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 旧时代
里昂知道可以在白塔找到他。 这些年，皇帝越来越喜欢前往白塔，斥退侍从与守卫，孤身站在塔楼的最高处眺望，眼神越过苍金色的晨曦之门，俯瞰号称“万城之城”的帝国王都。 锡安，这个古老的名字，代表着世界的中心、权力的绝对主宰，人类的祖先们从这片偏僻的土地出发，不断向外开拓，在铁与火中建立起一个史诗般的偌大帝国，牢牢掌握大陆霸权一千七百余年，留下无数光辉灿烂的历史与传说。 沿着宽大的石阶由下而上，里昂一路登顶，还未来得及躬身，皇帝便已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淡漠得像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眼睛却炯炯有神，声调平缓：“准备好了吗？” “依照你的命令，我已让拂晓军团的精锐部队集结，随时都可以出发。”里昂汇报说。 “好。”皇帝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回去看自己的城市。 “真的需要这样做么？” 里昂走近了些，站在皇帝身侧，轻声说：“那些异族未必没有和谈的打算，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与黑龙进行沟通，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你说这样幼稚的话，是为了安慰我么，将军阁下？” 皇帝摇了摇头：“你我都知道，黑龙的终极目的，是成为艾拉迪亚的主宰，不达到这个目的，它不会罢休；而你口中的和谈，实际上就是投降，放弃日不落的主权与尊严，成为黑龙的附庸，像中部贸易联邦那样。” 将军默然。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辉月圆环出现在锡安王城上方，它的载体在中部战争中被损毁，不过王庭的传奇法师们很快就将其重构，创造出更加宏伟壮阔的空中城市，恩瑞希尔大帝亲自将其命名为“伊莫拉”，与希望女神的神名“特莫拉”近似，其中隐藏的象征与寓意，已经不言而明。 “‘伊莫拉’即将启程，陛下不打算见一见自己的孩子们吗？”将军问。 “该说的话已经重复了许多遍，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拉扯着不放，星界漂流的旅途，未必会比活在黑龙的阴影下舒适。” 恩瑞希尔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和自己的亲朋子嗣告别？” “我和皇帝想的一样。”里昂将军轻松的说。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里昂，我当了多少年皇帝？”恩瑞希尔忽然问。 “迄今为止，已有两百六十年。” “你也当了两百六十年拂晓军团的军团长。” “是。” “两百六十年前，我们共同驱逐了误入歧途的前任皇帝，巫妖之王阿格拉隆·拉莫拉罕，那时候整个日不落都在流血，锡安差点变成一座骸骨之城，当年的景象，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恩瑞希尔轻声说：“我的那位父亲，已经被杀死了吧，否则那头龙也无法掌握格乌什之眼的线索，解除兽人身上的血脉诅咒。” “皇帝是因为这个，所以恨黑龙么？” “那倒不是，阿格拉隆走上亡灵的道路，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我当然也不会再把它看作是我的父亲，死就死了，没什么可说的。” 恩瑞希尔呵呵冷笑：“只是这么多年来，我自负智慧与勇武，一心想为日不落帝国争取更大的霸权，可直到今天我才发觉，在恩瑞希尔皇帝掌权的两百年间，日不落既没有突破神灵的边界，也无法抵挡异族的入侵，我所做的一切，甚至不如阿格拉隆，真是令人耻笑。” “我们曾战胜深渊中的领主，也曾抓获海族之王底栖魔鱼，在你的统治下，日不落帝国的武力与文明节节攀升，如果再有一两百年，辉月圆环或许真的能解构神灵的规则。这样的功绩，不会有人耻笑。” 里昂摇了摇头：“只是那条黑龙身上背负着艾拉迪亚的意志，连众神都无法预料它的崛起，不能与之抗衡，我们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当然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真是不甘心啊，日不落。” 恩瑞希尔朝下方的锡安王城伸出手，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握进手中：“人类的祖先用无数鲜血与智慧缔造了这个帝国，让它成为世界的霸主，一千七百年时间，它孕育了多少思想、财富、知识与技术，如今却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实，等待异族的采摘。” 里昂握紧手上的剑。 “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件事可做，就是赌上一切，去杀了黑龙，或者被黑龙杀死。” 恩瑞希尔仰首望空，穹顶之下出现缤纷的虹彩，那是“伊莫拉”正在突破界壁形成的气泡：“如果能拼尽一切杀掉黑龙，那样最好，黑翼帝国会立刻分崩离析，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重整旗鼓，应对即将来袭的恶魔。” “如果我被黑龙杀死，那也很好，‘伊莫拉’上的人们会看见，帝国皇帝宁死也没有低下他的头，向异族俯首，这会让他们有勇气在艰难困苦的星界漂流中活下来，终有一天，日不落的后裔们会回重临这片土地，夺回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乡。” 恩瑞希尔低声说着，忽然转头望向里昂，声音犹如雷霆：“你的士兵真的做好了准备么？我说的是——必死的准备！” 将军咧嘴笑笑：“拂晓军团的战士，自然不会缺少殊死一搏的勇气。” 恩瑞希尔霍然转身，沿阶而下，抖落精贵的毛皮外袍，一身绯红甲胄冷厉猩狞。 白塔之下，到处都是披甲执锐的人，甲胄如水、矛戟如林。 艾拉迪亚1782年末，日不落皇帝率领拂晓军团三万士兵，朝栖息在中部埃尔文戈壁滩的黑龙恺撒发动突袭，然而他们甚至没有惊醒沉睡中的黑龙，就被徘徊在附近的炎狱君主烧成飞灰。 在日不落与黑翼两强并立的时代，恩瑞希尔提出异类威胁论，将北方氏族视作人类最大威胁，始终对掌控异族的黑皇帝满怀恶意，然而可笑的是，直到恩瑞希尔濒死的时刻，他都不曾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黑翼之王。 “弱小的人啊，即使拼上一切，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阿兹利尔斯以近乎鄙夷的语气嘲弄着败亡的人。 许久之后黑皇帝从沉睡中苏醒，目睹铺满战场的残骸与火焰，沉默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向自己的眷族下令：“这些人最后的奋起，我很激赏，要在历史里留下他们的名字。” 三天之后，黑龙皇帝君临锡安。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艾拉迪亚第四纪元开启。
660. 天下归一
直到拂晓军团与辉月圆环在这片土地消失，人们才惊觉发现，艾拉迪亚再没有能抵抗黑翼的力量，巨龙的氏族与舰队从南北两个方向长驱直入，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攻取百余座城市，横扫日不落全境，最后锡兰王城下集结，按捺爪牙、平静等待。 一日之后，黑龙君临锡安。 统治大陆一千七百年之久的庞大帝国，就此覆灭。 很快，锡安举行了盛大的庆典，黑龙高坐在威严的王座上，接受来自世间万族的觐见与朝拜，连深海之王底栖魔鱼都纷纷到场，向至高无上的皇帝表示臣服，愿意遵从黑龙的谕令。 据守在艾拉迪亚的魔鬼慑于黑皇帝的威势，不得不重返地狱，至此，恺撒成为名副其实的艾拉迪亚皇帝，天空、大地与诸海之王。 现在，整个物质位面只有一人未向黑皇帝俯首——炎狱君主阿兹利尔斯。 “为了一个虚有其名的头衔，还要举行所谓的仪式？你们这些懦弱的生物真是虚荣又可怜，况且拂晓军团明明是被我消灭，如果要加冕，也应该由我来做这个皇帝才是。” 这是炎狱君主说的话，在一段对黑龙的冷嘲热讽后，阿兹利尔斯断然拒绝了黑龙加冕典礼的邀请，返回属于自己的黑石山。 对于炎狱君主的缺席，恺撒并不介意，那家伙本来就是极度骄傲自负的深渊领主，不愿看到黑龙满载荣光登极很正常，他要是来了才是真正的奇怪。 “您完成了统一大陆的伟业，引领艾拉迪亚进入第四纪元，将包括海族、人族在内的无数种族纳入统治，缔造出史无前例的帝国，请大皇帝为这个崭新之国赐予新的名号。” 加冕典礼结束后，豺狼总管霍格来到黑龙王座下，请求道。 恺撒点点头，黑翼帝国的名字，最初是由黑翼之巢演变而来，那是人类为黑龙及其眷属所取的名字，黑龙当时没有拒绝，可此时此刻，这个庞大国度驾驭着艾拉迪亚一切种族，再用黑翼帝国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你们没有商议出名字？”他问。 “领主们的确有过商议和讨论，但只有大皇帝亲口取下的，才能是帝国之名。”霍格继续请示。 “这个先放下，找你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人形态的黑龙摆摆手，说：“征服艾拉迪亚之后，除了削弱日不落投降贵族、清剿反抗势力这些小事之外，还有一些命令，是需要在全境施行的。” 霍格肃立，认真聆听。 “这片土地经过连绵的战火，现已统一，帝国应当移除战争时期各种款项，降低各种族需要交纳的税费，让所有种族进入安定和休养，为下一次战争做好准备。” “号令海族，不准再吞没海面上的岛屿，帝国要在那些岛屿上兴修海港，让艾拉迪亚和维洛斯特连接紧密。” “丈量艾拉迪亚与维洛斯特的土地，将艾拉迪亚划分为三十六个行省，维洛斯特划分为十二个行省，使用共同的律法。” “让通用语变成真正的通用语，在保留各氏族原始语言的情况下，帝国统一使用通用语的语言和文字。” 豺狼总管一直默默听着，直到这时才提出疑问：“陛下，是否应当设置两种通用语言，将龙语也加入帝国正式语言的行列？” 恺撒摇头：“龙语作为天然具有魔法力量的咒文，可以学习，但不适合作为艾拉迪亚的通用文字。” 霍格领会。 “以我的名义铸币，发放之后，新币应当可以在任何种族、地域流通，逐渐替换以往各族使用的多种货币。” “开凿各地关隘要塞，让它们得以畅通。” 恺撒接着说：“将黑翼王城与锡兰王城作为帝国南北中心，拆除黑翼王城与锡安王城的外部城墙，扩大它们的规模。” “开凿关隘要塞，拆除城墙。” 霍格担忧的说：“这样一来，我们就失去了防守的依据，一旦遭遇攻击……” “哪里来的攻击？” 黑龙咧嘴笑了：“况且，我们的帝国拥有千万士兵，他们的鳞片铠甲、利刃獠牙牙，就是坦格里安王朝最好的城墙。” “坦格里安王朝。” 霍格重复这个名字，恭恭敬敬的跪拜：“我们会严格施行这些命令，艾拉迪亚皇帝，您的智慧与力量，无人能及。” 把脑海里的想法一一交代之后，黑龙离开锡安王庭，准备前往索托菲亚，路过外院的会议厅时看到正在忙碌的毒火亲王和卡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卡恩的肩膀：“多听加隆的教导，你还有很多要学。” …… 索托菲亚。 昔日的神国，如今已成为祈愿龙的巢穴，无数条身躯畸变而面容瑰美的巨龙，在荒芜偏僻的沙土里起起落落，它们神经紧绷、戒备非常，以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所有外来者，即使身为同类的辐射龙也不准涉足其中。 不过它们当然不会阻挡恺撒，黑龙越过由祈愿龙设置的重重障碍，在龙群最中心处见到奥汀。 “我的女儿。” 被包裹在朦胧神力中的奥汀，已显现出她最原始的形态、属于妖精龙的柔弱模样，长长的尾巴末端卷曲成圈，头顶并非犄角，而是两条仿佛彩带般的花色触须，颈部纤长细小，拥有两对薄翼，颗粒般的暗紫色鳞片覆盖全身。 “你来看我啦，老爹。”奥汀闭着眼、蜷缩着，声音从空气中里传出来，听上去有些虚弱。 “没想到纳托利斯居然真的被你杀掉，真不愧是所向无敌的暮光之主。”恺撒带着笑容说。 “那当然。” 奥汀声音飞扬，带着些许得意：“虽说是借用了老爹临时送来的神格力量，不过就算没有它的帮助，再鏖战一段时间，我也能击败纳托利斯。” 黑龙没否认，只是微笑：“情况还好么？” “一切顺利。” 奥汀轻快的说：“再过十几天，我就能消化纳托利斯和厄瑞的神格，将位格拔升到中等神力，老爹，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教训阿兹利尔斯，省得他整天又吵又闹。” “好。” 黑龙点点头，与此同时，一道来自艾拉迪亚皇帝的谕令被迅速下达，要求在帝国全境净化信仰，将暮光之主设为唯一被坦格里安王朝承认的神灵，摧毁战争之主、太阳主神、魔法之母等神灵的神庙，建立独属于奥汀的神殿。 “您的谕令，即是艾拉迪亚的意志。” 灵能链接的另一端传来辐射龙头领的回应。 “等等。” 灵能链接还未断开，恺撒忽然想起来，补充说：“保留巴哈姆特的神庙，允许各族对铂金龙神的信仰，将铂金龙神也设为坦格里安王朝的正统神灵。” “是。”氏族领主再度领命。 陪小小龙聊了一段时间之后，黑龙返回璐娜身边，陪伴璐娜长达半月之久，之后又把小家伙带到索托菲亚，共同等待奥汀晋升完成。 很久之后，一切尘埃落定，连新生的坦格里安王朝都步入正轨，黑龙才从王后和女儿的纠缠中脱身，在黑石山进入深层次的沉眠。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自己的沉睡，恐怕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但获取的成就，也会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那是…… 足以践踏深渊的力量。
661 奥汀
（发错了，别订阅，后面有免费的） 黑石山。 阳光火辣辣，永恒炽阳仿佛垂落下来，将大地烤烫得满身脓疮、遍布裂纹，巴洛炎魔发出阴冷的嘶吼，从地底深处爬出来，吵得让人心烦。 “就凭你的力量，也妄想去探查虫蚀通道？” 阿兹利尔斯审视着自己实体化的手，熊熊火焰覆盖其上，没有温度的燃烧，发出毕剥之声：“等你父亲苏醒还差不多。” “艾拉迪亚不能任由虫蚀通道贯穿，既然老爹陷入长久的沉睡，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奥汀仰视巨大的骸骨与火焰，坦白说：“我已经消化厄瑞与纳托利斯的神格，晋升中等神力。” “虽说是中等神力，可你连星界都不曾造访，万千世界里，没有人念诵你的名，你只能汲收艾拉迪亚的信仰，一旦离开这个世界，这点信仰近乎于无。” 炎狱君主低低的哼一声，想了想，又改口说：“不过倒也没关系，反正你击败纳托利也不是凭借自己的神威，而是仰赖血脉中的力量，带你去虫蚀通道也好，如果你死掉，黑龙应该能摒除他的软弱，变成真正的‘憎恨’。” 对于这样满怀恶意的“诅咒”，奥汀只能报以微笑、充耳未闻，毕竟老爹曾经叮嘱，阿兹利尔斯虽然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确实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就让着它一点好了。”奥汀这样想着。 “既然决定出发，现在就启程。” 阿兹利尔斯站起来，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徘徊，拍打着破损膜翼、浑身缭火的巨龙，对奥汀说：“这怪胎能从炎火的传承中活下来，还不错。” 奥汀随着炎狱君主的目光望过去，微微点头：“卡恩已让帝**团的整备，只要我们找到锚点，坦格里安王朝就会立即开始征伐。” 炎狱君主抬手撕碎空间，位面壁垒在骨爪之下发出痛苦的哀鸣，巍峨宏伟的深渊之门拔地而起，边缘涨落着猩红的能量。 阿兹利尔斯一步跨入。 奥汀紧随其后，在这样的位面穿梭中，仅仅是因为时间的不同，也可能导致两人去往不同的目标，他们之间的距离稍一拉远，身影就会变得虚幻，无数个世界在眼前一闪而过，看上去大同小异，茫茫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世界泡。 阿兹利尔斯懒洋洋的漫步，身体像是大地之上旺盛的燃煤，不时迸发出炽烈的火星，那些闪亮的火星四散逃窜，飞向不同的世界。 察觉到奥汀好奇的目光，炎狱君主哼哼两声，得意洋洋的说：“我们要找的是虫蚀通道，而非前往深渊本土，这些火星对恶魔同类很敏感，所有被深渊侵蚀过的世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咔嚓”一声裂响，有世界泡破碎，其中独特的能量如泉水般激涌出来，有些甚至扫过奥汀的铠甲，奥汀没有闪避，看着那因世界损毁而在虚空乱流中留下的虹彩，深深吸了一口气。 “毁灭才是终极的审美。” 阿兹利尔斯赞叹说：“最彻底的毁灭造就最高级的美。” 奥汀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发现炎狱君主的气势骤然膨胀，不再懒洋洋、慢悠悠，而是变得暴烈与凶狠，他在变更方向后即刻加速，越过紧密排列的世界泡，找到自己的目标，没作出提醒和说明，自顾自挤入。 奥汀没时间迟疑，紧跟着穿透界壁。 预想中激烈的战斗画面并未出现，阿兹利尔斯阴着脸，冷视着这个世界的破败景象，等到黑龙的女儿出现在身后，才低声说：“这个世界死掉了。” 奥汀越过炎魔的身体看过去，心脏猛的一顿，她看见尸体的汪洋，浓重的臭味争先恐后涌进鼻腔，惨绿色的血在脚下干涸。 不远处，无数人形生物堆叠，用空洞眼窟凝视着她，那是在星界中小有名气的阿基里斯鸟人，体长超过十米，光垂下来的翅翼就超过艾拉迪亚人的高度，浑身覆盖着黄中泛黑翎羽，尖锐的喙都被切开，猩红的舌头软绵绵从嘴里垂下。 整个世界，尽是鸟人的死尸。 “没见到恶魔的尸体。”奥汀说。 “我们是伟大的上界生物，怎么会在这种被毁灭后的世界留下身躯？” 阿兹利尔斯冷淡回应，停了片刻，才解释道：“深渊里有一种名叫‘巴’的虫子，从哪里来，我也说不清，它们能吞食死去恶魔的血肉和灵魂，直到身躯膨胀至原先的数百倍之后才算吃饱，接着陷入沉眠。” “在沉睡中，巴虫所吞下的恶魔会重新聚合，形成一位全新的、强大的恶魔，等到这个恶魔成熟，它会撕碎巴虫的肚子，从巴虫身体里走出来，” 炎狱君主火焰纷涌，张开双臂：“这种熟悉的味道，真是怀念。” “没找到智慧生物。” 奥汀检查之后说：“这的确是一个被恶魔入侵的世界。” “没这么简单。”阿兹利尔斯摇头：“物质世界没几个人知道巴虫，你也没听说过，是不是？” “是。”奥汀承认。 “因为正常情况下，我们根本不会带着巴虫到处入侵，即使在深渊里，也只有大领主之间的战争才能见到巴虫的身影。” 阿兹利尔斯把鸟人的尸体踢开：“这个世界，不是遭遇几个恶魔领主和小恶魔那么简单，而是恶魔军团，一个数量庞大到能够携带巴虫的恶魔军团。” “开拓虫蚀通道的那个？” “我想是的，三柱神在地狱战场承受着不小的压力，除了虫蚀通道目标，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再调派一个军团。” 阿兹利尔斯抬起头，凝视暗沉的天空：“劳动中的恶魔军团，发现了阿基里斯鸟人的世界，无法按捺沸腾的杀戮**，将这个地方摧毁了……虫蚀通道，不会离这里太远。” 一股森然的冷气从奥汀心里升上来，她无数次听到老爹谈论恶魔虫蚀通道的计划，将其视为艾拉迪亚世界最大的威胁，然而她现在却要主动和虫蚀通道中的恶魔开战，将威胁拒却在艾拉迪亚门外。 一道鲜血淋漓的大幕，将会由她之手揭晓。 “你在害怕吗？” 静了一会，阿兹利尔斯用讥讽的声音打破沉寂：“能理解，对于你这样的幼龙来说，恶魔确实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如果畏怯的话就回去，想办法把恺撒弄醒，告诉那家伙我在这等他。” 奥汀不作声，原地站定，取出凝聚艾拉迪亚锋锐的永恒之矛，刺入虚空，开始标定空间锚点。 她是艾拉迪亚的神灵，没有后退的理由。 坦格里安军团，即将降临！ 阿兹利尔斯撇撇嘴，似乎有些失望，将目光移向别处，想象着自己和老朋友们即将到来的重逢。 被毁灭的世界忽然刮起风，像是阿基里斯鸟人濒死时绝望的嚎叫，冷幽幽有些渗人。
661 奥汀（免费）
黑石山。 阳光火辣辣，永恒炽阳仿佛垂落下来，将大地烤烫得满身脓疮、遍布裂纹，巴洛炎魔发出阴冷的嘶吼，从地底深处爬出来，吵得让人心烦。 “就凭你的力量，也妄想去探查虫蚀通道？” 阿兹利尔斯审视着自己实体化的手，熊熊火焰覆盖其上，没有温度的燃烧，发出毕剥之声：“等你父亲苏醒还差不多。” “艾拉迪亚不能任由虫蚀通道贯穿，既然老爹陷入长久的沉睡，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奥汀仰视巨大的骸骨与火焰，坦白说：“我已经消化厄瑞与纳托利斯的神格，晋升中等神力。” “虽说是中等神力，可你连星界都不曾造访，万千世界里，没有人念诵你的名，你只能汲收艾拉迪亚的信仰，一旦离开这个世界，这点信仰近乎于无。” 炎狱君主低低的哼一声，想了想，又改口说：“不过倒也没关系，反正你击败纳托利也不是凭借自己的神威，而是仰赖血脉中的力量，带你去虫蚀通道也好，如果你死掉，黑龙应该能摒除他的软弱，变成真正的‘憎恨’。” 对于这样满怀恶意的“诅咒”，奥汀只能报以微笑、充耳未闻，毕竟老爹曾经叮嘱，阿兹利尔斯虽然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确实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就让着它一点好了。”奥汀这样想着。 “既然决定出发，现在就启程。” 阿兹利尔斯站起来，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徘徊，拍打着破损膜翼、浑身缭火的巨龙，对奥汀说：“这怪胎能从炎火的传承中活下来，还不错。” 奥汀随着炎狱君主的目光望过去，微微点头：“卡恩已让帝**团的整备，只要我们找到锚点，坦格里安王朝就会立即开始征伐。” 炎狱君主抬手撕碎空间，位面壁垒在骨爪之下发出痛苦的哀鸣，巍峨宏伟的深渊之门拔地而起，边缘涨落着猩红的能量。 阿兹利尔斯一步跨入。 奥汀紧随其后，在这样的位面穿梭中，仅仅是因为时间的不同，也可能导致两人去往不同的目标，他们之间的距离稍一拉远，身影就会变得虚幻，无数个世界在眼前一闪而过，看上去大同小异，茫茫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世界泡。 阿兹利尔斯懒洋洋的漫步，身体像是大地之上旺盛的燃煤，不时迸发出炽烈的火星，那些闪亮的火星四散逃窜，飞向不同的世界。 察觉到奥汀好奇的目光，炎狱君主哼哼两声，得意洋洋的说：“我们要找的是虫蚀通道，而非前往深渊本土，这些火星对恶魔同类很敏感，所有被深渊侵蚀过的世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咔嚓”一声裂响，有世界泡破碎，其中独特的能量如泉水般激涌出来，有些甚至扫过奥汀的铠甲，奥汀没有闪避，看着那因世界损毁而在虚空乱流中留下的虹彩，深深吸了一口气。 “毁灭才是终极的审美。” 阿兹利尔斯赞叹说：“最彻底的毁灭造就最高级的美。” 奥汀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发现炎狱君主的气势骤然膨胀，不再懒洋洋、慢悠悠，而是变得暴烈与凶狠，他在变更方向后即刻加速，越过紧密排列的世界泡，找到自己的目标，没作出提醒和说明，自顾自挤入。 奥汀没时间迟疑，紧跟着穿透界壁。 预想中激烈的战斗画面并未出现，阿兹利尔斯阴着脸，冷视着这个世界的破败景象，等到黑龙的女儿出现在身后，才低声说：“这个世界死掉了。” 奥汀越过炎魔的身体看过去，心脏猛的一顿，她看见尸体的汪洋，浓重的臭味争先恐后涌进鼻腔，惨绿色的血在脚下干涸。 不远处，无数人形生物堆叠，用空洞眼窟凝视着她，那是在星界中小有名气的阿基里斯鸟人，体长超过十米，光垂下来的翅翼就超过艾拉迪亚人的高度，浑身覆盖着黄中泛黑翎羽，尖锐的喙都被切开，猩红的舌头软绵绵从嘴里垂下。 整个世界，尽是鸟人的死尸。 “没见到恶魔的尸体。”奥汀说。 “我们是伟大的上界生物，怎么会在这种被毁灭后的世界留下身躯？” 阿兹利尔斯冷淡回应，停了片刻，才解释道：“深渊里有一种名叫‘巴’的虫子，从哪里来，我也说不清，它们能吞食死去恶魔的血肉和灵魂，直到身躯膨胀至原先的数百倍之后才算吃饱，接着陷入沉眠。” “在沉睡中，巴虫所吞下的恶魔会重新聚合，形成一位全新的、强大的恶魔，等到这个恶魔成熟，它会撕碎巴虫的肚子，从巴虫身体里走出来，” 炎狱君主火焰纷涌，张开双臂：“这种熟悉的味道，真是怀念。” “没找到智慧生物。” 奥汀检查之后说：“这的确是一个被恶魔入侵的世界。” “没这么简单。”阿兹利尔斯摇头：“物质世界没几个人知道巴虫，你也没听说过，是不是？” “是。”奥汀承认。 “因为正常情况下，我们根本不会带着巴虫到处入侵，即使在深渊里，也只有大领主之间的战争才能见到巴虫的身影。” 阿兹利尔斯把鸟人的尸体踢开：“这个世界，不是遭遇几个恶魔领主和小恶魔那么简单，而是恶魔军团，一个数量庞大到能够携带巴虫的恶魔军团。” “开拓虫蚀通道的那个？” “我想是的，三柱神在地狱战场承受着不小的压力，除了虫蚀通道目标，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再调派一个军团。” 阿兹利尔斯抬起头，凝视暗沉的天空：“劳动中的恶魔军团，发现了阿基里斯鸟人的世界，无法按捺沸腾的杀戮**，将这个地方摧毁了……虫蚀通道，不会离这里太远。” 一股森然的冷气从奥汀心里升上来，她无数次听到老爹谈论恶魔虫蚀通道的计划，将其视为艾拉迪亚世界最大的威胁，然而她现在却要主动和虫蚀通道中的恶魔开战，将威胁拒却在艾拉迪亚门外。 一道鲜血淋漓的大幕，将会由她之手揭晓。 “你在害怕吗？” 静了一会，阿兹利尔斯用讥讽的声音打破沉寂：“能理解，对于你这样的幼龙来说，恶魔确实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如果畏怯的话就回去，想办法把恺撒弄醒，告诉那家伙我在这等他。” 奥汀不作声，原地站定，取出凝聚艾拉迪亚锋锐的永恒之矛，刺入虚空，开始标定空间锚点。 她是艾拉迪亚的神灵，没有后退的道理。 坦格里安的军团，即将降临。 阿兹利尔斯撇撇嘴，似乎有些失望，将目光移向别处，想象着自己和老朋友们即将到来的重逢。 被毁灭的世界忽然刮起风，像是阿基里斯鸟人濒死时绝望的嚎叫，冷幽幽有些渗人。
662 虫蚀通道（免费）
“快点！你们这些劣种！” 恶魔督军挥舞着铁鞭，看着蛄蝼魔用前肢把一片片破碎的次元壁掘开，混乱无序的虚空中被犁出一条路来，开路是蛄蝼魔的天赋，因此深渊将源源不断的蛄蝼魔送进虫蚀通道，让它们日夜不休的开掘，死一批换一批。 后面强壮的恶魔排成一队，扛着锈迹斑斑的巨钉，每当蛄蝼魔开掘完一片区域后他们便冲上去，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把镇界钉凿进虚空，锁住那片空间，蛄蝼魔开掘出的空间很快就会崩毁，如果不及时稳定，这片区域所有人都会坠入混沌，造成巨大伤亡。 可纵使恶魔督军千叮万嘱，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事故还是不断发生，每天多达百次。 …… 弗喀里克仰头，看着渐渐呈现在穹顶的月亮，那是一轮满月，天空隐隐的亮着，呈现出氤氲的暗红，星星则是亮紫色，月明星锐，星光汇聚仿佛大海。 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色，也代表着极度的危险，那星空同样不稳固，经常垮塌，露出豁大的缺口，难以抵挡的吸力随之而来，碎石尘土纷纷被卷向苍穹之外，像是一场自下而上的尘暴，运气不好的恶魔也会被逆流卷向天空，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全身骨头都在冲击中碎裂，被扭曲成团。 这种感觉并不好，像是有一头横跨星海的巨兽趴在星空之上，不时用锋利指甲剥开脆弱的外壳，然后猛吸一口，把甘甜鲜美的蛋液从虫蚀通道里吸出来，吃饱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恶魔军团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开凿前进。 链锁君王弗喀里克收回目光，轻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些本事。” “我没有做什么。” 双子恶魔涅诺斯站在他身侧，静静的微笑，露出一嘴细小锋利的尖牙：“感谢主君和大领主给我机会。” 按理来说，涅诺斯登陆艾拉迪亚失败，临阵脱逃，这样的行为令深渊蒙羞，应当立即粉碎湮灭，可乌黯主君爱惜他的智慧，只是给一些小小的惩罚，之后便将他交给链锁君王弗喀里克，派往监理开掘虫蚀通道的事宜。 在这里，涅诺斯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他很懂得调用恶魔们身体里丰沛的能量，将能量转化为动力，他不断鼓动那些混乱的恶魔士兵，告诉它们物质世界近在眼前，只要再坚持一天就能贯穿，之后疯狂屠戮为所欲为，这极大加快了开掘虫蚀通道的进度，而当恶魔们感到厌烦疲惫时，涅诺斯又会公布附近一个半位面的坐标，任由士兵们前往发泄。 涅诺斯的种种举措，在智慧生物眼中或许不值得称道，可对于恶魔来说，却是了不起的高明，他极大加快了开掘虫蚀通道的进程，速度是以往的一倍。 “我听说你在艾拉迪亚留了一些眼睛？” 弗喀里克转过脸来，链锁君王是一位高大的恶魔领主，在他面前，涅诺斯就像是瘦小的劣魔，他的表皮是布满尖刺的硬壳，下方满是虬结的肌肉，作为柱神乌黯主君的兄弟，弗喀里克绝不缺少威能与力量。 “是，在逃回深渊的时候，我在物质世界分裂了一个双子分身，阿兹利尔斯那蠢货急着追杀我，没注意到分身的潜匿。” 涅诺斯有几分阴恻的神情：“双子分身不具备力量，所以极难被外物察觉，我可以借助它观察艾拉迪亚世界。” 弗喀里克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们知道的么？” “艾拉迪亚生物的力量，普遍比恶魔军团要弱，但数量不少，近些年他们开始使用一些难缠的器械对自己进行武装，想必是预感到恶魔的降临，准备拼尽全力与我们一战。” 双子恶魔仰视着链锁君王的眼睛：“另外，那世界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强大存在，例如奥汀，黑龙的女儿，她杀死了纳托利斯，成为艾拉迪亚唯一的神；尼禄，一头不断进化的炼狱魔犬，给我一种刻尔伯提斯的感觉；卡恩，看上去像是黑龙与阿兹利尔斯的私生子，炎火力量丰沛，血脉也不弱，还有一艘远古星舰……” 弗喀里克不耐烦的打断：“黑龙呢？” 他只在乎这个，涅诺斯逃回来之后，弗喀里克本准备立即登陆物质位面，但被自己的兄长制止，乌黯主君临时改变主意，告诉他要小心那头咆哮在艾拉迪亚世界的龙，暂时放弃通过深渊之门登陆的打算，专心开掘虫蚀通道，准备全面降临。 既然是柱神开口，弗喀里克不得不遵从，但心里还是饥渴难耐，恨不得立刻毁灭艾拉迪亚。 “抱歉，链锁君王，我没有关于那头龙的情报。” 涅诺斯摇摇头：“在黑龙粉碎众神时，我正因阿兹利尔斯的阻挠无暇窥视，而在那之后，黑龙再未展示过自己的力量，人类文明在覆灭前，曾派一支精锐部队向它发动突袭，可惜被阿兹利尔斯挡住，甚至没能看见黑龙的脸。” “阿兹利尔斯，竟成了物质生物的忠仆。” 弗喀里克龇露獠牙：“我早该杀了他。” 涅诺斯沉默，冷眼凝视着远处劳动的恶魔大军，这是一场以鲜血铺就的远征，他们要面对恶劣复杂的环境，还要对抗无数神灵、星界种族的袭击，有三位深渊领主陆续在这场残酷的角逐中阵亡。 如今，一切都将落幕，他们即将抵达虫蚀通道的终点。 “真是讽刺啊。” 涅诺斯轻轻叹了一声，超越恶魔的理智让他有了更丰富的情感：“我们曾经征服过无数个世界，让亿万种族心惊胆寒，却无法守住自己的诞生之所，被迫离开深渊，永远永远不能回返。” “软弱！” 链锁君王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冷哼：“等我们撕开位面壁垒的束缚，贯穿虫蚀通道登陆物质位面，星界哪里不是深渊？” “大领主说的话，令人向往。” 涅诺斯目光明亮：“这会是一场崇高的屠戮。”
663 弗喀里克（免费）
奥汀从色彩斑斓的虚空裂缝中踏出，一眼就看见那望不到尽头的恶魔群，下意识摆出防守的姿态，心脏狠狠的跳了跳。
阿兹利尔斯的表现则截然相反，他显得很兴奋，立即开始挥洒力量，表现自己杀戮与毁灭的专长，火焰的风暴于平地之间涌起，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周边区域净空。
炎魔君主露出满意的笑容，瞥了一眼凝神驻足的奥汀：“往前走，放你的军队进来。”
“敌人！敌人！”
恶魔督军狂吼，随着他呼喊落下，恶魔的海潮开始剧烈起伏，一瞬间就有几千柄斧头扔向这里，那些斧头力量极强，投出的不是弯曲的抛物线，而是笔直的射过来，许多运气不好的劣魔、蝼蛄魔直接就被自己人的斧头撕裂，造成更大的伤亡。
整个虫蚀通道都被搅动了，像是一锅漆黑的水被烧至沸腾，敌袭的消息还未传至深渊领主那里，蜂拥的恶魔群便已经翻腾着朝这里朝进，甲片碰撞的哐当声汇聚成刺耳的嚣叫。
“祈愿·裂解。”奥汀挥舞着长矛。
“不要停，向前走，把路辟开！”阿兹利尔斯号令陆续进入虫蚀通道的士兵，第一次扮演起领主的角色。
艾拉迪亚的军队早已整顿完毕，此时正有序从炎狱君主背后的虚空裂缝走出来，祈愿龙、辐射龙，强殖犬魔与重装兽人……他们上来就挥舞爪牙与利刃，投入到残酷的厮杀中，魔导机械的火炮毫无滞涩的喷吐火光，巨龙咆哮、恶魔嘶吼，战争始一开始进入白热化。
奥汀偷眼看了看炎狱君主，后者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肆意挥洒自己的力量，毫无差别的攻击每一头试图靠近自己的恶魔，一副玩命的架势。
“看来他真的是可以信任的。”奥汀彻底放下心。
身边忽然传来兽人的嚎叫声，奥汀吃了一惊，她对兽人很熟悉，这些从黑翼之巢时期跟着黑皇帝的眷属，不是那种会轻易惨叫出声的种族，她用长矛贯穿前方十余只狂战魔，转眼望过去。
一名兽人的铠甲破碎，上面被扎出许多个窟窿，他丢掉战斧，跪倒在地上，面色通红，发出痛苦的叫声。
兽人的大酋长加尔快步走在他身侧，大吼：“你在干什么，站起来！”
可他站不起来了，受伤的兽人战士呼吸像是急促的鼓点，没等奥汀释放群体治愈，铠甲下的身体便迅速石化、裂解，变成一滩失去力量的碎石。
“被猎魔蛛扎了，没救的。”
卡恩拍打着缭火的膜翼从头顶上方划过，吼叫声不绝于耳：“保持阵型，继续战斗！”
轰！
随着艾拉迪亚军队节节进逼，天空中出现枝杈状的血色闪电，纵横交错胡乱劈舞，那是链锁君王弗喀里克的力量，压制住炎狱君主火焰的波涛，紧接着，一道浑身遍布棘刺的身影从恶魔潮走出来，挤入战场众人的视野。
奥汀下意识一矛刺出。
无坚不摧的锋锐逼得那个身影驻足，他伸出爪子握住炽烈的神光，向后退了一步，重新站定，继续向前。
“物质世界的神器？”
链锁君王弗喀里克开口，他的表皮是坚硬的甲壳，上面密布着细小弯曲的倒刺，黑幽幽的目光越过重重阻碍，先是看一眼奥汀，随即在炎狱君主身上定格：“好久不见，阿兹利尔斯，你主动站到我面前，是来送死的吗？”
阿兹利尔斯不说话，冷冷盯住自己的对手，恶魔们倒是很畏惧弗喀里克，他不开口便不敢上前，扭动着身体低嘶。
“他好像很强。”奥汀抬起头看炎狱君主。
“乌黯主君的兄弟，深渊里的大领主，当然很强。”
炎狱君主拨弄着骨爪，收拢火焰：“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一只恶魔而已，不是杀不死，这家伙没脑子的。”
尼禄无声的踱步，站到他们身侧，卡恩也拍打着翅翼降落，眼魔操纵着星舰悬浮在头顶，艾拉迪亚最强的力量都围聚在一起，武器朝外。
“早在进虫蚀通道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就算不是弗喀里克，也会是安托维恩，或者刻尔伯格斯，反正一定会遭遇一位大领主。”
阿兹利尔斯咧嘴笑了笑，侧过脸：“现在真正的敌人已经出现，小雏龙，要不要把你的眷族都堆上去，你自己决定。”
奥汀握着永恒之矛，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弗喀里克刚刚展示出的力量令人心惊，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以那样的方式，握住艾拉迪亚神器的锋芒。
阿兹利尔斯摇头，叹一声：“你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做黑龙眷族的皇帝。”
“这场战争不是我们选择的，艾拉迪亚没有退路。”卡恩开口：“胜则生，败者死！”
他忽然疾射出去，双翼后掠，向着站在恶魔群中的高大领主喷出火焰，弗喀里克的动作和他硕大的身躯毫不相称，极其敏捷，身子微微一扭便闪过了，伸出爪子去抓扑近的卡恩。
卡恩也很敏捷，他有着祖代龙的血统、炎火君王的传承以及黑皇帝的馈赠，并不比奥汀弱上太多，哗的闪过去，在空中旋滚。
“杀！”奥汀喉咙里发出龙类的巨声。
所有人都挥舞着武器突前，艾拉迪亚生物与恶魔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这场战争并非为了利益，恶魔想贯穿虫蚀通道登陆物质世界是为了生存，他们阻止恶魔登陆物质世界也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之战，最是惨烈，唯有死亡才可以终止。
这里每个人的战斗技艺都登峰造极，经验更是丰富，他们之间不需要商议就能配合出战术，阿兹利尔斯主动迎上弗喀里克，而奥汀则选择环伺着出击，她神矛锋利，一旦命中，立刻就能将恶魔领主的身体贯穿，而炎狱君主是元素体，只要足够小心，很难遭遇致命伤。
“阿兹利尔斯，深渊的君主，竟成了物质生物的奴仆。”
即便这样，弗喀里克仍有余力，在战斗中冷笑连连：“看来三千年没让你长记性，这一次，我要把你关进牢笼里……一万年！”
奥汀看一眼愈发暴怒的炎狱君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神力的潮汐重涌回来，猛的提矛突进，挥矛重重刺击在弗喀里克的甲壳上，连续数次攻击同一个点位，直接扎入深渊领主身体深处。
“奥汀！”卡恩在右侧大吼了一声。
一道黑影带着深邃的能量撞过来，仿佛阴冷角落里探出的毒蛇，乍然暴起喷吐出致命的毒液，奥汀当机立断松开永恒之矛，展露出龙神般的第三形态，身体后退出去，朝那道身影喷吐湮灭的龙息，睥睨雄顾。
那是双子恶魔涅诺斯，另一位虫蚀通道中的深渊领主，它一直潜藏在黑暗中，等待机会，直到现在才出手，目标不是艾拉迪亚阵营最强大的阿兹利尔斯，反而是持握着永恒之矛的奥汀。
可涅诺斯也没想到奥汀还有未曾展示的力量，他的速度被吐息一触，立刻慢了下来，没来得及遮挡的大半个身躯都已经融解，消失在炙热的空气中，凄惨骇人。
奥汀低吼一声，根本来不及说话，猛扑出去。
她是要救卡恩，炎火之龙的大吼不仅激发了她的警惕，还吸引到弗喀里克的注意力，卡恩要退，可是在空中被深渊锁链缠住，失却了平衡，已经来不及，弗喀里克的大手伸过来要抓他的身体，他双翼都被拉住，又没有奥汀那样强大的吐息，无法阻止链锁君王的巨手。
危急关头，奥汀先一步飞驰赶到，后爪钳住卡恩的肩胛，用尽全力向上拉扯，直到卡恩双翼撕裂才把他拉出来，两头龙在空中翻转，灰黑色浑身破损的龙，被暗紫色纤细修长的龙抛入高空。
弗喀里克的手转而抓向奥汀，或者说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奥汀，没顾忌背后暴涌的火焰，一下把这头像苍蝇一样扰人的龙握在手里，然后顿了一刻，整条手臂猛然收紧。
弗喀里克相信自己的力量，这条龙会死的很快，她不会有发出惨叫的机会，因为巨力会一下捏爆她全身上下的骨骼，挤扁她的脏器，将她整个身体化作一团鳞片包裹的血浆。
想想真是美妙。
然而预想中的一幕迟迟没有发生，一层薄薄的屏障挡住了他的恶魔之力，无论如何也没有破碎，弗喀里克越是用力，那道屏障的光阑反而越深。
……并且越来越深。
664 降临（免费）
“奥汀我的孩子，一旦你遭遇危险，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这是黑皇帝对她说的话，可是虫蚀通道距离艾拉迪亚如此遥远，彼此间隔着无数半位面与异位面，老爹本身又处于深层休眠中，在重重阻隔之下，老爹还能感知到虫蚀通道的异样吗？
奥汀心中忧虑。
弗喀里克暴怒，恶魔之力在体内咆哮，犹如奔流的大河朝着手爪尽数倾泻，随着他不断加力，那道屏障发出难以抵抗的哀呼，表面出现细小的裂纹。
这是壁垒崩溃的前兆，链锁君王感到一阵畅快，他甚至没思考奥汀身上的屏障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紧紧盯着不断挣扎的龙，眼中闪烁出残忍的光。
天像是塌了。
爆炸般的巨声逼迫着所有人抬起头，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头顶，在色彩斑斓的虫蚀通道上空，一块长达万米的次元界壁崩溃脱落，露出巨大的缺口，乱流在一瞬间便席卷了大地，将许多孱弱的劣魔与蝼蛄魔送入虚空。
在穹隆的缺口，可以看见两只大到渗人的巨爪，恶魔们还未吼叫出声，一颗头颅便从外域探进来，眸子亮得像是永恒不灭的炽阳，睥睨四顾，审视着里面的一切。
一只可怕的巨兽，此时正趴在虫蚀通道上方！
弗喀里克心中一冷，预感到大事不妙，那气势磅礴的威压，显示出入侵者的绝对力量，令他满腹的信心都在一瞬间龟缩到阴冷的地洞里，不过即便如此，深渊领主还是龇露出属于恶魔的狠厉，他在一瞬间全力爆发，决心先一步将手中这龙捏扁成泥。
可惜他势必不能如愿。
强引力从四面八方作用在弗喀里克身上，不仅逼迫他放弃持握，还要将这位深渊君王抽离地面，拉扯着他悬空。
“吼！”
在群敌环伺中始终游刃有余的深渊君王，第一次从喉咙里发出吼叫，咆哮的巨声显示出他此时此刻正遭受的庞大压力，曾经缠绕卡恩的恶魔锁链再次复现，密密麻麻，在虚空中纵横交错，试图帮他稳定身躯与力量。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在那头巨兽炽金色的冷酷目光中，恶魔之链始一出现便崩溃破碎，被解离成虚无缥缈的能量，弗喀里克那条攥着奥汀的手臂陡然断裂，迸溅出腥臭浓郁的血，他再也无法维持身躯的稳定，在沛莫能御的力量面前，被极速拽向高空，无法抵抗、不可抑止。
“黑龙！”
弗喀里克大吼。
无人应答，紧接着响起的是他自己的凄厉哀嚎，他升上半空，整个身体在瞬间彻底炸开，像是有无数只古神之手从不同方向拉扯他的身躯，把头颅、两翼、四肢和尾巴从躯干上拔出来，所有的血肉都化成浆状喷出去，像是在半空中盛开出一朵鲜红亮丽的花。
仰视君王的恶魔们，甚至能从那具躯干的断口看见森然的骨茬。
几个离得近些的恶魔督军想去救他，还没有近身，就已经在半空中定格，恶魔督军稍微怔了一下，而后发出比弗喀里克更加响亮的哀嚎，身体忽然炸开来，被撕扯成一片片令人发怵的碎片，到处都是淋漓的血与骨。
更多的恶魔在行动，全部涌上去，可结果仍是一样，它们就像扑向燎原之火的飞蛾，无论多少也无法熄灭烈火半分，那片区域有一种可怕的力量，难以窥见，却又真实存在，每一只恶魔都像是射向空中的礼炮，绽放出绝伦的血肉之花。
“这是……？！”
涅诺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步步后退，这样的景象能让深渊领主胆寒。
没有人回答他，再没有人能发出声音，尼禄、卡恩乃至阿兹利尔斯都竭尽全力远离那片区域，眼睁睁看着无数混乱的恶魔仓促赴死，被不可捉摸的力量撕成碎片。
当哀嚎声终于停止的时候，虫蚀通道中一大片区域都已被净空，地面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残肢碎肉，那些裸露出的骨骼，被扭曲成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模样，让人清楚感受到这些恶魔临死之前所承受的痛楚。
阿兹利尔斯身上的火焰涌了涌，这一幕简直比把人烧成炭、再踏成灰，更加令人心悸，像是最强大残忍的恶神能制造出的惨剧。
空气中漂浮着恶臭的血腥气息，虫蚀通道明明比物质世界更炎热，可是这一刻没有人能流出汗来，只觉得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像是在酷寒的冰雪中。
“恺撒皇帝。”
带着极致的敬与畏，艾拉迪亚种族恭恭敬敬的跪拜，迎接黑皇帝的降临。
弗喀里克还没有死，强悍的生命力，让他能够以一小块碎肉重组自己的身躯，他才刚刚站起，便迅速与黑龙拉开距离，站在虫蚀通道的边缘，惊惧谨慎的审视，两眼透出可怕的灰白色。
寂静，连呼吸也听不见，只有火焰燃烧的毕剥声，奥汀和阿兹利尔斯对视一眼，才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呼吸声异常沉重，趋步上前。
“父亲。”
她的表情怯怯的，不再叫老爹，而是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父亲，与往常模样不同，黑龙的形体明显正处于某种剧烈变化中，尚未蜕变完成，奥汀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惊扰到父亲的沉眠。
“这里就是虫蚀通道？”
黑龙声音沙哑，似乎还未完全醒来，他这次沉睡持续了远超以往的时间，但也有一个远超以往的成就被吸收消化。
【征服者】
世界之王，万族皇帝，艾拉迪亚由你之手完成统一。
——权与力，力与权，诱人的双生子。
奖励：中子形态生命重塑，引力控制。
——
“这里就是虫蚀通道，皇帝陛下，恶魔们即将踏上我们的土地，坦格里安王朝只能选择战争。”
卡恩以肯定的语调回答。
他不敢抬头，与魔鬼交易后卡恩获得了祖代黑龙的血统，因此可以了解许多流逝在时间长河里的知识，黑龙皇帝虽然暂未蜕变完成，但显露的一鳞半爪已经唤醒卡恩源自血统上的恐惧。
能让祖代黑龙恐惧的，只有善龙之王巴哈姆特和恶龙之母提亚玛特，而这两位龙神，实际上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始祖龙。
665 拢聚（免费）
战争忽然凝滞。
所有恶魔都看着降落在大地的黑龙，惊站在原地，没有人会忘记刚才发生的惨剧，即使残暴如链锁君王弗喀里克，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他站在虫蚀通道边缘，急促的呼吸着，眼神里带着惊惧与憎恨，死死盯着那头雄踞战场之上的巨影。
恶魔没有再次发动进攻，恺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闭上眼，平缓的呼吸，像是在感受虫蚀通道的气味。
过了半响，黑龙僵硬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表情，从深层次的休眠中完全苏醒，他俯下头颅，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我的女儿。”
“父亲。”奥汀还是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对不起……”
“不用道歉。”
恺撒打断她：“即使没被打扰，我的沉睡也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只需要蜕变出新的身体，这些工作在醒着的时候也可以进行，与这相比，我还是更关心你的安危。”
“你们做得很好。”
他转过身，眺望起伏如海潮的恶魔群：“如果是我，也会做出主动进攻虫蚀通道的决定。”
“你变强了？”
阿兹利尔斯走过来，低声问。
“是。”
恺撒转头面向他：“你的报酬，或许不需要一百年就能拿到。”
“我的报酬？”
“你说你想要乌黯主君的位格，我记得的。”
黑龙活动着身体，体表皮肤和鳞片迅速生长：“深渊柱神格拉兹特，最强大的恶魔，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轻易毁掉虫蚀通道，以我现在的力量，也可以试一试。”
“你打算怎么做？”阿兹利尔斯问。
“嗯……”
恺撒看一眼阿兹利尔斯，随后目光转移，扫过奥汀、尼禄和卡恩的脸，再辐向所有艾拉迪亚军队：“你们先退出去，保护好自己。”
阿兹利尔斯一怔，随即暴怒，黑龙这话明显是将自己算进弱等生物的行列，要炎狱君主保护好自己？阿兹利尔斯很想跳起来咆哮，吼两句“没想到你已经自不量力到了这种地步”、“想死的话可以找个更舒服的地方”之类的话。
不过，根据刚才的表现，黑龙似乎在这次沉睡中获得了极强的力量，暂时还是不要妄下定论比较好。
阿兹利尔斯想了想，杀机毕露的跟黑龙对视几秒，最后冷哼一声，转身撕开位面壁垒，一步跨出。
“老爹……”奥汀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恺撒声调柔和，但话语却毋庸置疑。
卡恩随即引领着军队撤退，从炎狱君主开拓出的裂缝中回返，陆续退出虫蚀通道。
弗喀里克冷眼目视着这一切，他在向深渊中的领主们传讯，请求乌黯主君的支援，可血战战场的烈度是虫蚀通道百倍，深渊在地狱里每向前一寸都步履维艰，柱神们根本无法把力量抽离。
所以直到艾拉迪亚的入侵者们消失，恶魔军团仍未收到进攻的命令，倒是有些智慧较低的恶魔，按捺不住杀戮的念头，举着刀刃上前，不过很快就被碾碎，兴不起波澜。
恺撒拍打着翅膀，升上天空，闭上眼，又重新睁开，感觉不到力量的流动，只是很平静。
涅诺斯猛的战栗起来，他虽没有弗喀里克那样强悍，却很聪明，拥有远超其他深渊领主的感知，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恨不得立即逃回深渊，躲进763层自己的巢穴之中。
可他根本动不了，无形的力量摄住了他，逼迫他停留在原地，涅诺斯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强行对抗，很快就会迎来惨痛的结局——像弗喀里克那样被扯成碎片。
这时候链锁君王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大吼出声：“进攻！杀了它！杀了它！”
几万或是几十万只恶魔冲上天空，放眼所及都是长着双翼的人形，每双眼睛都闪烁着凶狠的光，它们用身体撞击，用刀刃和利爪挥舞，切割空气放出赫赫的风声，但没有人能靠近那头黑龙。
黑龙只是迟钝的看了一眼那些向自己冲来的恶魔，恶魔群瞬间溃散，好像他的目光把它们击溃了，令恶魔心生畏惧，实际上是有一个可怖可敬的力场正在张开，逼迫它们回到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巨大的空间里，满是恶魔的嚎叫声。
一头恶魔督军嗅出了毁灭的气味，狂吼着抽打自己面前的挡路者，冲向界壁边缘，可它走到一半身体就炸开了，碎裂成一团猩红的血浆。
一群一群的恶魔开始乱窜，不再遵从领主的号令，虫蚀通道是恶魔们费尽心血开凿出的空间，可此时此刻它们却想要逃离，像是成千上万的亡灵逃离光明神的神国，虫蚀通道已在无声中变换了主人，这世界的主人正向它们下达死亡的谕命！
黑龙盘旋在虫蚀通道上方，这个世界的力场正在他改变，引力之海正在涨潮，他肆意挥洒自己的力量，一举一动皆掀起狂澜波涛，像是在对恶魔们进行审判，又像是在起舞。
当一切完成之后，黑龙悬停在虫蚀通道上方，翼与身形成巨大的十字，金灼的目光注视千万的恶魔，轻轻说：“拢聚。”
雷鸣电闪、风暴顿生，在恺撒目光注视的焦点，难以抵抗的引力源已然出现，向四面八方发散，地壳被一层层掀起，朝着引力的源头卷去，连天穹上的云彩也无法逃脱，被抽解成粒子拉拽。
所有的物质与生命，全都以奋不顾身的姿态，朝那个方向奔涌。
弗喀里克重重摔在地上，强有力的后腿再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仿佛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拖着他去往生命的终途。
“不！”
深渊领主大吼，恶魔之力暴涌，他巨大的瞳孔里流淌着变幻的光，强硬的昂起头颅，死死盯住苍穹之上的身影。
“吾乃链锁君王弗喀里克，我的生死，只有我自己能决定。”
他咆哮着，恶魔之链再度出现，全都缠绕在弗喀里克身上，帮助他以近乎痉挛的姿态站起来：“虫蚀通道，绝不是我的终点！”
所有恶魔都被卷入那恐怖的引力源，只有弗喀里克在逆行，他抵抗着那至高无上的伟力，一步一步往前走，面孔渗出猩红的血，表情狰狞可怕。
他忽然跑起来，在飓风与尘暴中嘶吼狂奔，动用了一切能够使用的力量，朝黑龙高高跃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爪刃流淌致命的光。
别说杀死恺撒，只要能伤到恺撒，就能让这一切结束。
黑龙立身于虚空与黑暗之中，暗金色的瞳仁没有感动，看着即将扑到自己面前链锁君王，咧嘴朝他笑了笑，伸出钩趾轻轻一触。
“再见。”他说。
引力骤然放大，弗喀里克再无法向前一分一毫，他的身体被拉拽到变形，在空中定格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回返，撞向引力的源头。
撞击震碎了链锁君王的骨头，弗喀里克哀嚎，不是因为痛楚，而是因为无法挣扎，背后的力量将他牢牢压制，让他动弹不得。
而在面前，无数恶魔的残肢、刀刃与碎甲撞碎在他身上，化成最细小的粉末，在引力的作用下，这些细小粉末却变成了无数根尖针，一点点刺入他的身体。
一切都在粉化，狂风席卷，摧枯拉朽的扫荡着，虫蚀通道正走向无法逆转的毁灭。
弗喀里克，再无法发出声音。
666 阿兹利尔斯（免费）
“这是……虫蚀通道？”
奥汀瞪大眼睛，紧盯着面前悬浮在半空的巨大球体，它表面浮现着细小的纹路，整体呈现出黯淡的黄红色泽，令人想到宇宙中那些死掉的星辰，冰冷、寂静，却又隐藏丰沛压抑的力量。
这颗石球的直径足有十五米，像是泰坦巨神的眼仁，可在奥汀眼里，它还是太小了些，根据父亲描述，引力狂潮将整个虫蚀通道的物质都挤碎撕裂，压缩成这样一颗小球。
虽然没有窥见虫蚀通道全貌，但想来不会比艾拉迪亚小太多，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世界被挤压后所呈现的最终样貌，奥汀心里一阵惊悚，父亲究竟是以怎样的力量，制造出这样冰冷恐怖的东西。
想必过不了多久，星界中的人们便会口口相传，声称黑皇帝毁灭了一个世界，将近千万的恶魔制作成收藏品，加入到自己展柜当中。
她试着去触碰圆球，发现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粗糙，触感光滑平整，像是抚摸精美的陶瓷，仿佛稍一受力，整体就会碎裂开来。
奥汀用力。
并未感受到力量的反馈，石球很沉，而且牢固。
她随即凝神，以神的力量去推动它，可直径百米的球体仍保持在静止状态，纹丝不动。
另一边的阿兹利尔斯，此时此刻早已惊骇到无以复加，他比奥汀更强、也更敏锐，即使间隔界壁，依然能察觉虫蚀通道传来的毁灭波涛，黑龙果真没有口出狂言，以一己之力将恶魔们开凿百年的世界毁于一旦。
他看着奥汀奋力推动石球的模样，忽然想起一些历史，传闻创世后不久，恶魔狄洛洛斯被深渊意志孕育而出，它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恶魔，也是名副其实的深渊主宰，远比现在的柱神更强大。
狄洛洛斯很快度过最初的蒙昧时期，完成对出生地的探索，之后它离开深渊前往星界，在源海边缘留下一块渎神的罪恶石板，当时的神灵们穷尽一切手段与方法，也无法将罪恶石板挪动分毫，更别提将其损毁。
直到原初之蛇从源海经过，才将那块石板带走，狄洛洛斯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狂妄的彰显了自己的力量。
现在，阿兹利尔斯正面临着同样方式的力量显示。
炎狱君主感觉很不好。
“可惜，做到这样已是极限。”恺撒说，话语间带着遗憾。
“这种程度还不够吗？老爹难道真想把一个世界压成一颗珠子，随身携带？”奥汀终于放弃了推动石球的努力，一张小脸凑过来。
“不是这个意思。”
黑龙摇头，他有一个清晰的构想，如果持续增强虫蚀通道内的引力源，不断挤压，很快就能创造出一个绝对致密、扭曲时空的“暗界”，暗界会吞噬一切有形或无形之物，任何元素、魂灵、神祇，连光也无法逃脱。
可惜，以他现在的力量和身体强度，还做不到，那毕竟是凌驾于众神之上的权柄。
“阿兹利尔斯，过来说说话怎么样？”
恺撒望向炎狱君主。
耀武扬威，阿兹利尔斯在心里哼一声，瞥黑龙一眼，慢吞吞飘过去。
“虫蚀通道毁灭，艾拉迪亚的威胁已经消解，你没有什么可忧虑的，回去沉睡就好。”炎魔冷冷的说：“不过要小心乌黯主君，弗喀里克的死，他不会忘记。”
“地狱的血战战场，你去过么？”
“当然，哪有深渊领主没去过血战的，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恶魔大举入侵，地狱的情况可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老爹要去血战战场么？”奥汀在旁边插嘴：“我也想一起。”
“血战的烈度是虫蚀通道百倍，那里不适合雏龙。”阿兹利尔斯不屑的撇撇嘴：“如果这家伙想去，就让他一个人去好了。”
“啊。”奥汀的小脸垮下来。
漆黑的云天里忽然电光一闪，照亮远处起伏的山脊，还有无数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个半位面原属于阿基里斯鸟人，现已被艾拉迪亚的军队占据，被奥汀当做进攻虫蚀通道的节点。
时间已经很晚，军队正在陆续撤离，返回物质世界，阿兹利尔斯百无聊赖的挠挠下巴，扭过头重新对黑龙开口：“你说要去地狱的血战，真的假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真的。”
恺撒仰望半位面的天空，似乎在思考什么，此时他无声的笑笑，咧嘴：“血战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听说狄乌斯、巴哈姆特都在地狱里征战，他们曾经给予我不少支持，我现在有能力，当然也要想办法帮他们。”
“看样子你是真的想死啊。”
阿兹利尔斯低声说：“乌黯主君、恶魔王子与不死之王三位深渊柱神，全都降临地狱，太阳主神、魔法之母、精灵主宰，也都在血战战场厮杀，还有最可怕的九狱之主阿斯摩蒂尔斯，你能确定他对你的态度吗？”
“深渊柱神不用提，那本来就是敌人，九狱之主的态度我也不关心，他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凭空给自己树敌，至于那三位主神……我在艾拉迪亚龟缩那么久，总有出去的时候，如果他们想交手，也可以试试。”
恺撒微笑：“地狱虽然危险，但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可怕，狄乌斯、疯嚣和那些异体龙，应该都能算作我的盟友，我应该去见见它们。”
“你实在要送死也没办法，但别指望我会帮你。”
“不跟我一起？”
“血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要重回深渊。”
炎狱君主哼一声：“当初降临物质世界时，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艾拉迪亚呆这么久，许多重要的东西并未随身携带，如今深渊柱神们尽皆降临地狱，连虫蚀通道碾捏碎、弗喀里克身死这样的事，都没引来其他人的关注，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可以趁机回返深渊，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回深渊606层？”
“是，这么长的时间，那里或许已经诞生新的领主，但只有我才能开启炎狱的大门。”阿兹利尔斯语调中不乏高傲：“我将在炎狱获得升华。”
“也好。”
恺撒点了点头，伸出爪子：“你在炎狱等，我把乌黯主君的位格带过来。”
阿兹利尔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一瞬，也伸出缭火的骨爪：“但愿你做得到。”
“一定做到。”恺撒握住。
667. 地狱（免费）
冥河上，红月里，仿佛有一层熔化的赤金流淌。
温热浓郁的血腥之风肆意席卷，伴随魔鬼们絮絮叨叨的低语。
这条十余里长的河湾叫“刺棘湾”，南侧是深不见底的断渊，北侧则是犬牙交错的獠堡，这一段河湾微微凹向陆地，是一片难得可供停泊的浅水湾，冥河之水在这里魔力微弱，不至于吞没船艄。
小魔鬼们因此聚集，乘着纯黑之羽在冥河上徘徊，每天有数十万新鲜灵魂被打捞上岸。
这是之前不曾出现的景象。
绝大多数灵魂，进入九狱之前就已确定归属，这些“货币”属于地狱里的各大公爵，它们会在冥河某个节点迎来自己的接引者，被扔进囚车，送去它们预定支配者的领地，在漫长的压迫中榨干所有价值。
可随着深渊大举入侵，地狱一层完全沦陷，诺顿公爵也永远的离开了他谦卑的仆人们，原本流向地狱一层的灵魂彻底变成无主之物，其他公爵不能坐视这些珍贵的财宝流失，便在冥河流入断渊前，对无主灵魂争相抢夺。
这种规模的争抢，势必会导致混乱，地狱二层的主人有心阻止，但这是地狱公爵们的共同决意，涉及到所有人利益，连九狱之主也有派人参与。
所以，二层的希恩公爵只能与他们约定，只允许地位最低、力量最弱的小魔鬼进刺棘湾，最大程度的减轻混乱。
又到了收割的时候，滚烫河水携着哀嚎的魂灵从上游淌下来，立刻有成百上千的魔鬼围拢上前，它们一边伸长脖子，仔细嗅闻着那些不幸的新来者，用钢叉将魂灵打捞上岸，一边没好气的把其他黑羽挤到一边去。
本地魔鬼将这些外来者，称作“可耻的窃贼”，它们从地狱其他位面挤进来，划着黑羽，挑选每一个有价值的魂灵，抓住之后关进高大的囚魂车，拖回自己主人所在的位面。
针刺魔、倒钩魔，这些最卑劣的魔鬼，平常很难找到上升的机会，它们在战场上被视作尘埃，更无法难取得前往物质世界“钓鱼”的资格，只能靠自己的劳力一点点积累奖励，工作数百年后，才能获得晋升。
棘刺湾的出现，对它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只靠一柄钢叉、一簇黑羽，在染血的河湾里溯游，只要能找到价值足够的魂灵，就能取得上级的褒奖，获得晋升可能。
河湾里，库洛和姆塔两人一组，扇动红色的小翅膀，咬牙切齿把其他小魔鬼撞开，拽着黑羽冲向河岸，手里的钢叉上满是嚎叫的魂灵。
她们是地狱二层的魔鬼，看上去个头不大，像是长着眼睛、嘴巴、尖角和肉翅的圆球。
有人早就等着了，暗色皮肤的囚魂魔，站在铺满鲜血的岸边，披着破烂的铠甲，身旁囚车伫立，绿幽幽的爪子对着她们挥舞。
“巴沃，巴沃。”
两只小魔鬼在黑羽上腾跃，挥舞钢叉：“一趟就收工，我们把最好的抢到手啦！”
这两只滚球魔和囚魂魔可以被称作同事，它们共同向一位强大的食心魔效忠，每天收割的时候囚魂魔都在这里等，库洛和姆塔就从冥河里把最有价值的灵魂抢出来，一起送到上级那里去。
“这次最好的，有多好？”囚魂魔咧嘴，露出满嘴幽森的牙，虽然面容可憎，话语却没什么恐怖的味道。
“好像是某个物质世界的国王呢，这样的灵魂，肯定能榨出不少罪。”库洛晃动着钢叉。
巴沃打开囚车，库洛和姆塔把钢叉伸进去，像抖虫子一样把上面的魂灵往囚车里抖，这是一天里它们几个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囚车里的灵魂要交一部分给上司食心魔，但剩下的那些都会送到大公爵面前，每一只都能让大公爵在它们的本子上多划一笔。
“照这样下去，只要再工作一年，你们就能完成晋升。”囚魂魔鼓励说。
“到时候我就是倒钩魔库洛啦，会……”
小魔鬼上下翻腾，得意洋洋，忽然愣住了。
三只魔鬼都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河滩上的身影。
一头数百米长的巨龙，浑身长着鲜亮坚硬的鳞片，体型粗壮，头颅大得惊人，上面长着蜿蜒扭曲的犄角，獠牙狞利，顾盼之间眼睛里闪着红光。
它就这么出现，撕裂界壁，骤然降临。
“敌敌敌……敌袭！”库洛惊恐万状，一下跳起来，像一只弹起的皮球。
姆塔赶紧捂住她的嘴。
为了应对来自深渊的威胁，九狱之主希望各大神灵、文明、种族都能加入到对抗恶魔的血战中，地狱向星界敞开了封闭许久的大门，许多外界生物因此降临地狱，这其中有不少被利益诱导的邪恶生灵，也有许多自愿抵抗深渊的善良物种。
九狱之主一概表示欢迎，声称只要不破坏地狱的生态与秩序，就是魔鬼的朋友，地狱公爵们取出各种宝物，每一件都是极具价值的珍藏，慷慨赠予每一位在血战中浴血的生灵。
所以现在地狱里，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五色龙、金属龙，还有许多难以辨析身份的传奇龙种，都曾在这个世界留下足迹，在血红色的穹顶呼啸而过。
只不过那头龙的长相过于奇特，非常骇人，表情又充满攻击性，才会让库洛惊叫出声。
几只眼睛互相对视，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姆塔才壮着胆子，扇着肉翅上前，“您是要加入地狱诸族的军团吗？”
恺撒注视着面前有些卑怯的小魔鬼，忽然感觉巴托地狱似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他微微咧嘴，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露出笑容：“怎么加入？”
“那要看您准备加入哪一只军团了？提亚玛特陛下、巴哈姆特陛下、法拉祖尔陛下和狄乌斯陛下的军队，都是在血战中征伐的龙之军团。”
姆塔手舞足蹈的介绍：“不过这里是地狱二层，而那些军队都在头骨之柱附近，您可以先加入我们的军队，进入一层战场，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见希恩公爵。”
这些话都是实话，但姆塔也有自己的心思，这头龙一看就是强大的家伙，如果能介绍给希恩公爵，让它加入魔鬼的军队，自己能积累到一笔不菲的功勋。
恺撒没回答，黑龙踏着乱石走近河滩，看着魔鬼们在冥河上徘徊，乘坐在黑羽上争抢打捞河里的灵魂，彼此之间互相嫌弃的推攘，有种新奇的感觉。
668 外神（免费）
“没想到地狱还有这样的享受。”黑龙眯着眼睛说：“真是很好。”
他翻着身子，肚皮朝上，泡在漂浮罂粟花瓣的浓汤中，所处地方与其说是浴池，不如说是一片湖泊，即使黑龙巨大的身躯也能在其中翻滚腾跃，不受影响。
这池浓汤不仅带有浓郁的花草香气，而且效用非常，泡进去没多久，就能感觉丝丝缕缕的热气从鳞片间渗进来，放松四肢翼尾，此时湖泊中一片熏香，雾气升腾，分不清究竟是在地狱还是神国。
“您沐浴用的池水取自冥河，里面泡有恶魔血、冻土、**之髓等宝物，虽然味道和效用都很好，但毕竟是剧毒的东西，如果不是足够强大，会被恶毒的能量侵入心脏，向九狱之主献出生命。”
地狱二层的大公爵希恩缓缓说，他的外表像是人类世界高等贵族，没什么魔鬼的特征，语调低沉而平缓。
“可惜，我这一次来，并不是为了游览地狱的风景。”
魔鬼公爵的话，黑龙并不在意，依旧仰着头：“关于深渊的集体入侵、血战战场，二层的主人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黑皇帝以一己之力捏碎虫蚀通道，这样的伟力，和身居神国的主神没有区别，在您面前，我不敢以主人的身份自称。”
魔鬼公爵谦卑的说：“关于血战战场，如今最新的局势，是我们在一周前重新夺回了头骨之柱的控制权，将恶魔逼退至嚎哭之野，深渊目前正在酝酿反攻。”
“我很奇怪。”
黑龙翻了个身，趴在水上：“深渊虽然号称无底，拥有数不尽的领主和军队，但最强大的柱神和君王，终究只有那几位，怎么能攻陷头骨之柱，以至于威胁到整个巴托地狱。”
“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只有恶魔。”
魔鬼公爵沉默一会，问：“黑皇帝听过外神么？”
“我曾听狄乌斯提起，说是因为外神投影出现在深渊底部，即将挤入深渊，才导致恶魔外逃，大举入侵巴托地狱与物质世界。”
恺撒想了想：“真有这回事？”
“有。”
恶魔公爵确定：“深渊中诞生了一种新的生物，被称为‘支配者’，就是恶魔受外神侵蚀转化而来，却是比恶魔更加疯狂暴虐的东西，‘支配者’有时会攻击恶魔，但更大的**还是突破地狱的边界。”
“转化为‘支配者’后，它们的寿命会缩短到只有短短数天，力量则会成倍暴增，这极大强化了恶魔军团的力量，让入侵更加难以应付。”
“难怪地狱要向整个星界敞开大门，以九狱之主的名义，号召所有强大者参战。”
恺撒随口应了一句，默然许久，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他对“支配者”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令他想起右翼下那颗悚人的眼球。
即使晋升至中子形态，那颗眼睛也没有消失，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印记，如影随形。
“恶魔三柱神因为畏惧侵蚀，放弃自己的宫殿，离开深渊，在地狱一层的嚎哭之壤定居；但由于三柱神的放任，九狱之主猜测，深渊底部可能诞生了非常强大的支配者。”
“关于外神，魔鬼们还知道什么？”恺撒追问。
地狱公爵笑笑，笑容里带着某种自嘲的味道，他思索一会之后，才开口：“这不是外神第一次现身。”
“我们身处的星界，本就曾遭受过一次外神入侵，当时以原初之蛇、创龙者艾欧、冥王卡兰卡拉特为首的远古神灵们，以生命为代价，却退了那一次入侵。”
“亿万年时间过去，我们崇敬的古老神灵无法复活，而遭遇重创的外神却陆续从沉睡中苏醒，它们游离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意志却逐渐渗入星界，如果不加以断绝，很快，连它们真实存在的身躯也会挤进来。”
黑龙从湖泊中站起，抖落身上的水花，看着地狱公爵的眼睛：“如果击退恶魔、封闭深渊，就能阻止外神降临？”
“实际上，是不行的。”
地狱公爵脸上带着忧伤：“外神已经苏醒，即便我们却退恶魔、抛弃深渊，也依旧只能拖延时间，苟延残喘；至多一千年，外神依旧会在星界中降临。”
“一千年的时间，也不短。”黑龙说。
“是，但无论我们做什么，如何拨弄世界的轨道，都无法扭转毁灭的结局，事实上，远古神灵们的努力也只是一次拖延而已。”
地狱公爵声音哑涩，带着不平常的情绪波动：“外神是不会死的，只会不断归来。”
恺撒沉默，他曾在黑梦中一次次感受外神，因此反而无法理解地狱公爵的悲观和绝望，在他的观念中，外神并不是不会死……
“告诉您这些，是因为黑皇帝是星界中的强大者，有资格了解，而且我也得到了九狱之主的授权。”
地狱公爵平复了一下，说：“我们魔鬼虽被称为邪恶，但也是讲求绝对秩序的种族，这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连许多新神都不清楚，如果散播出去，怕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与混乱，让许多魔鬼在自我怀疑中湮灭，只希望您能够保守秘密，尽量不要宣扬。”
他对着黑龙弯腰鞠躬：“请您谅解。”
话音落下时，窸窸簌簌的声音。
数十位负责为黑龙刷洗鳞片、如今跪坐在一旁的欲魔一愣，立刻不安起来，一把抽出色孽之鞭，警惕的扫视四周。
地狱公爵看她们紧张，也扫视一圈，对黑龙摇头：“是地狱一层的声音，有时强大者之间的战斗太激烈，余波甚至会穿透界壁，直接震撼到我们所栖身的地域。”
窸窸簌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恺撒听得清楚，那不是什么战斗的余波，而是有什么东西驻立在世界之外，轻轻刮擦着地狱二层，界壁因强有力的挤压而崩碎，发出的毕剥声响。
下一刻，那声响变成震耳欲聋的巨音，地面猛的隆起，无数地壳、碎石被抛向高空，像初生的雏龙顶碎蛋壳，一条无头无尾的巨蛇在界壁破碎的光阑下显现，蜷曲伸展，像是连通天地之间的巨柱，所有生物在它面前都渺如蚁蚊。
669 尘埃（免费）
黑龙拍打着翅翼离地而起，看一眼地狱公爵，发现二层的主人也是一脸戒惧的神色。
那东西顷刻舒展，随后带着凌厉的狂风从头顶劈落。
恺撒轻描淡写的后退，无头无尾之蛇重重砸在他之前所站立的地方，长达数千米的、沉重的身躯，将原本隆起的地面砸得沉陷，溅起纷飞的土石。
穹空立刻暗下来，浓墨般深邃的能量遮住日光，大地上不知道多少魔鬼乱窜，有人呼喊有人咆哮，高阶魔鬼大声下令，想要稳定局势，可在混乱中找不到自己的上司。
诡异的、浓重的腥臭味从怪物身上散发出来，大地又是一震，随即响起接连不断的哀嚎，嚎叫声自陆地上升至空中，像是魔鬼们被什么东西高高举起，那声音凄厉的像是有一千把刀在刮他们的骨头。
而后它们纷纷安静了，空中噗噗噗的闷响，湿热的雨飞落，淋在大地之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被抓住的魔鬼，身上所有的血都在一瞬间被挤了出来。
魔鬼公爵脸色微变，低吼一声，手中出现一条必须由双手持握的重型链锤，链锤出现时，强劲的雷霆风暴以公爵为中心一扫而过，炫目的电光凝聚在战锤上，显得威风凛凛。
“这好像是塔洛斯的神器吧？”
黑龙好像并没有出手的打算，漂浮在空中，对公爵的武器啧啧称赞：“跟魔鬼比起来，龙类的宝库就像是乡下男爵的收藏一样可笑了。”
“黑皇帝真是博闻，这是风暴主宰在一次交易中赠予地狱的物品。”
地狱公爵说：“九狱之主将它赏赐给我，已经用了很多年。”
“这是什么东西？”恺撒问。
“我们对深渊很熟悉，但那地方毕竟号称无底，有些怪物即使是魔鬼也没有见过，奇怪的是，它破除了地狱一层的界壁，而在一层征战的强大者本应该拦住它。”
飓风再次从头顶压下，那东西下半截身躯还掩藏在地壳里，但光是露出的部位就已重若千钧，扬起之后往下砸，呼啸之势简直恨不得要将大地劈成两半。
地狱公爵当然不能放任它制造这样的混乱，几个闪烁之后接近怪物，甩动锁链横扫重锤。
可那怪物的皮肤竟然像水，在接触到锤头尖刺的时候深深陷下去，将武器上附加的力量轻巧卸除，不过进攻还没有结束，地狱公爵拧动链柄，天灾之力就此迸发，弧状电蛇在怪物的身体上狂舞。
但那东西似乎没有感觉，胡乱拍打几下后，不再攻击地面上的魔鬼，而是猛地绷直了，持续向上攀升，它的长度似乎没有尽头，顷刻间直达天顶。
“敌袭，向你们身边最高阶的魔鬼集结，散开队列，准备反击。”公爵的话传遍地狱二层。
有了指挥之后，魔鬼们立刻行动起来，就近结成战斗阵群，拿着武器严阵以待，黑龙看的微微点头，毕竟是秩序阵营的生物，魔鬼的纪律性远比恶魔要强得多。
“它想突破这里的界壁，去往更高的地狱位面。”
看着不断上升的怪物，魔鬼公爵意识到。
接下来二层的主人开始全力爆发，他的战斗力与中等神力相仿，手中握着的也是不折不扣的高等神器，这样的魔鬼公爵可以轻松屠灭一个低魔世界，他挥舞着风暴主宰的链锤，一次又一次重重凿击在怪物身上。
没有头也没有尾的蛇，全身上下滑腻非常，皮肤上不生鳞片，只有无数个脓疮一样的黑色凸起，它被击打着，暴乱的电弧在它身上狂舞，撕开它的表皮和筋肉。
持续不断的攻击，终于令无头无尾之蛇感觉到了疼痛，它猛地定格，不再向上爬升。
脓疮爆裂。
那东西从上到下，成千上万只眼睛，一齐睁开。
无数道死亡的光阑横扫，那些眼睛像是挣脱了束缚般狂乱开合，每一颗眼珠都布满血丝，眼睛与眼睛连起来看，好像有数不清的人脸布满它的身体，有的愤怒、有的惊恐、有的悲伤，每一种表情都歇斯底里。
即使在最深的噩梦里，也很难看到这种不可名状的禁忌之物。
眼瞳射出的光束犁过大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魔鬼们的铠甲像是纸糊，抵抗完全不起效果，被那光阑扫过之后立即爆碎，血雨纷飞。
“这是支配者。”魔鬼公爵喃喃的说，一种难言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脏。
“它要突破二层的界壁！”他紧接着发出狂吼：“黑皇帝陛下，我已无法阻止它，恳求您的帮助。”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很多次。”恺撒低声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凝视那无头无尾的东西，悬停在空中，不动了。
在毁灭的光阑中，黑龙的身躯仿佛不朽，完全不受攻击的影响，他伸出爪子，朝着无头无尾之蛇所在的位置，张开，向右缓缓扭动。
“黑皇帝…”
一旁等待的地狱公爵傻了，不知道恺撒要做什么，他既未察觉到力量的喷涌，也没感受到灵能的流动，难道物质世界的生物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仅靠一个姿势就能杀死敌人？
怪物给他的问题作了解答。
无头无尾之蛇再次定格，不再向上攀升，这一次它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疯狂扭动起来，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它的嚎叫，怪物抽搐着、痉挛着，那些眼睛也不再迸射光芒，似乎瞎了。
它在大地之上反复拍打，发出惊世的巨声，紧接着从中间断开，无形中仿佛有一柄锋利之极的巨型铡刀，将它的身躯从中剪断，一分为二。
不过怪物仍没有死，两截断躯都在胡乱扭动。
恺撒把爪子收紧。
这次是无数把巨型铡刀，从各个方向、不同角度剪切着怪蛇的身体，将它分成一百份、一千份、一万份乃至无穷，纵使这家伙生命力再旺盛也难以存活。
它大部分身躯都被恺撒扭曲成尘，末端则滑入地底，带着断裂的茬口摔往地狱一层。
670 聚首（免费）
阿弗纳斯，九层地狱一层。
整个位面一片焦灼，到处都是铺满碎石的荒地，偶有高耸的山脉和侧壁倾斜的丘陵，天穹随时会坠落燃烧的火球，空气中弥漫着剧毒的鲜血薄雾。
黑龙拍打翅翼，悬浮在半空，凝视不远处的头骨之柱。
“黑皇帝的力量，真是令人惊颤，如果不是因为我已向九狱之主发誓，我甚至愿意向您效忠。”
“这只怪物究竟是什么，连我也无法辨析，如果您真的想要了解，或许应当前往一层寻找答案。”
这是地狱二层的希恩公爵，在恺撒绞碎无头无尾之蛇后说的话。
于是黑龙在一层降临。
大名鼎鼎的头骨之柱，实际上就是一座尸塔，魔鬼们以精妙绝伦的技巧，将百亿计的恶魔尸骨堆叠起来，搭建起这座多元宇宙最悚人听闻的建筑，以此夸耀地狱的武力。
传说中伟大的五头龙后、恶龙之母提亚玛特，就将神国筑造在头骨之柱下方，她贪婪吮吸恶魔尸骸上每一份邪能，并以此强大自身，塑造出近乎不朽的恶龙神之躯。
后来在深渊占据阿弗纳斯位面的时间里，恶魔未将骇人听闻的头骨之柱摧毁，而是以同样的方式手法，在头骨之柱对面建起另一座脓臭熏天的巨塔，上面堆满魔鬼以及所有胆敢与深渊为敌者的尸骸，恐吓敌军。
恺撒身周忽然掀起呼啸的狂风，带着致命的灼热，还有彻骨的冰寒。
“见鬼，你怎么就这样突兀出现了？要是提前和我打招呼的话，我还能给你准备一些惊喜，找几个欲魔大家一起玩玩。”大大咧咧的声音很快活。
“确实很突兀，不过我说的是他的实力，这家伙忽然跃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我需要他一些身体组织，具体分析。”另一个声音则显得有些困惑。
昆古·狄乌斯，疯嚣·霜翼。
它们是最强大的龙，感知几乎布满整个阿弗纳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他们的关注，恺撒始一出现，就立刻被这两个家伙察觉。
“看样子你一处理完艾拉迪亚的威胁就跑出来了，很热心嘛，不愧是跟我们一伙的龙。”
红龙大力拍打着黑龙的肩胛，激荡一圈又一圈的空间波纹，他那双深红色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欣赏，看恺撒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小兄弟，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放在老大哥的位置上。
黑龙本想感谢他们曾在外域帮自己拦下众神，但看到红龙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体微微刺痛，扭头去看，却发现白龙爪子里捏着一块鳞，那是他的鳞片，疯嚣竟从他中子态的身躯上拔下一块鳞来，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像是得到了某种珍宝，眼睛里各种光芒闪烁。
“别管这神经兮兮的家伙，他没有刻意要冒犯你的意思，所有人他都冒犯。”
狄乌斯再次拍了拍黑龙的肩胛，随着实力的提升，恺撒的身躯逐渐变得难以靠近，不谈他自身所克制的引力，光是那不竭的辐射就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但这头浑身都透露着硫磺与火焰气味的龙，已经在短时间内多次接触他的身体，满不在乎。
“狄乌斯，疯嚣。”恺撒开口，把无头无尾之蛇的事说了一遍。
“是啊是啊，我们也没看到它的尽头，那东西可真大，居然能从深渊伸进地狱二层，不过已经被解决了。”
狄乌斯点点头，那怪物明显不对，可红龙偏偏还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解决。”
疯嚣平静的说：“那东西不是什么蛇，而是深渊中无数支配者的聚合体，伸到地狱世界的，只是它一只触手而已。”
白龙的话描绘出一副可惧可怖的图景，想象一下在深渊的底部，一团巨大的聚合体扭曲着、咆哮着，然后抬起一条可怕的触臂，这条触臂跨过深渊与地狱的间隔，沿途所遭遇的所有生物都渺若蚁蚊。
它穿破地狱一、二层的界壁，想要伸往地狱最高处！
“原来是只大章鱼，它为什么只伸个小手上来？”红龙晃晃脑袋，大概不是很能想象那样的情景。
“我做过类似的实验。”
白龙说：“这种由无数意识聚合演变出的东西，刚刚诞生的时候，一般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
“这么大的东西，一下子恐怕烧不干净。”红龙挠挠下巴。
“不用烧，有更简单的办法。”
疯嚣把狄乌斯的目光引向恺撒：“我刚刚分析过他的鳞，这家伙把自己搞成了中子态，身体里所有粒子都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如果他解除的质量限制，会把造成世界扭曲。”
“结合他把虫蚀通道拧成一团的事迹，我认为他已经掌握了引力，这种力量代表星界的底层规则，堪比星球的怪物，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称道的。”
“那他对我来说岂不是很危险？”红龙嘴里说着，脸上却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用去试，我已经帮你算过了。”
白龙说：“两个月后，你会赢，但很难将他致死，如果他的粒子形态再强化……”
“你那些东西，真是很没意思。”
红龙哼哼两声，铮立的鳞片随之放松下来，思路再度跳脱：“要不要庆祝一下？为我们征伐深渊。”
“最好不要，在进入深渊之前，还得先击败那三个柱神。”白龙摇摇头。
“征伐不就是庆祝么？”恺撒说。
狄乌斯微微一愣，随即咧嘴，露出满口獠牙的笑容：“征伐就是庆祝，这句话真是深得我心，不是恶龙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红龙眺望大地，与恺撒不同，红龙的眷属大多都是他自身后裔，生命层次与力量要强大许多，龙之军团正在地狱的土地上驰骋，与海潮般的恶魔绞杀在一起，所向披靡、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