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噩梦
“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宁休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平静开口道。
黑衣男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沙武来的马车中还有其他人，此次他的任务是前来杀沙武来灭口。
如今既然多了一人，那就顺带一起杀了就是。
对于宁休，他并未在意。
“你既然侥幸不死，就该好好躲起来。”黑衣男子看着那个缓缓走向他的男子，声音渐渐变得冷冽，不带笑意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残酷。
下一秒。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转瞬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
欧阳家乃宁海郡三大世家之一，原本沙武来要带宁休去见的也正是欧阳家，沙武来几乎已经将带路工作完成了大半。
在基本路线方向确认之后，宁休要找到欧阳家并不太难。
正是在这座孤山的山顶。
欧阳府门口守着七八位侍卫，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精悍，真气外露，均是蜕凡境以上的实力，尽显世家底蕴。
这些人并非真正世家子弟，许多都只是欧阳家的旁支，所负责的也仅仅是日常巡视与看门的工作。
由于人员稀少的缘故，世家守备本就算不上有多严密，毕竟对于世家，无论是家主还是其中重要成员，本身就是绝顶高手，自身就能应对绝大多数袭击。
宁休随便找了一处隐蔽场所，轻身越过墙头，落到院子里。
这时恰好有一队身穿统一服饰的世家旁系弟子结队巡过，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隐身于黑暗之中的宁休。
宁休十分耐心，等了片刻后，终于是抓到了落单的世家子弟。
这名世家子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忽然一花，一道青衫人影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宛如鬼魅。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呼叫，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声。
宁休精神外放，变天击地**施展开来，双眼与其对视的瞬间，这名世家子弟当即沉浸在宁休编织的幻境当中。
“认得这块牌子吗？”
世家子弟抬头看了一眼宁休手中的牌子后，恍恍惚惚道：“这是欧阳靖公子的身份玉牌......”
他说得很详细，包括欧阳靖是欧阳家嫡系子弟，身受家主喜爱，他的修为，以及前些时间忽然消失的事情。
宁休分明记得欧阳靖在临死前，嘴里说着救救他们家人来着，可如今看来这欧阳家根本就没有一丝危险可言。
他还想询问欧阳靖失踪的原因，可这名旁支的弟子对此显然并不知情，宁休沉吟片刻，开口道：“欧阳靖住在哪个院子？怎么走？”
这名世家子弟完全陷入在宁休施展的变天击地**之中无法自拔，对宁休所问的问题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在问清楚路线后，宁休将其随手击晕，风神腿施展开来，化身一道清风，迅速往欧阳靖生前所住的院子而去。
宁休希望能从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由于体内两生花的缘故，宁休精神本就十分强大，这一点在修炼变天击地**后就愈发明显。这一路走来，他总是能提前发现巡逻的世家弟子，从而避开，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
而将刚学会的幻魔身法与风神腿融合之后，宁休身法又是上了一个台阶。
奔走如风，身后则是带着重重幻影。
就一般人而言，就算宁休从他们面前走过，也发现不了。
没用多久，宁休便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欧阳靖生前所住的春风楼。
他刚一闪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宁休没有多想，当即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头顶房梁。
过了片刻，只听“吱吖”一声，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名青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至少蜕凡五重天的修为，宁休从对方身上的气息瞬间判断出来者的修为。他低头看去，眼神一凝，眼前这名年轻男子眉宇之间竟与死去的欧阳靖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人与欧阳靖关系匪浅。
果然只听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低声开口道：“靖弟，为兄对不起你，可为兄也没有办法。”
“为了我欧阳康，为了咱们欧阳世家，你只能去死了......”
这人就是欧阳康？！
宁休身形一闪，如魔似幻，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瞬间袭向欧阳康。
欧阳康完全没料到会遭遇突袭，甚至只看到一道青影，就发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一圈圈波纹在那两只瞳孔中晕开，像是两道漩涡，要将他身心一并吸了进去。
欧阳康额头冷汗不断泌出，他知道自己中招了，可却无力改变。
这种无力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当日。
他心中念头一起，只觉四周一暗，眼前那个神秘的青衣男子消失不见，自己也不在春风楼中。
红烛、红花、喜乐......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喜庆的大红色新郎服。
这一切是如此熟悉，看着眼前这扇门，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久违的恐惧和害怕。
房间里头，是他的新娘子。
可欧阳康却怎么都不想将其推开，他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房门缓缓推开，血腥味传出。
欧阳康抬眼望去，半截手臂挂在身前不远的椅子上，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到地上的森森白骨上头。
发出渗人的声响。
身为世家子弟，早已视人命如草芥。
当时的欧阳靖并不在意，他只是皱了皱眉，对这个刚入门的妻子有一些不满，他还以为是那个婢女得罪了对方，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安放于桌子上的完整头颅。
那是他原配妻子的脑袋。
而另一边，他马上将要迎娶的女人正侧身对着自己，满脸鲜血......
可与怪异不同，他们自己本身并不吃人，他们只是为了获得力量，而拿活人献祭而已。
欧阳靖看着这个女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害怕。
这个女人是青王世子亲自介绍给他，他不得不娶。
甚至他还要为他今日所做的事情，进行隐瞒，而这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第301章 轮回
红烛、红花、红衣......
一切噩梦的源头都以那晚洞房花烛为开端，桌子那摆放的那颗完整的头颅，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在自己屋子里看到同样的场景，只是死得多半是一些不起眼的旁支分家子弟。
除此之外，还有不断地鞭笞，与那一声声刺耳的“废物”。
越靠近州府，世家势力便越强大。
宁海郡世家势力便要比朝廷高上许多，而这种朝廷相对势弱，世家林立的情况，便造成世家彼此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毕竟他们是直接的竞争者。
三大世家之间同样会有争斗，有争斗便会有死伤，欧阳康小心翼翼地替他这位新娶过门的妻子打着掩护。
无形之间，同样在加剧世家之间的矛盾。
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上了贼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他自己心中的贪念，源自青王世子那一句，孤可以帮你取得家主之位。
此时世家子弟那超强的自愈能力，反而成了那些倒霉者痛苦的根源。
欧阳康每一次闭眼，那一张张痛苦无助的脸庞，便如同梦魇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世家从某方面来说同样也是人，他只是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而已。他们能够面不改色地血祭一城池的普通百姓，并不代表他们本身不会恐惧。
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普通人类根本就算不上是“人”，如同人类对待牲畜一般。
每当祭祖，或是重大节日，人类同样会杀鸡宰羊祭祀先祖。
这一切一切，欧阳康都在默默忍受。
就算每一个小事都能忍耐，如果全都累积起来，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更何况他遇到的每一件都不是小事，直到他看到自己孩子的样子时，他终于忍受不住，彻底崩溃。
欧阳康的人生在重演，可他却无力改变。
只能将种种痛苦、绝望，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经历！
哇哇哇......
每一次轮回，都会以一个孩子清亮的哭声作为终结。
身在轮回中的他，没有注意到，每一个场景当中，总会出现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一旁，如同神魔般，不带丝毫感情俯视着这一切。
当欧阳康觉得自己终于要撑不下去，濒临崩溃之时，眼前所有一切场景尽皆消失。
他再次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春风楼，回到了欧阳靖生前所住的那间屋子。
只是此时的他早已被那不断轮回反复的痛苦折磨地不成样子，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上头涕泪纵横，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口水不断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浑身抽搐的他，哪还有半分世家弟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痴傻儿。
他双手抱头，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龟缩在角落中，喉咙里咿呀作响，却发不出惨叫。
“为什么要杀欧阳靖？”宁休蹲下身来，开口问道。
听到声响，欧阳康下意识抬起头，视线里清楚地映照出宁休的样子。
看着眼前那张平静干净的脸庞，欧阳康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他眼中，宁休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
宁休方才在房梁上，发现欧阳康周身护体罡气隐现，起码也是蜕凡五重天的修为。若是直接动手，有一定风险会惊动他人，而且倒是就算拿下欧阳康，他也不一定会配合。
不过从欧阳康先前落寞的神情，宁休发现对方心灵漏洞不小，凭借他刚学会的“变天击地**”，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宁休当日所剩下的元宝并不足以将“变天击地**”提升到最高境界，距离功法上所言能够唤醒每个人心灵深处沉睡的俗世轮回记忆还有一定距离。
但勾起对方心中的回忆却并不难，宁休更是将其加以进一步运用，利用对方心中痛苦回忆，将其精神防线彻底冲垮。
如今的欧阳康可以说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任何一个人一遍一遍重阳自己的悲惨人生，怕是都会崩溃。
日后就算恢复过来，心灵上有了如此大的漏洞，几乎已经断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宁休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在他所看到的画面中，那个面容模糊的红衣女子根本不似人类。
而这个女子又是青王世子安插到欧阳家的人，这其中关系就耐人寻味了。
离开春风楼后，宁休在欧阳家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那名红衣女子的身影。
这时想起从欧阳康口中问出的那些信息，他略一沉吟，起身离开。
......
这名给欧阳康带来噩梦的女子唤作安玲珑，嫁给欧阳康后，除了替欧阳康扫平他在族中的障碍之外，为他日后接任家主之位做准备外。
她同时利用，欧阳家掌握的世俗江湖势力在进行人口贩卖工作。
由于世家侍奉祖神本就需要血祭，因此许多世家所属势力自身本就有在经营相关工作，因此对于安玲珑的行为，欧阳康并不感到奇怪。
直到数月之后，他才发现异常，因为安玲珑所经受的人口数量实在是太大了。
祖神献祭，在许多情况下，都只会要求特定的人，如阴年阴月生的处子，比如元阳未破的青壮少男。
需要血祭一城这种情况几乎很少碰到。
只是就算他再如何疑惑，也没有作用，因为此时的他早已成为安玲珑手中的傀儡。
而安玲珑身后又站在青王世子，但凡他心中生出一丝反抗的情绪，怕是连整个欧阳家都要受到牵连。
欧阳家最强大的人，也不过半步天人境，青王世子怕是一根手指便能够将他们彻底碾死。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弟弟欧阳靖也发现了他嫂子的异常之处。
这也就造就了宁休前几日见到的那一幕。
“人口贩卖......这个青王世子究竟要做什么？”
宁休身化清风，快速赶往宁海郡城，同时脑海之中将这一整件事情串联，低语道。
按理来说以青王世子的身份，要做这种事情，根本无需假借他人之手。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他才要如此。
宁休眼睛光芒一闪而过，隐隐有所猜测。
第302章 安玲珑的秘密
贩卖人口，在这世道并不稀奇。
许多帮派势力都在做这件事情，可像安玲珑这般进行如此大规模数量的贩卖仍是极其少见。
在替她做这件事情，是一个在名义上依附欧阳世家的组织红楼。
事实上这个红楼，就连欧阳康也不清楚，他只见过其中一个负责接受各大帮派拐卖人口的负责人。
等宁休再次回到宁海城时，已是第二天天亮。
阳光格外明媚，宁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目标人物。
果然真正的黑暗，总是置身于光明之中。
他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出现在街道尽头，这男子一身鲜艳的红衣，脸色却白得似终年不见阳光，毫无血色，给人以一种阴寒的感觉。
特征实在是太过明显，宁休一眼便是将其认了出来。
此时他离宁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宁休想要追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可他却并未这么做。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此时正值早市，街上极其热闹。
叫卖的小贩，捧着鸟笼的富贵公子，背刀负剑的江湖侠士，吃着早食的妇人小孩......形形色色，车水马龙。
可宁休还是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出了一些异常，其中有七个人虽然装扮得和寻常人无异，气息也尽量隐藏，可仍是没能逃得过宁休的眼睛。
这七人修为都不弱，他们走在五六个不同的方向，可目标却都是先前那个红衣白面男子。
看来安玲珑的所作所为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宁休嘴角微微扬起，此时那个红衣男子已经转入到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那七个人也各自装作有不同的原由，几乎前后脚跟了过去。
宁休身形化做一道幻影，迅速穿过街道，走向那条转角小巷。
他转入街角时，忽然停下身形，抬眼望去，神情微凝。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七具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泥地，这七名追踪者竟然无一人生还！
那名红衣男子此时正站在尸堆中央，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跟踪者后，这才转身继续朝远处走去。
在他离开后，宁休这才显出身形，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方才从街头到街尾，宁休不过用了片刻功夫。
然后这七名追踪者竟然这在短短的时间里，死得一干二净，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红衣男子修为起码蜕凡七重天以上，这红楼看来比宁休想象中还要来得神秘、强大。
离开前，宁休匆匆一瞥，已经将地上那些死尸查看了一番。
所有人的致命伤都是胸口处的一个血洞，这血洞正中心房，中者立即毙命，就连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巷子外头的大街上，此时仍旧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刚刚发生了血案。
宁休同时还注意到这七人当中大部分人身上都藏有一柄黑刃，这黑刃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六扇门镇魂司的捕快标配。
由此看来，安玲珑是被朝廷盯上了。
宁休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如此多的信息。
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这个红衣白脸男应当会带他去红楼的大本营。
在那里，他会得到一部分答案。
在宁休他们离开不久后。
这条冷僻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确是一名男子带着他的情妇到这巷子，在转入街角死巷正准备偷情时，忽然看到了一地的死人。
那女子下意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男子胯下的那物也是被惊吓地当即疲软下去，怕是这一辈子都会产生阴影。
......
红衣男子很谨慎，即便他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可还是经常习惯性地不断回头。
宁休离他并不远，可奇怪的是红衣男子的视线总是会穿过他，继续投向远方，仿佛宁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修行了变天击地**之后，宁休已然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以红衣男子的修为自然发现不了他。
红衣男子对此一无所知，在那独自跟空气演了一波，绕了一圈又一圈远路，一直到天黑才终于进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就在城内，看起来和寻常人家没有任何不同。
守门的几个护卫，看到红衣男子，神情显得十分紧张，在他进入院子后，这些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人还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
再当他回头时，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一阵清风吹过，他并未感到有任何的异常。
......
入夜了，起风。
夜风刮在脸上，有一股肃杀之气。
宁休站在屋顶，掀开瓦片，看着底下的情形，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屋子里头，几十名年轻男女被扒光衣服，吊挂在房梁之上，像牲畜食物一般。
所有人都双眼无神，有人想要张嘴呐喊，可嘴里边的舌头早已被人用利刃割断。听到那些看守的守卫所言，这一批货物将在今晚通过码头的船只运走
也就是说，基本上已经可以排除是本地世家血祭所需了。
他刚想离开，忽然察觉到底下情况有一些不对。
“这些食物都是运往大梦泽的，你不要命了，要是让大人发现你偷吃，非得要了你的命不可。”其中一个护卫低喝道。
另外一人转身，抬起头看着他的同伴，嘴上满是鲜血，手里还捧着一个啃咬得不成样子的胳膊。
看着那名守卫嘴里那尖锐的牙齿。
宁休终于知道他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他没有想到，堂堂青王世子竟然会与妖族勾结！
当时在查看欧阳康的记忆时，宁休就已经发觉安玲珑身上有些不对劲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妖。
这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庞大的人口。
与朝廷世家不同，甚至与怪异也不同。
朝廷世家拿人类用以血祭，所需量最少，质的要求反而最高。
怪异吞噬人类变强，虽然不想承认，可如果没有朝廷世家扼制，人类早就已经被怪异吞噬干净。
可比起妖来，怪异不吞噬人类只是无法变强而已，并不会死。
而妖却是实打实拿人类当做口粮。
第303章 起风
红衣男子进了府邸，径直往后院走去。
一直到到最深处的一间厢房前，这才停下身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大人！”
红衣男子低着头，站在屋子前一动不动，眼里带着一丝惧色。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他才一口气杀了七个六扇门镇魂司的人，很难想象这屋子里头究竟住着什么可怕的人物，会使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狠角都觉得如此畏怖？
“是白展吗？”屋子里一道清越的女声传出。
“是我，大人。”红衣男子依旧弓着身子。
“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房门吱吖一声打开。
厢房四周窗户紧闭，窗户纸又格外的厚实，房间里十分昏暗。
屋子里的女人像是非常喜欢这种环境，她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桌前的铜镜，并未回身。
“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的，大人。最新一批食物已经成功送到宁海码头，江船将会连夜出发离开青州送往大梦泽。”红衣男子躬身道。
黑暗中，那年轻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有了这批血食，族里的那些孩子开慧想来会比以前要来得早上许多。果然此次与青州世子结盟这步棋是走对了。”
“大人英名。”
年轻女子微微颔首：“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你了。对了，让你另外挑选五百对年轻男女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只是......”红衣男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那年轻女子拿起桌上的口脂，用嘴微微一抿，开口问道。
“只是这次我们动作实在是太大，怕是已经引起了朝廷与宁海郡其他世家的注意。就在刚才回来时，就有七个六扇门的人盯上了我。大人放心，人属下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我这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付你去办理。”
年轻女子放下手中口脂，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一袭红衣，如一朵血莲在黑暗中摇曳。
红衣男子见此，将头低得越发低了。
他清楚自己这个主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改变。
女子脸上笑意不变，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波动。
她来到红衣男子身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看着就像是正准备交待什么，她突然猛地一个转身。
只见她眉心忽然开裂，长出一只血红妖异的眼眸，眼眸里头映照着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
竖眼血眸之中，顿时血色光华大盛，化作一道血箭，猛地激射向屋外！
一直暗自跟踪红衣男子到此的宁休，顿感不妙，可想要避开已然来不及。他只能施展开变天击地**精神外放，守住自身心神。
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感到脑袋好像被人用钝器狠狠敲打了一般，头痛欲裂，强忍着昏迷过去的冲动，宁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他没有想到在这小小宁海郡竟然遇到如此高手，而且看情况，这个女人显然一早就发现了他。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不过想要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而已。
宁休惊讶的同时，安玲珑又何尝不感到震惊。
要知道为了保证一击得手，她方才可是直接动用了本命神通，就算初入无上境的人骤然遇袭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方才这人只是略停顿，就恢复正常，也就是说来人竟然是一个无上境的宗师！
是朝廷的人？还是青王府的人马？
“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安玲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厉声叱道：“还不赶快去追！”
“是，大人！”
红衣男子反应同样十分迅速，朝屋外那道黑影追去的同时，不忘大声喊道：“有刺客发现发现秘密，大人命令生死勿论！”
此处厢房是院子最深处，离后门本就不远，学会幻魔身法后，宁休轻功身法又是进了一步，再结合上风神腿，此时他仿佛化作真正的疾风，不过瞬间就已经翻过了墙头，朝院子后头深山中蹿去。
这宁海郡的水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来得深，这背后不仅牵涉青王世子，而且竟还与妖族有所关联。
“大梦泽......”
宁休低语一声，脚下速度不变，可刚入树林不久，他就发现有几道气息死死吊在自己身后，无论他如何改变方位，一时间竟甩不开。
“真当我怕了你们不成？”
宁休先前在那处宅院之所以第一时间选择撤离，一是感受到安玲珑的恐怖修为，二是身处敌营，一时间再没有彻底摸清敌我差距之时，撤退显然是最佳选择。
而经过方才一番长时间的追逐，宁休已经基本摸清楚身后之人的实力，他突然一个转身，手中离别钩高高扬起，猛地朝前劈去。
身若狂雷，平地暴起。
刀如飓风，刚猛迅疾。
一时间狂风骤起，气流被刀势卷起遮天蔽日的龙卷风，竟似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七大限暴风！
从一开始，宁休就打算抢攻！
不突然发难，将这些跟屁虫杀死，难道还等着他们跟着自己回到港口江船暴露身份不成？
到时候到了清河府，自己的处境怕是要举步维艰。
所幸此地毕竟是青州，不是妖族的地盘，安玲珑有所顾虑，并未亲自动手。
黑暗中那追踪而来的数道身影当中，仅有两人由于警觉性高，提前察觉到危险，避开了宁休这夺命一刀。
其余人全部被卷进暴风中，被肆虐的刀气直接绞得粉碎，很快便尽数化作血渣肉末。
风暴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侥幸存活的其中一人正是先前那红衣男子，只是此时他显得十分狼狈，一身红袍早已变得残破不堪，身上布满了血迹。
另外一人情况比他要稍好，可同样脸色苍白，很显然方才那一幕同样震骇了他。此时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感受着其他几个方向往这边迅速赶来的那些气息，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
“我们走！”
“告诉大人，必须马上离开宁海！”
第304章 荒谬
青州并非妖族地盘，安玲珑她们假借欧阳家名义，以贩卖人口为名为妖族提供血食的事情一旦暴露，无论朝廷抑或是世家都会派出高手对他们进行围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时候她们又如何能够安然离开？
到了这种时候，即便是她们的合作者青王世子也绝无可能站出来帮她们脱困。所幸安玲珑本就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按照她的做法，暴露原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如果不是大梦泽她所在部族出了问题急需大量新鲜血食，她绝不会采用这种过激的做法，只是如今在离开前，还有一些尾巴需要她来处理。
安玲珑抬头看向欧阳家的方向，她知道从今晚过后，这世上将再无欧阳世家。
......
在出其不意斩出那一记七大限之后，宁休并未恋战，而是选择快速撤离。安玲珑她们不愿意暴露，他同样不想暴露，在确认身后那种被毒蛇死死盯住的感觉消失后，宁休绕了一大圈再次回到了宁海郡城。
重新恢复书生打扮的他，走在灯火如昼的街道，看着繁华的宁海夜景，嘴角微微扬起。宁休并没有急着前往码头，按照事先约定船只明天傍晚时分才会重新，如果他是那伙搜捕他的人，此刻重点监视对象就是码头。
三更半夜，孤身一人跑到码头实在是太过显眼，简直就是在告诉对方他就是先前那个逃跑的人。
与之相反，城中反而要来得更加安全，毕竟那些人妖族的身份不能曝光，等到明日，随着出航的人群一起回去，如水滴入海，将无迹可寻。
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城中正常商家客栈都已打烊，也就只有烟花巷还繁华依旧，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买醉的伤心人，找乐子的浪子，偷腥的老男人，红楼画舫上的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人，此时每一个人脸上都泛着光芒，一种只属于黑夜的光芒。
耳边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街道两旁那些尚未开工的伊人们倚栏而笑，楼间红袖乱招。宁休长得本就秀气，再加上如今身上这一身书生袍，卖相自是不用多说，不知有多少姑娘朝他暗送秋波。
宁休抬头看着那些眼波流媚，格格直笑的漂亮女人们，微笑着做出回应，看起来就像是常年混迹花群的老手。
原本只是想着随便找一家青楼借宿一晚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踏！
脚步声骤然停止，看着身前店家黑色牌匾上书写的那两个墨色大字，宁休总觉有一种光怪陆离的荒诞感。
“书山。”
他低声念出上头的字，嘴角微微扬起，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在青楼勾栏之间开书坊，真是有意思。
与宁休想象中的一样，书坊里静悄悄的，除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的老头之外，便只有堆积如山的书。
不用想也会是这个结果，无论是前来买春的人，抑或是那些委身勾栏的女子，谁还会愿意来看这些在他们眼中满是酸臭味的圣贤书。
那个老头躺在一张摇椅上，旁边小几上放着一壶茶，他手里则是捧着一本书，看到有客人进来，也不起身，慢悠悠道：“这位公子，想买什么书？”
宁休沉吟了一会儿，道：“老伯，你这可有‘天问’？”
在剑道上，在观百家剑法之后，如今宁休心中剑意越发壮大，只缺一个契机，便可以领悟出属于自身的道路。
越是想要突破，反而越是找不到要领。既然如此，他便暂且放下，重新拿起了刀。
可反观刀道，如今的宁休理解得远没有剑道来得深，虽然身负七大限这种神魔级别的刀法，可这毕竟是系统灌输，宁休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犹如空中楼阁。
而对于前段时间到手的“天问九刀”领悟也是到了瓶颈，此时看到书坊，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才有了先前这番问话。
这个世界虽然并非华夏古代，可在许多方面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其中一项便是许多文学作品竟然和宁休原本那个世界如出一辙。甚至就连署名作者也是同名，让人很难不产生联想。
老人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深深看了宁休一眼，开口笑道：“老夫这店既然敢号称书山，若是没有，还开这店做什么！”
“你左手边第二个书架，第三层，左起第五本。”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又是重新翻看起手中书卷，仿佛这书中真就有黄金屋，有颜如玉在等着他，让他一刻也不愿离开。
“哟，竟然还真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开书坊，真是太荒谬了。不过甄妹，这个赌你是输定了，这条街上的除了那些来买春的男人之外，便只剩下卖肉的女人，你还指望他们会来这里买书不成？就算是春宫图也没有实实在在的女人来得有诱惑力啊。”
“好好放着女人不用，跑到这里买春宫图撸，这得是多么怂的男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正当宁休准备拿着书离开时，一声夸张而又刺耳的嘲讽忽然从屋外传来，一个衣着华服，头戴宝冠，面带微笑的年轻公子迎面走了进来。
只是当他看到宁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表情就像是吃了屎一般。
“看来是我赢了。”
年轻公子让出身形，一个俊俏的女子出现在宁休面前，面带微笑。
“这简直荒谬，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这种男人？”
年轻公子不断低声自语，重复着这一句话，到最后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宁休，眼神之中透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宁休没有丝毫退缩，就这么直视着对方，最后轻轻摇了摇头，迈步走出书坊。
天下之大，非凡人思想所及，由生到死，不过如天地蜉蝣，穷极目力又能知晓几分？偏喜妄说荒谬。
天地无涯，人生渺渺，规则常理不过世俗所约，若有不同便被目为异类，委实可笑。
看着宁休离去的背影，那名公子哥数度想要出手，可最后看到身后那名女子的目光，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第305章 傲慢与偏见
其实最让胡俊武愤怒的不是宁休让他打赌输了，而是先前宁休看他时那肆无忌惮、毫无敬畏的目光，尤其是最后那一摇头，在他心中已然判了宁休的死刑。
如果不是他身后那名女子阻扰的话，怕是早就出手，毕竟在他眼中杀一个凡人与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不同。
因为他来自世家，他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面对胡俊武**的敌意，宁休并没有像那些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立刻跳起来反击。虽然他绝对有这个实力，以他如今无上境的实力，莫说是在这小小的宁海郡，就算放眼整个青州，也已经算得上是有数的高手。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正如狮子不会因为身后的犬吠而回头。
“甄妹，有什么问题吗？”
唤作“甄妹”的女生，直至宁休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街角的夜色之中，这才转头，轻声开口道：“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也许是我看错了。”
“你就是太小心了，哪这么容易碰到世家修行中人，方才若不是你拦着我，我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一个小角色而已，杀不杀又有什么区别，此去清河府，希望兄长莫要忘了父亲大人的嘱托才是。”甄冰儿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是，此次青王府招收近卫，这个机会我们绝对不能错过。”
作为落魄世家的胡家，想要再次复兴，搭上青州世家之首青王府这条路，显然是最快的捷径，对于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们志在必得。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此次青王府忽然扩招近卫，怕是青州所有世家高手都会给吸引过去。想要最终脱颖而出，怕是少不了一场拼杀。”
“放心吧，甄妹，在这青州境年轻一辈之中，能够胜过你我的本就不多，再加上这次有了那件杀手锏，我相信最后能够取得胜利的一定是我们。”胡俊武看起来显得自信满满，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甄冰儿看着自己的这个“兄长”，笑了笑，转身看向不远处躺在靠椅上看书的那个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对兄妹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谈话，早已清晰地传入了宁休耳中。离开书坊后，宁休事实上并没有走远，再者说以他的实力，真想要偷听，整条烟花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在这个节骨眼，青王府竟然忽然招人。看来朝廷与世家的矛盾，已经开始摆在了台面上，青州这滩水怕是越来越浑了。
至于自己的出现，会给这本就浑浊不堪的水塘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宁休暂时还没太多时间去想，他也懒得去想。
......
翌日晌午，宁休从烟花巷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迈步缓缓往码头方向走去。
“宁公子回来了。”船上的水手见到宁休，热情地打着招呼，对于这位多金人又随和的公子哥，很难不让他们喜欢。
宁休笑着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自己房间。
江边船来船往，一眼望去，码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宁休站在窗边俯瞰着着整个港口码头，想要从中找到妖族的身影，扫视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时，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晚，在烟花巷书坊中，遇到的那一对男女。
更加巧的是，他们正朝着宁休所在的这艘大船走来。
从昨晚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宁休不难知道他们二人虽然是世家中人，可那世家多半也就败落，自然不可能像其他世家那般大张旗鼓地坐着自己家族的大船出发。
这样太过显眼，会将自己过早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对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极为不利的。
当然毕竟是世家子弟，有着他们自己的尊严。
“什么，二楼的房间已经满了？”胡俊武皱了皱眉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前往清河府的客人实在是太多，许多客人一早就已经订好了位置。这样，我让下边人收拾两间最干净的屋子给您二位，此去清河府不过几天的时间，您二位要不就将就一下。”船东微微弓着身子，有些为难道。
将就？
胡俊武嘴角扬起一抹夸张的笑容，他们世家中人生来习惯了生杀予夺，习惯了主宰一切，就是没有将就这个的习惯。
莫说几天时间，让他们睡在一群凡人下边，他们是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船家你再想想办法，多少钱都没有问题。”甄冰儿开口道。
船东看着甄冰儿那张绝美的脸庞，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将此事应下，忽然听到身边响起一道声音。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房间。”
胡俊武抬起头，看着站在二层窗边的宁休，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我上去和他谈谈，我相信他十分愿意将自己的屋子给让出来。”
甄冰儿心知自己这位兄长的秉性，知道此时阻止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因此并未阻止。她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可她同样不愿意住在一层的下等舱，而且在她看来对付一个凡人也谈不上生事。
此时再次看到宁休，已经将她昨晚心中最后那丝疑惑彻底消除，她确定宁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今她只希望那个书生能够识时务一些，这样或许还能保住他那条小命。
砰！
房间的门被极其粗暴地从外头推开。
胡俊武那张高傲到极致的脸再次出现在宁休的面前，他看着宁休，一脸狞笑道：“小子，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宁休缓缓转过身子，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胡俊武。
可就是这种从容的神态，让胡俊武越发愤怒，他一个箭步上前，伸出他那只大手直接抓向宁休肩膀。
“小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神很让人讨厌！”
他声音开始变得冷冽，眼中透着毫不遮掩的杀意，只是当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宁休时，整个人忽然楞在了原地。
那双眼眸之中，满是恐惧。
第306章 有病得治
胡俊武突然间觉得天地为之一暗，眼前宁休的身形开始变得越发模糊，他摇了摇头，让自己镇静下来。
人还在，只是个子好像变得更高了一些，还有他刚才是穿这件衣服吗？
此时胡俊武脑袋还有些晕沉，他摇了摇头，再次抬起头时，他发现不仅是宁休，就连周遭的环境都发生了变化。
屋子里除了冰冷的砖墙、地板，再无他物。
除了黑，再无其他任何颜色！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早已尘封在他内心深处的那股恐惧与害怕再次涌出，将其整个人吞噬。
“跪下！”
站在胡俊武身前的那个男子早已不是宁休，高大的身材，看不清面容。他的话，对于胡俊武来说就如同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胡俊武的身子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无力抵抗，单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就已经让他整个身子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恐惧将他整个人逼疯，甚至让他来不及分辨虚幻与现实。
高大的男子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根通体带着倒刺的鞭子，没有任何废话，抬手一甩。布满荆棘的鞭子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抽在了胡俊武身上。
啪！
殷红的鲜血如花般绽放。
“你要记住，你是世家胡家的少主，日后你将成为胡家家主，一族的振兴都在你身上！”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胡俊武低垂着脑袋，就连与对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原本高大的身子，也开始慢慢变小，最后变成小孩模样。
啪！
见胡俊武没有回答，又是一鞭子直接抽了下来，世家子弟引以为傲的超强恢复能力，此时却成了他痛苦的源泉。伤势可以恢复，可那钻心的疼痛，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每一鞭都能带在一大片血肉，几鞭子下去，胡俊武身体就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了。他想要回答，可却压根不知道对方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他不断尝试着说着自己认为的答案，可身上的鞭子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最后只能从嗓子眼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两个字：
“救命！”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厉，如同寒夜之中的鬼哭。
啪！
鞭子还是没能停下。
“五岁还没能沟通祖灵，觉醒血脉，真是废物！”
“竟然还输给小自己二岁的女人，真是废物！”
“胡家的子弟不需要感情，如此妇人之仁，留着你这个废物又有什么用！”
废物，废物，废物！
......
年少时曾经经历的种种场景，在这瞬间忽然在胡俊武脑海中爆开，他嘴里不断高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回答，都曾是他年少挨打的原因。
可冰冷的鞭子仍旧没有停下。
一番声嘶力竭的呼喊之后，喉咙早已变得沙哑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再如何挣扎都是无用，他跪在地上，视线模糊而又空洞地看着前方。
忽然之间，他感觉门口好像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这一切，看不清面容，他只记住了那双眼眸，谈不上冷漠，可却没有丝毫感情。
就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在俯瞰注视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只不过对于胡俊武来说，只有痛苦。
永无止境的痛苦。
......
“胡俊武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甄冰儿抬头看着宁休屋子所在的方向，眉头紧锁。
以她对胡俊武的理解，这实在是太过反常，按照正常情况，此时那个不开眼的公子哥应该早已被他从船上丢到江中才是。
难道那个人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就算如此，以胡俊武的实力也绝不可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屋子里的寂静，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她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前去查看，在她的计划中，此次清河府一行，少不了胡俊武的帮忙。
只是等到她走到宁休屋前时，眼前所见的场景，怕是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只见胡俊武蜷缩在地上，脸上眼泪鼻涕横流，胯下早已湿透，一股恶臭从他身上传出。
不仅仅是尿，怕是连屎都出来了。
最让他震惊的是，胡俊武嘴里不断念叨着：“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除此之外，再不会任何其他语言，就连看到她到来，也好似毫无反应。
宁休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甄冰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位是你朋友吧，方才他来到我屋子里好像想要和我商量些什么，可是突然发病了，看样子应该是羊癫疯。小姐你还是快些给他找个大夫看看吧，有病得治，可不能讳疾忌医，不然日后惹出事情来可不好。”
在甄冰儿眼中，站在窗前的宁休，气质清爽而温和，笑容更是明朗干净，可正是如此她才会觉得越发可怕。
在她心中，眼前这个男子简直就是魔鬼，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羊癫疯？
世家子弟又怎么会得羊癫疯，可明知道对方是在胡扯，甄冰儿还是不敢反驳。不仅不敢反驳，她还只能顺着宁休的话往下说。
“家兄自小就有这个怪病，也看了许多大夫可一直就是好不彻底，随时都有发病的凶险。让这位公子见笑了，我这就带他离开。”
甄冰儿看着宁休，小心斟酌着语句，开口说道。
见宁休没有反对，她这才扶起倒在地上的胡俊武，慢慢走出屋子。
在将要离开时，她停下身形，开口道。
“待会儿我会让人过来帮公子把房间清理干净，今日之事我们兄妹二人多有唐突，还望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之后，甄冰儿扶着胡俊武慢慢离开，胡俊武眼神也开始慢慢恢复清明。
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宁休沉默了片刻，并未选择动手。
至于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早已在刚才从胡俊武身上得到。
跟在甄冰儿后头赶来的船东，恰好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虽然不知道先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先前还正准备找宁休麻烦的胡俊武，忽然犯了病，而且还是羊癫疯，这事实在是太过邪性。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开口道：“宁，宁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第307章 夜半敲门
看着船东一脸紧张的模样，宁休笑眯眯道：“没事，不过最近入秋，天气凉了，正是羊癫疯这种病高发的季节，东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才好，要是再有人发病惊扰到船上其他什么重要客人，那就不好了。”
船东赶忙点了点头，并表示一定会让船上随行的大夫多加注意这件事情，离开时嘴里还小声埋怨着那个大夫怎么没和他提醒过如此重要的事情。
从宁休屋子离开后，他径直去到了甄冰儿兄妹的屋子。
让宁休稍微感到一丝意外的是，在发生了先前那番事情后，甄冰儿他们并没有离开，还是选择留在这艘船上。找得也不是下等舱，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艘船上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以甄冰儿的实力与手段，让人让出两间二层屋子并不难。
难得是，这样一来他们便更加靠近宁休。
在热心地表达自己的关心，表示让船上随行大夫来帮忙照看胡俊武的提议被甄冰儿委婉地拒绝之后。
船东大叔告退走出了房门，回头看了甄冰儿的屋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长得如此一表人才，想不到竟然身怀隐疾，老天还真是喜欢捉弄人。”
......
胡俊武的实力其实并不弱，蜕凡七重天，以他这个年纪，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已经实属难得。
可他方才刚一入门，宁休便发现他气息不稳，一身的境界修为好似是被什么秘法强行催发一般。全身气息流转并不顺畅，甚至有些窒碍。
像这样的修行者，一般而言，心灵上都有不小的漏洞。于是宁休没有丝毫犹豫，便对他使用了变天击地**，看看能否获得更多的情报。对于昨晚在书坊外头听到的有关青王府招收近卫的事情，他可是有兴趣的很。
而对于变天击地**这门功法，如今宁休早已驾轻就熟，虽然距离最终阶段，唤醒沉睡在人们心灵深处的宿世轮回记忆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可对于勾起对方今生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件事情来说，并不难办到。
变天击地**看似bug，可对于那些心灵漏洞不大，或内心坚定强大到外力无法撼动的人而言，效果就十分有限。而且这功法还得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修为，一不留神，使用者极有可能会被对方给一起拖入到这无尽的泥淖之中。
这是宁休今后需要注意的地方，当然在面对一个甚至无法很好的控制自身情绪的愣头青而言，他赢得毫不费力。
至于为什么甄冰儿会选择留下来，这种小心思，他也懒得费心去猜。
黄昏时分，大船终于缓缓开动，驶出了宁海的码头。
在平缓的清河江面上，破开层层波光潋滟、泛着金光的浪涛，顺流而下，驶向整个青州权力的中心，清河府。
大船二层的房间并不多，出了先前的事情后此时，其他所有屋子均是门扉紧闭，只有宁休一人站在甲板上，欣赏着夕阳将最后一丝余晖洒在了江面上。
看着一艘艘船只，披着金光，开向远方，驶入黑夜。
入夜之后，回到屋子中的宁休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练功，而是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看。看得正是昨日从“书山”中买的“天问”，昏黄的烛火照亮了书上的文字。
“明明（an第四声），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
全书通篇是对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的发问，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
宁休一边看着，一边在脑海之中回想着“天问九刀”，试着想要将双方结合在一起，以此领悟其中真正的刀意。
忽然，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房门。
楼道上，一个人影悄悄走出了自己的屋子，来到了宁休门外。
来者动静很小，可却没有刻意隐藏。
这种程度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都能轻易发现，很显然是在向宁休表达自己并无恶意。
“咚咚咚！”
房门敲响的同时，甄冰儿轻柔的声音从屋外一同传了进来。
“公子休息了吗？”
“有什么事情吗？”
“冰儿特地前来替兄长表达歉意，还望公子开门一见。”
见到这么晚了甄冰儿还过来找他，宁休略微有些错愕，沉默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开口道。
“请进。”
他倒想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吱吖~
房门被轻轻推开，洁白的月光自门缝倾泻而进，一道曼妙的身姿如同从月光中走出，踏入了屋子。
有人曾说过，所谓惊艳，只不过是因为少见而已。
可两世为人，宁休不知见过多少美女，可此时看着进屋的甄冰儿，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此时站在宁休面前的甄冰儿，显然是经过一番特意的打扮，一身洁白的纱裙，里头那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圣洁。
一头柔顺的青丝刻意披散开来，脸颊两旁的那一抹绯红，则是为其增添了一抹媚意，两种截然相反，对男人最为致命的两种气质，此时在甄冰儿身上得到了统一。
甄冰儿反手关上房门，转身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宁休。
宁休注意到对方手上还捧着一叠干净整洁的衣衫，是男子的衣衫。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先开口。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四目相对，默然无言。
屋子里的气氛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白日我兄长突然犯病，得亏有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兄长不小心弄脏了公子衣服，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故而特意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公子送来，以表达我们兄妹的一丝歉意。”甄冰儿开口道。
宁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对于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得不表示佩服，整句话里头，就没有一件是事实。
当时胡俊武确实被变天击地**给弄得精神崩溃，屎尿齐流，可弄脏是地面甲板而已，又怎么可能碰得到宁休。
第308章 女人与男人
胡俊武是否得了羊癫疯并不重要，对于甄冰儿而言，只有不说破，才有更多的余地。
比如现在靠近宁休的余地。
“这是给公子你准备好的换洗的新衣衫。”甄冰儿将手中那叠整洁的衣衫放在桌上，声音轻柔，烛火将她那张俏脸照得通红，像一颗将要熟透的红苹果。
“我看公子你也没有带下人，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由我来伺候公子你沐浴更衣，这样一来我心中也能好过一些。”
甄冰儿的声音轻柔悦耳，**也十分委婉，可所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怕是都能够听得懂。
宁休并非什么圣人，更加谈不上坐怀不乱，不用怀疑，只要是男人被坐多了总是会乱的。
见宁休没有拒绝，甄冰儿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缓步走向床边。
走到宁休面前时，她微微抬起右手，轻解腰束，身上罗裙悄然滑落在地。明明是来伺候别人更衣，她自己却向褪去了衣裳。
绝美的脸庞，傲人的躯体，诱人的幽香，之配上那欲拒还迎的柔语，这世上实在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要是再加上投怀送抱的话，怕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
宁休看着眼前如同羊脂玉般，近乎完美的躯体，嘴角微微扬起，目光停在上头，显得有些放肆。
看着宁休的样子，甄冰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这种情绪隐藏得很好，脸上则是挂着诱人的笑容。
此刻的她没有说话，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宁休。
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经不需要其他任何无关的话语。
她如水的眼睛，她魅人心魄的笑容，她饱满高挺的胸膛，她丰腴的大腿......她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肌肤，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上我！
男女之间的冲动这才是最原始的语言。
除非对方不是男人，不然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深知男女之事的她心中清楚地知道，有时候太主动了，反而不美。有时候象征性的一些动作，反而更添情趣。
她已经发出了邀请，等待对方的回应。
可宁休偏偏没有任何反应，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掏出了酒壶。宁休仰头喝了一口，视线仍旧没有从甄冰儿身上离开，虽然那种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物件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快，可更多的是对自己身子的自傲。
酒和色经常被放在一起说，所谓酒壮色胆，色引酒气。
看着宁休的举动，甄冰儿微微一笑，她往前跨出了最后一步，“嘤咛”了一声，整个人如同蛇一般滑入了宁休怀抱。
她抬头看着宁休，媚眼如丝，右手想要伸手去拿那酒壶，却发现宁休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柄小刀。
一柄短小而又锋利的小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甄冰儿愣了愣，可很快恢复正常，躺在宁休怀中的她放肆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用胸前的那两两肉不断触碰着对方的肌肤，同时柔声道：“男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手里不该还拿着刀。”
“男人手里拿着刀的时候，女人就不该躺在他怀里。”宁休左手轻轻滑过对方光洁的后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
宁休先前的目光虽然放肆，可却始终澄澈如水，与其说是男女之间那种炽烈的爱欲，不如说更加像是一个孩子，在玩一种新鲜的游戏。
既然是孩子，容易喜欢，同样容易厌倦。
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宁休就没有打算真的做些什么，站在他面前的甄冰儿元阴已失，这点他不难看出，当然倒不是因此而对她有什么嫌弃，而是以宁休如今的修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一个无上境的强者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
甄冰儿是美，可这世上美丽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
因此这种游戏就格外容易厌倦，宁休只不过是想要搞清楚对方的来意罢了。一开始宁休以为对方是来报仇的，抱着游戏的心态，想要看看对方如何出手。
只是如今看来甄冰儿显然不是来报仇的，而是来寻找靠山。可惜的是，宁休从来就没有圈养禁脔的癖好。
甄冰儿脸上笑意不变，反而更加娇媚了。
“公子，你难道还忍心杀我吗？”
看着甄冰儿，宁休也笑了。
“有自信是好事，可不可以如此自信，这样就成了自负。一个女人自负些不见的是坏事，可要做好吃亏的准备。”
“或许这么多年来，你这一招就没有碰到过你征服不了的男人。可对于有些男人来说，一个女人脱光了反而会变得无趣。”
“她应该将自己的衣服穿得紧紧的，等着男人去勾引她。”
话音刚落，宁休手中的小刀同时也落在了甄冰儿的脖子上。
刀锋轻轻滑过白皙的肌肤，一滴鲜血从中渗出，滑落到如玉般的胸膛，一条血红色轨迹是那么的刺眼。
脖子上传来的刺痛，终于是让甄冰儿清醒过来，原本柔软的躯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你现在还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宁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这张笑脸，甄冰儿突然想起胡俊武，以及他嘴里不断念叨的话语。
眼前这个男人果然是个魔鬼！
冰冷而又锋利的刀锋，抵着她的咽喉。
甄冰儿全身都在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宁休看着甄冰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在接下来问你话之前，我这边有几句忠告告诉你。”
“在这世上，女人漂亮的脸蛋确实是一种武器，可却并非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利器，男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没用。还有就是，你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甄冰儿紧抿着嘴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无论她心中如何做想，都丝毫不敢表达意见。
“忠告说完了，接下来，就该问你问题了。”宁休收回手中的小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第309章 清河府 小殿下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了，还望前辈能饶我一命......”甄冰儿紧咬着嘴唇，颤声道。
前辈？
宁休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笑道：“既然想活命，那还不从我身上起来，难不成还真喜欢上我了不成？”
话音未落，甄冰儿立即从他怀中蹿了出去，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弄疼了的猫。
“多谢前辈。”
甄冰儿生怕宁休反悔，是一刻也不愿多留，咬着牙，抄起地上衣裳，猫一般蹿了出去。
柔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宁休静静地坐在床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过了片刻，轻微的呢喃声在屋子里响起。
“沈家，我来了。”
“清河府，我来了。”
......
经过今晚这件事后，甄冰儿兄妹两终于是彻底消停了下来，宁休则是将所有时间精力都投注在了天刀的修炼之上。在转换思维，重新调整角度后，对于天刀的理解，宁休忽然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进步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这点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在上一次战斗中，离别钩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基本上已经不能再用。所幸前次抽出了一把黑刀倒是可以备用，只不过又要回到以前刀剑并用的时候了。像挽留神剑、离别钩，这种能够既当成刀，又可做剑的武器毕竟是少数。
剑的话，也没有其他好的选择，暂时只能用阿飞那柄由三尺多长铁片组成的剑了。天知道系统怎么会把这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鄂，单纯只是用两块软木钉在铁片上头的玩意儿评价为三星名器。
所幸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宁休应该都会使用手中那把刀柄漆黑、刀鞘也漆黑的黑刀来锤炼自身刀意。
一念至此，宁休开始仔细端详起手中的黑刀。
这把刀通体漆黑，可那股漆黑看起来不像是材质所致，更像长年在鲜红的血池之中浸泡而成，上头的黑便是鲜血沉淀下来的暗红，强烈的杀气与死意从刀上传出。
这把刀就代表着死亡。
黑刀或许同样无法承受神魔级功法的威力，可有时候宁休也会像是不是自己以前使用的方法错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偶尔在宁休脑海中浮现，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经过七八日的航行，宁休所在的大船终于驶进清河府的巨大港口。
河岸舟楫无数，码头上人来人往，繁忙异常。
到处可见各地北上停靠的客船，身为整个青州的权力中心，清河府港口的繁荣程度自不用多说。再加上近期青王府招收近卫的消息传出，几乎各地世家都有来人。
宁休就曾看见一艘足有数层楼高的巨大龙船，一眼望去，船上雕廊画栋，奢华至极，与其说是一艘船，更加像是一个行走在水面上的豪华宫殿。一看就是出自某个大世家之手。
至于甄冰儿兄妹俩，船只一靠岸，便已经顺着人潮遁走。
虽说宁休已经答应放过他们，可这女人显然还是不放心。作为一个修行者，甄冰儿的实力或许谈不上强大，甚至不如胡俊武，可她的心智却要比他那个兄长要强大的多。
不过与宁休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后是否还会再见都是未知之数。
宁休轻轻摇了摇头，抛却杂思，告别了船东，缓缓从船上走了下来。
虽然是第一次来清河府，可不代表他对它毫无所知。相反，为了这次北上，他曾经花了数天时间仔细认真地研究过这座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宏伟巨城。
他知道这座城中，每一个重要场所的位置，知道每一个势力分布，甚至知道每一个重要目标的喜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然他同样没有盲目地相信这些旧有的情报消息，他的这些情报绝大多数都来自楼兰孙老他们。
可在这世上变化总是在发生，没有任何事情会永恒不变，唯一永恒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本身。就好比，他在没遇到甄冰儿兄妹之前，他就不知道青王府将要招收近卫的消息。
清河府不比陵南，接下来宁休走的每一步，都要万分地小心。所幸这潭水本身就已经足够混乱，没有人注意到混进了宁休这条小鱼。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
宁休下意识停下脚步，回首望去，但见身后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往两旁分开，一座三十二位壮汉合抬，奢侈华贵的黄金座辇出现在他面前。
座辇之上满是莺莺燕燕的美妙佳人，一眼望去足足有一二十人之多，各有风韵，身姿曼妙，姿态万千，有青涩娇俏的少女，有成熟丰腴的妇人，有英姿飒爽的侠女.....在这巨型座辇之上的女人，几乎满足了所有男人的幻想。
任何一个男人，看了一眼便再不舍得移开。
座辇正中央，华丽的帷幕遮掩下，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别看了，你不要命了，这是青王小殿下的座驾！”
周围人群中，传来一声声低喝。
街上所有人，均是停下脚步，朝着那座黄金座辇躬身而拜。
宁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黄金座辇渐行渐远，脸上若有所思。
黄金座辇离去的方向，正是前往青王府的方向。而有关青王小殿下的消息也随之浮现在他脑海。
青王最小的儿子，乃青王与第二王妃、怜月王妃所生，单名一个忍字。
其生母怜月王妃虽然早夭，可来历并不简单，乃第一任青州牧大女儿，也就是说现任青州牧是他亲舅舅。
只是赵忍丝毫没有继承他父母的哪怕一丝优点，反而成了整个清河府人尽皆知的第一纨绔，最喜美人。这些年做的荒唐事数不胜数，莫说是一般百姓，就连世家子弟都是敢怒不敢言。曾经有一段时间，几乎到了让那些世家女子不敢出门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先前街道上的百姓见到他的座撵，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得罪了这个小煞星，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第310章 清河府初闻
几日后，宁休盘下了一家医馆安顿了下来。
他此次前来清河府所图之事，也非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完成。如今的清河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就算是无上境的强者被卷入其中，一个不留神也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在没有摸清情况前，宁休绝不会轻易冒然下场。
宁休所在的这间医馆地处清河府平民区，当然所谓平民只是相对而言。清河府乃青州州府，实际上在这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
就算是平民区，住着的也都是世家旁支与那些没落世家。真正的普通人在世家人眼中不过是他们圈养的牲畜罢了，又怎么可能有资格生活在这里，即便有也是以牲畜的姿态存在。
而世家之人在普通人眼中或许是怪物，可他们实际上只是与一般人类不一样的物种而已，他们同样会有喜怒哀乐，他们本身并非无情绝义。
但凡是生物就会有感情，就会产生羁绊与束缚，其中最有力的一条羁绊就是血缘。
为了保持本家的兴盛，许多世家都有着一种高效且残酷的淘汰制度，那些跟不上步伐的族人便会被无情抛弃。
随着世代更迭，这些离开本家的人同样会形成自己的家族，这些家族聚集的地方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平民区。
这些家族与那些大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所以还选择留在清河府，这整个青州权利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本家，或是重现自身家族当年的辉煌。
而这从某种程度上又倒逼各大世家自身不断往前进步，这种制度谈不上完美，可却是最适合这个充斥着优胜劣汰、丛林法则的世界。
那些跟不上这个时代脚步的家族，将会逐渐湮灭在这漫漫岁月长河之中。
按理来说，以世家之人的自愈能力是无需大夫的。自愈力不够强大，只是代表着自身血脉不够强大，仅此而已。
平民区这间医馆存在的意义，更多的是为那些身为奴隶的普通人存在，类似于人类社会兽医馆，地位谈不上多高就是了。上个东家也是落魄不知多少代的世家中人，血脉早已稀薄的不成样子，与普通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更好存活下去，到了前几代甚至开始学习普通人类的技能知识。
想要重现家族辉煌基本是不可能了，仅仅凭着世家子弟的身份没有沦为奴隶，到了他这一代终于坚持不下去，早就想着离开清河府，碰到宁休满心欢喜地将医馆给盘了出去。
因此这间医馆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宁休倒也乐得清静，他来这本也就不是为了悬壶济世。
可既然已经开了医馆，那就要融入这个新的身份，医馆里药材所剩无几，急需要补充。
“听说青王府内侍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宁休刚锁上医馆大门，打算去内城一趟，就听见几个平民子弟在兴高采烈地说着此次青王府招收近侍之事。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最小的不过七八岁，大一些的也不过十**岁的样子。虽说是世家子弟，可在这清河府没落世家不如狗的地方，与一般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什么不同，正处于对这世间一切都懵懂憧憬的阶段。
相比于内城，平民区修炼之风要更加浓郁，其中炼堂林立。
为了吸收新鲜血液，内城的各大世家会在平民区开设所谓的炼堂，而去这些炼堂修炼多半都是他们本家延伸的那些众多旁家。这些没落世家的子弟只需要家族付出很少的供奉就能前往炼堂修行。若是在炼堂内表现出色，血脉之力强悍的话，将来极有可能会被推荐到本家继续修炼，或是安排其他一些职务。
可以说这是贫民区这些没落世家子弟唯一的一条出头之路。
当然对于这些仍处在清河府底层挣扎的他们来说，青王府实在是太过遥远，是他们一辈子触不可及的梦。
对于他们现在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炼堂众多同期修炼的世家子弟之中脱颖而出。
“青王府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想的，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在年底炼堂大比获得一个好名次吧。”
一句话瞬间将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少年们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之中，沉默了片刻，这些少年带着各自的小心思四散而去。
在平民区广场中央存在一份名单，名单上是各大炼堂子弟的排名，而这份排名关乎着他们的前途与命运。
宁休离开前，刚好看到一个看起来极为慈善的老者将一份新的榜单贴在了上头，他停下脚步扫了一眼，便径自离开。
清河府很大，购买药材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未到内城，可从平民区到那宁休却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出门时还是正午，等到回来时太阳都已快要下山。
宁休看了一眼陌生的街道，与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转身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他知道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会生活在这里。
......
之后几个月，宁休独自呆在医馆之中，基本上没什么生意光顾，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炼。
不仅将之前系统灌输的武学尽数稳固，而且在很多方面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境界虽然没有提升，可实际战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幻魔身法”掌握了诸般变幻，天问九刀也几乎领悟所有招式，只差最后一刀便能贯通刀意，完全发挥出四星超凡功法的威力。
天有九刀，八刀而止。
对于最后一刀的领悟，宁休并不担心，换做他人或许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领悟，或许此生都领悟不了。可有系统这个最后后手在，没有什么事元宝解决不了的，有就是充值还不够。
现在唯一的瓶颈反而是“变天击地**”，这门功法宁休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大成的地步，可那最后唤醒宿世轮回这步，却始终不得要领。
宁休隐隐有所预感，当他领悟这一步的那天，就是其成就无上境的时刻。
第311章 鸡蛋与石头
昨夜清河府下了今年第一场初雪，正式宣告冬日到来。
吱呀吱呀~
清晨，街道上响起马车滚动的车轮碾碎地上冰雪所发出的清响。
宁休如往常一般打开医馆大门，往外看了一眼，雪将住，风未定，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可路上行人却是不少。
这是他生活在清河府的第三十四天，医馆生意算不上好，可偶尔也会有一些病人上门。来得当然都是处在清河府最为底层的普通人，看得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最多是外伤。
生活在平民区的许多世家虽然没落了，可指望他们会把普通人当人看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只会将自身的不顺遂迁怒在这些奴仆身上。稍有不如意就随意打骂，甚至当场活活打死，要不是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地位获取奴隶也不容易，已经尽量克制，怕是压根就用不到宁休这个医馆了。
毕竟死人是不用看病的。
而在宁休看来，这些世家没落不是没有缘由，真正的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而怯者愤怒，只会抽刃向更弱者。
不过来宁休医馆看病的这些病人中有这么一个例外，他是唯一会来看病的世家子弟。由于其自身的原因，那种属于世家独有的自愈能力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
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体魄强壮一些的普通人，从各种方面上来看。
这些日子以来，宁休打开医馆大门看到的第一个病人也总是他。今天也是如此，店门刚一打开，一道孤独的身影早已站在医馆门口等候多时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宁先生好。”
少年抬头看着宁休，恭敬道。
宁休看了眼前少年一眼，果然又是浑身血迹，满脸乌青。
他轻轻点了点头：“进来吧。”
这个少年名叫曹禺，是没落世家曹氏宗族子弟。曹家虽然没落，可在这平民区却有最大世家之称，身为曹家子弟的他按理来说不会如此落魄才是。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世上，曹禺是庶出，这没什么，最为致命的是他的生母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这也导致他身上世家血脉不纯，几乎失去了世家特有的自愈能力。
自身没有实力，同时又身为曹家子弟，他所处的处境，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宁休也可以想象得到。
无论是来自曹家内部，还是外头其他世家子弟，针对曹禺的刁难绝不会少。宁休观察过他一段时间，发现他对于普通人的态度与其他世家子弟截然不同，他好几次受伤都是为了普通人与其他世家子弟打斗，这或许是他身世使然，但起码能够说明他本性不坏。
不然宁休也不可能会医治他。
说医治，其实只是治疗一些外伤而已，对于彻底掌握《药王神典》等多部医书的宁休而言，这没有任何难度。
“平日里见你受更重的伤连哼都不哼一声，今日怎么哭了？”宁休包扎完曹禺手上的伤口，放下药箱，随口问道。
在他印象中，眼前这个少年倔强，坚强，绝不是一个会随便掉眼泪的人。
“我没哭！”
曹禺擦了擦眼睛，矢口否认，可只是令他那原本就发红的眼眶，变得越来越红。
“男子汉大丈夫，哭不丢脸，可连自己哭过都不敢承认，那才是真正的丢脸。”宁休站起身，从身后药柜上拿出一个调制好的药包，随手扔了过去。
“拿这个敷敷脸上的伤口，不然日后留疤就不好了，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曹禺下意识接过药包，愣了愣神，抬头看着宁休，犹豫了一下，或许是真的信任宁休，或许只是单纯地找一个倾诉对象，可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炼堂大比在即，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再不行的话，就要被驱逐出曹家了。可我连小我三岁的七弟都不是对手，我们修为境界明明是相近的，为什么我总是输！”
曹禺的话没有说完，他要是被逐出曹家，那么一直负责照顾他的乳娘将会被重新划给其他曹家子弟。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他母亲，他的所有兄弟姐妹都说他是贱民的儿子，这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环境之中。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的乳母，一个普通人类的女人。
为什么总是输？
其实曹禺心中是有答案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世家之中，血脉之力就是一切。血脉之力稀薄的他，失去超强自愈能力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是其他世家子弟的对手。
连曹禺这个小孩都懂的道理，宁休不可能不清楚，可他却故作不知，笑着开口道：“对啊，既然实力相近，怎么输得总是你呢？比划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输的。”
曹禺看着宁休的笑脸，心情更加郁结了，闷闷道：“宁先生，还嫌我不够难过吗？实话和你说，要是此次炼堂大比，我还是第一轮被淘汰的话，就要被逐出曹家了。日后怕是离开清河府了。”
话虽然如此说，可他还是将今日比试所发生的一切演练给了宁休观看。
世家中人有很多种提升境界的方式，祭祀祖灵，激发自身血脉之力，可对于这些祖灵蒙尘，血脉之力稀薄的没落世家而言，最为靠谱的方式与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修炼功法。只不过功法与修炼方式与普通人不同而已。
这些普通人类完全不同的修炼功法显然并不适合曹禺。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灌输的战斗方式也与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
仗着世家那超强的自愈能力，他们习惯以伤换伤，这样战术指导下，曹禺不输才怪。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硬碰硬呢，鸡蛋和石头哪个更硬不用等到蛋碎的那一刻才知道吧。”宁休随口笑道。
接下来他一连点出了曹禺在比试中好几次硬碰硬的鲁莽举动，然后用曹禺自身演示的剑法重新做出了更加合理的选择。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听完宁休的话后，曹禺呆呆楞在了原地，喃喃自语道。
第312章 太极
“这，这真能行得通吗？”
在世家炼堂长年累月、耳濡目染的教学下，以伤换命的战斗思维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即便此时曹禺心中有些意动，可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宁休微笑道：“为什么不能？失去自愈能力的你本就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同，他们的战斗方法自然也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曹禺楞在原地，抬头呆呆地看着宁休。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这是天问中的句子，同时也是天问九刀当中的一种刀意，意思是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又是演变？
宁休自然没有指望曹禺能够回答，他笑了笑自顾自说道：“知道太极吗？”
说着用手指沾了沾茶水，随手在桌上画出一个太极的模样。
“所谓三合，阴气、阳气、天气相合也。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这天地万物本就如这太极，分不清阴阳，混沌一片，又如何分得清谁是本体，谁又是演变。”
“动则阳，刚则阳，静则阴，柔则阴，你让何者为本体，何者就是本体。”
站在一旁的曹禺听了宁休这一番话，早已是目瞪口呆，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与武功有什么关系？
好在宁休没有让他等太久。
“天地至理如此，武学之道亦然，这太极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遇强则退，避其锋芒、攻其要害；遇弱则要强，乘胜追击、不留踹息。你下次可以试试按照我的方法，结果或许会有不同。”宁休将桌上的药物收拾好，站起身放回到身后的药柜之中。
曹禺点了点头，对于宁休所讲的，他并没有完全领会，可起码先前宁休为他演示的破招的方法他给牢牢记住了。
“多谢宁先生。”
少年起身向宁休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看着曹禺那倔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街景之中，宁休缓缓合上了医馆的大门。
方才所说的这一番话，都是他近些日子静心修行的一些领悟。
事实上做人也与这太极一般，什么时候这个少年能够达到泰山压顶不变色，四两拨动千万斤这样的境界，那这天下也就随他去闯了。
在这世上，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以弱胜强则是生存智慧。
......
翌日。
青锋炼堂。
练习完毕后，曹禺径直走到一个华衣少年面前，拱手道：“七弟，今日还请你继续赐教。”
平民区一共设有八座炼堂，青锋炼堂便是其中之一，其背后是清河府内城的王家。来这里学习的除了曹家之外，还有不少其他世家子弟。
听到有比试，周围的那些世家子弟都是围了过来，可当他们看到挑战的人是曹禺时，脸上流露出的嘲弄之色，毫不遮掩。
曹禺挑战的那个华服少年名叫曹庄，同样是曹家子弟。可与曹禺不同的是，曹庄血脉之力极强，年纪小了曹禺整整三岁，可其天赋却是受到了宗族、炼堂一致好评。极有可能会在此次炼堂大比后，被王家看上直接带回培养。可以说是整个青锋炼堂的风云人物。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曹家那点事，几乎整个平民区的世家子弟都知道，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禺这个异类也算得上是青锋炼堂的风云人物。
再加上这些日子来，曹禺不知道输给曹庄多少次，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今日他还有脸，还敢挑战。
青锋炼堂的堂主是王家的外门执事薛业，炼堂之中各个学员之间彼此竞争能够更好促进他们进步，因此对于这个挑战他并未阻止。
他看了一眼曹禺，心中想着，不服输没错，可做人最为重要的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懂得量力而行，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丧命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是他自己本家子弟他或许早已出口提点，可区区一个平民区落魄世家子弟死了也就死了，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曹庄看着他的族兄，嘴角微微扬起，自傲道：“我母亲说了，你身上流着贱民的血液，因此曹禺，你是永远都不可能赢过我的。我的时间很宝贵，今日你若是再输了，日后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贱民！又是贱民！
这就是曹禺最初挑战曹庄的原因，他无法忍受任何人侮辱他的母亲，即使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未见过。
曹禺抿了抿嘴，抬起头看着曹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他手中的剑，已经给了回答。
曹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欺身快速逼近，长剑斜斩而下。
面对曹禺的攻击，曹庄嗤笑一声，竟然丝毫不避，同样一个劈斩对砍了过去。
这是世家子弟最为常见的战斗方式。
要是以往，接下来就是双方一起中剑，曹禺重伤倒地，而曹庄则是依靠他自身超强的自愈能力而取得胜利。
曹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胜利之后的样子，可就在这时，曹禺忽然在他眼前消失。
紧接着他只觉得腰腹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低头去看，猩红的鲜血飞溅而起，在空中如花般绽放。
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冰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
先前曹禺那一剑根本就是诱饵，他知道曹庄一定会选择以伤换伤，在出剑之时便已经留了力道。
而当曹庄的剑锋将要斩到他时，曹禺一个低头闪身，手中长剑改外由下往上斜撩，避开对方剑锋的同时，划开了曹庄的小腹。
“这，这怎么可能？”曹庄脸色苍白地看着曹禺，一脸愤慨和难以接受。
以曹庄的血脉之力，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此时他那苍白的脸色完完全全是被曹禺给气的。
周围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也都是睁大了眼睛，脸上表情要有多精彩有多精彩。
这怎么可能？！曹庄竟然会输？
昨日还轻松赢了曹禺的曹庄怎么一招就输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13章 公平？
赢，赢了，真的赢了......
曹禺站在原地对周围嘈杂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脑海里回荡着得尽是以上的念头。别说是其他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你偷袭这不算，我们再比过！”
回过神来的曹庄哪里能接受得了自己输了的这事实，他一脸铁青地盯着曹禺，不服气道。
“今日比试到此为此。”
曹禺还想着要不要应下这场挑战，堂主薛业沉声开口道，他淡淡看了曹禺一眼，脸上看不出喜乐，转身离去。
即便这一场比试曹禺赢了，可在薛业眼中曹禺的地位仍是远远比不上输了的曹庄，天赋差距摆在那里，可不是依靠小小的技巧能够弥补的。
他之所以没有答应曹庄的这个请求，是因为在他看来再比一场输得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是曹庄。可这是因为双方修为境界相差不大，等到再过一段时间，曹庄修为境界彻底压过曹禺，便能够以力破巧，任何技巧在绝对力量面前都脆弱得像一张纸。
至于曹禺，身上流淌着一半人类血液的他，怕是日后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周围其他世家子弟可没有薛业这样的眼力，他们仍旧震惊在方才那场比试之中，一个个表情不一，或惊讶或疑惑，或紧紧皱眉苦苦思索，可再没人敢轻视小看曹禺。
这种被人重视的目光，曹禺打从出生起就没有享受过，实在是太美妙了。
站在人群中的他低着头，暗暗握了握拳，眼中满是希冀之色。宁休生说得果然没有错，我赢了！
对了阴阳三合，说得是什么来着？
此时他恨不得马上结束今日的修行课程，回到街角那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医馆，宁先生这么厉害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会甘心待在医馆做一个大夫呢。
......
从炼堂出来已是晚上，曹禺并没有回家，而是再一次来到了宁休门前。
这个时间点，医馆早已打烊，按理来说不应该来打扰。
可曹禺心中却有着很多疑惑等着解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敲响了大门。
敲门声响了两下，门自动打开。
一道略显懒散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进来吧。”
曹禺满怀期待又小心忐忑地推开院门，皎洁的月光下，只见宁先生正披着大氅，站在院子背对着自己整理药材。
一举一动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与凡人无异，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他竟不忍心破坏，让他觉得奇怪不已。
以他的眼力又怎么能看出，此时的宁休所作所为，一举一动皆贴合天地，无一处不自然，不和谐，看似普普通通。与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实际上却已然蕴含某种天地至理。
他只觉得自己此刻心情格外的平静，竟连白日里胜利的喜悦也冲淡了些。
“今日赢了？”忽然响起的声音，将曹禺重新拉回了现实。
他抬起头看着宁休，感激道：“是，宁先生。”
宁休放下手中簸箕，耐心听曹禺叙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对方今日来这不止为了说这些事情。
“即便我赢了七弟，可薛堂主还是没有拿正眼看我，他还是把此次代表我们青锋炼堂出战的种子名额给了七弟。”末了曹禺沮丧道。
“炼堂大比，种子名额？”
曹禺知道宁休是最近这些时日才来到平民区的，还以为他不清楚炼堂大比，开口解释道：“清河府是整个青州世家子弟最多的地方，为了让我们这些出生小世家的人有上进的可能，在青王府与朝廷点头下，内城几个大世家合力举办了练堂大比。”
“到时候不仅那些大家族回来，听说这次朝廷和青王府同样会派人前来观看，可以说是近十年最为盛大的一次大比了。”
经过曹禺的一番解释，宁休这才知道，每次炼堂大比，各个武馆都会有三个种子名额，这些种子选手是直接进入到大比的决赛部分的。而其他人要想参加，就必须通过层层海选大比。而一旦参加炼堂大比，将会有很大机会被内城那些真正世家之人看中，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起码也多了一次露脸的机会。
能够被定为种子选手的人都是各个炼堂看重的对象，事实上在青锋炼堂中无论修为境界还是战斗技巧比曹庄强得人都有不少，可薛业更加看重的是曹庄的天赋与未来。
作为已经被王家内定的人，参加此次大比更多的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有着打磨璞玉之意，至于成绩他根本就没有太过在意。
相比于曹庄的从容，此时的曹禺却急需要依靠此次大比来证明自己不再是废物。
“知道为什么吗？”
“你能告诉我三个月前你七弟是什么修为境界，而你又是什么修为境界吗？”宁休不答反问道。
“七弟他凡境小成，我凡境大成。”
“那么现在呢，你还是凡境大成，而他或许已是凡境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蜕凡了。”
事实上就宁休了解，真正血脉纯正的世家中人，当他血脉之力觉醒的那一刻便已经能够达到蜕凡境界。
而以曹庄的年纪，差不多是到了血脉觉醒的时候。
“就因为他身上流着纯正的世家之血，我就一辈子都比不上他吗！”
看着有些愤懑的曹禺，宁休轻声开口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老天对自己特别不公平，为什么别人生来就血脉纯正，天赋异禀，而自己身上却要流淌着一半属于普通人类的血液。”
“宁先生，我没有......”少年低着头，低声辩驳着。
“这个世家本就没有公平，你觉得不公平，生活在清河府最底层，那些卑微如同蝼蚁一般的普通人又去哪里要什么公平。”
曹禺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辩驳的声音已然渐不可闻。即使他从未欺负过普通人、甚至还帮助过许多人，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瞧不起普通人。他对于普通人类的感情，更多的是来自同病相怜的怜悯。
“还有不要觉得自己很惨，整天一副苦大仇深，明明才小小年纪却一副看穿世事的姿态。这个世界的残酷远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第314章 比试开始
咻！
啪！啪！啪！
烟花升空，在黑暗中绽放，它短暂的一生，只为这一瞬间的灿烂。划破夜空，照亮大地上那些渺小的人类那一张张惊叹的脸，最后化作青烟飞散。
宁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灿烂而又短暂的光芒将他的脸庞照得有些明灭不定。他只是这么站着，可却让人感觉到有些孤寂。
“烟花灿烂，只开一瞬......”
宁休低语一声，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年关，入冬仿佛还在昨日，而过了此夜，便又是新的一年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宁休一直处在一个高压的状态下，为了生存拼尽了一切。有饥饿感受的人一定消化好，有紧迫感受的人一定效率高，有危机感受的人一定进步快。宁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正是处于随时要面对死亡的这个状态，他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向死而生。
在他看来，只有死亡的鼻尖才能让人真正感觉到生的紧迫。一旦死亡的阴影稍稍放下他的爪子，人们便会立刻恢复他们的本性，一如他前世所处的地星上，芸芸众生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人。
他们骄纵，他们懒惰，他们懦弱，他们只会缩在属于自己的舒适圈的得过且过！
站在窗边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夕阳下，恍惚间会看到一个勇敢往前奔跑的身影。
可有时候一根弦绷太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在清河府，这个世家子弟遍地的地方，这一些日子宁休反而觉得格外平静。
偶尔间竟然还能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
仿佛他整个人彻底放下，不再是陵南城那个千里奔袭，一人闯关的侠客，不再是死亡沙漠里那个孤独的旅者，也不是剑林之中那个咬着牙忍受万剑穿心之苦的倔强少年。
如今的他只是清河府，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烟花过后，炮竹声开始作响，先是零星几家，然后整个平民区都是轰鸣响彻。只有宁休这件医馆看起来仍是十分冷清。
按照曹禺所说，开年过后练堂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在平民区可是最大的一场盛事。
几日后，青锋炼堂所有弟子在堂主薛业的带领下来到了平民区正中央的赤金炼堂，这是这次炼堂大比举办的地方。
炼堂大比由八大炼堂轮流举办，这一次正好轮到了赤金炼堂。
曹禺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赤金炼堂门前那块赤色鎏金的牌匾，心里没来由的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这一整个冬天，他过的是三点一线的生活。
炼堂、宁休的医馆以及自己的家。
呆在家里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身上血脉虽然不纯，可自身体魄比起一般普通人而言还是要强太多。为了能够在此次大比中取得一个好成绩，他几乎就没怎么休息。
炼堂的修炼对他而言帮助已经没有那么的大，各种血脉之力的运用方法对他而言完全没有作用，因此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宁休的医馆之中。
学的则是他最初听到的那句“阴阳三合，何本何化”，这个问题他自然回答不了。
可通过一整个冬天的学习，他终于明白了招式是有阴阳之分，也渐渐开始将这一理念融入到自己的武学之中。
他发现这才是自己应该走的道路，明明昨日在医馆与宁休告别前，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会在此次大比之中大放异彩。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不知为了他全身竟是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其中自然是有紧张，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与希望......
“曹禺，这次大比你可别给青锋炼堂，还有我们曹家丢脸！”站在一旁的曹庄看见曹禺发抖的样子，眼中带着不屑，冷笑道。
就在这几个月时间里，果然如宁休猜得一样，血脉之力觉醒后的他，修为开始暴涨，直接突破了凡人的界限，来到了蜕凡境。
对于普通人来说挡在武道之路的第一道大关，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想要跨过是那么的容易。
而曹禺仍是凡境大成，在曹庄眼中，双方已经不在一个阶层，自傲的他自然不会将从前那场比试放在心上。
弱肉强食，随着曹庄突破到蜕凡境，炼堂里其他世家子弟自然再次以他马首是瞻，不用曹庄发话，周围一道道不友好的目光通通射在了曹禺身上。
与当日他打败曹庄时的情况恰恰相反。
“你不是纯粹的世家子弟，也不是纯粹的普通人，日后之路要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不管怎么样，做好你自己就行。”
想起临别时，宁先生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曹禺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心情。
炼堂是世家子弟修炼的场所，规模自然不是一般武馆可比。
今日举行的资格选拔赛分别在赤金炼堂里头的八个演武厅举行，而每个演武厅又同时摆放有八个擂台，也就是说同一时刻将会有六十四场比试举行。
而在炼堂的二楼有厢房雅座，来自内城世家之人可以轻松鸟瞰整个一层演武厅大局。当然资格选拔赛朝廷和青王府双方是不会派人前来的，内城那些大世家来得人也是寥寥，毕竟各大炼堂真正有资质的人都已经进入了种子选手名单。
沧海遗珠不是没有可能，可这种概率毕竟太小，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根本懒得浪费这个时间。
就算是这种情况，底下那些来自平民区各个没落世家的少年子弟还是拼尽全力展现自己。
宇字号演武厅，乾号擂台。
在此次大比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曹禺终于登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舞台。
“青锋炼堂曹禺。”曹禺拔出手中利剑，看着自己的对手，沉声道。
“黄雀炼堂朱真。”站在曹禺对面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年纪与他相仿，同样抽出了手中的兵刃。
擂台裁判看了看场地中央的两个少年，见双方准备就绪后，大声道：“比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