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南市仓库
“刺杀纪云清的方案我们大家再想一想,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损失最小,最安全的法子。”陆希言沉吟一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章啸林另外一处藏匿烟土的秘密仓库。”
“嗯。”
“先生,这批烟土是余叶封从杭城弄过来的,还通过日本人的军列,那他们一定看的非常紧,想要找到其藏匿之所,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郭汉杰道。
“这批烟土数量应该不少,烟土容易受潮,发霉,尤其现在这个天气,所以,一定是个通风干燥的地方。”
“运输这么一大批的烟土,想要做到无声无息,可不容易,我们只要知道这运送烟土的军列什么时候到的,又停在何处了,那想要找到这批烟土就不难了。”陆希言道。
“就近存储!”
“对,我要是章啸林,就会在军列停靠的附近找个仓库藏起来,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分销出去。”陆希言道。
“这章啸林也够贼的。”
“从杭城来的军列可有不少,我们怎么知道这批烟土是那趟军列一起运回来的。”闫磊问道。
“沿途车站有咱们的人吧?”
“有,我们当中有人在车站当调度员,还有乘务员。”郭汉杰点了点头。
“这就好了,打听消息,车上肯定有杭州那边来的押货的,这不难吧。”陆希言提醒道。
“明白,明天一准有消息。”郭汉杰点了点头。
“丁二哥,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那就用第一套方案,可以让孙亚楠回来了。”陆希言吩咐道。
“邹淮那边的计划成熟了?”
“嗯,杜岩已经发现孙亚楠暗中跟浅野一郎的副官接头了,估计邹淮他们驻地已经暴露了。”陆希言点了点头。
孙亚楠还留在邹淮身边,日本人肯定不会动他,只有等邹淮被他召回来,然后,日军才会出兵围剿。
这是他跟邹淮联手设了一个圈套,给日军钻呢。
估计日军这一次清剿若是吃一个大败仗的话,浅野一郎应该清醒了,孙亚楠这只鼹鼠暴露了。
“要不然,先生,让孙亚楠去完成刺杀纪云清的任务?”
“这是逼着他主动暴露呀。”
“他若是不去,或者去了未能完成任务,还活着回来,或者纪云清提前得到情报?”
“现阶段,纪云清对日本人还很重要,我们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逼孙亚楠主动暴露身份,何况,他在我们眼里早就没有秘密了,让他给我们做最后一份贡献吧。”陆希言道,“如果能够在上海周边打一个大的歼灭战,那对全**民抗战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先生做的极是,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郭汉杰符合一声。
……
快一个星期了,罗耀祖那边也没个消息过来,而且袭击温莎旅馆的案子也都快过去半月了,法捕房的调查工作一直不顺利,眼看这件案子也快成了悬案了。
唐锦办案不利,被卡尔总监叫过去一通骂。
当然,这种案子,牵涉太负责了,卡尔也知道,凡是跟日本人扯上的案子,现在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真查出一个真相来,那还真是顶雷了。
很多案子,明知道凶手是谁,你敢抓吗,能抓吗?
人家只要不在法租界,你法租界的巡捕就奈何不得,这就叫现实的无奈。
反正,挨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卡尔也知道,他也只能骂一骂,他难道还能把唐锦给撤了?
显然不行,撤了唐锦,谁来坐镇政治处,谁来帮他干活儿?
所以,这个案子只有往下拖,拖着,拖着外界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了,还死了人,就算法捕房这边可以拖着不结案,唐锦自己还是要查的。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过呢。
当然,明面上的调查已经陷入了僵局,只能从暗地里的调查了,但效果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寻人启事”反馈来的消息倒是不少,可又用的没有几条,那个曾经在天主教堂阁楼上出现过的神秘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哑巴张也没有找到,虽然有人在那天看到过哑巴张跟一个人出现在外人坟地的树林,唐锦派人去查过,什么都没有。
哑巴张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督察长,曹斌来了。”
“请他进来。”
“老曹,你怎么来了,我这个办公室,你很少来的。”唐锦很诧异,曹斌虽然也在法捕房政治处,但他基本上是不来政治处上班的。
“我查到一点儿有趣的事情,过来告诉你。”曹斌道。
“什么事儿?”
“最近两天,章啸林最信任的头马翁左庆一到晚上就去南市,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曹斌道。
“他去南市做什么?”
“这才是关键,昨天我派人跟踪了他,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曹斌道。
“赶紧说,别卖关子。”唐锦敦促一声。
“过去杜老板不是在南市有一个地下吗啡工厂嘛,就是在七贤路的那个。”曹斌道,“杜老板跑路钱,早已把设备和人员都迁走了,就剩下一个空厂房,名义上这个工厂的地皮和厂房都属于杜老板,但是现在被章啸林给占了。”
“章啸林难道也想搞吗啡工厂?”
“这几天,这个废弃的工厂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而且还是夜里,而且我的人跟踪翁左庆,发现,他也去那儿,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才出来,而且是去南市老城绕了一圈才回的法租界。”曹斌道。
“他坐汽车去的吧,路卡检查了吗?”
“没有,他有特别通行证,就算是检查,也就是走个过场。”曹斌道。
“奇怪,翁左庆作为章啸林手下头马,他不应该坐镇沪西,反而每天晚上跑去南市的废弃吗啡工厂做什么?”唐锦眉头一皱,有些狐疑的道。
“坐镇沪西的人是谁?”
“陈岐。”
“陈岐,他可不是冲锋陷阵型的人,章啸林这么做,不是本末倒置?”唐锦更觉得又可疑了。
“还有,我听说,三天前余叶封从杭城回来过一次,住了一个晚上,又搭日本人的军列回杭城了。”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一定有什么事情,这翁左庆什么时候开始每晚去南市的?”
“就在余叶封返回上海之后,据说,余叶封返回上海,到达南站的时候,还碰到日本驻南市的宪兵队搜捕火车上的抗日分子,抓了好不少人呢。”曹斌道。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老曹,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好好想想,想想……”
“组长,余叶封这个时候回上海,一定是为了解决章啸林的困境来的,而什么东西最能解决章啸林的困境呢?”齐桓小声道。
“你是说烟土?”唐锦瞬间豁然开朗。
“对,余叶封一定是给章啸林运回来一批烟土,以解章啸林的燃眉之急。”唐锦兴奋的道,“七贤路,吗啡工厂,是章啸林藏这批烟土的秘密仓库。”
“组长,你这一分析,这就对上了,如果不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章啸林又这么会让翁左庆每晚过去亲自坐镇呢!”
“齐桓,开车去广慈医院,把老陆接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他相商。”唐锦命令齐桓一声。
陆希言刚下一台手术,正在跟樊坤交代后续的治疗事宜呢,齐桓就来医院了。
“樊坤,你把我刚才说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如果病人出现这个抽搐症状,你可以酌量使用这个……”
“齐桓,你怎么来了,来接小五出院的吗?”陆希言见到齐桓,呵呵一笑问道。
“小五出院?”齐桓一愣,他这几天也真是忙晕了,麻小五今天出院,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麻小五这属于工伤,医疗费用自然由法捕房来结算,所以,出院手续得由法捕房政治处来办理。
陆希言不好越俎代庖。
“督察长让我来接您,有要事商量,正好,把小五也接上,我去办一下手续。”齐桓忙解释道。
“好,一会儿我坐你的车,许清先送小五回去。”
……
“唐兄,你是说,余叶封给章啸林搞了一批烟土,就藏在南市七贤路过去杜老板的地下吗啡工厂内?”陆希言惊讶了,真是瞌睡送来一个枕头,郭汉杰那边还没有消息,唐锦这边都已经打探到了。
“这也是我的推测,是老曹发现了翁左庆这两天晚上异常的活动和行为,经过我们的分析假设,得出的这个结论。”唐锦解释道。
“不用假设了,我也收到消息,章啸林名下的土行和燕子窠最近两天,只要是熟客,都有货,在这之前,一直缺货的,显然是手里有新货源了。”陆希言道。
“那这两者相互印证一下的话,余叶封悄悄的回上海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唐锦点了点头,“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一定得本人亲自押送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搞的连行踪都保密了呢?”
“唐兄打算怎么做?”
“我叫你来,就是想问的意见,南市可不在法租界管辖,我们没有执法权,冒然进入的话,会惹纠纷的。”唐锦道。
“陆金石骗了我们一次,把烟土加价卖给了黄锦荣,他转手就赚了两万大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吧,他不是要刺杀章啸林,先从章啸林身边的羽翼开始吧。”陆希言缓缓说道。
“翁左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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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翁左庆,死!
马上联系陆金石。
在曹斌的非凡影楼见面,陆金石当然不可能亲自出现,来的人是丁松乔,还有跟陆希言有一面之缘的陈默。
“丁队长,我们发现章啸林在南市的七贤街一个秘密的烟土仓库,估计存货不少,我们的身份,不能越界执法,所以,这个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你们。”
“唐督察长想得到什么?”
“当然,这个消息不是白给你们的,烟土所获的利润我们要一半儿。”曹斌嘿嘿一笑,这笔钱不要白不要。
“就只有这么多吗?”
“就这么多。”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回去禀告陆先生后,才能给予答复。”丁松乔道。
“可以,不过,你们的动作要快,翁左庆亲自坐镇仓库,每天还不辞辛劳的带货,只怕这批货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散掉,到时候,别一无所获。”曹斌道。
“放心,最迟明天一早给答复。”丁松乔点了点头。
“好,等你,如果你们陆先生不愿意做这笔买卖的话,那我就只有另找其他人了,相信对这批货感兴趣的人不少。”唐锦走过来,淡淡的一声道。
“唐督察长,告辞!”丁松乔不可置否,微微一低头道。
“丁先生,请。”
……
“组长,你说这陆金石会去吗?”
“这章啸林把杜老板的工厂给强占了,你说他能吞下这口气,何况现在里面还藏着一批价值不菲的烟土?”唐锦道,“而且,论对工厂内部的熟悉,只怕陆金石比章啸林还要强,他要取这批烟土,要比我们都容易。”
“那他能分我们一半儿的利润吗?”曹斌嘿嘿一笑,问道。
“杜老板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陆金石总不会砸了杜老板自己的名声的。”唐锦道,“放心吧,只要这批烟土到了陆金石手里,这笔钱,少不了咱们的。”
“对了,老陆这钱咋分?”
“我一分不要,但是你得给我的禁烟大队弄些训练的武器装备过来。”陆希言嘿嘿一笑道。
“这武器装备可不好弄,你那个禁烟大队现在多少人了,我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去?”唐锦为难道。
“我没让你让他们都装备齐全了,这训练的时候,总要有点儿真家伙吧,不然到时候有真家伙了,不会用,那不误事了。”
“哦,哦,我明白了,这事儿好弄,枪械修理厂那边有这样不少的东西,给你们禁烟大队拿去教学训练用,没啥子问题。”唐锦点了点头,这事儿还不好办,职权范围内弄些旧的枪械,名义上是废品,实际上,还是可以用的,比国内很多正规部队的装备都还好呢。
“那就多谢了。”陆希言起身道,“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医院去了,从这儿过去也近。”
“别急呀,老陆,还有事儿呢。”唐锦道。
“还有事儿?”
陆希言狐疑的一回头。
“老曹,你来说。”唐锦手一指曹斌吩咐一声道。
“陆顾问,这戴老板给军统上海区下了对前区长王天恒制裁的命令,你知道吧。”曹斌问道。
“我知道,这事儿老唐提过的。”陆希言点了点头,“不过这老王还在‘76’号关着呢,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戴老板就下令制裁,是不是有些急了?”
王天恒在‘76’号内好吃好喝,这一点陆希言是知道的,林世群想干嘛,他也说不准,难不成就一直这么养着,等过年?
只怕林世群有这个耐心,日本人那边可过不了关。
但是,林世群想干什么,这个还真是猜不到。
“昨天,‘76’号把人给放了。”曹斌道。
“放了?”陆希言着实吃了一惊,这王天恒可是军统上海区的区长,天知道,这王天恒刚被捕的那一会儿,整个军统上海区都乱套了,那个混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还好,副区长陈宫澍出面稳住了局面,并且将跟王天恒有关系的人和联络处,交通站等全部撤离,以避免王天恒附逆带来巨大的损失。
但是后来,也没有听说‘76’号有什么大的动作,军统上海区也没有遭到多大的损失,有几个被抓,还是因为自己愚蠢,主动把自己暴露了。
种种迹象表明,王天恒并没有供出军统上海区的人员和组织结构等机密,并没有背叛军统。
但是,戴雨农还是下了“制裁”的命令,并且这个命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回。
“人呢?”
“他在上海找了一个姘头,姓吴,从‘76’号出来后,就去了这个女子那里。”曹斌道。
“身边没有别人吗?”
“现在还没有发现,不过,他出来之后,肯定会联系过去的部下的。”曹斌道。
“林世群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就这么放心的让他走了,就不怕他偷偷的离开上海?”陆希言也觉得林世群这一招完全不得要领。
“王天恒在‘76’号显然没有吃过苦,而林世群故意的关押了他这么长时间,然后又将他释放,却又不派人跟着他,保护他,其用意很明显了。”唐锦道,“他这是利用戴老板的制裁令逼王天恒主动投靠他,要知道,‘76’号里的那些人,不少过去都是失意分子,尤其是丁默村跟戴老板恩怨不小,丁默村之所以失势,跟戴老板关系不小,他们对戴老板是又妒又恨。”
“王天恒这个人并不只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三民主义信仰者,如果戴老板真动了杀心要除了掉他的话,那他很有可能就投入丁、林二人的怀抱。”唐锦继续说道。
“唐兄的意思是,我们要阻止陈宫澍可能对王天恒的刺杀?”陆希言问道。
“哎,我也难呀,我给戴老板发的电报,都石沉大海,如果真把王天恒逼到‘76’号,那我们损失不可估量。”唐锦道。
“戴老板这个人多疑,有喜欢乾纲独断,他认定的事情,只怕不会轻易改变,老唐,你虽然是一片公心,可这是触犯了他心中的大忌呀,他没给你回电,其实已经说明自己的态度了。”陆希言道。
“所以,才找你来,商量一下,能不能让‘军师’出面,给戴老板阐明一下利害关系,让他收回制裁令?”
“如果你还想这件事有转机的话,最好不要让‘军师’出面,否则情况会更糟。”陆希言道。
“为什么?”
“军师跟戴老板的恩怨如何,你是知道的,如果‘军师’为王天恒开脱的话,他会怎么想,固然,戴雨农一定会认真考虑‘军师’的建议,毕竟‘军师’是坚定的抗日者,不会为一个可能的变节者求情,但戴老板多疑,他最担心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王天恒一直在北方活动,跟铁血锄奸团可以说没什么直接的恩怨,王天恒又是军统元老,资格不比戴老板差,一旦‘军师’跟王天恒联手,军统上海区可就是王天恒的天下了,戴老板把王天恒调到上海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削弱他在军统内的影响力和权势,以免尾大不掉之势,所以,戴老板宁愿要一个已经变节附逆的前上海区区长,而不愿意看到一个可以威胁到他地位和权势的人出现。”陆希言道。
“行呀,老陆,你说你不太爱掺和政治,可观人,察人,分析的那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你对戴老板的了解比我都深入。”唐锦诧异道。
“我这不是在香港的时候,跟戴老板见过一面嘛,印象深刻,再者说,总听你们说,耳濡目染之下,也就随便分析,胡乱说说。”陆希言忙讪讪一笑道。
“组长,咱们陆副组长平常从来不过问组里的事情,但是,每每咱们遇到难处的时候,他的意见总是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曹斌道。
“老曹说的没错,老陆,我算是明白了,你才是怎么这个小组脑子最清醒的一个人,我当初把你拉进来真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唐锦也是感慨一声。
“别,别,你们再夸下去,以后我可什么都不说了。”陆希言连忙摆手道。
“这样也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天恒被推到‘76’号怀里吧?”唐锦严肃的说道。
“问题是,我们做的越多,戴老板的猜疑也越大,何况,我们也左右不了王天恒的想法。”陆希言道,“最好的结果就是……”
唐锦沉默了,曹斌也尴尬的楷了一下鼻子,说不出口的话,还能不明白吗?
“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儿!”唐锦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国家,民族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从上到下,还有人在搞派系斗争那一套,而且内部相互猜疑算计。
林世群这一招玩的真是高明呀,他对军统内部的派系斗争以及相互倾轧太了解了,他抓了王天恒,不审讯,也不用刑,但是诛心了。
依照军统的家规,能够活着从‘76’号这种地方出来的人,那回去的话,不死也会脱成皮,如果是普通特工,只要没有发现附逆和叛变的证据,经过关押和甄别后,到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像王天恒这样的军统高层分子,被抓后,还完好无损的放出来,就算浑身长满嘴都解释不清楚。
恐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是自己人的枪口了。
不过,接下来,王天恒还活的好好的,章啸林的左膀右臂,翁左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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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折断一臂
“号外,号外,青帮大佬翁左庆横死废弃吗啡工厂!”
“惊天大谋杀!”
……
惊悚的标题,配以一张模糊的照片,不光是法租界,整个上海滩都因为一个人的死,在这个流火的七月变的躁动不安起来。
翁左庆的在青帮的地位虽然不如章啸林,可那也是一方大佬,跟过去的杜月晟手下的八股党相仿的。
这样人突然死了,虽然对外宣称是暴毙,可实际上的死因如何,谁又知道呢?
翁家搭起了灵堂,前来吊唁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章啸林亲自带领一家人过来给翁左庆上香,这足以说明这翁左庆在章啸林心里的位置了,灵前。
章啸林悲痛莫名,掏出手帕捂嘴,一口心血吐了出来,这一幕,被许多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都看到了。
断了一条臂膀,对章啸林来说,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疼痛。
吊唁之后,章啸林给翁家留了五千大洋处理后事,然后就乘车离开了,他知道军统已经对他下“制裁”命令了,这种人多的场合,他不也不敢停留太久,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藏着军统的杀手。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一枪就能要了他的命。
回到章公馆,章啸林的精气神立刻就垮了下来,都要人搀扶才能走进客厅,管家李弥等人随后也都进来了。
“怎么样,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大帅,是陆金石手下做的。”李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杜月晟,好,你无情,别怪我无义,从今天开始,有你杜月晟就没有我章啸林!”章啸林气的愤怒的咆哮一声。
“大帅,息怒。”李弥忙道。
“查,给我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陆金石给我找出来。”章啸林指着李弥的鼻子怒骂,胸口起伏不定。
“他们杀了翁爷,又把工厂你的烟土运走了,现在一定藏起来了,想找到他们可不容易,而且这姓陆的以前就十分熟悉上海的情况,他要是想躲起来不见人,那还真难找。”李弥道。
“放屁,我们手底下这么多人,找一个人还找不到,传我的命令下去,找到陆金石,重赏!”
“是!”
李弥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出去,陈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也是刚从翁家吊唁后过来的。
“阿虎……”看到章啸林半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搁着一块凉毛巾,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二十岁,原本一个意气风发,健健康康的人,现在看上去有风烛残年的感觉。
章啸林也比他小一些,此刻看上去要他老多了,多年的老弟兄,又是儿女亲家,不管是亲情还是利益,那是早就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了,陈岐忍不住眼圈一红,差一点儿老泪都下来了。
“老陈,你来了,去过左庆府上了吗?”
“去了,我还留下两千大洋,给他们孤儿寡母,咱们一定要把左庆兄弟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的。”陈岐红着眼睛道。
“我这身体怕是撑不住了,左庆的丧事就有劳你了。”章啸林叹了一口气,接连打击之下,他的身体真是不如之前了。
这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光景。
“当初老我就劝过你,别让老余去争这个华董,你非不听,咱们跟那陆希言本来也是进水不犯河水,现在倒好,这小子居然能调动这么多势力为他办事儿。”陈岐也是埋怨一声。
“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这个姓陆的小子自己只怕是没有这个能力,主要还是那个唐锦在背后给他撑腰,还有那些落井下石之辈,看到有利可图,就一窝蜂的上了。”章啸林道。
“那这姓陆的运气也太好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老陈,你得信命,这家伙命好,不过,他想弄死咱们,还没那个能耐。”章啸林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阿虎,咱们手里的牌不多了,如果继续在沪西跟纪云清斗下去,我担心,我们会有更多人离我们而去。”陈岐担忧道。
“你去见了见里先生吗?”
“见了,他说,因为台风的缘故,运输烟土的船暂时不能出海,如果走陆路的话,风险更大,时间也会更长。”陈岐道。
“那还需要多久?”章啸林追问道。
“见里先生说,至少十天。”陈岐道,“他让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可以从别的地方高价收购一些,比如云南,四川,他也帮我们想办法,可以从武汉那边收购一批云土和川土,以填补现在的市场。”
“这姓陆的一把火,彻底的把上海的烟土市场给搅乱了,现在烟土的价格是过去的两倍了吧?”
“市场严重缺货,价格还在涨,加上法币不断贬值,现在几乎是一天一个价钱。”陈岐道。
“杭城老余那边……”
“老余来电说,杭城那边的烟土价格也在上涨,有人在暗中囤货,囤积居奇,今年印度和波斯湾的种植面积可能会减少,烟土极有可能减产,价格会上涨。”陈岐道。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菲律宾,马来西亚那边也有出产,但是品质就差了些,可现在过去采购的话,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再说,马上就有台风过境,现在海上航行的风险极大,弄不好血本无归。”
“我们手里的货,还能坚持多久?”
“两三天吧。”陈岐愣了一下,说道。
“那就再关掉一批。”章啸林吩咐道。
“关多少?”
“一半儿吧,先关门,弟兄们的基本养家糊口的薪水照发,跟下面的人说,只要能挺过这一关,后面的富贵少不了他们的。”章啸林道。
“好的。”陈岐道,“那要不要给弟兄们找点儿事儿做,我担心闲下来的话,未必会是好事儿。”
“能找打活儿干的,不拦着,只要到时候愿意回来,我照样欢迎,找不到活儿干的,我只要有一口饭吃,绝不饿着弟兄们。”
“好,我这就去办。”
“请个中间人,跟纪云清说和,我们两家罢战,这个时候我们再打下去,只怕会让外人得利。”章啸林吩咐道。
“咱们要是停下来,西村先生(上海特别市顾问,简称西村机关)那边怎么交代?”陈岐问道。
“演戏,难道这还有什么难度?”章啸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日本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不就是想在逼工部局交出沪西地区的警权嘛,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陈岐答应一声。
……
“唐督察长,这是两万元,香港汇丰银行的本票,您点一下。”陈默恭敬的将一个信封递交给了唐锦。
“那批货,你们这么快就出手了?”唐锦有些诧异的接过来。
“货还没有,但为了怕您想多了,所以,提前将一般的利润给您送过来了。”陈默道,“希望以后这样的合作多多益善。”
“是吗,放心,今后有这样的好事,少不了通知你们。”唐锦查验了一下银行本票,是真的,而且是通存通兑,不记名的那种。
“那就多谢唐督察长了。”
“对了,你们陆先生下手够狠的,居然把翁左庆给宰了,据我所知,你们杜老板可是一直没有跟章啸林撕破脸呀。”唐锦叫住了陈默,问道。
“翁左庆走私贩卖鸦片,坑害国人,更是当了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杀翁左庆也是为了给章啸林一个警告,让他别再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了。”陈默道,“这是我们陆先生的本意。”
“呵呵,只怕他会更加恨你们吧,以章啸林的能量,他想要查出是谁杀了翁左庆,只怕是不难。”唐锦道,“叫你们家陆先生小心点儿,别让章啸林给抓住尾巴了。”
“多谢提醒。”
……
“喂,老陆,钱给了,很痛快,两万大洋。”看着陈默离开,唐锦拿起桌上的电话机给陆希言打了一个电话。
“货呢?”
“估计还在他手中,这批货太烫手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掉。”唐锦道。
“你让人注意一下周边的县城的烟馆,我估计他应该会分批走货,价钱不会太高。”陆希言道。
“嗯,烫手的山芋还不尽快的扔出去,等着对手找上门来呀。”唐锦点了点头。
“唐兄,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
“行了,让那个杨一鸣带人过来,我给他写批条,去枪械修理所取装备。”唐锦咬牙说道。
……
陆金石出手还真是又快,又狠,只可惜,这家伙是杜月晟的门下,不然在军统内,一定有他一席之地。
戴雨农虽然跟杜月晟是拜把子兄弟,可他也提防着呢,当初,戴雨农跟九哥的关系不也是拜把子兄弟?
该下狠手的时候,他照样没有手下留情,戴雨农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利益至上的人。
所以,他要除掉王天恒,就不难理解了,王天恒有资历,又有能力,又不是江山人,更不是黄埔系,关系不知道远了多少层,这样的人,还不对自己忠心耿耿,当然不能任其做大最后威胁自己的地位了。
以军统的家规来做事,谁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对,毕竟,这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调查甄别?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人杀了,最多以后发现错了,给正个名,也算是杀身成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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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好戏连台
翁左庆的死给这个混乱的局面下投下了一枚石子,只是,这枚石子泛起的涟漪没几下就行消失了。
这是个忘性很大的时代。
三天一过,基本上,大家都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翁左庆的人,上海滩上有名的大人物。
他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翁左庆死在了南市,跟法租界没有半点儿关系,他的死因调查也应该归上海特别市警察局管。
上海特别市的警察局局长卢英是黄锦荣的门生,黄锦荣跟章啸林的关系,卢英很清楚,自然对翁左庆的死并不是那么上心了。
不过派人调查,走一个过场还是要的。
否则,日本人那边也没办法交代。
翁左庆一死,章啸林在沪西全面停止了攻击,而且这么闹下去,日本人那边现在要推“汪兆铭”上位,这汪记要开“六大”,需要营造一个祥和宁静的外部环境。
沪西警权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反正都已经看透英国人外强中干的虚实了,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
……
浦东沿海某个小渔村内,忠义救**第一纵队指挥部。
“孙兄,先生来电了,安排你马上返回上海。”杜岩敲门进入孙亚楠的房间,呵呵一笑道。
“杜老弟,你呢?”
“我还得留在这里,先生让人在邹司令这边担任联络官,任务重大。”杜岩嘿嘿一笑,“明天就有人来接你,你准备一下,这一下可以回上海跟嫂子团聚了。”
“谢谢,这些日子,承蒙杜老弟照顾,感激不尽。”孙亚楠虽然心中高兴,可并没有露出一丝喜色。
“都是自家兄弟,以后有机会常回来看看,别忘了这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杜岩呵呵一笑。
“那能呢,我是不是去跟邹司令道个别?”
“应该的,应该的。”杜岩频频点头。
“尹副官,邹司令在吗?”
“这不是孙参谋嘛,都知道了?”尹平嘿嘿一笑,迎了上来,如今的他也不复当初的稚嫩了,已经变成老油条了。
孙亚楠也很自然的递上一根烟去。
“邹司令正在开军事会议,你稍等一会儿。”尹平接过来,点燃后,吸了一口道,“你老兄注定不是咱救**的人,终究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尹副官说笑了,这跟着邹司令将来前途无量,兄弟我回上海,那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孙亚楠道。
“你呀,功劳立的不少,按道理早就该出人头地了,就你们那个‘军师’,死脑筋,他要是早一点儿接受招安,说不定肩膀上也混上一颗星星了。”尹平道,“你看我们邹司令,回重庆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摇身一变,少将了,这以后,就算戴老板也得敬他三分。”尹平嘿嘿一笑,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味道。
“那是,那是……”孙亚楠陪着笑容道。
说话间,看到纵队各支队和大队的主官从那简陋的会议室内鱼贯而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喜色的模样。
“尹副官,这是有大行动?”孙亚楠小心的问道。
“你都快离开的人了,问那么多干什么,走吧,我给你通报去。”尹平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道。
“有劳尹副官了。”可能是有些心虚了,孙亚楠微微一低头。
……
“孙参谋,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过去的英雄事迹我邹某人是听说过的,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你也是我军统同志呢,当然了,现在也是,我在租界的时候,跟‘军师’那是合作过好多次,彼此都是可以信赖的战友,他安排你到我这里避一避风头,我当然是欢迎,你现在要走,我自然也是要欢送一下的。”邹淮见到孙亚楠,日常热情。
“感谢邹司令这近两个月的款待,亚楠说心里话,真不想离开了,有这么多好兄弟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可‘军师’召唤,我不能违抗命令,所以,就此拜别了。”孙亚楠郑重抱拳道。
“尹平,安排一下,今晚搞一个欢送晚宴,就咱们几个,把杜联络官叫上,怎么样?”邹淮道。
“好的,邹长官。”
“邹司令,不用这么麻烦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接你的人明天中午才到,不急。”邹淮哈哈一笑,“今晚,我们好好喝两杯,这接下来要打仗了,不能喝酒了。”
要打仗了?
孙亚楠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看到那些支队的主要军官个个兴奋的模样,莫非真有什么打的行动?
……
晚上,邹淮当真设下便宴给孙亚楠送别,还专门开了一坛子绍兴花雕。
“亚楠兄弟,等回到上海,你一定要替我向你们‘军师’问个好,上快一年没见他了,怪想念的……”
“一定,一定,邹司令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替你带到。”
“孙兄,回到上海若是见到我那表兄,替我告诉他一声,我很好,让他和家里都别记挂。”杜岩也站起来给孙亚楠敬酒道。
“放心,我一定带到。”孙亚楠知道,杜岩的表兄就是那飞马车行的老板韩奇峰,这个他早已经知道了。
“孙兄,我再敬你一杯!”
“多谢!”
“再来……”
“不行了,我有点儿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你们接着喝,我有点儿头晕,先去睡会儿了,尹平,替我招呼好孙兄弟。”邹淮站起来,抚着额头,一醉醺醺的样子。
“长官,我扶您进去……”尹平忙过去搀扶邹淮。
“我不用你扶,我能走!”邹淮一把将尹平的手推开。
……
半个小时后。
喝的醉醺醺,打着呼噜的邹淮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那还有半分的醉意,他的酒量可不小,而且从一开始,他就让孙亚楠以为他酒量不行,当然,他也骗过了忠义救**其他人。
“怎么样,他看了吗?”
“果然不出您和‘军师’所料,这孙亚楠果然早已投靠日本人,做了间谍。”尹平道。
“他看到我们的那份作战计划,只怕会信以为真,到时候,必定会部署重兵等我们前去自投罗网,可他哪里知道,我们这一招是声东击西。”邹淮得意洋洋道。
今天的开的军事会议都是真的,会上的内容跟孙亚楠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即便是日本人呢从别的地方去证实情报,那也得到的是真的。
可这份作战计划的目标却是另外一个,而这个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邹淮的手下都还不知情。
“他会把情报上报吗,或者说,如果为了让我们不怀疑他的身份,故意的送一份功劳给我们呢?”尹平问道。
“那就假戏真做,反正横竖都不吃亏。”邹淮嘿嘿一笑,“这事儿仅限你我和杜岩三个人知道,行动之前,不允许第四个人知道,否则,军法从事。”
“您放心,我明白。”
……
第二天一早,孙亚楠早早的收拾好行装,其实他也没有多少东西,就一个藤箱,里面有一套欢喜的衣服,身份证明,当然是假的了,还有就是一些钱。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可以说是身无长物。
有些东西带着,一旦被日军关卡查到,那就是祸事了,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带,这样反而更安全。
来接孙亚楠的是他的老熟人,姜培。
“孙兄,好久不见,胖了不少。”姜培热络的上前一拳,哈哈一笑道。
“是呀,这里好吃好喝的,我都胖了十斤了,倒是姜兄弟你,瘦多了,也黑多了。”孙亚楠倒是没感到太过吃惊,安排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来接自己,这才是正常的,若是不认识的人,那就该警惕了。
“别提了,跟你分开后,我去了沪西,整天跟一般小瘪三混在一起,风吹日晒的,能不黑吗?”姜培道,“走吧,回上海,五哥有新任务给你。”
“什么新任务?”孙亚楠急切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又是咱们两个搭档了。”姜培催促道,“走吧,今天要是赶的快,兴许就能过江了。”
“好。”
……
夕阳西下,安源绸缎庄后阁楼,陆希言来了已经有五分钟了,终于听到上楼梯的脚步声,是郭汉杰到了。
“先生,我来了。”
“坐下说,邹淮那边什么情况?”陆希言点了点头,吩咐一声。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孙亚楠已经拿到了我们给他的军事行动的情报,估计很快日本人就会知道。”郭汉杰回答道。
“谁去接的孙亚楠?”
“姜培。”
“嗯,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也不会让孙亚楠起疑心。”陆希言点了点头。
“先生,刺杀纪云清,我们都觉得,可以让孙亚楠去。”郭汉杰道,“如果非要有人牺牲的话,他这个间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以,这事儿之前已经讨论过了,我也仔细想过了,孙亚楠的价值差不多被我们榨干了,但是行动之前,一定不要让他知道,还有,做好接应的计划。”陆希言仔细考虑了一下道。
“您还要留着他吗?”郭汉杰问道,
“如果有可能,适当给他一些诱.惑,比如说,完成这一次任务,可以带他去见‘军师’。”陆希言点了点头道,“我相信,竹内云子和浅野一郎最终的目的是找到‘军师’。”
“咱们这么吊着他,只怕竹内云子和浅野一郎不会再相信他了,如果他们怀疑孙亚楠已经暴露,那可能前功尽弃。”郭汉杰犹豫了一下。
“对日本人来说,不管是章啸林还有纪云清,都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得棋子,作用也只是有限,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现在有了‘76’号,日本人有更好的选择,纪云清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倒是章啸林的份量要比纪云清要重一些,起码,他能够给日本人搜刮物资,这一点是纪云清不具备的。”陆希言分析道。
“而且纪云清这一次算计章啸林,日本人已经对他不满了,若是除掉纪云清,直接扶持林世群和‘76’号的话,可能效果更好。”郭汉杰点了点头,他明白了,竹内云子和浅野一郎很有可能会默许孙亚楠完成刺杀纪云清的任务。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吧。”陆希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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