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五十年（一）
恺撒花了一周时间陪伴亲人，几乎整日整夜和璐娜粘在一起，直到最后璐娜腻得受不了把他推走，这家伙才真正开始着手处理帝国的政务。
接下来的时间他变得相当忙碌，五十年时间艾拉迪亚风云变幻，黑龙记忆中许多信息都需要更新。
恺撒最先了解的情况，就是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大陆中部局势仍在动荡变幻，当贸易联邦宣布归顺北方王庭后，为了遏制异类扩张，不落帝国当即开始行动——他们放弃了贸易联邦，转而支持毗邻的河间地诸国，提供大量经济、军事和魔导技术援助。
在不落帝国的扶植下，这些原先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小国实力迅速膨胀，很快在所处区域内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河间各国的崛起，对贸易联邦产生了极大威胁，为了维护王庭在南方的统治、防止人心涣散背离，领主议会决定对不落帝国的阴谋采取反击，由霍格的牵头主导，北方王庭也对中部开展了多项援助计划，帮助那些破败的城市战后重建，力图恢复贸易城邦以往的繁荣。
在黑皇帝陷入沉睡后的二十年里，没有哪个地方的经济战比中部更激烈，北方王庭与不落帝国在经济发展和治理能力上互相角力，在扶植各自附庸国的同时，也激化着贸易城邦与河间诸国的矛盾，逼迫它们互相敌视爆发战争。
这场经济战一直持续到1711年末，随着国内不满的声音日渐兴起，王庭领主们也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最终还是踏入不落帝国的圈套。
表面上，不落帝国是想与北地打一场经济战，暗地里，却想以扶植傀儡经济竞争的方式将北地拖垮。
的确，接受北方王庭的支持后，贸易城邦的确得到了迅速发展，在与河间各国的冲突中不落下风，然而这样不计后果的援助，实质上就是在吸帝国本土的血。
从第二纪元结束至今，日不落帝国一直都是被世界环绕的中心、艾拉迪亚唯一的霸主，上千年的积累让这个不朽的国度掌控着大陆六成以上的资源，扶持几个傀儡国对它来说不是难事，短时间内不至于伤筋动骨。
而北地则不同，它是被黑皇帝以力量强行捏成一团的国家，依靠强权与铁律维持着帝国的统一和运转，直到恺撒实施制度改革和工业建设，才让国家内部矛盾得以缓和，后来又赶上大航海与新大陆开发的快车，在将维洛斯特搬空后才得以迅速崛起，在某些方面拥有与日不落帝国分庭抗礼的资格。
但这其中却不包括经济底蕴，如果依照这个模式与日不落竞争，黑翼帝国本土将背负巨大的压力，民众生活水平下降、内部矛盾卷土重来、优越的体制待遇也将荡然无存。
这显然不是王庭领主们想要看到的结果，于是他们决定改变。
经过两次领主议会集体表决后，北方王庭派遣帝国第三远征兵团进驻贸易城邦，主舰“圣龙之息”号率领下帝国第四、第五海上作战集群离开领海，驶入“水上之城”尼斯都的进海港口。
黑翼帝国对外宣布，将在迷恩、科霍尔地界与河间海峡进行无限期的军事训练，期间所有不明身份的人员和船只都会被毫不犹豫的杀死、击沉。
王庭以此种方式，变相截断了不落帝国对河间地的海陆补给线。
这则通告令所有关注时局的人们都吃了一惊，虽然大家都知道南北帝国的关系势同水火，但在此之前，两大帝国都还默契的留有余地，只是操纵着各自的傀儡相互厮咬，没有产生直接摩擦。
派遣远征军和舰队，意味着北方帝国亲自下场了。
现在回过头看，王庭当时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无疑是疯狂的，一旦日不落反应过激引发流血事件，就有可能促使波及整个艾拉迪亚的战争提前爆发。
不过当时适逢恺撒磨灭神火引发灾变，所有的王庭领主都相信他们的皇帝即将苏醒，再加上公主奥汀身上出现的神性反应，让王庭充满信心，敢于向外展示强硬姿态。
好在最后危机并未升级，日不落帝国没有点燃导火索，他们放弃被封锁的海陆补给线，采取了另一种方式——
悬空城。
当一座座海市蜃楼般的梦幻城市出现在河间地穹顶，所有人都大声呼喊、激动莫名，仿佛见到神迹。
日不落帝国从空中向河间地大规模投送铜铁、粮食以及其他物资，同时也以这种方式向北方王庭宣示力量，对他们派遣海上舰队进入河间海峡做出反击。
与此同时，他们还反向封锁了贸易联邦实紧缺的魔能石、通讯水晶等一系列魔法物品。
剑拔弩张的封锁持续了整整两年，最后以1713年北方王庭从贸易联邦撤军而告终，他们的王还未苏醒，即使再锋利的爪牙也必须蛰伏忍耐。
恺撒翻阅着历史记录，类似事件在记录中不止一例，各种危机也在之后的岁月里时有发生，王庭还曾与不落帝国爆发过两次正面冲突，在科霍尔和皮沃斯群岛（河间海）打了两场局部战争，双方互有胜负。
五十年的时间里，南方一直在试探王庭的底线，一旦黑翼露出软弱姿态，日不落连同它的爪牙们马上就会扑上来不依不饶，而当帝国忍无可忍不惜一战时，这些家伙又立马偃旗息鼓，安分一段时间。
这种你来我往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三年前。
第三纪1738年，日不落帝国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甚至跃跃欲试，他们不再满足于口头上的嘴炮和普通的挑衅行为，而是选择更进一步，向贸易联邦进军！
当遭遇突袭的消息传回本土，帝国民众和高层无不义愤填膺，登上王座的“暮光之主”奥汀当即表示要向日不落宣战，是加隆得知消息后从新大陆紧急回返，理智分析不落帝国态度突然改变的异常，推测出对方可能获得了某种关键性力量，又表明公主殿下现在虽是半神，但缺乏经验和统筹全局的能力，无法独立维持一场大规模战争。
最后，“毒火亲王”好不容易才说服奥汀和王庭领主，力排众议让帝国采取守势，积蓄力量等待黑皇帝的苏醒。
短短三年时间，黑翼帝国便失去了大量中部土地，各地的军事基地和传送节点也都被清理扫除，连城邦都丢了四座，最后只能依靠强大的海上力量在河间海峡严防死守，才堪堪抵挡住不落帝国的攻势。
为此，加隆召来了许多非议，就算黑翼氏族内部也对他有许多不满的声音，尼禄就不止一次向奥汀表示这家伙是“软骨头的龙”。
恺撒默默看完历史记录，晃晃尾巴，没做出任何评价，只是问：“现在战事还在继续？我们的部队在哪？”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五十年（二）
“战事从未停止，陛下。”
霍格说，看得出来它很高兴，黑皇帝苏醒之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每一年，不落帝国都会袭击我们在河间海的舰队，更凶猛的攻势、更强大的施法者和更庞大的魔法船。”
“但我们的技术也在进步，驻守河间海的舰队每三个月轮换，北方舰队依靠战斗中采集的信息和数据不断升级，现在装甲战舰已经更新到第四代。”
说到这里，豺狼人那张凶恶的脸上难得出现些许骄傲的表情：“所以他们始终无法击溃我们的防线。”
“这是应该的。”
恺撒说，黑翼帝国本就是靠着大航海和开发新大陆崛起，丰富的经验和庞大的工业体系理应制造出霸主级的海上力量，“既然南方没有扩大战争的意图，那就暂时维持现状吧。嗯，嘉兰诺德那边有收获么？”
“目前还没有。”
霍格说，“玛高索斯总督说您的对手离开后，地下空间很快就开始坍塌、化为废墟，那些奇怪的金属物品和构造体也变成了液体物质，他将东西送回王庭，但材料研究室表示那只是普通的固液混合物。”
“让他们继续投入研究，嘉兰诺德那边也还要搜集。”
恺撒态度坚决，那是异体龙疯嚣留下的宝藏，是超越当前时代的产物，任何一点新发现都有可能令帝国发展取得飞跃式突破，“哦对，我突然想起来，玛高索斯这次干得不错，送它到维洛斯特去监理矿业吧，那里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明白。”
“还有什么事么？”恺撒看了霍格一眼，有点想去找璐娜玩了。
“还有还有！”
旁听的奥汀迫不及待跳出来，兴奋的说：“还有一件大事，老爹，黑石山的恶魔最近是越来越猖狂，你都不知道它们一年之内要活动多少次，有一次阿兹利尔斯居然跑到兽人之城维克托瑞里面去了，简直就是灾难！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它们才行。”
“是吗？”恺撒望向霍格，觉得女儿说的话添酒加醋居多，不一定靠谱。
“确有其事。”
豺狼人躬身点头，详细叙述道：“陛下，您沉睡后的第十年，巴洛炎魔陆续登上黑石山地表，1713年恶魔对黑石镇的辐射龙发动了第一次攻击，1716年第二次进攻，两次都被辐射龙首领蒂雅击退。直到1724年炎魔之王现身……”
“你没阻止它？”恺撒问奥汀。
“我……”小小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眉顺眼的说：“我打不过它，带上尼禄也不行。”
“唔。”
黑龙用爪子摩挲着下巴，奥汀是半神、尼禄是猎杀进化的超凡生物，加起来都不是炎魔之王的对手，让这家伙随意登陆地上世界，还进入维克托瑞引发恐慌。
看来，阿兹利尔斯这几年变强了不少。
“行吧。”他说，“我去看看，顺便问下深渊入侵的进度。”
“老爹你要小心啊。”
奥汀说，她自认为实力不错，在掌握神徽后不比沉睡前的恺撒弱上多少，可即便如此还是被阿兹利尔斯吊打，像教训小孩一样欺负，可想而知炎魔之王现在有多可怕。
不过说这些话除了提醒恺撒之外，奥汀的重点还是后面这句：“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等你们俩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就跳出来，给它致命一击。”说着她还挥舞一下小拳头。
“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你做得不错，我很高兴，我的女儿。”
恺撒摸摸奥汀的脑袋，转身拍动翅膀、掀起狂风：“作为奖励，今后帝国的日常事宜就交由你来负责吧，反正这个国家迟早都是你的，不要让我失望。”
“嗯嗯嗯。”
听到奖励两个字后奥汀立马开始点头，之后才反应过来，看着黑龙离开的背影，错愕的问霍格：“诶？？老爹刚刚说什么奖励？”
豺狼人满脸不忍。
……
“你，你，你……还有你。”
阿兹利尔斯盘踞在火焰王座上，骨手点指着一个个巴洛炎魔：“都给我过来，乖乖站好！”
被点到的巴洛炎魔垂头丧气的走出队列，来到炎魔之王面前。
“还等什么？”阿兹利尔斯把眼一瞪：“交出来！”
巴洛炎魔们不情愿地掏出熔火之心，肉疼的像是丢了半条命，事实也的确如此，普通炎魔被摘走熔火之心就会死，就算是它们这样格外强大的巴洛炎魔，从心脏里硬挤出熔火之心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利用当初与黑龙合谋夺取的神格与神火，阿兹利尔斯对自身源链做出了一些修改和伪装，终于匹配上艾拉迪亚的物质规则，不再受到任何压制，解放出自己作为深渊君主的终极形态，力量直抵神灵，不过维持终极形态需要消耗数倍以往的能量，炎魔之王现在有些入不敷出。
阿兹利尔斯把这些可爱的能量体攥在手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熔火之心内的元素能量立即被它摄入身体。
“这种被滋养的感觉，真是美妙。”
它惬意的想着，随后心头又蹿起一阵怒火，要不是那头讨厌的黑龙把自己的库存掏得一干二净，它怎么也用不着从眷属身体里硬掏熔火之心，可恶。
与此同时，恺撒刚好踏上黑石山。
“哗啦。”
黑龙随便一个甩尾就把恶魔建立的哨塔抽翻，凝视着四散奔逃的炎魔和深渊炼魔，发出低沉的闷吼：“阿兹利尔斯，准备迎接清算。”
“喔哈哈哈哈，我很高兴。”
炎魔之王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黑石山顶端，俯视下方的龙：“恺撒，你这怯懦的蠢材，直到今天你才终于勇气面对我了吗？晚了，太晚了！现在的我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直视我，凡物！这才是深渊君主真正的力量。”
四方火柱冲天而起，却没有朝恺撒发动攻击，阿兹利尔斯真的在展示它的力量，纯粹的——展示。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被恐惧扼住了咽喉？”
它横移至恺撒面前，盯着黑龙上下打量：“你没有向我发动攻击，这很好，说明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可笑的爪牙对我来说就像绒毛一样软弱无力。”
“既然你愿意认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放你一条生路。变成一把剑成为我的收藏吧，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邪龙之牙’，怎么样？一听就是史诗级的厉害玩意啊。”
阿兹利尔斯哼哼着说：“这样一来，偶尔我高兴的时候还能赏赐你这无能的蠢蛋，让你有幸跟伟大的炎狱君主打两把牌。”
第五百八十七章 五十年（三）
“在我沉睡的这些年里，你竟然胆敢闯入帝国的城市，践踏我的领土。”恺撒盯着他。
“怎么，你现在才来兴师问罪？”
阿兹利尔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如果你真的有勇气，那时候就应该阻止我，而不是以沉睡为名躲进阴冷的地洞，直到今天才敢现身。承认吧恺撒，你就是一个邪恶、自私又胆小的家伙，嘴上说得头头是道，真正面对的强大存在时却跑得比谁都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也应该知道。”
黑龙昂起头，缓缓张开翅膀：“我这个邪恶自私又胆小的家伙，今天有勇气出现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被猪油蒙了心智！”
阿兹利尔斯哈哈大笑，巨大的骷髅头猛然贴近黑龙的头颅，几乎要与恺撒的脑袋顶在一起，火焰灼烧着黑龙脸上的鳞：“是什么东西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自己能战胜我？嗯？”
“试试。”恺撒语气平静。
“不自量力的家伙……”阿兹利尔斯说着，突然灵机一动来了兴趣，“那这样好了，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看在你这家伙曾经给我找了这么多乐趣的份上，等会我可以饶你一命。”炎魔之王露出得逞的表情，“不过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要把原先从黑石山取走的熔火之心……十倍奉还。”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你的人丢进深渊战场也好、把你自己的铠甲拆掉也好，必须将熔火之心足额足量送进黑石山。”
“可以。”恺撒想都没想直接点头，“要是你输了呢？”
炎魔之王很自信：“你想要什么？”
“你输了我也饶你一命，但你得老老实实呆在黑石山，背弃你的恶魔主君、不准再跟其他深渊领主往来。”
恺撒顿了顿，又补充说：“另外，在我与日不落帝国开战时，你要作为黑翼的盟友参战。”
“随便你怎么说。”阿兹利尔斯哼了一声，撇撇嘴：“反正最后都是我赢。”
“好了，我的耐心在此时此刻已经消耗殆尽，现在，我将击碎你的幻想。”
数万米的火柱自黑石山升起，顶部贯入云端，炎魔之王的面孔在火柱中若隐若现，声音变成雄浑的咆哮：“让火焰——烧尽一切！”
黑龙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打了个响指：“火焰偶尔也会听我号令。”
元素被抹除，通天的火柱像是转瞬即逝的剪影，骤然消失，阿兹利尔斯的元素体躯壳顿时暴露在外，没有缭绕周身永不止息的烈焰，这家伙显得孤零零的，看起来甚至有些……寒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炎魔之王的声音在黑石山回荡：“再来！”
随着吼声，阿兹利尔斯体内涌出无尽的烈焰，再度将黑石山变成一片火海，但很快又被黑龙一个响指湮灭虚无，场内又只剩下炎魔之王形单影只的身躯。
“说了火焰偶尔也会听我号令。”恺撒上下打量着阿兹利尔斯的身体，语气略含讥讽。
“我不信，再来！”
接下来的场面……相当滑稽，炎魔之王不断地咆哮，从身体里迸发烈焰，但很快就被黑龙抹除，炎魔之王再挤，再被恺撒轻描淡写挥散……
在无尘之地面前，所有元素都不堪一击。
“该死，你是在戏弄我吗？”
五次之后，阿兹利尔斯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它不再尝试依靠元素攻击恺撒，而是伸手掰断了黑石山的山峰。
烈焰沿着山体流淌，岩石迅速融化、然后再次凝结，对矮人来说需要反复锻打的铸造工艺，在炎魔之王手中不过是十几秒钟的事情，阿兹利尔斯展现了神祇般的威能，将山峰铸造成自己的武器，当滚烫的岩石冷却下来的时候，呈现出黝黑坚硬的巨锤形状。
“阿兹利尔斯的重锤”，是这柄传奇武器的名字。
“既然元素与魔法对你无效，我就只能凿烂你那张讨人厌的脸了。”炎魔之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手中重锤迸发火花与雷鸣：“如果这就是你想看到的，那么现在如你所愿！”
“来吧。”恺撒拍打翅膀，刹那间突破音障，“我也想知道，元素体是不是也会流血？”
这是龙与恶魔的对决，铁锤和利爪撕裂空气，留下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纹，血液刚刚飞溅出来，就被高温化作殷红蒸汽，冲击波以黑石山为中心呈涟漪状扩散，地表早已没有其他任何活着的生物。
可惜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阿兹利尔斯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它接连受挫，动辄被黑龙的利爪掏穿身体，普通生物如果遭受这样的重创早已死了千百回，不过依靠元素体的特质和神祇般的力量，炎魔之王很快就轻松恢复，再度投入到残酷的战斗中来，勉强能在黑龙的攻势下屹立不倒。
随着时间推移，恺撒瞳孔底部深藏的裂纹渐渐凸显，体表也溢出金色的粒子波涛，那是他体内熔炉开始运转的外在表现，炎魔之王确实变强了不少，如果自己还保持着五十年前的力量水平，真有可能不是它的对手。
可怕的侵蚀灼痛了阿兹利尔斯的神经，作为元素体，炎魔之王不怕任何**层面的打击，在战斗中即使身体被打散也无所畏惧，但这种精神上的痛楚对它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那些怪诞的呓语和影像叫人直欲发疯。
“够了。”
阿兹利尔斯受惊般扔掉手里的重锤，极速远退，脱离黑龙能够施加影响的范围，抵达安全距离后重复：“我说够了，停下！”
“认输了吗？”恺撒止住身形，不再追击。
阿兹利尔斯喘息着，努力摒除精神上的负面影响：“蠢货，你死到临头了却还一无所知。你这家伙，是不是最近曾到访深渊？”
把阿兹利尔斯揍一顿之后的恺撒心情很愉快，语调轻快闲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赌约糊弄过去。”
“你刚刚战斗时的状态，难道你自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些疯狂的呓语和模糊的影像，你自己没有看到、听到吗？”阿兹利尔斯声音里透出心有余悸的恐惧。
“哦你说这些？……我已经习惯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五十年（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兹利尔斯将巨大的身体靠在黑石山上，：“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要是死掉的话，我会接收好你的帝国的，你不用担心。”
“说吧，为什么要践踏我的领土？”黑龙强硬斩断炎魔之王的话题，继续之前的质问，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善罢甘休。
阿兹利尔斯没想到黑龙这时候还不依不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因为我陷入沉睡销声匿迹，所以你觉得曾经做出的承诺可以作废？”恺撒盯着它。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再来追究有什么意义？”阿兹利尔斯恼火的甩头，：“何况我没毁掉那座城市，你的国家受到的损害微乎其微。”
“按照第一次的约定，我们说好双方停战，我不干涉你在黑石山活动，你也不能进入黑翼帝国的领土。”恺撒面容严肃：“阿兹利尔斯，你为什么越界？”
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已经不是交谈而是质问了，恺撒也不想，但必须这么做，如今他已不再是孤身的独龙，有很重要的人需要保护，对任何可能的危险都不能置之不理。
如果阿兹利尔斯真的毫无底线、能随意背弃自己之前的承诺的话，恺撒将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觉得我是你的囚犯？我要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阿兹利尔斯忽然怒了，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黑龙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趾高气扬的态度像是在命令自己的仆从，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非要自己向他道歉才肯罢休，要深渊领主向他下跪吗？
“我是炎狱君主阿兹利尔斯，第一个登上艾拉迪亚的深渊领主，结果到现在为止快一百年了，我却没能在艾拉迪亚取得丝毫进展，如果不趁着你睡着时取得一点成就，我拿什么面对我的大君！”
炎魔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它恶狠狠的说：“好了，我知道你要什么，没错我就是越界了，我没有履行承诺踏上了你的领土并引发了一场灾难，但那又怎么样？恺撒，如果你打算开战，我随时奉陪到底！”
这回轮到恺撒愣住了，阿兹利尔斯说的也不无道理，它不是来艾拉迪亚度假的，而是深渊派遣登陆物质位面的先锋，肩负着开启深渊之门的重任。
结果登陆之后跟自己打了一架，马上就偃旗息鼓，以前他还可以说是被异体龙压制不好妄动，但后来自己都陷入沉睡彻底消失了，他要是再不搞出一点动静来，乌黯主君一定会怀疑这家伙是否已经叛变深渊。
这么说来……这家伙也的确有自己的苦衷。
恺撒有点尴尬，笑了笑想要缓解这奇怪的气氛，他甚至觉得阿兹利尔斯的语气中透着委屈，于是有些生硬的说：“算了，既然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杂碎。”炎魔之王懒得再跟这头讨厌的黑龙交流，转身沉入地底：“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皮扒下来。”
恺撒没在意这些威胁，反正阿兹利尔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以凶狠的表情说出威胁的话来，恺撒已经习惯了，跟着炎魔之王钻进黑石山的洞窟，他话还没说完，有关虫蚀通道的情报还没问。
“我没允许你进入黑石山，恺撒你越界了你知道么？”阿兹利尔斯满脸的不耐烦，将沿途跪拜的巴洛炎魔一巴掌拍翻。
“那刚好，我们扯平了。”
恺撒毫无自觉的说，漫步在巨大的地底空间里，经过五十年的整顿炎魔之王又把这里扩建了不少，如果不是没有时空节点，它甚至可以在这里建造一座深渊之门。
阿兹利尔斯回到燃棘王座上坐下，居高临下的俯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龙，表情不悦：“还有什么事？”
恺撒想了想，看炎魔之王现在的矫情模样，决定还是等它心情好点再说：“想跟老友打两局挽歌牌，怎么样？”
“哼，你要是输了，之前的赌约作废。”
阿兹利尔斯招手，火焰纵横将领主大厅化为战场，虚构的炎魔擂响战鼓，从虚空中抓出一副闪耀的金色卡牌：“洗牌吧。”
双方互相洗牌，随着多年发展，挽歌牌的规则逐渐被大陆所熟知，人们再也不需要跑进挽歌酒馆在裁判的审视下对决，而是随时随地都能玩上两局。
“让我先抽卡。”
牌局一开阿兹利尔斯就来劲了：“召唤一只烈焰小鬼，下回合它就能咬断你的喉咙。”
“按照之前的赌约，从今往后你不再跟深渊有任何联系。”
恺撒一边随意地跟它打牌，一边说，“那么，我们现在是真正的盟友了，我想知道现在虫蚀通道的进度，还有未来深渊预定的登陆地点。”
“这些我一概不知，因为格莱西雅那件事之后，乌黯主君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我猜，六百零六层深渊现在已经有新的主人了吧？”
阿兹利尔斯的回答令恺撒头疼，这家伙是他目前获取深渊情报的唯一来源，现在却也一问三不知，接下来他总不能跑去问只打过一次交道的魔鬼。
想到魔鬼，恺撒忽然接了一茬：“你刚刚说到欲魔女王格莱西雅……发生了什么事？”
“唔，当初你给的位置地标，我后来去看过了，魔鬼们已经把那里修筑成一个坚固的时空堡垒，乌黯主君要我把那个节点毁了……”
阿兹利尔斯边计算卡牌边嘟囔：“我办不到，贸然动手的话还有可能死在那。”
看来魔鬼们是铁了心要与恶魔同步登陆物质位面……恺撒现在只能根据上一次获得的情报分析，推测大概还有五十年，这些家伙纷纷就会在艾拉迪亚现身。
在这之前，他得做好万全准备。
“首先，最好是能与日不落帝国融合，保存实力共同面对深渊。实在不行的话，哪怕使用战争吞并的方式，也要将艾拉迪亚统一。”
“还有……”
“疯嚣发现的黑匣记载着什么？昆古狄乌斯也没说清楚。”
“连深渊柱神都避之不及的外神，我却能不受影响，是黑梦的缘故？……按梦中那只触手怪的意思，黑梦可能原本就是它身体中的一部分。这样的话，将来我该以什么方式面对它们？”
时间在沉吟中一点点推移，坐在对面的阿兹利尔斯终于看不下去了，“喂，你手里那张无限乱斗到底出不出？不会是你耍了什么小把戏，牌在手里捏十分钟再丢必定清场？”
“诶，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牌？”
思绪被打断，恺撒抬头就看到炎魔之王急切的脸，“好了，无限乱斗。过两天挽歌牌要出一套古神降临的扩展包，典藏版限量发售。”
“有没有搞错，前段时间刚出的暮光扩展包我都还没玩明白，变相逼着买是吧？今后你们再组织冒险团讨伐黑石山我要收入场券了。”
“先给我来一百包。”
第五百八十九章 暗涌（一）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塔洛斯靠在椅子上说。
他抽出一根雪茄在桌子上敲打，好让烟丝更紧实，这家伙无论说话方式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一个神，反倒像位异世界旅行者，年轻且时髦，让人时时刻刻都感到出戏。
“我准备与日不落帝国开战，你要帮我。”恺撒直截了当的说。
“这么着急？这就是你作为长生种的耐心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塔洛斯讥讽，独眼盯着黑龙的脸：“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赢日不落帝国？”
“力量。”恺撒很严肃：“我没把握说一定赢，但至少不会输。”
“可是除了自己之外，你手底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力量吗？光一个拂晓军团就够你受的，那支军队可是在星界都非常著名啊，连我们都知道它在过深渊作战。”
塔洛斯站起来拍拍黑龙的爪腕，作亲密状：“况且日不落帝国可能还有其他底牌。”
“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盟友。”恺撒看着天灾主宰的眼睛，“呼唤你，不是让你来泼冷水的。”
“这事不是小打小闹，如果我答应了，你到时甩给我的包袱肯定不小。”
塔洛斯绕着黑龙巨大的身体转了一圈，沉吟着说：“看在你曾帮我勾引密斯特拉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出力，但这必定打乱我原先的计划，一旦失败，满盘皆输。嗯，我得做个风险评估……”
“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少把握？”塔洛斯再次坐下，“或者说，你手里捏着几张牌——我要听实话。”
“你、我，深海国度和黑翼帝国，加你手底下的从神，还一个深渊领主。”
“不够。”
塔洛斯摇头，“你可能不太能理解培罗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祂是太阳、黄昏与黎明，是星界所有凡人最广泛的崇拜对象，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很难跟祂正面对抗，况且日之面的从神也更多……当然，这也是两千年前艾拉迪亚兽人之所以落败的原因。”
“再加两头异体龙。”
“疯嚣和昆古狄乌斯？”塔洛斯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这两个家伙都是足以让众神头疼的怪胎，即使是培罗要制住它们也得花一番功夫：“你与它们结盟了？”
“嗯。”
大概吧……其实恺撒心里也没底，昆古狄乌斯临走时塞给他一块结晶，很用力地拍着他肩膀，说什么“既然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那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以后有什么事喊一声，我们帮你摆平吼吼吼”，说完就双脚一蹬直线冲破界壁离开。
无论红龙还是白龙，神经回路和说话方式都过于跳脱，导致恺撒现在都无法确定他们的话是真是假，那颗结晶他仔细检查过，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琥珀，虽然里面裹着一滴殷红的血，但也没有任何魔力和异样气息。
之所以将异体龙加入名单，主要是为了让天灾主宰安心。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所有事，如果不能成为盟友，就只能做敌人了。”黑龙的脸色相当凝重。
“合理。”
塔洛斯点头，他一成不变的情绪终于产生了些许波动，那是得意，龙神与龙后都知道异体龙的强大，都曾想过要拉拢异体龙，龙神想着要感化、龙后想着要掌控，这些方式都太极端，所以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只有塔洛斯成功了，天灾主宰不是龙类神，却是唯一一位先后曾与两头异体龙结盟的神祇，这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战胜巴哈姆特和提亚玛特的得意快感。
“你要我怎么帮你？”
“现在还没打到白热化让神祇下场的时候，目前的话，你只需要跟安博里沟通，先让我的舰队好过一些。”恺撒说，安博里是全世界海盗、水手与海族的信仰，如果黑翼帝国的舰队能得到海洋与风暴之神的加持，将成为海上真正意义的无敌霸主。
“第一件事就是这个么？看来她的确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不过也是，谁让上次你们与深海国闹得那么不愉快。”
塔洛斯好像有点头疼：“不过那女人可是个真正的疯子啊，恶毒、暴躁且不守承诺，即使是我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听。”
“她不是你的性侣么？”黑龙斜眼看他。
塔洛斯目瞪口呆：“这你也知道？”
“为了神格与神职不被侵吞，安博里选择色诱天灾主宰。”这回轮到恺撒讥讽了：“在艾拉迪亚，这事已经被编为吟游诗歌广为流传，说起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玩笑归玩笑，注意你的态度，黑龙。”
塔洛斯恼怒了十几秒，随即又接着说：“即便如此，那女人还是不一定会听我的话，我说了，她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就把她带进你的神国。”
“好主意。”
……
与此同时，艾拉迪亚遥远的彼端。
“你说现在进攻北方？”恩瑞希尔·拉莫拉罕大帝高踞宝座，皱眉俯视下方，“是否深渊生活也让你的大脑也变得和恶魔一样简单了？里昂将军。根据我们的情报，那头黑色的龙刚刚苏醒，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不，陛下，这恰恰就是最好的时机。”
里昂坐在椅子上说，作为拂晓军团的掌控者，里昂·阿尔伯特的确拥有坐着的资格：“回来之后，我查阅了一切关于北方异类国度的资料，所有资料全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黑龙是个极其强大而富有智慧的家伙。”
他端起茶啜了一口，继续说：“虽然是敌人和异类，但这不妨碍我对它的高度评价。这家伙拥有独特的眼光，作为一头龙，却拥有不逊于人类的政治智慧。”
“你想说什么？”恩瑞希尔身体微微前倾。
“这样一头龙，时隔五十年后再次掌握自己的国家时，必定要纠正以往当权者的错误，清算这些年被王庭容忍的问题，重新规划利益分配、安排实施一些新的政策和计划。”
里昂将军笃定的说：“无须调查我们也能知道，北方帝国内部正迎来一场变局，而这也正是我们的时机，陛下，异类国度作为铁血残忍的强权国家，拥有远胜我们的行动效率，所以我们必须提早准备、占据主动。”
恩瑞希尔想了想，问：“如果我直接派拂晓军团去，你有什么计划？”
“异类国度军队数量众多，但魔法手段薄弱，且施法者稀缺。”
里昂显然已经做好准备，直接回答说：“所以，黑翼的施法者和传送节点，对它们来说是极其宝贵的资源，也是拂晓军团、或者说我国的主要进攻目标。我们每攻陷一个黑翼传送点，就斩断它们一条血管。”
“只要我们占据了传送点所在的营地、港口和要塞，就能切断北方王庭对当地军队的指挥和补给，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失去补给和指挥的黑翼军队又会变回野兽，我们能轻易切割并消灭它们。”
“发动进攻后三天之内，拂晓军团就能攻陷黑翼帝国所有边境要塞，两周必定占据一座经济发达的主城，之后我们将全力摧毁黑翼的港口，使他们强大的海上力量无家可归。”
里昂将军说：“再后来的事，就得根据时局判断了……至于那些强大的王庭领主和黑龙本身，我相信皇帝陛下您有其他的应对之法。”
“嘴上说得好听。”恩瑞希尔讽刺一句，拂拂手：“做给我看吧。”
“是。”
第五百九十章 暗涌（二）
现在是下午时分，回到王庭后恺撒立即召开会议，当众宣布说：“全境动员，我们要与南方开战。”
话音一落，王庭里的气氛立刻变了，大多数领主都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态度，而霍格则目露思考，麦克尼·暗刃有几分忧虑，但不管多少情绪交杂，唯独没有畏惧和恐慌。
这一点令恺撒感到满意，当然，这只是王庭高层的情绪表达，帝国民众怎么想，他现在还不知道：“目前谁在主管情报部门的事宜？”
“是我，陛下。”
一个黑袍站出来，他是人类而非王庭领主，但也拥有在会议中旁听发言的资格。
“你……”恺撒有点意外，“你是巴莱特吧？”
“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记得我。”
名叫巴莱特的人类惊喜莫名，原本他只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因为在仿声方面的特长被选入初代挽歌牌制作团队，曾在黑皇帝面前模仿过各种声音，当时这次经历令他羞愧欲死。
但就是因为这次觐见，让他在团队重组后能有机会被调到情报部门，开始施展才华一路登上部门主管的位置，还被奥汀殿下实现愿望延长了寿命。
直到现在，巴莱特仍对当初的决定庆幸无比——他是在北方统一后第一批投靠龙之王的人类。
“巴莱特。”恺撒没顾及下属的情绪，开口就问：“我想知道民众对战争的看法。”
“这一点……”
情报部门的主管迟疑片刻，说：“实际上，各大主城及周边区域的民众看法都各不相同。根据调查，西海岸、维克托瑞、黑石和磐石城的民众都对战争表现出期许的心态和昂扬的斗志，王都人民对战争无明显倾向，而嘉兰诺德和兰德里的人们……则对此战争持悲观态度。”
这个回答倒是在恺撒意料之中，帝国对主城的管控力度不同，民众们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样，自然也会产生不同的态度。
他扬了扬下巴：“凭空杜撰、歪曲事实、引导矛盾，这些都是你们擅长的，尽快去动员民众。在战争之前，我要看到帝国上下同仇敌忾。”
要与日不落帝国开战势必少不了庞大的经济支持，真正进入战争状态，恺撒会让国家机器接管一切事物，但在此之前，该做的民间动员和煽动还是要做。
“是。”巴莱特依言退下。
“暂时还不需要发布正式的战争通告，但接下来所有部门都要全力投入到战争储备工作中；联络狼心公国和艾尔萨拉的最高领袖，传达我的意志。”
“各军队向氏族扩编，奔赴边境随时待命；启用所有的间谍变形怪，全时段传递消息；检查所有要塞传送点，任何时候都要保证安全畅通……”
恺撒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久没有战争了，有些许的紧张和生疏，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热起来，血液中的好战因子渐渐被唤醒。
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后，恺撒才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王庭安静得落针可闻。
“很好。”
恺撒站起来，暗金色的眸子扫视一圈：“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最忠诚的眷族，我就不对你们进行动员了，开始拟定行动方案和作战计划吧，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成为诸位的杰作。”
“为了黑翼帝国！”异口同声的回答。
……
恺撒刚从王庭大厅转进内室，就看到一个小女孩侧身对着他，怀里抱着黄色的布偶，盘腿坐在地上，穿着白袜子的脚丫一卷一卷，嘴里嘀咕着：“奥汀是大笨蛋。”
她的伪装被恺撒一眼识破，这小女孩本质上是一头年纪很小的雌性黑龙，他歪了歪脑袋，好在这条龙没与自己产生任何血脉上的羁绊共鸣，否则他还得怀疑自己在睡觉时，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恺撒问旁边的侍从，这头龙嘴里蹦出了奥汀的名字，想来应该认识，否则龙人守卫也不至于放她进来。
“布洛尼亚是来找奥汀玩的。”
听到声音，小女孩立马抱着布偶站起来，警惕的看着恺撒：“你是谁？”
“哦，布洛尼亚知道了，你是父亲的兄长。”她又接着说。
“陛下，这是加隆亲王的子嗣。”侍从跪下解释。
加隆的子嗣？和谁？这憨货总算对布莱克希娅死心了？看着面前比奥汀年纪还要小上许多的雌龙，恺撒脑袋里顿时冒出一顿问号。
“父亲说，如果见到奥尔托伦索，就要立刻向他报告。”女孩儿一板一眼的说，从兜里掏出一块通讯水晶，注入魔力然后展开。
一头长相异常凶狠的成年黑龙很快出现在影像中。
“毒火亲王”加隆·奈法狄修斯·坦格里安。
因为长时间握着维洛斯特的权柄，加隆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些许威严，不像以前只有憨厚和隐藏的狡黠。
“向您致敬，黑翼帝国全境统治者、至高无上的皇帝，我挚爱的兄长。”加隆的声线稍微有所变化，但还是能认得出来。
“你这话和谁学的？”恺撒嫌恶的看他。
“我就说别跟恺撒玩这一套吧。”
恺撒话音刚落，另一只黑龙的头颅就挤入他的视野，跟加隆鳞片贴在一起，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在面对影像时她的语气还是变得恭敬了许多：“向你问安，兄长。”
布莱克希娅？
“你们两个？”恺撒愣。
“我们结婚了，在维洛斯特。”
加隆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本来想邀请你来主持的，但那时候你睡觉去了，为了等你我们也睡了一觉结果发现你还没醒，就，就没办法了。”
“挺好。”
恺撒也笑，加隆这家伙总算是得以圆梦，他摸了摸布洛尼亚的头：“这是你们的孩子？”
“嗯，仿照奥汀取的名字，布洛尼亚·坦格里安，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布莱克希娅插嘴，“帝国境内比维洛斯特环境好，加隆就把她送来了，我怕给王庭添麻烦，但加隆说你不会介意。”
“没事。”恺撒看了一眼呆呆不说话的布洛尼亚，觉得这孩子还挺讨喜。
其实这完完全全就是布莱克希娅的主意，她有自己的心思，想要把布洛尼亚送到奥汀身边，和奥汀相熟，互为玩伴一起长大。
这样一来，他们就又能多上一层保障。
“维洛斯特还好吗？”恺撒抬起头问，“我正准备找你来着。”
“这边的话都安排好了。”不用黑龙开口，加隆就已经提前说，“我随时可以过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战？”
“唔，就这段时间。”
“行，那我顺便把这一期的物资送来。”加隆点头，声音变得低沉了些：“我过来，布莱克希娅和卡恩留在维洛斯特，可以吗？”
“好。”
第五百九十一章 暗潮（三）
“若是有任何失误，就一个也别回来。”
里昂正对拂晓军团下达命令，语含威胁：“再重复一次，施法者已经在间谍的帮助下进入科霍尔，他们会在尼斯都郊外构建大型传送阵。之后，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摧垮尼斯都。”
“如果要赶时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尼斯都城市里，而要在郊外降临？”一个下属提出疑问。
里昂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下属一眼，不愿作答，他的副官则解释道：“尼斯都与其他贸易城邦不同，它是北方舰队的港口、黑翼帝国的前锚，是黑翼控制河间海的重要手段，其防守的严密程度不言而喻。我们不能保证构建传送法阵的策略，能否在尼斯都城内成功。”
“军团长，这次行动无异于向黑翼帝国宣战。”一位稍有威望的将军质疑：“但在此之前，大帝似乎并无此类意图，国家上下也没有要与北方正面开战的声音，我有理由怀疑……”
“你有理由怀疑这是我的擅自决定？”
里昂端坐居中，面不改色的抿了口姜茶，“从深渊回来这么久，在座各位的脑子应该与时俱进啊，你们都太低估黑翼帝国的能力了。巴罗萨，听过变形怪么？”
之前提出质疑的将军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相关情报，点点头：“大致有所了解。”
“北方将这些恶心的虫子变成了一支军队，你们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变形怪通过伪装潜入我们的国家？”
里昂环顾四周，自问自答：“不计其数。”
“一旦国内开始流传正面开战的声音，哪怕是任何一点风声流出，都会令北方迅速警觉，这也是陛下让从深渊回来的我们第一个出战的原因。”
说着，里昂叹了口气：“但即使在这里、在拂晓军团，我们也不能保证辅助兵团和后勤配给部队的纯粹，光凭这些蛛丝马迹，北方也能推测出很多信息。”
“所以要快。”他的副官接口，“命令一旦向下传达，就立即开始行动，明天天亮前你们必须完成对尼斯都的清扫，传送节点和海港将是你们攻陷城市后的首要目标。”
“在没有进行全面的准备和动员的情况下开战，是否会在战争初期给国内造成巨大的负担？”一个新的难题。
“这不在你我的考虑范围。”
里昂摇头，“恩瑞希尔大帝也很清楚，被动的防守龟缩只会让现有生存资源越来越少，主动进攻永远都是最佳之选，在这场战争中，初期成功建立优势的那一方，很容易就能将优势一直维持到最后。”
“太阳的光芒已经照耀艾拉迪亚千年，今后也绝不会熄灭，要相信你的国家，更不要低估皇帝陛下的决心。”
他进行最后的鼓舞：“准备行动吧——这场战争，我们必将获胜。”
……
艾拉迪亚第三纪元1741年，严冬，“水上之城”尼斯都南部，一号港。
港口坐落在尼斯都城邦的最南端，水泥浇筑的码头面对着浩瀚的河间地中海，这座尼斯都最大的出海口，现已变为严密的军事管制区，停泊着从遥远北方驶来的黑翼第三舰队，迟暮的老人站在码头的尽头，身边跟着许多黑袍和龙人守卫，看得出来身份级别不低。
天边的太阳逐渐靠近海平面，开起来似乎近在咫尺，可怎么也温暖不了地面，“这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得让人发抖啊。”老人笑笑，“这样看来，似乎还是北方更暖和宜居些。是吗？查理。”
“老师，马上入夜了，这里又这么冷。”查理面露隐忧，“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不急，陪我走走。”老人拍了拍搀着自己的手，“六十年，我都忘了它在记忆中是什么模样。”
“老师很欣慰吧？”查理问，“当初那愚蠢无知的当权者将您赶走时，肯定没想到我们能以这种姿态回来，要不是他在中部战争中就死了，真想看看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
“有什么可欣慰的呢。”
老人轻声说：“我只是想回来看看而已。毕竟，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他是克伦多·考维特，“帝国之握”与“圣龙之息”号主舰的设计师，以一己之力构造了北方舰队的初代体系，现北地联合船坞工坊的总负责人，是黑翼帝国海上霸权名副其实的奠基者。
即使是恺撒都对这位老人非常尊敬，还曾在公开场合亲自为他授勋。
“导师。”
克伦多的话让查理红了眼眶，他知道老人已经一百一十多岁，真正走入生命的末年，即使是奥汀殿下的允愿也无法再延长老人的寿命，想要活的更久，只能接受恺撒大皇帝的辐射改造，变成像王庭领主们那样扭曲畸变的存在，这一提议无疑被克伦多所拒绝。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回尼斯都看看，是克伦多生命最后为数不多的愿望。
太阳收拢最后一丝余晖，夜幕随之降临，远处城市里的灯火也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浪花拍在岩石上的声音。
周围的龙人守卫顿时警觉起来，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让它们意识到不对，现在还远未到深夜，可城市里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往日的吵闹和喧嚣都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吼打破沉寂，整个城市顿时暴动，咆哮和嚎叫接连入耳。
“是红龙卡罗尔的声音。”好像有一只手猛然攥住查理的心脏，“这是……敌袭！有人冲到尼斯都里了，为什么没有听见警报！？”
“大人，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迅速离开。”一名黑袍士兵上前说。
“这样的动静，敌人肯定不少。”
克伦多那张苍老的脸绷紧了，“先联系驻军和城市防卫询问情况，另外，红龙卡罗尔那里可能需要支援。查理，我们回书房。”
“老师，我们现在应该登上主舰，这时候舰上明显更安全，如果真有敌人还能实施反击。”查理急道。
“先回书房。”
克伦多不容拒绝的说，“现在局势不明朗，我们回书房等消息，一旦情况危重，就算烧毁我们也不能让资料流露出去。”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这一刻，声音却显得那么中气十足，动作也十分迅速，抬脚就往自己的居住地走，查理也只能咬牙跟上。
第五百九十二章 暗潮（四）
冬夜的尼斯都忽然下起雪。
敌人已经现身了，当冰冷雪花拍在脸上的时候，查理看见黑色的人影在远处闪动，几名兽人士兵吼叫着扑上去，但很快就被利刃贯穿，脖子里喷出血来。
“快。”克伦多重重地喘气，脚步不停，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示警火盆现在才被点起，城市的边缘冒出滚滚浓烟，这绝对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进攻，否则，对方绝不可能轻易突破尼斯都的守卫力量。
他们身边陆续出现了犬魔的身影，这些犬魔的眼睛是暗金色的，浑身披着斑驳的鳞片，面骨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像是骷髅，身体纤细只有四到五米，肌肉却像老树盘根那样虬结鼓起。
作为帝国重要的高级官员，考维特·克伦多的安保级别非常高，这些不再隐藏的犬魔都是氏族中的强大生物，黑龙的辐射令这些本来就有恶魔血统的野兽再度畸变，变成真正的怪物，它们在搏斗中能一直坚持到血液流尽才停止战斗，即使把脑袋砍下来，它们的头也有可能突然蹦起来咬你一口。
即使尼斯都目前一片混乱，辐射犬魔也能有条不紊的分散开来，快速而高效的监控四方。
犬魔发出低沉的咆哮，凶猛的前扑，掠过黑暗中的人影，在剑刃横扫时扭身摆尾，尖刺密布的尾巴撕裂对方的铠甲，留下一个恐怖的伤口。
与此同时，另一头犬魔的鬼魅而至，抓碎了士兵的头盖骨。
“干得漂亮。”
查理喘着粗气，犬魔护卫的猎杀给了他相当大的信心，不过情况仍不容乐观，敌人已经进入尼斯都港口区域了，而他们却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黑暗中流淌着危险的气息。
克伦多没去看那边的景象，只是低头一股脑朝自己的居所走，经过一座哨塔的时候，钢铁搭铸的哨塔竟然坍塌了，大块的铁片和杂物从天而降，要不是犬魔救援及时，迅速将他们叼走，克伦多和查理恐怕就要被掩在这摊废墟之下。
犬魔平稳的将他们放在地上，抽动鼻子嗅了嗅，用通用语说：“血的味道。”
这说明尼斯都的驻军正在和入侵者交战。
克伦多和查理满头大汗的冲进书房和会议室，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档，大部分都是尼斯都当地的情报信息，但也有很小一部分是他们从北方带来的资料，关于如何在尼斯都本土建成一个战争船坞的宏伟计划。
“点火。”
克伦多沉静的说，现在要一一取走这些资料太麻烦了，没人能确定这场袭击的结局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查理来不及回答，抓起桌子上的油灯就往书架上烧，反正这些资料都被他和老师清楚的记在脑子里，随时可以复刻。
想在寒冷干燥的冬夜点一把火并不难，尤其是当你面对一张摆满资料的书架的时候，十余秒后，火焰就在屋子里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携裹着滚滚浓烟和黑色的余烬。
当查理走出居所时，惊骇的发现原来不仅是自己背后这栋屋子烧了起来，而是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尼斯都，这座被冠以“水上之城”的城邦，如今却沦为一片森严炼狱，跳跃的火光将冬夜染得透亮，到处都是红彤彤的。
这不仅是袭击，而是摧毁。
“糟糕。”得到这一信息后，克伦多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查理，以我的名义传讯，命令第三舰队立即驶离零号港。”
“那边没有回应！”查理有点慌。
狂风卷起冲天的烈焰，作为黑翼帝国在中部最重要的军事港口，零号和一号港拥有最高的防卫等级，但他们从一号港口返回居所时并没有遭遇多少敌人，对方很可能将主要兵力投注在零号港内，正对那里发动猛烈的进攻。
“我们过去。”克伦多盯着零号港所在的方向，眼神坚定。
“老师我们现在过去起不到任何作用。”查理大声说：“现在您应当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若是尼斯都沦陷，还有什么安全可谈？只有登上舰船才有一线生机。”
老人望向自己的弟子，眼睛里忽然充满了难以直视的威严，像一头老掉牙躺着等死的狮子忽然又站了起来，这时候查理才想起来克伦多不仅是自己的老师，同时还是有资格参与王庭议会的大人物。
犬魔发出低沉的吼叫，身体里骨骼发出轻微爆响，上前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背上，“很颠，小心。”
“辛苦。”克伦多低声说。
大雪纷飞，但浇不灭尼斯都的烈火，零号港口内已是一片混乱，士兵们与来袭的敌人决死厮杀，黑翼军队的综合素质绝对在艾拉迪亚数一数二，但来袭的敌人却比他们更强，几乎每一个都是大战士，在这种实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遭遇突袭，对黑翼的尼斯都驻军来说无疑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辐射犬魔们很聪明，接到前往零号港的命令之后，立即带着克伦多和查理开始行动，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它们借助一条运送维修器材的捷径小路，从侧面直接进入港岸。
作为零号港最后一道防线，这里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到处都笼罩着强效迟滞魔法、战意扰乱和脆化钢铁，火焰环和法力炸弹不时在黑翼的军队中爆开，对兽人和龙人士兵制造可怕的杀伤。
在海面上，一艘已经驶离港口的战舰身上燃着火焰，正缓缓沉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显然敌人中有强大的能力者绕开了正面防线，正对黑翼舰队实施摧毁计划。
克伦多他们始一露面就被敌人盯上，侧面响起铠甲与刀剑碰撞的声音，接二连三的魔法笼罩了他们和犬魔，不停的砸过来。
犬魔们嘶吼一声，全部向前扑出，挡住侧翼扑来的敌人。
“还好。”看到仍停泊港口、正处于严密保护下的“北方晨曦”号主舰，克伦多松了一口气，“至少对你来说，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查理警惕起来，随即又恢复恳切的姿态：“我们快走吧，老师。”
“你走吧。”克伦多慢慢坐下，捂嘴咳嗽两声，手心带着血：“年纪大了，连一点颠簸都受不了。”
“老师我背你走。”
“迟缓状态下你自己行动都困难，快走吧，犹犹豫豫可不是北方褒扬的性格。”
克伦多盯着前方的犬魔，这时候他居然笑了，表情非常放松，轻轻对查理摆手，“你脑袋里还装着新一代战舰的资料，必须回去，我可没有这样的重任。”
“就让我留在这吧，我想留在这，毕竟尼斯都……是我的家。”
第五百九十三章 王庭会议
“尼斯都已然沦陷。”霍格轻声说。
黑翼帝国北方王庭，大厅内站着几乎全部的王庭领主，它们凶狠狰狞的面孔被跳跃的烛火照亮，王庭的最上方，巨大的黑龙盘踞低头。
“情况很不乐观，直到现在，尼斯都仍未又任何消息传出。”霍格接着说，“我们只能从邻近城邦搜集相关情报，但其他城邦也正遭受猛攻。”
“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消息，尼斯都遭受进攻时，当地亡灵给了我一些警示。”巫妖雷恩补充说，“我们在中部部署的亡灵并不少，如果全部发动可以掀起一场死亡瘟疫。但在敌人面前，它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摁灭了魂火。”
说着，雷恩在大厅展示出仅有的影像资料，对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人类士兵，穿着遮挡面容的制式铠甲，一拔刀就中断了影像传输。
“帝国失去了海港。”恺撒环顾诸位王庭领主，“它本是我们在南方最重要的战略要塞。”
“我们在驻守中部时从未有类似时间发生，这是眼魔的失职！”尼禄提出，这一观点得到了加尔的认同，兽人领主站在旁边连连点头。
“现在不是推诿责任的时候。”
黑龙看了尼禄一眼：“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问题，毫无疑问，日不落帝国就是这场袭击背后的始作俑者——战争已经到来，以出乎我们预料的方式。”
“兽人随时可以参战。”加尔第一个回应，“我们会撕烂那些南方人的嘴。”
“的确应该反击。”
黑龙咧嘴露出狰狞的牙齿，抬眼望向王庭之外，目光稍显悠远，“严守情报，闪电般袭击空港，以最快的速度清扫所有的传送节点……这样的军队，绝对有能力席卷整个中部，逼迫柯基放弃贸易城邦选择撤离。”
“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在占领尼斯都之后，向其他城邦发动看似猛烈、实际上并不致命的进攻。”
一直蜷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的加隆低声默念，补充黑龙未续的话，“对方甚至没有封锁消息流动，放任守备军向王庭求援。”
“为什么？”恺撒望向自己的兄弟。
加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叫道，“这是个陷阱！”
“对方胃口很大，他们在清除海港后仍不知足，进攻其他城邦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只是逼迫守备部队向王庭求援，他们的目标是王庭派往中部的援军！”
加隆以恳切的语气对王座上的黑龙说：“奥尔托伦索，尼斯都已经沦陷，在中部没有其他必须争夺的资源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放弃贸易城邦，没必要承担无谓的风险。”
“你疯了？我们在中部投注那么多心血，不考虑其他价值，光中部的人口就是一笔可观财富，说放弃就放弃？”
毒火亲王的话引来了其他王庭领主的怒目而视，这次连霍格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除了恺撒，加隆对其他人就没有那样的好态度了，鳞片呈深灰色的龙站起来，显露二十米的嶙峋身躯，俯视反对他的领主：“愚蠢的家伙，那不是财富，而是用来钓鱼的饵食，迫不及待咬钩只会让你们自取灭亡。”
“弱者的言论。”
尼禄不客气的回应，初见时犬魔甚至还曾把加隆和布莱克希娅踩在脚下，所以一点也不畏惧毒火亲王如今的威势，它瞪视着加隆：“只有身为鱼的你会考虑鱼钩上的饵食，而狮子只会将试图捕获它的猎人全部吞下。”
“看来我睡着时王庭的文化普及做得不错，你们的引喻水平都提升了不少。”
黑龙抬起爪子又放下，掀起的震荡让王庭安静下来，他沉吟了一会，说，“这的确是个陷阱，尼斯都的沦陷只是表象，恐怕现在整个中部都已落入对方的掌控。”
“盲目救援只白白会葬送我们的兵力。”
皇帝的肯定让加隆心情安定不少，他认同的点头，愈发理清思绪：“尽可能减少损失才是明智之选，目前我们应当搜集情报、囤积兵力……”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恺撒打断了，“但那里的确有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黑翼驻军、第三舰队、大眼珠子柯基，还有那些帝国学院的学生、教员、官员、商人与工人……我们不能就这样抛弃中部。”
“奥尔托伦索……”加隆愣了一会，用痛心疾首的语调说：“前方可是深渊地狱。”
“我单纯的弟弟啊，战争中的确应该小心谨慎和步步为营，但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得失，就鲁莽地选择放弃、让步和妥协。你的眼睛，应该看得更远一些。”
黑龙示意加隆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这件事你回去想一想，过两天来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什么。”
其实恺撒也不愿冒巨大风险拯救中部，但眼下自己的女儿即将登顶成神，拯救中部行动将是帝国大肆宣传造势的机会，可以将黑翼的凝聚力提升至空前高度，好让奥汀能更加顺利的收割信仰，完成小小龙登临神祇的夙愿。
安抚好自己的兄弟，恺撒转向其他王庭领主：“目前，不落帝国利用迷锁封禁了整个中部，我们能使用最近的传送节点在艾尔萨拉，通知艾尔萨拉联合王国，北方进入全面战争状态，王庭将征用他们所有能够通行的传送节点。”
“马上就去。”负责外交的蝎狮领主转身就走。
“集结龙喉氏族，辐射龙将是第一批传送的部队，你们将成为我的眼睛，去查探清楚中部的情况。”
“遵命，吾王。”曾经在璐娜怀孕时兼职陪护的四翼龙蒂雅领命。
“等等。”
恺撒叫住她，忽然想起来，“你们还有多少颗龙卵？”
“目前在帝国境内六十个孵化池，总计约有三千余枚龙卵。”
蒂雅赶紧回答，心里庆幸大皇帝终于想起这一茬来，辐射龙族群作为帝国内唯一一个全畸变氏族，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强大者才拥有繁殖能力，随着时间推移，它们的数量正在锐减。
“您要唤醒它们吗？”蒂雅迟疑着问：“还是要补充龙卵？”
“先孵化五百颗。”
恺撒下令，那些都是已经被他辐射过的龙蛋，黑翼帝国有一整套成熟的流程可以迅速催化，这些畸变后的辐射龙在破壳两周后就可以投入战斗，“再补充三千枚龙卵到预备库里，凑够五千后我找个时间去辐射。”
值得一提的是，在孵化池的三千余龙卵中，有一批并不是黑龙辐射后的畸变产物，而是奥汀祈愿神谕的祝福龙卵，不过数量很少、只有三十几颗，恺撒也就没有在意。
第五百九十四章 逃亡的舰队（一）
“，驶离零号港第四天。”
“今天再次遭遇阻击，舰队失去了‘暴风’和‘雷鸣’号，所幸的是我们终于驶出了河间海。”
“时间仓促，舰队根本来不及准备远航物资，以目前的消耗来看，主舰和护卫舰上的食物和淡水仅仅还能维持两周。而至今为止，我们发送的求救信号仍未得到应答。”
“敌人紧追不舍，这一噩耗让大家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所有人的脾气都变得暴躁起来，他们因为一些小事朝身边的人大吼大叫、甚至大打出手。”
“我很不安，听说在‘荆棘花’号上，已经发生三起兽人士兵恶性斗殴事件，有水手神秘失踪，不同种族的船员们开始互相提防。”
……
查理放下笔，叹口气，在纸张翻动中看了看前面的记录，这是北方晨曦启程后的逃亡日记，第一天他整整写满了两页纸，但越往后字数就越少，今天就只有杂乱而零散的几句话。
没办法，眼下时局紧迫内忧外患，没有人能安心坐下来记录日常，何况作为考维特大师接班人的他有太多事要处理，能在忙碌中坚持完成日记就已很不容易，更别提再花时间连接语句和修饰用词了。
合上笔记本，满脸憔悴的查理站起身，从圆形的舷窗内望向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海，这段时间他过得提心吊胆，总担心海面上突然冒出几艘魔导舰来。
“愿暮光之主庇佑我们。”他对着大海低声祈祷。
祈祷结束后查理立即走向角落里那张小小的硬板床，舰队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休息的时间更应该格外珍惜。
门被扣响，有人在外面驻足：“查理，我猜你应该还没睡。”
“进来。”
查理揉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北方晨曦”的舰长经常在夜里找他，沟通情报讨论问题。
舰长的衣服皱巴巴，让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显得有些苍老，进来后直接找地方坐下，一点也没寒暄客套，开门见山的说：“查理，你是考维特大师的弟子，关于我们补给严重不足的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目前情况，按理来说只有等待帝国的救援这一条路可走，查理想，不过看舰长的语态神情，似乎是不想听到这个回答。
他沉吟了一会，试探着说：“红海上有一些岛屿，虽然帝国不曾涉足，但已在海图上标注位置。或许，我们可以在那些海岛上搜寻食物和水？”
“这只会耽误时间。”舰长摇头，“那些海岛根本不在我们的航线上。”
“你有什么计划？”
这种语气，查理猜这家伙应该不是来提问的。
“我们现有的补给，完全无法维持那么多人的消耗。”舰长说。
“是的，即使犬魔们能进入休眠状态，也……”
查理下意识点头接话，但紧接着他就停下来，猛然抬头与舰长对视，看着对方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眼睛猛然越瞪越大，一个阴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巴德利，你说什么？”
“我们必须放弃一部分人。”巴德利明确态度。
“你疯了！？”
“我没有选择。”
“你这是让他们去死！”查理怒不可遏：“帝国第一准则，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这是皇帝陛下亲手写下的律法。”
“我说了，我没有选择。”
“巴德利，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个负责并且值得信任的人，但现在，你居然告诉我要放弃那些与我们并肩作战的人。”查理说，“好吧，假使真的有人要被放弃，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帝国赋予我的使命，是保证‘北方晨曦’的安全。”
巴德利并未他的话所影响，只是平淡的叙述：“这艘主舰是帝国的重要资产，是北方工业与魔导技术的结晶产物，我们绝不能放任它落入敌人手中。与帝国的利益相比，你、我还有其他人都不重要，这些牺牲是完成值得的。”
查理感觉世界在眼前崩塌，前不久他才失去了自己最敬爱的导师，如今又要面对如此恐怖的现实：“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你都不能抛弃自己的战友，这种行为会被仲裁庭判处绞刑！”
“绞死与否，等回到帝国再说。”
巴德利站起身，“我向凛冬号的舰长许诺了三十个名额，明天他会将物资送上‘北方晨曦’。”
“为什么是凛冬号？”
“都一样。”
……
静默片刻，看见查理没有后续，巴德利便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看了呆坐的年轻人一眼，“无论你愿意与否，战争都已经开始，而在战争之中，生命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清醒些吧，帝国还需要你。”
查理木然摇头。
巴德利拧动门把，令人心悸的呜鸣忽然响彻整片海域，护卫舰发出警报，明确表示在海面上发现敌人。
逃亡以来查理曾十六次听到过这种声音，每一次都令他心惊胆战，警报响起的瞬间他就从木然呆滞中清醒过来，刷的一下站起身。
而身为舰长的巴德利比他更快一步，这家伙的表情严峻，抬脚就往作战指挥室赶。
查理没管他，快步走向舷窗，俯身窥视深沉的大海，北方晨曦号的舰体正在缓缓偏转，渐渐的，他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黑点在海平面上出现。
不落帝国的魔导战舰群！
就在今天上午，第三舰队才以付出两艘护卫舰的代价，好不容易摆脱了敌人的围剿，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借助全领域迷锁覆盖的优势，日不落很容易就能定位到逃亡舰队所在，不给他们片刻喘息的机会。
这种高强度的追逐阻击，可想而知敌人对于捕获北方晨曦主舰的决心。
耳畔响起飞龙的尖声唳鸣，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飞龙们就已经纷纷爬上甲板，拍打着翅膀升上天空。
它们并非畸变后的辐射龙，但也曾接受改造植入灵源装甲，这种由矮人和亡灵共同研发的殖装与双足飞龙完美匹配，在补强双足飞龙脆弱的防御能力同时，极大地丰富了它们的作战手段。
现在，强殖飞龙不仅可以使用尖牙利爪攻击，也能从胸膛的武器口投射震爆弹和燃烧弹，它们的存在让黑翼舰队拥有比旧时代魔导舰更远的打击范围，舰队的第一波攻击，往往都由强殖飞龙们所发起。
第五百九十五章 起始之战（一）
“刚刚收到来自深海国度的消息，它们在红海海域目睹了一场海战，海战中的一方，似乎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驻尼斯都第三舰队。”
霍格望着王座上那头巨大的龙，低声说：“消息显示，虽然成功逃离尼斯都海港，但第三舰队仍损失惨重。海族通报称，舰队已在它们的保护下进入海渊城，主舰北方晨曦号也在此列。”
“海渊城？”
“一座建立在极渊中的城市，据说是深海国的国都，但我们目前还未找到这座城市的精准坐标。”霍格解释。
“既然碰到，为什么不直接把北方晨曦送回来？”王座上的龙说。
将第三舰队送进海渊城，名义上是保护，实际却更像是扣押，捏着筹码想要与北方王庭进行利益交换。
这引起了恺撒的不满，他已经和天灾主宰塔洛斯达成协议，海族、乃至狂怒之心的所有神祇，都应该在这场战争中坚定的与黑翼站在同一阵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走在双方之间，等待着从中谋利。
“唔，海族的说法是，我们并未达成真正的攻守同盟，它们希望能邀请您前往海渊城，在深海诸神的见证下缔结真正的盟约。”霍格转述。
黑龙扭动脑袋，“陷阱？”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否定了，虽然安博里确实是个蛮不讲理、睚眦必报的恶神，但在天灾主宰的压制下，她还不至于疯狂到在物质位面设计恺撒的地步，大概率是海族那几头活了数千年的底栖魔鱼提的意见。
成长到这一阶段，即使是神祇也无法完全左右它们的想法，底栖魔鱼对黑翼没有信心，又不太敢跑上陆地，只能邀请黑龙去往它们的老巢海渊城，在那里试探一下恺撒的力量。
“海渊城吗？找个时间去一趟，现在就先让第三舰队休息一会吧。”恺撒把这件事记下，又问：“中部情况怎么样？”
“辐射龙已经陆续抵达艾尔萨拉，等待王庭命令随时可以出发。”
霍格在黑龙的示意下找位子坐下来，说：“另外，由于贸易城邦事件的爆发，帝国内部酝酿的愤怒情绪已经上升至最高点，近日，包括王都在内的各大主城都有民众集会，请求王庭立即对南方的丑恶行径作出反击。”
看了恺撒一眼，霍格小声提醒：“陛下，若是我们还不采取行动，这些情绪很有可能演变成民众对于王庭的不满，虽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威胁到王庭的统治，但……”
“这么快？”
恺撒居然笑了：“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种狂热的好战精神和万众一心的国民意志，正是王庭在战争开启前迫切需要的东西。这时候民众将会给王庭最大的支持，哪怕是税收比往年多上整整一倍。”
“您的意思是，我们增加一倍的税收？”
恺撒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不，三倍。”
霍格默然，随后点点头：“您的意志一天后将在帝国全境生效。”
在和平时期，黑翼帝国是艾拉迪亚最包容最开放的国家，但当战争来临时，这个北方的异类国度终于撕毁温情的外衣，露出强权与铁律的严苛模样。
“敦促艾尔萨拉和狼心王国做好准备，除了与河间地国家进行局部战争外，他们还需要为我们提供情报和后勤补给支持。”恺撒对霍格说，所谓的全面战争，就是要把一切能使用的力量全部用上。
“我们有专人与他们沟通接洽。”豺狼人大总管迟疑了一会，问：“只是……我们是否也要邀请精灵公国参战？”
“精灵公国？”恺撒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国家：“唔，对于目前的局势，她们有什么行动吗？”
“实际上，精灵公国对于当前局势似乎并不了解。”
霍格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加西亚女王似乎有意封锁这方面的情报，当地民众甚至都不知道战争将至的消息，游侠军队也没有任何调动迹象。陛下，我们是否要对精灵政权实行干预？”
恺撒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让精灵公国保持现状，这绝对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如果参战不知道要流多少血，那地方毕竟是璐娜的家，小家伙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听到黑龙要去南方打仗她都满脸不情愿来着。
说到精灵公国，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年随着黑翼的不断扩张，精灵公国逐渐落入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它被包围了，四面都是黑翼的领土。
许多精灵都倡议并入黑翼帝国，不过加西亚女王仍坚持捍卫国家的主权，北方王庭对此也没有做出表态，于是现在，精灵公国成了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恺撒站起身，甩着尾巴爬到王庭外，俯视着下方的建筑，低声说，“今夜开始行动，辐射龙群进入中部区域，完成区域占据后立即构筑传送节点，之后把犬魔送过去，让一部分士兵佯攻尼斯都，重点袭击科霍尔，麦克尼……”
“我在。”
矮人从王庭内走出，脸庞被牛角盔完全包裹，只留下一双眼睛，他是铁王麦克尼·暗刃，虽然因效命恺撒而失去矮人之神的神眷，但依旧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次你去，把一切挡路的人都杀了，没有必要在战争时给予敌人仁慈，进入城邦后自己判断局势，实在不行最少也要把柯基带回来。”
“是！”麦克尼闷声说。
“你也许会很奇怪，这么多王庭领主我为什么偏偏选择你？”
黑龙盯着矮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因为这是一个危险的任务，执行者可能会死，而相比之下，我更看重加尔、尼禄和霍格的生命。”
“我明白。”
“你不感到愤怒？”
“我已经向你效忠，黑翼的王，所谓忠诚，就是无条件的服从，如果你下令杀光所有人，我会毫不迟疑的第一个动手；如果你让我去死，我会立即用匕首剜出自己的心脏。无论愤怒与痛苦，阵营、立场和善恶都与我无关。”
麦克尼平静的说，“只要你保护好雷刃氏族，我的忠诚就如同鲜血成灰，永远不会改变。”
“很好。”
恺撒很满意，勾勾爪子示意龙人侍从把东西抬上来：“你的回答让你有资格穿上这副铠甲，由你的同胞阿塔斯亲王，亲手打造的铠甲。”
这是一副源质装甲，和恺撒身上那套同种材质，“今夜袭击科霍尔，成功之后，你将与其他王庭领主地位一致。”
“明天，帝国将发布正式的战争宣言。”
……
【令人遗憾的是，南方国家毫无构建和平的意图，河间诸国和日不落帝国的嗜血狂徒，完全无视我们的警告，公然袭击包括尼斯都在内的中部城邦，让艾拉迪亚璀璨明珠就此血染蒙尘。】
【为了让我们臣服，敌人狂热的实施侵略举动，即使是剥夺无数生命也在所不惜，即使让贸易城邦变成断壁残桓也在所不惜，但我们绝不屈服，敌人以刀剑刺向我们，我们会以千百倍的刀剑予以还击。】
【自即日起，黑翼帝国自对日不落帝国宣战！】
第五百九十六章 起始之战（二）
，黑翼对日不落帝国宣战前夜。
艾尔萨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夜，在静谧、朦胧的黑暗里，庞大的黑翼军队以庄重严整、令人生畏的气势，在艾尔萨拉的十二个战略传送点摆开阵势。
地面上到处都是士兵，从艾约王国的塔塔利斯山脉，直到埃布王国附近的莫奈古战场，都可以看见整装待发的身影，天空中偶尔掠过一两头巨型辐射龙的轮廓，大批大批的犬魔蠢蠢欲动，后面还有裹着黑袍的施法者部队，一同等待着王庭领主麦克尼·暗刃的进攻信号。
拥挤在狭小地域里的犬魔低吼咆哮、龇牙咧嘴，悬在空中的吊杆摇摇摆摆地向下投落瓶瓶罐罐，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犬魔们扬起脑袋接住，连玻璃瓶一同咬碎吞下。
那是研究室制作的第四代狂暴药剂，可以让士兵在战斗中保持亢奋状态，同时最大程度抵抗来自精神方面的影响，副作用则是让包括触觉味觉在内的一切知觉不敏感，不过对于黑翼的军队来说，知觉不敏感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兽人督军在乱哄哄的犬魔群里来回穿梭，擂动战鼓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大声宣布着：“排好队形，等待命令！排好队形，等待命令！”
麦克尼知道，帝国对于中部目前的局势尚未完全掌握，他将扮演探路者和进攻者的双重角色，这是一次既复杂又危险的行动。
矮人从塔楼低头朝下望去，只能看见犬魔在黑夜中互相撞击拥挤，密密麻麻令人心生不适。
“希望能多活下来一些。”
麦克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等到一切就绪后发布正式命令，“行动开始、全军出发”。
飞龙、犬魔和兽人督军以及施法者部队开始分批次进入传送点，麦克尼没有愚蠢的将全部兵力投注到一个区域，他花了两小时和督军们研究地图，最后决定对中部靠近北方的村镇、山野和河谷同时发动进攻。
妄图一蹴而就大概率会酿成惨剧，思考过后，这位新加入的王庭领主决定先在中部站稳脚跟，在占据四到六个能搭建大型传送点的临时驻地、让黑翼军队在撤退和支援都能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再向尼斯都和科霍尔发动进攻，完成黑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
今夜绝对会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
拉罗斯在寒冷的冬夜显得非常安静，这个村子躺在由迷恩前往北方路程的弧弯里，向来不受打扰，对人们而言它仅仅是从某处到某处途中要经过的一个地方，它唯一的特色就是有一座塔楼，那是第二纪元人类北徙时期的产物，千年以来多次坍塌，又被当地村民数次重筑，至今保存还算完好。
在这个森冷的夜里，塔楼寒气逼人，墙体巨大的石块因为潮湿而渗出水来，时间刚过晚八点，塔楼上的火盆正熊熊燃烧，塔楼之外，两侧长满杂草的黄泥路延伸出去，村子里那些窝棚和木屋都紧闭门窗，没有一点声响。
拉罗斯非常安静，安静的像是被人遗弃荒芜的野村，但这种安静却是不真实的，因为就在这不大的村子里，数千枚心脏正缓缓跳动。
每个角落都安有岗哨，哨兵们在有保护色的斗篷里缩成一团，他们呆在塔楼和堡垒里、出入口的路障旁、小山丘矿脉的凹陷处，还有田野低洼的湿地和村子高处的哨所里。
拉罗斯村虽然拥有悠闲田园般的表面，骨子里却是一座军事驻地，村子里里外外共有村民五百多人，而士兵的数量却是村民三倍多，他们是来自河间地的铁十字军，巴利亚王国的主力部队。
像拉罗斯这样的村子远不只一个，当伟大的日不落帝国完成对中部的征服后，河间各国很快便接踵而至，它们在瓜分贸易城邦利益果实的同时，也在朝中部各地派遣驻军，共同构建出一道横贯东西的绵长壁垒，以防北方随时可能来袭的进攻。
“真安静啊。”
凛冬已至，雪被朔风席卷着横空而过，在屋子周围盘旋呜咽，坦尼·皮格从堆满情报的桌子上抬起头，侧耳倾听，而后感叹。
“如果没仗打，我这时候可能刚喝完酒，躺在那些长腿高地女人暖烘烘的胸口上。”
副官在对面坐下，他们关系很好，所以一点也不拘谨，“说起来，北方佬和日不落打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狒狒国王为什么非得掺上一脚。”
“国王在这件事上可没做错，霍加尔，你不懂的。”
铁十字军的最高统帅啜了口茶，说：“跟以往的战争不同，这场仗一旦打起来，艾拉迪亚谁都没办法置身事外，与其最后被迫卷入纷争，还不如提前下场多做准备，尽可能去左右胜利的天平。”
“可我们不是天平上的砝码，我们是……”
副官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于是换了个说法：“坦尼，你玩过北方的卡牌游戏么？两名牌手对弈，会不断使用低费随从去消耗对手的卡牌和血量，直到胜券在握后再使用最强力的卡牌一锤定音，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就是低费随从。”
“你直接说在日不落和黑翼眼里，我们是炮灰不就行了。”坦尼居然露出微笑，“需要说这么一大段来描述么，你……不会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回事吧？”
“既然知道，你还笑得出来？”霍加尔被他没由来的笑容搞得有点愣。
坦尼·皮格沉默了一会，收起笑容，说：“我的父亲曾无数次讲述过皮格家族的传奇事迹：第二纪元末年人类与兽人大战，有一天天降圣辉，云中出现一位长着翅膀的天族，我的祖先响应天族的召唤加入军队，为人类而战。先祖在这场战争中成为骑士，与一位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诞生了这个伟大的家族。”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历史的部分事实，我的祖先确实曾加入军队，但不是什么骑士，而是负责牵马的骑士扈从，他也从未参加什么战争，所谓美丽的小姐也只不过是劳军的娼妓。”
“这个光荣的家族其实从来食不果腹，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更是一贫如洗，既无财富也无地位，在七十年前的巴卡冲突中，我亲眼看着母亲被卡山的士兵所掳走，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笑，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我想做大事，我想让皮格这个姓氏真正拥有荣光。有些人天生骨子里就流着不安分的血，为了名誉和力量不顾一切，哪怕付出生命……”
坦尼歪了歪嘴角，又笑了起来，仿佛自嘲：“即使是炮灰，只要我们握着刀剑，一切就都有机会。”
霍加尔默默的坐着听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盯着炭火盆出神。
沉寂片刻，坦尼站起身，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吧，陪我去外面转转，今夜格外的冷，希望岗哨里的家伙们不要偷懒。”
第五百九十七章 起始之战（三）
门帐掀开，寒气像毒蛇一样游过来，冻得人牙齿打颤，靴子将脚下的冰踩得咯吱作响，突如其来的冷风掀开坦尼的兜帽，露出他那张刚硬的脸。
拉罗斯村里很安静，但并不缺人，广场被帐篷所填满，坦尼·皮格将他的铁十字军统统带进这座偏僻的小村，近两千人就这样挤在积雪里，军队征用了每一处空地，新挖的地窖中堆满了食物、武器和铠甲。
墙垛和马桩上都堆满了雪，垂下冰柱，在村子角落里的阴暗处，麻绳吊着许多冻僵的尸体，肿胀惨败的面孔上蒙着一层冰，当铁十字军的前锋部队到达拉罗斯村宣布这里被征用时，亲向北方的当地人激烈反抗，士兵们也很不客气的用长矛将抵抗激烈全部戳死，其他人充作奴隶。
“好好干活。”后来赶到的坦尼告诉他们，“做得好就能得到宽恕。”
拉罗斯村地处荒野，石头和木材遍地可寻，在铁十字军的命令下，奴隶们首先建立起结实的堡垒，接着又在村子边缘设立并不显眼的岗哨，最后陆续为士兵搭建匆忙完成的住所。这一切结束之后，坦尼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给予奴隶们宽恕，但未给他们自由。
一队卫兵手持长矛在岗哨守卫，他们虽然披着厚实的毛皮斗篷，但依然缩成一团、抖个不停，胡须里结了层冰，当坦路和他的副官走过来时，士兵们下意识挺直了后背。
“辛苦，再撑两小时就会有人来接替你们。”坦尼朝岗哨里看了看，拍拍士兵的肩膀，随即前往下一个岗哨。
副官霍加尔举着火把跟在后头，不得不说坦尼·皮格确实是位称职的统帅，他是一名传奇战士，所以八十岁还能保持着和年轻人一样旺盛的精力，作为最高指挥官，他每晚都要出来巡查岗哨两到三次，整个铁十字军没有谁记得坦尼有哪个晚上睡眠超过五小时。
朔风再次卷动积雪，让火把上焰光摇曳，霍加尔感觉雪似乎小了些，抬起头望向深邃黑暗的夜空。
拍打着翅膀的身影划出猩红的轨迹，遮住飘下的雪，一头、两头、三头……
“敌袭！”
破喉而出的尖锐吼叫打破拉罗斯的寂静，整个营地就像一锅烈火炙烤下的滚烫热汤，顿时沸腾。
闪耀的照明术直入天穹，照亮黑暗中密密麻麻的身影，犬魔的身体彼此拥挤在一起，身体表面嶙峋的鳞片反射着金属的光泽，如潮水般涌向拉罗斯村。
第一个遭受袭击的岗哨中，士兵仿佛提前预感到厄运的降临，他们刚刚才调试过床驽，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在士兵的操作下，攻城器械发射出粗壮如长枪般的强有力弩箭，将一头跳跃奔跑中的犬魔牢牢钉在地上。
但这对于局势影响甚微，床驽装填速度迟钝的弱点，在面对潮水般的来敌时是致命的，更多的犬魔扑上岗哨，这座木头搭建的哨塔剧烈颤抖，而后坍塌。
凌冽的寒风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可以想象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多么残酷的虐杀。
天空中飞龙发出尖锐的嘶鸣，拍打着翅膀发起俯冲，用锐利有力的双足抓住落单的士兵，飞上高空又将其抛下，厚重冰冷的铠甲在这种情况下起不到丁点防护，士兵被坠落造成的巨大冲击力撞碎了心脏。
“保持冷静，施法者！”坦尼·皮格拔出剑，站在雪地里大吼。
拉罗斯村爆出夺目的火光，滚滚火球倾泻而出，前赴后继的犬魔被滚烫的火焰和爆炸的气浪所席卷，有些身体直接就被点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遭受打击的犬魔们停止进攻的步伐，它们扭头盯着火球来袭的方位，然后发出狼哞般的嚎叫，凶狠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猎物的光，全部朝着这个方向冲去。
坦尼在雪地里重重一踩，留下深深的脚印，纵跃来到蜂拥集合的士兵身边：“稳固阵列，准备阻击，让这些野兽尝尝我们的厉害！”
弓弩上膛，铁十字军的士兵全部随身配备着便携易用的手弩，这种手弩本身杀伤力有限，但搭配日不落帝国提供的破甲箭却能起到绝佳的效果，第二排士兵弯腰向前，第一排士兵左臂搭着右手单膝跪下，对着迫近的犬魔扣动扳机。
战争对于经济的消耗程度无异于点火烧钱，这些破甲箭因为制造不易，所以每一支都价值不菲，在见不得光的黑市里能被卖到十至二十枚金币，现在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熟练的抽箭上膛、瞄准发射，每一波都要耗费数百支破甲箭矢。
当然，它们取得的收益也非常可观，在密集弩箭打击的情况下，即使是黑翼帝国的犬魔也难以保全自身，它们的鳞片与身体被钉穿，留下一个个朝外涌血的窟窿，如果箭手瞄得足够准，甚至能直接射穿犬魔的头颅，让它当场毙命。
持续五轮的射击，让上百头的犬魔倒毙在地，但也让敌人也冲到了近前。
“拔剑！”
坦尼大吼，他是铁十字军的最高指挥官，同时又是一名身经百战的传奇战士，所以理当站在防线第一列，与这些野兽近身白刃作战。
虽然是来自河间地的作战部队，但铁十字军的配置和硬实力并不弱，除了坦尼·皮里之外，军队还拥有一位**师、五名中级施法者、三十多个法术学徒组成的施法者部队，他们也在为抵抗进攻尽一切努力，朦胧的增益法术笼罩了整个士兵阵列，黑色的天幕下出现一道又一道烈火，在犬魔和飞龙中迸发。
整个拉罗斯村都在熊熊燃烧。
……
最后，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情况下，坦尼率领的铁十字军击退来袭的敌人，这是敌方决策上的重大失误，在力所不逮的情况下，他们本应在发现这里驻守着一支精锐部队后立即放弃进攻意图。
“为什么？”
坦尼面前跪着浑身是血的兽人督军，哪怕指挥官被俘，那些犬魔和飞龙都没有撤退，一直作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什么选择拉罗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这里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坦尼问，他很想知道这些家伙的战略目标，这或许将影响到战争的后续走势。
“不惜一切？呵呵。人类，你口中的不惜一切，就是这点士兵这种程度的进攻么？”
被绑住的兽人督军抬起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愚蠢的家伙，拉罗斯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目标，我所率领的也并非黑翼的精锐部队。今夜，所有忤逆冒犯者都将迎来清算，黑翼的大军将会席卷整个中部。”
兽人督军咳出两口血，他似乎很不介意多说几句，没等对方发问就接着开口：“我失败了，但你们也不是胜利的那一方，进攻还没结束。这里很快便会遭到清扫，你们都将在黑翼的重碾下化作齑粉。”
“令人作呕的棕皮猪。”站在一旁的霍加尔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朝兽人脑袋踹了一脚，将其踢倒在地，“嘴真是又臭又硬。”
兽人督军倒在地上，脸上却冷笑不止。
“你已经快要死了。”坦尼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兽人脸上的表情，轻声问，“给那个扭曲黑暗的怪物卖命，值得么？”
“对你们来说它是怪物，但对我们来说，恺撒大皇帝是引路人、是拯救者、是最好也是唯一的王。”
第五百九十八章 海渊（一）
炭烧得正旺，火盆发出滋滋声响，午夜时分，北方王庭依旧灯火通明，氏族领主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密切关注着帝国今夜在中部的军事行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麦克尼，他才加入我们不久，如果这次行动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重要的话，大皇帝应该派更值得信任的人去才对。”
加尔摸着脑袋，嘟囔说。
“怎么，你认为你能做得更好？”霍格咧着牙齿反问，他们是最早跟随黑皇帝的眷族，这么多年的相处，豺狼人首领和兽人首领已经相当熟悉。
“那倒不是。”
兽人酋长摆手：“我只是有点怀疑麦克尼的忠诚度，另外，那个矮人虽然打架厉害，打仗却不一定擅长，这方面王庭明显有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兽人朝角落里努努嘴。
加隆也来了，盘踞在角落，眉骨上的皮深深皱起，两眼呆滞放空，显然正深陷于某种思考，在所有的王庭领主中，只有毒火亲王的指挥才能曾得到印证，它曾率军开拓并占领新大陆维洛斯特。
在恺撒大皇帝陷入沉睡时，也是毒火亲王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扭转黑翼帝国对外战争计划。
虽然当时有很多人对加隆颇具微词，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渐渐意识到毒火亲王是对的，黑皇帝也曾公开表现出对他的重视和赞赏，一系列的事件叠加，使得加隆在王庭的地位迅速提高。
“亲王殿下。”
霍格走过来，说实话他也很疑惑，有点摸不透恺撒的想法，“您觉得大皇帝派遣麦克尼前往中部，是否有什么更深层的用意？毕竟在我们看来，您才是指挥这次行动的最佳人选。”
“唔……”
加隆从发呆中回神，想了想，才说：“或许是奥尔托伦索对矮人更有信心吧，也有可能是在他的计划里，我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做。”
“嗬，如果真论打仗，在我心目中，没有人比得过大皇帝。”
加尔哼哼两声，絮絮叨叨在旁边插嘴，“当年老酋长还在时，只有几百人的石鸦氏族被人类包围，大皇帝就……”
话到一半他猛然停住，眼睛瞪大，快步走向王庭中央巨大的会议桌。
加隆看到所有领主都往那里凑，便也靠上去瞥一眼，发现桌上一颗悬浮水晶正闪着徽光，他很熟悉这种水晶，当维洛斯特大陆的魔法压制解除后，他就是利用这种水晶与王庭进行远程沟通，时刻交流情况。
这是来自中部的水晶传讯。
很快，王庭领主们的神色变得严峻，一时之间偌大的北方王庭竟有些喧哗，水晶所传达的消息引发热议。
恰巧这时候恺撒正打着哈欠，摆动尾巴慢悠悠走进来，他刚把璐娜哄睡着，估摸着帝国对中部的军事行动大概已有一个初步报告，就把死黏着自己不放的奥汀带上，一同来王庭看看结果。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王庭领主们的激烈讨论。
大皇帝和奥汀殿下以来，所有氏族首领便立即噤声，恺撒看这些家伙的模样，心里便已猜到七八分，舔舔嘴唇随意的问：“中部进展不顺利？”
“陛下，我们的军事行动受到了阻碍。”霍格率先报告：“麦克尼正发讯向王庭请求援军。”
“还要援军？”
黑龙嘀咕一声，没等他有所动作，奥汀便已经挤到王庭领主中，把那颗传讯水晶拿给他看。
“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完成，我们成功在贸易联邦北部立足，占领十四个军事营地，构筑了六个可以进行大规模长距传送的魔法阵。”
“为了完成这一目标，我损失了六成以上的兵力，重伤和死亡的士兵堆满了营地，之后我朝最近的迷恩城发起试探性的进攻，无果。”
“当地驻军实力比我想象中更强，以目前我所掌握的军队而言，既无法是抵抗即将到来的反扑，也无法执行下一阶段的援救占领行动，为此，我特地向王庭传讯，希望帝国能提供更多支持。”
……接下来是麦克尼提交的详细进程报告、当地黑翼军队所面对的各方面困难、兵力需求和他个人对战争未来走势的展望。
看到黑皇帝看完报告之后陷入沉思，王庭领主们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们的军队向来在艾拉迪亚所向披靡，这一点连吟游诗人都很清楚，可矮人在掌握如此规模军队的情况下，仍无法为我们带来一场局部战争的胜利。”
辐射龙首领蒂雅说，“陛下，我不敢质疑您的决策，但事实证明，麦克尼缺乏统筹一场战争的能力。”
“我不信任他。”加尔嘟囔道：“我怀疑麦克尼是故意的。”
氏族首领的话将恺撒从思考中拉回现实，黑龙环顾一周，对角落里另一头龙抬抬下巴，“你怎么看？”
加隆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错就是自己，恺撒点名让他答题，于是沉吟一会，试探性的说：“奥尔托伦索，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判断失误？”
“说下去。”
“麦克尼出征前，我曾与他详细讨论作战方案，他的策略没有错，现在提交的行动报告表明他并未出现什么重大失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结果却不遂人意。”
“有没有可能，问题不是出在麦克尼身上，而是我们。我们误判了敌人的力量，不是麦克尼的军队太弱，而是他的对手太强。”
如果是往常，加隆这番话一出口便会引来其他王庭领主的怒目而视，但现在他已经证明自己的能力，这家伙的思维模式与其他领主迥然不同，常常能发现一些易于忽视却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因为防范外敌的缘故，帝国在中部投注的精力比其他主城更多，预警和防御体系完备。在座的氏族首领们，你们大多都是传奇，有哪位有信心，在一夜之间完成对贸易城邦的攻陷和占领。”
加隆环顾四周，却没有收到回应，只能听见王庭领主们低沉的喘息声。
“但我们的敌人做到了，那是一支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军队，而麦克尼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支军队。”
“日不落没有理由将这支部队撤走，将中部交还到我们手中，因为一旦中部重回帝国掌控，河间地再失守，黑翼氏族就能长驱直入冲进南方——没有人愿意看到战争在自己的土地上爆发，那是一场灾难。”
霍格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问：“亲王殿下，您的意思是，这场双方初次接触的局部战争，其实是我们和日不落帝国的最终决战？”
“不是决战，但也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战争，也是一场相当艰难的战争。”加隆叹了口气，轻声说，“所以我当初说，前方，可能是深渊地狱。”
“不。”恺撒朝他露出微笑，“对日不落帝国来说，我们才是深渊地狱。”
“前线的士兵正在流血，务必保障医疗和后勤补给及时到位，霍格，让兽人第三步兵团、半人马军团、第四装甲军团和特别反应部队前往中部增援。”
一口气全说完，黑龙想了想，觉得仅凭这些不一定能赢下这场战争，于是转动脖子，用一种柔和而不是威严的语调说：“奥汀，我的女儿……”
第五百九十九章 海渊（二）
双翼划过巍峨山脉和低洼的谷地，带着轰鸣与强风，庞大的身躯投落大片阴影，黑龙在做出决定后立即行动，他让女儿奥汀率领帝国部队前往中部支援，自己则孤身离开王庭，前往与深海国度的会盟。
对于那个海面之下的国家，恺撒知之甚少，只知道它们拥有相当久远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龙与泰坦统治的年代，同时，这些海族也是第二纪元与古兽人竞争大陆霸权的主要对手，有过相当繁荣强盛的时期。
随着人类的崛起，海族也逐渐在地面上销声匿迹，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此没落，这些家伙很聪明，在目睹古兽人的下场之后，它们尽量避免与日不落帝国进行大规模冲突，主动退回到深海之下。
可以预料，这个古老的种族还保存着一股相当强的力量。
不过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恺撒亲自跑一趟，相比与海族本身所能提供的战斗力，黑龙更看重的是深海国所把持的资源，艾拉迪亚九成以上的水域都是它们的领土，海族掌握着不计其数水下与海上的传送节点。
这些战略资源一旦被黑龙所利用，黑翼所向披靡的舰队就能如虎添翼，获得日不落帝国再过五十年也无法企及的统治力。
这一点的重要程度毋庸置疑，海上统治一旦形成，恺撒就可以将帝国的优势完全发挥，依靠海上节点将舰队投放至彼岸的日不落南端作战，开辟第二战场，让那个臃肿的敌人腹背受敌。
“塔洛斯，你的信徒似乎并不把你当回事。”
黑龙巨大的双翼掠过海面，背后飓风掀起滔天的狂澜，他眯着眼，状似随意的打量海面下的事物。
“我可不是它们的神，安博里才是，你觉得安博里是能令人依赖的神祇吗？”
闪电形状的神徽出现在恺撒耳边，“海族统治者的自我意识有些过剩，能提出让你亲自去一趟的请求也不奇怪。”
“你就不怕我把它们寄居的小小城市碾碎？”黑龙哼哼。
“喂，别小看狂怒诸神留在艾拉迪亚的唯一眷族啊，原初纪元的时候，海族还帮我们绞死了不少泰坦。”塔洛斯说，“那几头底栖魔鱼一直活到现在。”
“这样的话，我有兴趣了。”
“你别杀了它们就行。”
恺撒俯冲贴上海面，在掀起巨浪的同时缓缓没入水中，黑龙本来就是水生龙类，深海巡游对它们来说是不需要练习的天赋能力，恺撒收束翅翼，轻轻摆动纤长有力的龙尾，像一头巨大的飞鱼不断下潜。
很久之后他才来到水底，光线已被近万米的水层过滤得不剩分毫，周围是彻底的黑暗、可怕的严寒和致命的高压，陆地生物中只有传奇才能忍受这样恶劣的环境，恺撒的脚爪轻轻站在海底岩石上，用熔金般的眸子打量四周，目光所及处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这时候四周的水体开始震荡，摇晃来自黑龙脚下的岩石，大量的尘埃被滚动的水流扬起，地震撕裂了水底，恺撒前方岩石层开裂坍陷，露出流淌着深红熔岩的巨大空腔，随后海底像是掀起了一场难以抵挡的飓风，数以亿吨计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全部卷入裂缝。
恺撒姿势不变，站在原地静静观看，水流对他毫无影响。
“向您致敬，陆地上的王，北方世界的统治者，黑皇帝陛下。”
恺撒耳中传来嘶嘶仿佛蛇类的呢喃声，一支由骑鲨、八爪鱼和海马组成的仪仗队出现在黑龙面前，为首的人鱼头顶带着花冠，有着轻柔的头发和姣好的脸庞，她向前来到恺撒面前，仰视黑龙堪称“巍峨”的身躯，躬身行礼：“欢迎来到海渊城。”
“你们的城在地底的海沟里么？”恺撒没看她，只是注视着前方的裂缝。
“是的。”
人鱼少女点头，转过身，向前游去：“请跟我来。”
黑龙迈动粗壮的腿，就像在地面上那样一步步朝前走，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水流再次被搅动，仪仗队中的海马暗自挣动几下，勉强维持住身体，努力不在外来者面前露出窘迫姿态。
“海渊城建立在四千年前，听族里的老人说，最开始这座城市位于大海中央，是整个海洋世界的中心。”
人鱼一边引路一边介绍：“后来因为敌人越来越强大可怕，为了安全波尼亚斯王才将海渊城迁入海底，近些年又转移进更隐秘的半位面裂缝中。”
“敌人，是指人类么？”恺撒随口接话。
戴着花冠的少女扭头看了黑龙一眼，抿着嘴唇：“不只是人类。”
意思是黑翼帝国也是它们的假想敌……
黑龙跟着仪仗队穿过半位面节点，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恺撒看到了这座藏匿于深海之中的城市，它出人意料的大，而且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红色、银色的珊瑚填充其间、各种颜色的花卉随着水流飘动，团状的鱼群在城市中来回穿梭，耳畔还能听到像吟唱又像咆哮的歌声。
恺撒跟着引路的接待者往里走，像是游览般左顾右盼四处参观，脑子里却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里变成帝国版图的一部分，在海族军队的注视下，黑龙慢悠悠穿过海渊城，抵达人鱼少女口中最核心的建筑——不朽之殿。
名字很好听，但恺撒看到的却是一座古老的废墟，黑色的珊瑚树枝早已枯死，枝杈间冒出黑色的烟雾，大厅局促低矮，没有长廊和窗户，就像是一座废弃的塔楼。
“底栖魔鱼住在这里？”恺撒疑惑。
“诸王都在这里。”
人鱼少女驻足：“我不能再前进了，进入不朽之殿的海族很多，却没有几个能出来。这是海渊城最高崇神圣之所，诸王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接待您，是出于对您身份和力量的最大尊重。”
恺撒咧嘴微笑，无所谓地继续朝前走。
一进门他就看到一场死尸的盛宴，参与者都是遭到奇怪手段屠杀的海族，它们的躯体四分五裂，东倒西歪的趴在昏暗的大厅里，一滩滩凝结的血液中，有海鲨被剖开下腹，有巨蟹断手断脚，有人鱼失去头颅，上方的巨大王座上坐着一个死去的泰坦，身穿铠甲手握重锤，胸口有几个黑幽幽的空洞。
“你们的收藏很有趣。”
黑龙昂着脑袋看着墙壁上胡乱描绘的涂鸦：“收到你们的邀请，我来了。现在，该你们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