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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二章:王者归来

    和延杨……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询问和延杨是谁。

    姓和的人,可不多见。

    这名字很古怪。

    可根据当初人间渣滓王不仕的船号,许多人又觉得,这除了名字之外,绝不可能是其他东西。

    此时万人空巷,无数人将这三个字牢记在了心里。

    而那气球,缓缓的过了天宁寺,随即,徐徐掠过了东市。

    原来……人真可以飞在天空。

    这仿佛,给所有人打开了新的大门。

    有人家开始打起了爆竹。

    京师的百姓,和全天下的百姓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渴望安居乐业,他们害怕颠沛流离,他们并不蠢,自然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天上漂浮的那些人,为他们抵挡了鞑靼人。

    京里的屋脊上,也坐满了人,一群青壮和孩子爬在屋脊,似乎只有如此,才可以距离气球上的人更近。

    爆竹声一响,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气球上的人们,先是面带喜悦,他们虽然知道,地上的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可他们依旧觉得骄傲。

    可听那无数的鞭炮声,许多人眼眶却有些红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因为他们本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英雄,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威名赫赫,而今,命运似乎一下子改变了。

    紫禁城里。

    弘治皇帝背着手,看着远处,一个个缓缓向前的黑色气球。

    他手指着那巨大气球上的红漆大字,对身后的待诏翰林欧阳志道:“卿家,那上头写着什么?”

    “臣看不清楚。”

    弘治皇帝唏嘘,道:“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朕有时候在想,朕若是也是他们的一员,该有多好,朕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朝气,这股子朝气,在飞球队里,在西山,在宁波水寨……”弘治皇帝莞尔,朝另一旁的萧敬道:“取西山上贡的望远镜来。”

    萧敬会意,匆忙去了。

    弘治皇帝感慨:“太子也比从前稳重了,朕真高兴,朕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为何朕这些年来,总会遇到许多事,可镇国府却能解决而呢,朕明白了,就是这股子朝气,你的恩师,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啊,嗯,朕看他,也比往日要稳重许多了,很不错。反观朕和欧阳卿家,你我倒是有暮气。”

    弘治皇帝开怀一笑,依旧看着天上一个个气球,听到那爆竹的声音:“有朝气是好事,可朕是天子,卿乃伴驾翰林,稳重是该当的。人嘛,不可一蹴而就。”

    “朕看着太子渐渐的长大,也会渐渐的稳重起来,也希望,他在稳重之余,能将这股子朝气,留在身上,朕心里也很知足。去除詹事府,朕下定这个决心,确实不容易,可细细想来,太子非寻常太子,就不可用寻常的教授方法,去教导他,希望朕的选择,是对的吧。”

    这时,萧敬已取了望远镜来,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欧阳卿家为何不语。”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陛下还是不要用望远镜看的好。”

    “为何?”弘治皇帝乐了。

    欧阳志低着头,默不作声。

    弘治皇帝却还是抬起了望远镜,他看向了气球,看到了气球上的朱漆大字。

    坏……人……心……术……和……廷……杨……

    和廷杨是谁?

    弘治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有点懵逼。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

    然后脸色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吃了苍蝇一般。

    最终,他忙是将望远镜放下。

    面上带着些许的尴尬。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弘治皇帝也沉默了。

    将望远镜交还给了萧敬,他背着手,如没事人一般,突然又有了一个疑问:“欧阳卿家,你事先知情?”

    欧阳志面对弘治皇帝的责问,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犹如白开水一般平静的道:“不知情。”

    “那卿家为何不让朕远望?”

    欧阳志想了想,道:“臣……不用望远镜,也猜得出来。”

    弘治皇帝直勾勾的看着欧阳志,似乎没有看出欧阳志面上丝毫的破绽,他还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情绪毫无波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定力,还有这洞察力……

    真是可怕啊。

    弘治皇帝摇了摇头,吁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苦笑:“朕还有很多奏疏没有批阅呢,欧阳卿家,你去内阁取奏疏来。”

    欧阳志稍后片刻:“臣遵旨。”

    “这一群淘气的孩子啊。”弘治皇帝发出了感慨,哭笑不得,他确实比不上欧阳志啊。

    ………………

    气球开始纷纷在西山抛锚降落,杨彪一落地,便飞快道:“恩公在不在西山?”

    有人答道:“并不在。”

    “噢。”杨彪颔首点头:“那俺赶紧回去见俺娘。”

    他跑的飞快。

    自己的家就在西山的北麓,那儿是自己的新家,封了千户之后,便在北麓盖了新房子。

    随着相当一部分西山的矿工和农户渐渐开始发迹,不少人选择离开原先的窝棚,在这里选址盖房,都是青砖红瓦的房子,不担心漏水。

    而且房子之间的巷弄,也是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杨彪得了一笔赏钱,便在此置了一块地了,他美滋滋的到了家里,新家没有院落,因为这里的土地比较紧张,前门就对着别人的后门,可杨彪依旧很知足。

    “娘……娘………俺回来了……”

    他进了家,却见家里油灯冉冉,自己的老娘趴在地上,身后,是自己的媳妇吴氏,两个妇人,俱都拜倒,在她们面前,则是一个肃穆的宦官。

    杨彪愣住了。

    “彪子,快跪下,接皇帝老子的旨。”

    杨彪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拜倒。

    这宦官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母之道固多于鞠育,有教者存子之职,不限于旨甘,惟名是显。肆推恩之命,用成扳德之心。新安伯杨彪母马氏,端庄有则,婉顺无违。微令子之才,名式章兹训,援朝家之典籍,宜有褒章。兹特加封为夫人佩,此荣光永岁禄养。”

    “啥,啥意思?”杨彪左右看看,不太明白。

    宦官想白他一眼,这粗人……

    可细细一想,这儿是定远侯的地盘,这新安伯,乃定远侯的人啊,于是露出了笑容,恭恭敬敬道:“新安伯抵御胡虏有功,圣上有名,敕新安伯之母为诰命夫人。”

    宦官又道:“新安伯妻吴氏听旨。又制曰:人伦始于夫妇,风化本于闺门。朝廷褒宠臣下,必及其配者,所以重伦理而崇化本也。尔新安伯杨彪妻吴氏,克敦妇道,善相其夫。夫既显庸,尔宜偕贵,兹特封为安人服,此隆恩永光阃范。”

    杨彪有点不太好意思问这道圣旨又是啥意思了,大抵应该是给自己妻子的,他回头看着自己的黄脸婆娘,此时已是喜笑颜开,好不荣耀,便起身,要搀扶自己的老母。

    母亲马氏却是死都不肯起来,郑重其事的道:“臣妇接旨。”说着,老泪涟涟。

    “娘……哭个啥。这不是大喜事吗,哎呀,娘都做夫人了,怎么还能哭。”

    “畜生!”马氏突然大喝一声。

    那宦官吓了一跳,这……啥情况?

    杨彪一听母亲骂他,顿时脸色变了,喃喃道:“娘,这不是……这不是封了……”

    “跪下!”马氏大喝。

    杨彪哪里还敢站着,立即拜倒在地。

    马氏巍颤颤的拄着柴棍。

    那杨彪的妻子吴氏本也是面上带笑,见母亲满头银发之下,面若寒霜,也是吓的色变,不敢站起来了。

    马氏气咻咻道:“你何时回来的?”

    “娘,俺刚回来,你看,这不就……不就……”

    啪……

    那柴棍狠狠敲在杨彪的肩上,杨彪吃痛:“娘,俺错了。”

    “错在哪儿?”马氏怒道。

    “不知道啊。”杨彪战战兢兢,又可怜巴巴道。

    “所以说你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浑人出来!”马氏气的发抖:“俺来问你,当初大灾,你背着俺带着媳妇离了乡,是谁收容了咱们?”

    “恩……恩公……”

    回答正确。

    至少没挨打了。

    马氏咬牙切齿:“又是谁给你这差事,让你有今日?”

    “恩……恩公……”杨彪道。

    “你这狗一样的东西,你撒泡尿……”

    “啊……啊撒尿?这不好吧,有外人呢。”杨彪脸一红。

    马氏差点没气死,这一次回答错误,柴棍狠狠打在杨彪的背脊上,杨彪闷哼一声。

    马氏怒气冲冲道:“不许打断俺的话,俺来问你,你这夯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恩公,有你今日?你回来了,不赶紧去恩公那儿谢恩,你跑回来做什么?你真是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你也好意思回来,滚出去,杨家虽穷了八辈子,也不曾出过什么读书明理的人,却从不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滚!”

    ………………

    第五章送到,第二十一个盟主‘收米大王’诞生。下辈子以身相许已被人提前预定,好可悲,只好下下辈子了,万分感谢,老虎只好努力码字,报答诸位恩公。

第五百五十三章:平平无奇公主殿下

    杨彪被母亲马氏骂的狗血淋头,委屈巴巴的道:“可是,娘,那恩公,不在西山哪。”

    “不在西山,你便回来?”马氏更是气的不轻:“你这狗东西,真真是狼心狗肺,你是什么东西,还不要自知,你这狗命,还有俺这老娘,能活着,有今日,都是恩公所赐。你别以为,你成了什么狗屁新安伯,尾巴便可以翘到天上去了,没有恩公,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脱了衣衫来,今日不教训你,俺这做娘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便要见了阎王,这时不教训你,等俺死了,谁来教你?”

    杨彪倒是磊落,好不犹豫的褪去了上衣。

    马氏也不嗦,提起杖子便朝他背脊抽挞。

    啪……

    这棍入肉。

    杨彪闷哼一声,好疼,可他咬着牙,不做声,身后都了一条痕迹。

    “懂事了吗?”

    “俺懂了!”

    “懂啥?”

    杨彪道:“做人要记恩。”

    啪!

    又一棍下去。

    马氏有些哆嗦,却没有丝毫客气:“记什么恩。”

    “记恩公的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

    “你记住便好。”马氏卯足了气力,又一棍抽在背脊上。

    杨彪疼的额上冷汗淋淋:“记了还打?”

    “记的还不够!”

    一连抽了七八下。

    马氏自己却已是脱力了。

    杨彪背脊上,全是淤青。

    亏得他年轻体壮,才生生熬下来,便跪在马氏脚下:“娘舒坦了吗?儿子都记住啦。”

    马氏气喘吁吁的坐下,看着杨彪,眼里透着几分心疼,却绷着脸:“接下来知道怎么做了?”

    “等恩公来了西山,便立即去谢恩。要不,提着俺家的一只鸡去?”

    马氏气的咬牙:“谁稀罕你的鸡,恩公是什么人,什么没有,缺你一只鸡了?你这夯货。”

    杨彪挠挠头:“不是的呀,俺上次见恩公,在西山那,见一只鸡,眼里都放光。”

    马氏气的一巴掌摔在杨彪脸上:“呸!狗一样的东西,恩公造福天下,心怀社稷,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杨彪开始怀疑人生了,是吗?是这样的吗?

    马氏道:“你带着感恩的心去谢恩,不要走着去,一路跪着去,还有,你若是下次,再到背后编排你的恩公,俺这做娘的,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记着了吗?”

    “记着了。”杨彪忙道:“儿子都记住了。”

    马氏才吁了口气。

    那宦官站在一旁,吓尿了。

    忙是敬畏的朝马氏行礼:“奴婢……不,咱的差事,算是完了,老夫人,告辞,告辞。”

    落荒而逃。

    等到了正午,便听人说,太子和方继藩已至西山的镇国府,杨彪肚子有些饿,想吃饭,他的妻子刘氏看着马氏,马氏瞪他一眼,杨彪便道:“俺先去见恩公。”

    他也不含糊,出了门槛,便跪下,这新任的新安伯,飞球营的千户官,一路跪地而行,这里的道路用青石铺就,却又有些凹凸不平,磨的他的膝盖生疼,从他家里,距离镇国府,还有几里地呢,杨彪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继续膝行过去。

    …………

    方继藩和朱厚照愉快的的镇国府的衙堂里落座。

    这衙堂,平时很冷清,偶尔,也就方继藩和朱厚照来,所以索性,这里成了餐厅。

    反正,朱厚照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方继藩更不是。

    规矩……规矩和脸一样,对有些人而言,是命。可对有些人而言,却是一钱不值。

    朱厚照属于后者。

    今日吃的却是好东西,除了一碗大黄鱼的汤,便是一只烧鸡,还有几盘小菜。

    温艳生请二人落座,一面笑吟吟的道:“这鸡,是有名堂的,清理之后,整只鸡便入灶烹煮,放一些酱料,少许的盐,其他东西,一概不放,此鸡的烹饪之法之中,最难的不是拿捏作料,而在于火候,火候多一分不能多,少一分不能少,最需恰到好处才可。太子殿下和定远侯可以尝尝看。”

    朱厚照不客气,直接捏了一根鸡腿下来。

    方继藩也一点都不客气,捏了另一根鸡腿。

    温艳生摇摇头,只好给自己掰一根鸡翅了。

    只是……方继藩吃着鸡腿,顿时觉得鲜嫩无比,果然……此鸡的关键,在于火候啊。

    他眼里盯着还剩下的最后一根鸡翅。

    朱厚照大快朵颐,道:“这鸡翅留着,本宫带给本宫妹子吃。”

    他害怕方继藩抢了。

    方继藩却是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好啊,好啊,宫里的御厨,哪里及得上温先生万一,公主殿下吃那御膳,怕早就腻了,带着这鸡翅去,她定会喜欢。”

    一下子,朱厚照打了个激灵,放下了鸡腿,眯着眼,死死的盯着方继藩,像要吃人。

    “做什么?”方继藩一脸懵逼,有啥问题?

    朱厚照却是皮笑肉不笑,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方继藩,一字一顿道:“老方啊,你觉得我妹子怎么样?她生的美吗?”

    方继藩心里咯噔一下,朱厚照面上虽笑,眼里却像要杀人。

    真是没义气啊,一听公主殿下的事,便要炸。

    方继藩心跳的很快,面上却是平静,冷静的开口道:“公主殿下啊……我来想想……没有啊,我觉得公主殿下生的平平无奇,我根本不知她漂亮不漂亮,怎么了,太子殿下,有啥问题吗?”

    朱厚照像如释重负的样子,乐了,可随即,又觉得怪怪的,啃着鸡腿,含糊不清道:“我妹子美着呢,你都瞧不出来,你眼睛不好,不想和你说话。”

    他低着头,不理方继藩。

    外头,却传来哀嚎:“恩公……”

    说话之间,却见脸色苍白的杨彪膝行进来,努力的爬过门槛,他的双膝之下,鲜血淋漓,凄凉无比。

    朱厚照和方继藩吓了一跳。

    温艳生一脸不解。

    “小人见过恩公,小人蒙恩公恩惠,特来道谢。”杨彪到了方继藩脚下,一点也不客气,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方继藩瞠目结舌。

    “……”

    “恩公……你说话呀。”

    “我……”方继藩见着家伙狼狈的样子,可面上带着真诚。

    这杨彪……还真是个……傻家伙啊。

    果然是彪子。

    沉默了很久,方继藩才道:“吃鸡不,这里还有一根翅膀。”

    杨彪早已饿的七荤八素,干脆利落的点头:“吃。”

    然后朱厚照幽怨的看着方继藩亲自掰下了最后一根鸡翅,塞到了杨彪的口里。

    温艳生道:“可是新立大功的新安伯,来,给你添一把椅子。”

    杨彪摇头:“可不敢和太子和恩公同坐,俺到墙角去吃。”

    他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不是自己的了,他是个浑人,没这么客气,又膝行过去,到了角落,背对着朱厚照和方继藩,大快朵颐,吧唧吧唧的发出声音,最后大叫道:“真香哪!”

    …………

    温艳生不得不重新做了一只鸡,让太子带回宫中去。

    太子心满意足,偷偷溜进了坤宁宫,见父皇不在,便开心极了,他来的时候,已到了傍晚,手中的烧鸡,里三层、外三层的用荷叶包裹,是一路飞马到午门,再飞跑送来的,还有一些温热。

    张皇后和笨手笨脚的朱秀荣正在织着毛衣。

    这毛线已开始时新起来,京里的妇人和女子,都在学着织,张皇后也赶上了这潮流,特别让一个嬷嬷出去学了织毛衣的法子,回来传授自己和朱秀荣。

    二人织的极认真。

    朱厚照偷偷的绕到了朱秀荣的背后,见她笨拙的样子,乐了:“你这毛衣,织的比老方还难看啊,哈哈,针脚这儿就打错了,还有,不该这样握针,叫一声哥,我来教你。”

    朱秀荣吓了一跳,便气鼓鼓的对张皇后道:“母后……”

    张皇后才知朱厚照这泥猴子来了,嗔怒道:“行踪鬼鬼祟祟,不怕吓着你妹子吗?”

    朱厚照笑嘻嘻的道:“有位温先生,烹饪极好,他做的烧鸡,更是一绝,儿臣寻思着,给母后和妹子来尝尝鲜。”

    说着将荷叶包交给宫娥,让那宫娥去处置。

    一面痛心疾首的道:“毛衣不是这样织的啊,看着我都觉得着急,看看你们,笨手笨脚、毛毛躁躁的样子,我要看不下去了。”

    他抢过朱秀荣的针线,握好了,双手翻飞,熟稔的织出一个个毛线结子:“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该这样织,气死我也。”

    朱秀荣仿佛受到了伤害,俏脸微红:“我自己织,织的不好也是自己的事。”

    朱厚照却仿佛发现了什么:“咦,这毛衣有古怪,瞧瞧,这既不是父皇的尺寸,也不是本宫的尺寸,妹子,你这织给谁的?”

    朱秀荣要气哭了。

    “别哭了,哭了便丑了。”朱厚照吓了一跳,不敢再招惹她,乖乖道:“我错了,再不敢胡说八道,妹子,别总是哭,难怪那老方,说你生的平平无奇,不知美丑。”

    朱秀荣沉默了一下,含泪的眸子凝起来,看了朱厚照一眼:“你胡说!”

    ……………………

    第一章送到,来晚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千秋伟业

    太康公主听罢,便郁郁不乐起来。

    朱厚照没想这么多。

    他只怀疑方继藩别有所图,却还不至于操心自家妹子会有什么别样的想法。

    他乐呵呵的道:“吃鸡了,吃鸡了,快来尝尝,很好吃的。”

    张皇后虽想斥责朱厚照,却又不免溺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好,本宫来尝尝。”

    这鸡已被宦官们小心翼翼的切割好,送至张皇后和太康公主面前,张皇后尝了一口,果然鲜嫩,不由道:“味道真是不错,是那温先生所烹饪的吗?”

    “是。”朱厚照美滋滋的道:“此人挺有意思,明明是进士出身,还做了官,立了功劳,却无心仕途,一心想着吃,母后,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

    张皇后看着朱厚照:“咦,这竟像极了你。”

    “……”

    …………

    下西洋的船队,即将出发。

    大量的海船,已经新建。

    会同此前的人间渣滓王不仕号,以及缴获的几艘大食船,弘治朝第二次下西洋,有舰船二十余艘,人员三千人。

    徐经拜别恩师。

    下西洋,一次次和恩师告别,仿佛已成了他的宿命。

    而这一次,他将继续深入,两千装备精良的武士,加上一千船夫、水手、脚力,这三千人的荣辱,俱都维系在徐经一人身上。

    徐经这一次没有流泪,他只郑重其事的朝方继藩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恩师保重。”

    方继藩朝他颔首点头:“要活着。”

    这三个字,虽只是只言片语,可徐经感受到了来自于恩师的无限关怀,他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盈眶,他忙是道:“学生……一定会回来,侍奉恩师。”

    说罢,旋身,朝着那日出的方向,跨出而去。

    方继藩心情有些低落,这是自己最看重的门生,这么一走,自己的心……竟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点什么,想来,可能饿了。

    唏嘘一番,方继藩回眸,看见几个同来送别徐经的门生,王守仁眼里噙泪,欧阳志木纳的远眺,刘文善和江臣二人,面带忧色,戚景通唏嘘不已。

    方继藩便朝刘文善道:“最没出息的,就是你和江臣,好好学学你们的徐师弟吧。”

    刘文善和江臣一脸惶恐:“学生正在教授西山弟子八股,学生万死,一直没有成就……”

    “噢。”方继藩才想起来:“我竟忘了,原来你们也在教授人读书啊,现在西山诸生,功课如何了啊?”

    江臣道:“禀恩师,学生二人奉恩师之命,每日让诸生作八股,一日一篇,至今已有一年多功夫了,他们所作的八股,有五百篇之巨,诸生还算勤奋,有些长进。”

    方继藩便道:“来年春闱,若是他们考不中,就唯你们二人是问。”

    “是,是。”

    刘文善和江臣吓的脸色铁青。

    恩师对待弟子们,历来是严厉的,有时脾气不好,打骂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们对恩师又敬又畏。

    尤其是江臣,一直都落后,早已羞的面带惭愧之色,心里想,这一次,定不会教恩师失望,否则,真的没有面目,做恩师的弟子了。

    方继藩便戚景通道:“还有你……”

    今日心情格外烦躁,想到亲爱的徒弟徐经走了,很难受,难免想要找几个门生发泄,可一看戚景通,脑子里便浮现出了戚继光,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民族大英雄,也罢,方继藩摇摇头:“你好好跟你的徐师兄学一学。”

    方才方继藩对江臣二人的喝骂,不啻是杀鸡吓猴,戚景通很幸运,他是猴子,而不是鸡,他忙道:“是,是,谨遵恩师教诲。”

    …………

    次日拂晓。

    一艘艘的舰船开始驶离天津港。

    一座座的舰船,满载着补给和货物,徐经依旧还站在人间渣滓王不仕号的甲板上,他头戴梁冠,穿钦赐飞鱼服,身披猩红披风,腰配钦赐绣春刀,长身伫立,眺望着天际。

    在海外,前途难料,为了震慑整个船队,徐经所配之物,俱为宫中钦赐,船队中任何人,都可以先斩后奏,所代表的,乃是如皇帝亲临的绝对权威!

    他按刀而立,站在他身后,是已成为了卫指挥使的杨雄。

    杨雄叹了口气:“此次出海,将更加深入,却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徐经沉默不言。

    “即便活着,几年才能回来呢?”杨雄心情低落,满是感慨:“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徐大使,您……能给个话吗?”

    杨雄显得很不安,顾虑重重,他不想出海了,他固然知道,这是巨大无比的荣耀,只要回来,他们的经历,足够杨雄吹嘘一辈子。

    可是……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徐经。

    “不知道。”徐经回答他。

    杨雄便唉声叹息。

    “可是一定要有人回来,我徐经若死了,你就回来,你我死了,舰队的千户就得有人回来,千户们死绝了,还要百户,百户没了,还有总旗官,有舵手,有水手,三千人,一定要有人回来,这数十艘船,俱为民脂民膏,承载的,乃是大明向西的希望,我们之中,有人活着,希望才不会断绝。”

    “徐大使,真是铁石心肠啊。”

    徐经手按着船舷,摩挲着这艘经历了无数风浪的大船,沉默了很久之后,道:“我心若是非铁,我们身后,陆地上那些军民百姓,他们的心肠,便想要成为血肉而不可得。我们出海时,难道杨指挥还没看清吗?大明空有泱泱上国之名,可大食人、佛朗机人,已是一日千里,他们从极西之地,竟将触手,伸至西洋,在暹罗、在吕宋、在苏门答腊,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他日,他们还会继续向东,将他们的伸,伸到我大明。大明百五十年来,只虑鞑靼、倭寇之患,却殊不知,迟早有一日,祸乱天下者,势必是这些极西之地的佛朗机人。你我所肩负的,除了寻觅那传说中的神国,便是寻找一个克制佛朗机人的办法,为将来朝廷制霸四海,做准备。三宝太监的遗憾,已令我大明,与之失之交臂,而今,上天将这使命,交付你们手中,我们还有选择吗?”

    徐经眼里噙着泪,望着这茫茫的波涛,死死的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无论在出海之前,跟随你我而来的人,是盗贼、是囚徒,是良家子,是贱籍,是军户,亦或者,是匠人。无论是什么人,而今扬帆出海,就必须要有钢铁为躯,不腐青铜为心肝肺腑。”

    他淡淡的道:“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命,从舰船离开港湾的这一刻,已无法更改了。传令下去,自此舰船之上,上下人等,自此同舟共济,无问尊卑,俱为兄弟!诸官兵、水手,各司其职,不可懈怠;凡有言退者,杀之,凡有妖言惑众者,亦杀之,我徐经胆怯,诸将士杀我,你杨兄若是畏惧,我徐经诛你杨雄!”

    杨雄脸色一沉,拜倒,身上的甲片随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他埋头:“卑下谨遵大使之命!”

    徐经旋身,依旧面向着海面,波涛倒映在他的眼底,他沉默着,任海风将他身后的披风卷起。

    “恩师……我定会回来的!”

    他心里默默念着。

    身后……

    无数的水手和水兵们反复的传达着大使的命令:“钦差巡海大使有令:自此舰船之上,上下人等,自此同舟共济,无问尊卑,俱为兄弟!诸官兵……“

    此起彼伏的命令,从一艘船传至另一艘船,从甲板,传至甲板,自船头,传至船尾。

    数十艘船,排成雁行之阵,徐徐向南。

    在那最末尾的‘小朱秀才是坏人号’上,这艘巨大的马船舱底,钻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听到啥了吗?传令,传啥令?”张鹤龄一身总旗官的官服,为了混进来,可是走了许多门路和关系的。他左右张望,贼兮兮的。

    张延龄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兴奋的不得了,激动的道:“哥,哥……找着了,找着了……”

    “找着啥了?”张鹤龄很鄙视自己的兄弟,智商太低,简直就是一个累赘,若不是兄弟,真不希带他来发财。

    张延龄眼里放光,眼泪激动的要出来:“粮舱,存粮的粮舱,好多的肉干啊,诶呀,好多好多,还有腌鱼,有黄豆,有大米……”

    张鹤龄啪的给他一个耳光,怒斥道:“狗一样的东西,就知道吃,有点出息好吗?我们这一次,是去金山。”

    “明明是旧金山!”张延龄捂着腮帮子,想哭了,不忿的反驳。

    “闭嘴,你这畜生,有点出息啊,到了金山,咱们就发大财了,地上随手,都能捡起一块金疙瘩,到时,什么吃的没有,真的很讨厌你啊,滚蛋。”

    张延龄呜咽着,不敢回嘴了,乖乖的到了几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幽怨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张鹤龄。

    ………………

    第二章,这一章比较难写。

第五百五十五章:敢作敢当方继藩

    张鹤龄也宛如出征的大将军,他取代了一个总旗官,有自己独立的小舱房,只是这舱房极小,他一进去,周腊便也钻了进来,两个人几乎猫着腰,点了鲸油的油灯,在这微弱的光线之下,打开了舆图。

    张鹤龄贪婪的看着旧金山的方向。

    这是他朝思暮想之地,这些日子,他都在做梦,梦到了自己在金山上,愉快的玩耍。

    最愉快的事,在这个梦里,没有他的兄弟张延龄,这个废物,累赘!

    他眯着眼,眼里放出光。

    周腊则舔舔嘴,看着舆图。

    “我们现在还在天津海域,要到达旧金山,还有许多路要走,上一次,他们抵达木骨都束,足足花费了九个月功夫,不过他们是探索,走的慢一些,这一次,可能半年功夫就要抵达。接下来,就轻易了,沿着昆仑洲一路向南,抵达了这最南端,再绕过去,北上……”

    周腊继续道:“最精彩之处就在这里,船队需跨过这巨大的一片海之后,才可抵达这黄金洲。此次上船,我们带了三十多个心腹,总而言之,一定要让船队,抵达此处不可。”

    张鹤龄乐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发财了?”

    “是的,我们不但发财了,而且还可立下赫赫功劳。抵达黄金洲之后,想要深入这大洲的腹地,必须得有立足点,你看,东西我带来了!”

    说着,周腊从怀里拍出了一份圣旨,他朝张鹤龄对视一眼,两个人开怀大笑,张鹤龄道:“哪儿搞来的?”

    “太子那儿,我跑去东宫,和太子讨教一些学问,太子殿下看我前些日子对他老实,便倾囊相授了,制了好多份旨意呢,太子殿下,真是神乎其技啊,一根萝卜,小半盏茶的功夫,大印就成了,跟真的一模一样,还有所用的云纹纸张,还有笔迹,都是一模一样,不信你看看。诶呀,太子也算是手艺人啊,有时候真佩服他。”

    张鹤龄说着,从怀里取出了放大镜,这放大镜,也是西山玻璃作坊所制,他仔细的看着每一处细节,倒吸一口凉气:“神了,无论是印,是用纸,是卷轴,还有这笔迹,一点破绽都没有。”

    周腊笑嘿嘿的道:“咱们这也算是欺君罔上了。”

    张鹤龄满不在乎。

    当今皇上,是自己的姐夫,自己是他的小舅哥。

    张鹤龄是一丁点都不怕的,想当初,他被御史弹劾了数十条大罪,哪一个大罪,都够掉几个脑袋了,可又如何,本小舅哥,也就是被皇上喊去了宫里,姐夫让自己在暖阁,秉烛夜谈,苦口婆心的教诲了自己一夜,说这样是不对的呀,真的不对呀,可又如何?教训了一晚上,次日一早,拍拍屁股出宫,啥事都没有。

    张鹤龄道:“这明明是太子殿下的旨意,跟咱们没关系。”

    周腊乐了:“呀,你我想到了一处了,出了事,这旨意,是太子制的,栽在他的头上,准没错,大不了,往后见了太子殿下,绕着一点走就是了。可那时候,我们已经发了大财,谁能奈我何?”

    张鹤龄忍不住感慨万千,一拍周腊的肩:“小周啊,从前看不出,你竟是这样的人,早知如此,当初咱们争执个啥?”

    周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如今,这世上,我只佩服一个半人,一个是方继藩,半个便是张世叔。”

    张鹤龄乐了,小淘气,说话这么耿直,非要将我老张比做半个,我哪里比方继藩差了。当然,张鹤龄不在乎明圣上的事,无所谓,莫说是半个,就是有人说自己是*,只要给银子,这又有啥关系?

    他拿起圣旨。

    这是一份敕封的诏书。

    当然,是密诏,关键时刻才能拿出来的。

    诏书里,敕封张鹤龄为镇国府黄金洲屯田千户官,船队至美洲,一应陆上事宜,张鹤龄做主。张延龄为副千户。周腊比较谦虚,也是副千户。

    有了这道密旨,就不担心,船队绕过了昆仑洲之后,不继续西进了。且到了地方,一旦登陆黄金洲,张鹤龄也打算好了,立即以圣旨的名义,占山为王,先将地占住,至于那黄金种子,还有旧金山,还在大陆的更西之处,不过这不要紧,既然那儿有旧金山,肯定……这黄金洲,有的是金子。

    谁挡着自己发财,干死他*的。

    一想到此,张鹤龄眼睛发红,现在自己有密旨,有国舅的身份,还有数十个心腹,更有周贤侄这般有担当的家伙辅助,这黄金洲,他得改姓张了,不不不,还得姓朱,但是金子得姓张。

    “将旨意收好了。”张鹤龄笑呵呵的道:“现在且不要泄露身份,到时再说。”

    “我懂。”周腊道。

    舱外头,张延龄在看门,张延龄拼命的咳嗽,似乎是有人来了。

    张鹤龄出去,厉声道:“干啥?”

    张延龄可怜巴巴的看着张鹤龄:“哥,我饿了。”

    张鹤龄气的七窍生烟:“饿饿饿,饿个屁,咱们是去办大事的,办大事的人,知道不?办事的人,饿个十天八天,身上挨几刀,算个什么,活该你受一辈子穷。”

    张延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

    方继藩在船队出发后的第二日,便被匆匆的诏入宫中去了。

    这次去的是仁寿宫。

    方继藩哪里敢怠慢,等到了仁寿宫,便见太皇太后和张皇后都在此。

    两个妇人,身边是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显得很焦灼的样子。

    而朱厚照则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显然,此前遭了不少罪。

    方继藩正待要行礼。

    弘治皇帝却是冷着脸,摆摆手,示意方继藩先不要说话。此后,冷冷的瞪着朱厚照:“你又伪造圣旨,这是第几次了?竟还敕封你的几个叔舅,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说,是不是你和他们蓄谋已久,想将他们送出海的。”

    “不是。”朱厚照委屈巴巴的道:“儿臣没有啊,那周腊来,说很敬仰儿臣,想见识一下手艺,儿臣心里想,毕竟都是亲戚一场,他既佩服儿臣,儿臣就给他瞧瞧,问他伪造什么,他说了,儿臣便照着做了……”

    弘治皇帝气的脸色铁青。

    他冷笑:“好啊,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这三人,一下子不知所踪,听他们府上的人还说,可能出海去了。朕就觉得不对,谁给他们三人,这么大的胆子,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让禁卫一去你那东宫,一搜,便什么都搜出来了,若是没搜出那草稿,你会乖乖承认?”

    弘治皇帝说着,狠狠将一份圣旨的草稿摔在地上。

    方继藩趁弘治皇帝不注意,将这草稿捡起来,却是皇帝敕封三人为镇国府黄金洲屯田千户所千户的诏书。

    方继藩忍不住咋舌,有点懵……

    弘治皇帝又厉声道:“到了现在,你竟还说他们三人哄骗了你,你真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不但胆大,事后,还想将这一切,推到他们的头上,你…畜牲啊,你可知道,他们这一走,就追不回来了,你的曾祖母,你的母后,迟早要给你气死…”

    朱厚照似乎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

    今日,便连曾祖母和母后,都没帮自己说话了,二人都气的不轻。

    他忙道:“真是被周腊糊弄了,父皇明鉴啊,儿臣再怎样,也不至于让他们出海去,儿臣也没有想到啊。”

    “还说没有?”弘治皇帝四处去寻鞭子,已气的七窍生烟。

    难道……

    方继藩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忙道:“陛下,臣斗胆……交代了吧。其实这三人,是臣诓骗他们出海的,他们有意出海,臣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怂恿了他们,谁曾想,他们竟拉了殿下下水,陛下明察秋毫……这千错万错,都在臣的错。”

    方继藩决定老实认罪。

    这是大事,这么大一个黑锅,无端端的被太子背了,方继藩于心不忍,毕竟,方继藩是个有道德的人。

    朱厚照一听,愕然。

    老方……真仗义啊。

    弘治皇帝却是勃然大怒:“方继藩……”

    方继藩打了个哆嗦,想到各种最坏的可能。

    弘治皇帝怒斥道:“到了如今,你还想给太子背这个黑锅,这个干系,你背的动吗?你可知道,这是何其严重的事,你们两个,蛇鼠一窝,都不是东西。”

    啊……

    方继藩一愣。

    又成了自己要给太子背黑锅了?

    没有啊,明明就是我方继藩啊,我方继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个诚实的人哪。

    弘治皇帝虽是恼恨方继藩‘欺君罔上’,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给朱厚照戴罪。却是深深看了方继藩一眼。

    方继藩这个家伙,还是很不错的,他和太子,真的是手足情深啊,这样的罪他也敢站出来。

    反观朱厚照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到了现在还躲躲闪闪,死不承认。

    人家方继藩再怎么胡闹,也晓得轻重,还晓得什么叫义气,你呢,你是太子,做了事不敢认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深明大义

    就在弘治皇帝震怒的时候。

    终究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相比于周家的那个家伙,太皇太后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嫡亲曾孙啊:“陛下,不要如此了,周腊,也不是好东西,此种详情,还未可知,这样苛责太子做什么,亏得你也是做父亲的人,即便是太子有错,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张皇后眼泪婆娑,很是担心自己兄弟,却也颔首:“是啊,太子的性子,臣妾是素知的,虽也胡闹,可想来,不至荒唐至此,他心里也一定难受,陛下不要苛责。”

    弘治皇帝对周家还有张家的那一群活宝,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印象,方才声色俱厉,既是觉得朱厚照胡闹,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给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一个交代。

    现在见她们都来劝,自然借坡下驴:“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朱厚照大叫道:“不是我便不是我,剥了皮也不是我,儿臣就展示了一下手艺,谁料那周腊不是东西,他别回来,回来了儿臣抽他的筋。”

    “……”

    这家伙……不太上道啊。

    方继藩咳嗽。

    太皇太后这才注意到了方继藩:“方卿家,这一次请你来,方才的事,你也都听到了吧,而今,周腊他们都上了船,想追,怕是追不及了,你说说看,这船上……有危险吗?”

    方继藩想了想:“有。”

    弘治皇帝将方继藩招来此,本是为了安慰太皇太后和张皇后的。

    原以为,方继藩会说,放心,放心,没事的,死不了,至少让太皇太后和张皇后心安。

    可谁晓得这个家伙……

    哎……真没一个省心的啊。

    太皇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凝视着方继藩:“你继续说。”

    “海上有风浪,小小的木船,在这海中,不过是一片枯叶罢了,那大浪,甚至有数十丈高,所过之处,骸骨不存。海上有瘟疫,一场瘟疫,能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七。汪洋大海之中,还有海怪,有海贼,有数之不尽的危险。当初人间渣滓王不仕号能够回来,已是天下的侥幸。想当年,出海的有两百三十七人,回来时,只剩下一百七十多人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已足够幸运了。”

    这意思是……这些人……是九死一生!

    太皇太后和张皇后的脸色,顿时都没有了血色。

    弘治皇帝咳嗽:“方卿家,要慎言。”

    方继藩一摊手:“陛下,臣是个诚实的人,这一点陛下清楚,天下人都清楚,熟知臣的人,都叫臣言而有信方继藩。”

    弘治皇帝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继藩继续道:“臣只是具实禀奏。”

    方继藩心里想,我若是在这里,说海上没有危险,就真的对不住自己最亲爱,也最器重,最心疼的爱徒徐经,还有无数跟随他下海的将士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良心。

    而良心二字,方继藩不是吹牛,全天下人都没有,他方继藩都一定会有那么一点点。

    方继藩道:“两位娘娘,一定顾念着几位国舅的安危,可是臣也是如此啊,臣有一个门生,叫徐经,臣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看待,可是臣知道,出海,乃是大明国策,乃是陛下的千秋伟业,臣岂敢因为儿女私情,而不放徐经出海呢?臣不但没有阻止他,还鼓励他,臣对他说,上至陛下,下至军民百姓,无不盼着有人挺身而出,出海,出海了,大明朝才有希望。”

    “那舰船上,有三千人,他们有的出身低贱,有的高贵,有的乃是清流,有的只是粗人;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两位娘娘,他们也有祖母,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妻子和儿子,他们同样也有一心盼望着他们回来的恩师的啊。可他们还是去了,为陛下尽忠,为生民立命,为了天下的太平,为了大明的基业;两位娘娘此时得知寿宁侯等人登了船,理应高兴才是,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即便是死了,死在了万里之外,又有何不可?人都会死,臣会,臣的门生也会,寿宁侯人等,也无法避免。可至少………”

    弘治皇帝差点要呕血。

    这真是怕什么这家伙说什么。

    方继藩道:“两位娘娘想要问臣,他们能否平安回来,臣只能回答,臣不知道,他们若是死了,臣敬他们是一条汉子;他们若是活着,张周二家,自此再不以皇亲国戚的身份立足天下,而是我大明忠肝义胆的英雄载入千秋万代之后的史册之中。好了,臣的话说完了。”

    一摊手。

    张皇后更是忧虑重重,低头饮泣。

    太皇太后却是愣住了。

    见太皇太后如此,弘治皇帝忙是道:“祖母……”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吁了口气:“不必说了,方卿家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孩子,怎么到了哀家和张皇后这儿,自家的孩子,就成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呢?他们要去,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死在了外面,也算是老周家,算张皇后他们张家,对得住这个朝廷了。张家和周家,受的国恩,比别人重……这也是应当的。让他们去吧,哀家……自此也就不多问了,再问,就成了矫情,成了不晓得好歹,没有见识的妇人了。”

    “皇帝要下道旨意,就说张家和周家的几个……确实是委任了他们镇国府的官职,皇亲国戚不去,却成日妄想着让别人家的孩子去尽忠,这……像话吗?方继藩点醒了哀家啊。”

    太皇太后和颜悦色的看着方继藩:“方卿家,是个好孩子,他有脑疾,想来,若非如此,他也一定肯去的,这才是忠臣,是外戚勋贵之家该当做的事。”

    方继藩大义凛然的道:“回禀娘娘明察秋毫,臣确实因为旧疾,而没有出海,否则,断然不会让自己的门生代劳。”

    太皇太后点头。

    ………………

    从仁寿宫里出来,朱厚照一把将方继藩抓住。

    方继藩以为东窗事发,脸都绿了,却见朱厚照热泪盈眶:“老方……”

    “啥?”

    朱厚照感动万千的道:“你真是讲义气啊,本宫万万想不到,父皇勃然大怒,这滔天大罪,你竟也愿为本宫承担,你真是太傻,太糊涂了,你承担这些罪在自己身上,难道就不害怕,父皇斥你矫诏大罪,倘若再害死了张家和周家那几个混账,父皇将你千刀万剐?”

    “我……”方继藩心底,有一丢丢惭愧,可看着朱厚照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自己应该告诉他血淋淋的事实吗?还是不要了,这样的话,会让太子伤心的。

    “没错,我方继藩确实想过,可能会遭来杀头之罪,可是太子殿下,我方继藩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太子殿下将我当做朋友,我方继藩岂可退缩?莫说陛下只是砍我的头,就是将我凌迟,五马分尸,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为了这份太子殿下的义气,我眉毛都绝不会眨一下,因为……我方继藩讲义气!”

    朱厚照无言的拍了拍方继藩的背:“从前误会了你。”

    方继藩感慨道:“臣一样容易被人误会,毕竟,这世上知我心的人不多。”

    “以后……本宫知道了。”

    “殿下,我饿了。”

    “我也是。”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不约而同的,往西山走。

    自从那温艳生来,方继藩便极容易饿,一想到那温先生,哈喇子便不禁流下来。

    …………

    转眼之间,年关将至,礼部已上奏,确定来年春闱的日期。

    一般的春闱,其实日期大抵都是那几日,可问题就在于,最终,还是需皇帝确认。

    弘治皇帝在暖阁里端坐,手提着朱笔,确定了开考的吉日。

    随即,他沉默着,看着一旁待诏的欧阳志。

    弘治皇帝道:“弘治十六年了,朕克继大统,已至弘治十六年,这是朕第五次开科举,回想此前种种,真是令人感慨啊。”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道:“陛下治理天下,十年如一日,很让臣佩服。”

    弘治皇帝莞尔一笑:“难得,你竟说了一句朕的好话。”

    欧阳志道:“此臣肺腑之词。”

    弘治皇帝颔首:“谁来做主考官,合适呢?”

    他微微阖目,陷入了深思,不禁的朝欧阳志道:“谢迁主考,如何?”

    “此伦才大典,臣人微言轻,不敢多言。”欧阳志道。

    弘治皇帝欣赏的看了欧阳志一眼。

    欧阳卿家,跟在自己身边伴驾,从不做任何逾越自己本份的事,且十分稳重,有他在身边,哪怕自己说过些什么,或者是有其他私密之事,也甚是对他放心的很。

    这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那就谢迁吧……”

    他下了朱笔,写下了谢迁主考春闱一行小字,随即,将笔搁到了一边:“朕求贤若渴,却不知,今科,能招揽哪些贤才。”

    ………………

    第二十二个盟主由桐棠同学获取,桐棠同学居然还是《哈利波特之学霸无敌》的作者,在此万分感谢,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妹子,很了不起。

第五百五十七章:成功了

    下笔之后,弘治皇帝满怀着希望。

    随即他笑了笑,道:“前日,得了一封奏疏,也是说起读书之事的,不过却多有牢骚,说是你们西山书院,明明学的是新学,却依旧用理学来作八股,纯粹是误人子弟。朕倒是很想看看,西山书院……到底是不是误人子弟。”

    欧阳志抿着嘴,没有吭声。

    而他这不反驳的态度,令弘治皇帝甚为欣赏,弘治皇帝笑了笑:“好啦,去将朕的朱批送司礼监吧。”

    “是,臣遵旨。”欧阳志躬身,行礼。

    …………

    开考在即,所以虽是大过年的时候,整个西山,依旧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

    刘文善和江臣,趁着年前和年后的沐休,二人轮番出题,一遍遍让读书人们作文,同时,又一次次的针对他们的文章进行讲解。

    “少爷,少爷……”王金元手中拿着抄来的皇榜,寻到了方继藩。

    方继藩嫌弃的看他一眼:“干什么,以后没什么大事,别来打扰本少爷,有些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王金元早已习惯了方继藩的‘坏脾气’,便像哄着孩子一般,不疾不徐的取了抄来的皇榜:“定下来了,春闱定在明岁的二月二十二日,主考官乃是谢迁谢学士。”

    方继藩一听,愣住了。

    谢迁。

    居然历史没有改变,终究,题目还是谢迁。

    那么,这一场科举的考题,是否会变化呢?

    若是不会变化,那就厉害了啊。

    要知道,西山书院,每日都在做题,这做的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其中,方继藩将弘治十六年的考题,偷偷的夹抄在了其中,不显山露水的,让这些预备要考的考生做过几次。

    平时让这些家伙天天做题,考验的是他们做题的能力。

    毕竟会试有几场,而真正决定录用的,还是八股,八股只考一场,一场就是一天,一天时间,要做出文章,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其实都是一次考验。

    针对八股的考试,靠所谓的理解圣人的经典可不成,得研究和琢磨,专门针对八股,进行训练。

    因而,西山书院这一科的考生们,每日啥都不做,就是进行这种训练。

    当然,他们的基础还是有保证的。

    能考中举人的人,水平太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有了专门的训练之后。

    在他们做过无数次题之后,那么,其实就算出的题,不是方继藩想要的那个,对于这些考生而言,其实问题也不大。

    因为许多题,本身就是互通的。

    只要融会贯通了做题的技法,方继藩也深信,这些人考中的可能性很高。

    当然,若是考试的题,恰好考生们作过,即便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做题的细节,可对此题如此熟悉,想要考中,却是不难了。

    总而言之……

    方继藩得知这一科乃是谢迁,乐了:“噢,谢公啊,谢公虽脾气坏了一点,却是个极公正廉明之人,有他做主考,我很放心,怕就怕朝廷所托非人,请了个不着调的家伙做了考官,徇私舞弊,破坏了科举的公平公正,这才可虑。可现在嘛,哈哈哈哈……”

    谢公对别人公正,可对我方继藩而言,其实就是天大的好事啊,一窝磨刀霍霍,且经过了科举做题苛刻训练,有一定儒学功底,甚至还可能对试题耳熟能详的考生即将出栏。

    他们将走出西山,迈向全新的世界。

    王金元却显得有些紧张:“少爷,说实话,外头有些闲言碎语,他们说,您……”

    “懒得理他们,他们不服气,欢迎他们来找我,本少爷是很喜欢讲道理的。”方继藩摆摆手。

    …………

    温艳生的调料已经制成了。

    方继藩亲自试了试。

    温艳生对于方继藩,很是感激。

    因为这调料,还多亏了方继藩的一些‘指点’,才使他有了灵感。

    最终,他从玻璃瓶里,倒出了一堆粉末,这粉末,便是添加了许多调料,最终经过熬制,再进行烘干之后的成品。

    方继藩弓着身,仔细的看着这些粉末,抬头:“能吃?”

    “能吃。”

    方继藩便用手指头,捻了一些,轻轻的放入口里。

    味道有点咸。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还没有放进食物里呢,不过……能感受到一股鲜味,这味道……

    方继藩咂咂嘴。

    还真有些像后世的十三香。

    温艳生很厉害嘛,果然他对调料的理解,和后世的烹饪不谋而合。

    方继藩乐了:“找个没有下厨的傻子来,让他来做一桌菜,就用这调料!”

    温艳生苦着脸:“哪里有傻子,西山的人,都挺聪明的。”

    “谁说没有?”方继藩反驳。

    …………

    片刻之后,正在操练飞球营的新安伯杨彪便被寻了来,一听恩公召唤,他美滋滋的跑来了。

    “恩公有何吩咐?”

    温艳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杨彪乐了,这个老先生,怕不是傻子吧。

    方继藩道:“做过饭菜吗?”

    “做过。”杨彪点了点头:“熬过红薯粥。”

    “不错,那就你了,来,给我做个菜瞧瞧。”

    杨彪呆住了:“恩公……这……这……俺做的不好啊。”

    “要相信你自己,你行的。”方继藩鼓励他。

    杨彪疑惑的样子,点了点头:“好,恩公吩咐,小人来做便是。”

    到了灶前,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大黄鱼早就开膛破肚,清理的很干净。

    杨彪道:“恩公,我想撒个尿。”

    方继藩道:“哪里这么嗦,先炖了鱼再说。”

    “噢,噢,那俺憋着。”杨彪又乐了。

    爱笑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坏。

    他憋着尿,温艳生亲自给他烧灶,杨彪则手忙脚乱的给灶添水,接着摸着自己的脑袋:“接下来,干啥?”

    方继藩觉得这家伙真傻,汗颜道:“放鱼。”

    “噢,恩公真厉害,什么都懂。”

    坐在灶前烧灶的温艳生心中火起,忍不住想骂,两个白痴,放个屁的鱼,该先等水沸了热锅之后,再放鱼。

    然而,温艳生还是住了嘴。

    毕竟,这是试验这作料的用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厨艺,将来这作料要卖出去,走进寻常百姓家,就必须得接受一群啥都不懂的厨子,若是连他们做的菜,通过作料味道都不错,自己的作料才算成功。

    杨彪放了鱼,又摸脑袋:“然后呢?然后做啥?恩公,我真尿急了。”

    “……”方继藩无言:“去吧,快去快回。”

    这一尿,就是足足半盏茶功夫,方继藩实在无法理解,为啥,竟可以历时如此之长,你大爷,为啥你不去申请吉尼斯纪录?

    杨彪才一面绑着裤绳,一面匆匆回来,一看锅,啊呀一声:“水要烧没了。”

    方继藩大骂:“赶紧,放作料。”

    “噢。”杨彪才恍然大悟:“作料,作料……盐呢?”

    他放了一点儿盐,接着……有点懵:“接下来该放啥。”

    “放这个……”方继藩指了指温艳生的调料。

    “放多少?”

    方继藩觉得自己的修养已经彻底的被磨了个干净,却深呼吸:“随你。”

    杨彪便一股脑的放了一些。

    紧接随后,这鱼几乎要烧干了,好端端的鱼汤,成了清蒸大黄鱼。

    杨彪匆匆将这鱼盛上来,除了鱼之外,还有一些汁水。

    “好吃不,好吃不,看着挺香的。”杨彪颇有成就感,乐了。

    方继藩警惕的看着鱼,香,好像是挺香的,只是……

    方继藩道:“你来尝尝看。”

    “噢。”杨彪颔首点头,伸出了手指,在这鱼身下的汁水里拌了拌……

    “……”方继藩以为,他该拿筷子的,可是……

    他心里恶寒。

    这汁水便沾在了杨彪的手指上,杨彪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起来。

    方继藩紧张的看着杨彪。

    杨彪舔着自己的手指,脸色沉默了很久,将手指取出,咂咂嘴,突然道:“真香啊……哈哈,哈哈我老杨,也会下厨了,快来,快来试试看,看看好吃不。”

    “恩公,你来尝尝。”

    方继藩沉默了很久,才道:“乖,别闹,恩公旧疾犯了,不能吃鱼。”

    接着,方继藩看向温艳生。

    温艳生想死,可显然,这是他自己的作料,连杨彪这样的傻子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这考验了他的作料成败。

    温艳生硬着头皮,取了筷子,很小心翼翼的拨开了一片鱼肉,深吸一口气,幽怨的看了方继藩一眼,将这鱼肉放入口中。

    他耐心的咀嚼。

    口中……那作料与鱼肉混杂的香气刺激着他的味蕾。

    味道……竟不坏。

    “不错!”温艳生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的很不错,定远侯可以来尝尝。”

    温艳生眉飞色舞。

    方继藩摇摇头:“下次。”

    成功了。

    温艳生接着将鱼肉吐出来,之后,取了水漱了口,这才喜滋滋的道:“这作料的效果,比老夫想象中要好的多,哈哈……”

    方继藩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不会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吧。

    ………………

    第五章送到,手已残。

第五百五十八章:桃李满天下

    可方继藩看了看那大黄鱼,还是打消了想去尝试的念头。

    无论如何,这作料算是成功了,至少部分成功。

    接下来,便是招募人大规模制造了。

    推广的事儿,反正不必担心,西山的买卖已经越来越大,和不少商贾,都有接洽,譬如那些煤商,还有玻璃和眼镜的商贾,这些人,可是三天两头要来西山的,早和王金元打成了一片。

    而今,毛线也开始热销,不少的商贾都来订购。

    有了这些基础,凭着这些供货商的关系,只要西山有好货,销路是不必愁的。

    眼下的问题就在于,给这作料取个好名儿了。

    温艳生绞尽脑汁,倒也想了几个,不过都太文雅,用方继藩的话来说,就是读书人的玩意。

    方继藩宛如智障一般,看着温艳生,沉默了很久:“作料,是卖给天下人的,不是卖给读书人的,读书人又不下厨,温知府这些名儿,对他们而言……咳咳……”

    温艳生脸一红:“却不定远侯,可有什么想法?”

    方继藩沉吟道:“叫温艳生十三香吧。”

    “啥?”温艳生愣了很久,觉得有些粗鄙。

    方继藩解释道:“为何直接具名呢,这是一种暗示,人家看了温艳生这三个字,定会在想,此人是谁,到底是做什么的。可他们在想,既然敢具名上去,这温艳生三字,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厨子,定是天下皆知,只是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的人。单凭这个,就足以令人信服了,是不是?”

    温艳生汗颜:“说的有些道理。”

    “而且直接具名,也说明了温先生信心十足,且人们记住了这个名字,便想起了作料,渐渐的,朗朗上口,想不出名也不成了。作料的包装,就用玻璃瓶子,半斤一装,价格嘛,反正前期生产的可能不多,可以适当的高一些,先推广开,等将来开了销路,生产的多了,再降低成本。”

    温艳生哂然道:“商业经营之事,下官懂得不多,自然是定远侯安排即是。”

    方继藩一摊手:“其实我管的也不多,王金元那厮精力充沛,让他来做即可。你我是伯牙和钟子期,买卖的事,交给那些俗人去吧。温先生,我饿了。”

    “……”

    年关的时候,方家很热闹。

    到了大年初一。

    方继藩很不情愿的起了个大早,接着就是弟子和徒孙们来拜见,欧阳志领着众师弟,先来给方继藩行了师礼,接着便是十五个举人,以刘杰为首,再之后,是沈傲一群徒孙。

    人数太多,弟子还好,毕竟方继藩只有七个,勉强还记得住,可这一窝蜂的徒孙进来,乌压压的,方继藩见人头攒动,刘杰诸人一齐作揖,众人齐声道:“见过师公。”

    十五位师兄即将参加科举。

    而有一位叫沈傲的同窗,竟直接封侯,沈傲就在其中,和方继藩一样,都穿着钦赐的飞鱼服,精神奕奕,惹来无数同窗的羡慕,这令许多人看到的是希望啊,跟着师公有肉吃。

    方继藩压压手:“好好好,都起来,师公很器重你们,尤其是刘杰,刘杰,你上前来。”

    刘杰上前,作揖。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他:“你爹还好嘛?”

    刘杰道:“师公,家父还好。”

    方继藩感慨道:“小刘……身子好,师公也就放心了。”

    刘杰沉默。

    他没话说。

    堂中诸弟子们,也无话可说。

    刘公是刘杰的爹,方继藩乃是师公,足足高了一个辈分,即便方继藩当面,不敢叫一声小刘,可关起门来,叫一声小刘装装逼,这……总没人有意见吧。

    众徒孙们一个个看着师公,眼睛有些红。

    师公就是厉害啊,连当朝首辅,都只是叫一声小刘而已,这满天下,谁有这样的气魄,难怪出门在外,听人说自己是西山书院出来的,这上至公卿,下至寻常的三教九流,都对自己客气许多,师公的名号甩在大街上,那真是声名赫赫。

    方继藩道:“此次科举,可有几分把握?”

    刘杰刷了两年的题。

    说实话,西山书院,果然不愧是新学,反正一开始,大家入学的时候,因为此前的基础都是理学,所以对程朱老夫子,心里还是敬佩的,即便认同新学的人,对理学也不会有太多反感。

    可这么一刷题,说实话,成日都是代圣人立言……怎么说呢,就是程朱代表了孔孟,而诸生们,再用程朱版孔孟之道来做题,这每日刷着刷着,连刘杰这样的老实人都想吐了,每一次刷题的过程,都饱含了无数对程朱的怨愤,若不是为了科举,早他*的将笔一丢,将这程朱的书烧个一干二净。

    刘杰道:“学生在学里,尽力学习,蒙师公和恩师以及诸师伯、师叔们的教诲,学问有所精进,此番春闱,学生定当尽力而为。”

    方继藩颔首点头:“如此甚好,我历来很器重你,不要令我失望。”

    刘杰眼眶一红,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形同于父子,且不说在世俗之中,弟子若是对师长不敬,从此声名狼藉,会被万千人唾弃,一辈子翻不了身。在这种风俗的影响之下,往往弟子对自己的恩师和师公,都是敬若神明一般的。

    刘杰拜下:“师公与恩师谆谆教诲,学生没齿难忘,学生若能金榜题名,定当好生侍奉师公。”

    方继藩压压手:“好了,师公很忙,你到一边去,下一位。”

    另一举人便上前:“师公……”

    “你叫什么?”

    “吴嘉。”

    方继藩道:“噢,想起来了,难怪这样眼熟,师公也很器重你。”

    “学生……”吴嘉叩首:“学生蒙师公授业之恩,结草衔环,难报万一。”

    方继藩心里想,古人还是厚道啊,若换到上一世,自己这样的老师,早被学生打死了,尊师贵道这个传统,还是很好的。

    忙碌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将他们打发走了,却是朝廷敕封的真人李朝先来了。

    李朝先一身名贵道袍,坐着四人抬的大轿,左右有仙童数人在旁护法,身后诸弟子尾随,浩浩荡荡,下了轿,投了道帖,他身上的道袍,丝绸制成,甚是夺目,这也衬的他一身仙风道骨,待到了厅里,一见到了方继藩,啪嗒一声,直挺挺的跪下:“小道李朝先,拜见师叔。”

    脑袋磕下,恨不得将这脑袋埋进地里,方显对师叔的尊敬。

    方继藩觉得头痛,噢了一声:“为何早不来?”

    “今日大年初一。”李朝先道:“英国公奉旨至太庙祭祖,小道也接了皇命……”

    方继藩摆摆手:“知道了,怎么样,近来如何?”

    李朝先道:“蒙师叔的厚爱,小道日子倒还过得去,主要是给京里的公侯,还有遍布北地各家的王府去做做法事,各家对小道,还算过的去,师叔,要不,小道也给太师叔做一个道场吧,自然,是万万不敢收师叔的银子的。”

    方继藩一听银子,打起精神:“且慢着,你给别人做道场,一场多少银子。”

    李朝先道:“方外之人,不收钱,各家赏赐多少,也是没有定数,他们自己看着给,多的,银万两,玉如意、字画什么的都有。即便是少的,几百两银子,再添一些谢礼,也算是尽了心了。偶尔,也有人愿意给一些土地的……”

    方继藩倒吸一口凉气:“小李子啊,你这真人,做的比我还要滋润啊。”

    李朝先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道:“师叔这样说,小道便不安了,师叔乃是小道长辈,这龙泉观收益多少,不也是师叔的吗?要不,明日小道命人取龙泉观的账簿来,请师叔过目。”

    方继藩呵呵一笑:“难得你有孝心,起来说话。”

    李朝先便起来:“当然,而今龙泉观能声名鹊起,也和师叔有关系,自从上一次祈了雨,小道便声名远播了,不只朝廷封了真人,便是在京里,也有许多人信服,这是拜师叔所赐,小道是个有良心的人,师叔但有所命,小道随时恭候差遣,要钱要粮要地,便是小道自己,也都是师叔的。”

    这话,很悦耳。

    方继藩终于明白,为啥领导身边总是围着马屁精了,因为真的听得很舒服啊,方继藩道:“这便好。”

    “还有一事,过些日子,大真人将至京来,前来朝拜天子,不知师叔是否有兴趣,去迎接一下。”

    大真人……也即是张天师。

    只不过太祖高皇帝不太喜欢有人叫天师,直接虢夺了天师尊号,从此,便也成了真人了,不过,虽是如此,正一道内部,还是将其尊为天师的,而官面上,则称其为大真人。

    这位大真人既是天下最重要的是宗教领袖,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大地主,有多少地呢,天知道……

    方继藩板着脸:“他是什么辈分?”

    “这……”李朝先沉默了一下:“理当和小道同辈,不过……”

    “这就对了。我方继藩,身为尊长,岂有迎他小辈的道理,一点规矩都没有,乱说话,罚你三万两银子,明日不送来,打死你。”

第五百五十九章:君忧臣辱之时

    李朝先面带微笑。

    居然……没有一丁点伤心的感觉。

    或者说,师叔说出这番话,没有给他一丁点的违和感。

    这就是师叔啊,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他忙是拜下,诚惶诚恐:“是,小道胡言乱语,惹师叔生气了,三万两银子,明日送到,师叔不要生气,若是因此而气坏了身子,小道万死难恕。”

    方继藩后悔了。

    这家伙,确实是发财了啊,早知如此,应当狮子大开口的,三万两银子他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李朝先下午,还得赶一个法事,所以正午留在方家陪方继藩吃了一些糕点,便匆匆去了。

    临行时,他又给方继藩郑重其事的行礼:“师叔还有什么差遣吗?”

    方继藩摆摆手:“滚。”

    李朝先乐了。

    这一声滚,很多日子没有听到了,透着亲切、自然,说实话,这些日子忙着事业,不,是忙着超度亡灵,给高门大族们祭祀祖先,李朝先是忙的脚不沾地,实是没功夫来拜见,人在外四处奔波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一点什么呢?

    今日一听这清亮的滚字,李朝先想起来了,就缺这个字啊,这一听下来,浑身舒泰,顿时给自己疲惫的身体,注入了新的能量,他深深行了个道礼,依依不舍道:“师叔,告辞。”

    门生故吏也是有坏处的。

    这大年初一,一个接一个的门生故吏来拜访,实在令人讨厌,方继藩的耐心,已磨了个干干净净。

    今年这年,没法过了。

    终于过了十六,宫中却传出了消息,陛下龙体,略有不适。

    难怪这些日子,朱厚照都不见人影,方继藩心里还嘀咕出了什么事。

    他陡然想到,弘治皇帝驾崩是在弘治十八年,不过到了弘治十六年,身体就已开始虚弱了,史料之中,弘治皇帝在十六年开始,便极少召见大臣,当时人们猜测,是不是弘治皇帝到了晚年,是否开始沉湎于宫中的某些不可描述的娱乐,开始松懈。

    这些流言蜚语,其实是可以理解,皇帝突然就不见外臣了,一般的事务,也都交给别人去处理,而且,弘治皇帝现在三十多岁而已,正在盛年,怎么就突然如此了呢。

    等到弘治十七年之后,人们才意识到,皇帝身体欠佳,至十八年,驾崩,这两年的时间,弘治皇帝几乎都在病中度过。

    方继藩听闻到龙体欠佳的消息,于是便请求觐见。

    不过没有得到宫中的准许,命他好生协助太子,署理镇国府事务。

    没办法,方继藩只好找了欧阳志,欧阳志乃是伴驾的待诏翰林,此时陛下身体不好,他也需时刻陪伴在陛下身上,同时,随时记录陛下的言行举止,作为翰林院修撰实录之用。

    欧阳志凝视着恩师,朝方继藩点点头:“是,恩师,陛下近来,身体都有些不好,勉强能视事,平时都是疲惫不堪,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而今都伴在帝侧,太医们用了许多药,也没见好。”

    方继藩不由唏嘘:“陛下的病,是何症状?”

    “腹中胀痛,微热,全无食欲……”欧阳志沉默了片刻:“御医的诊断,各有不同,有人说染了风寒,也有人说,乃天钓症,更有人说……陛下……肾……”

    “肾亏?”

    方继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了得。

    陛下才一个妻子而已,又没有嫔妃,这样都能肾不好?

    不过,从欧阳志的描述来看,怎么听着……这像是……像是……阑尾炎呢?

    确实许多症状都对的上,方继藩也不敢确定。

    倘若是阑尾炎,这就有点懵逼了,在这个时代,阑尾炎被称之为‘天钓症’或者是‘肠瘫’,总而言之,这玩意可能在后世是小病,一般得了这个病,医生都会轻描淡写的来一句‘割了吧,割了就不疼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人们根本没法割这玩意儿,这不割,留在腹中,便只能一直任其溃烂胀浓,引发各种可怕的疾病,至死方休。

    这几乎已形同于是绝症了,只能等死。

    方继藩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再去探探好,且听听大夫们会诊的结果,还有任何症状,要随时禀报。”

    欧阳志颔首点头,行礼:“学生知道了。”

    方继藩心里唏嘘。

    真的是阑尾炎吗?

    可阑尾炎怎么治啊。

    开刀……

    好可怕。

    摇了摇头,此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还早着呢,这腰子还能疼一年半载,才真正会害了陛下的性命。

    内宫之中的隐事,终究暂时还没有传出宫外,大家只是发现,陛下几乎开始深藏不露起来。

    这倒和成化年间时,躲在深宫里求仙问药的成化先皇帝一样,给人一种不太愉快的记忆。

    春闱……转眼将至。

    方继藩为了此次春闱,也费了极大的心,太子而今不见踪影,方继藩倒是想治陛下的病,却又不敢治,现在不治还能活,若是自己斗胆去治,驾崩了,这算谁的?

    只能以拖待变,再看看情况才好。

    内阁大学士谢迁主持今科科举。

    于二月十五这一日,便已入驻贡院。

    此时,人们不再关注宫内之事了。

    据说是前几日,陛下还是召见了谢迁,而谢迁观察过陛下,陛下显得有些虚弱,不过在见谢迁时,精神还算好,询问了关于科举的事,让谢迁择选良才,以充庙堂,接着又嘉许勉励了几句。

    谢迁预备告辞时,他看到了弘治皇帝略带悲哀的眼睛。

    谢迁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没来由的,居然泪水磅礴,又拜倒:“陛下是否龙体欠安。”

    这句话是极不得体的,方继藩那种脑疾少年信口来问,倒也无碍,可谢迁作为老臣,不该这样问。

    且不说外臣不宜询问陛下的身体状况,因为这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疑窦和猜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作乱呢。

    可谢迁还是问了。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道:“卿乃贤良,朕之肱骨,朕托付抡才重任,万不可懈怠,好生用命即可。”

    没有得到答案。

    这却令谢迁心里更是抑郁,他知道,若是陛下只是一般的疾病,不会如此的。

    领了使命,至贡院之后,亲率诸考官拜见了明伦堂中的圣人画像,谢迁定下了神,不再多想。

    天下各府县的考生,尽都到达,人们对于这一次的科举,有许多的非议,其中有人暗中将矛头,指向了西山书院,认为西山书院不习程朱,这八股文,到底能做的出吗?

    在这议论纷纷之中,西山书院十五个举人,已经摩拳擦掌了。

    二月二十二日,清晨。

    刘杰领着十四个师弟,清早便提着考蓝,出现在了方家。

    他们是从西山书院出发的,也没有回家,直接预备了考蓝之后,便一齐到了方家门外,听说师公还在熟睡,没有起来,刘杰等人也不敢叨扰,便与众生一齐在方家仪门之外,拜倒,行了谢师之礼,接着刘杰起身,领着诸师弟往贡院去。

    可就在这方家不远的街角。

    在这大清晨,曙光未露,宛如浓墨一般的天穹之下,一顶轿子,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轿帘子掀开了一角,恰好见到了自街头而来的一行考生擦身而去。

    坐在轿子里的人,深深凝视着,接着一声叹息。

    刘健一宿未睡,在这轿里足足等了一夜。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从西山书院出发,也不可能带着同窗们归家和自己见上一面,但他和同窗定会途径方家时,答谢恩师,于是,在这必经之路上,刘健等了一夜。

    他没有从轿子出来,只看着暗暗的街角灯火之下,刘杰意气风发和同窗们说着什么,匆匆自轿前走过。

    刘健的心里……一下子暖和起来,比毛衣覆在身上还要暖和。

    等人已远去,刘健依旧还坐在轿里,似是缅怀着什么,想着刘杰自出生起的样子,想着他牙牙学语,想着他蹒跚学步,想着他也曾年少轻狂,又历经了屡试不第的打击,接着,重新复起……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如幻灯片,定格成了一个个画面,却又飞快的在刘健的脑海中轮转。

    刘健微微一笑,吁了口气。

    “老爷,您已一宿未睡了,还是赶紧回家歇一歇吧。”轿夫低声道。

    刘健坐在轿中,捋须:“入宫吧,时候已不早了,入宫当值去吧。”

    “可是……”

    “现在陛下龙体欠安……”刘健叹了口气:“此君忧臣辱之时,岂容后乎?内阁还有许多奏疏,等待老夫署理,出发吧。”

    轿夫不敢再劝,轿子起了。

    而刘健坐在轿中,心里既满怀着对儿子的希望,又带着对宫中的担忧。他和陛下,君臣之情,非同寻常,而今,陛下病倒了,自己不是大夫,不能救治陛下,唯一能做的,只好用这无用的残躯,尽力去为陛下分担一些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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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崛起吧!西山书院

    每至科举,难免迎来无数人的关注。

    今科也不例外。

    尤其是上一次,西山书院一口气中了十五个举人,更是震撼了京师。

    以至于来赶考的外地举人,也听闻了此事。

    这难免就有些让人不太服气了。

    北直隶的贡生一向在科举之中水平有限,西山书院还能翻天不成。

    虽说当初,那西山书院的开拓者,曾直接揽入六个进士,可大家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刘杰与十四个同窗已至贡院,贡院之外,早有无数考生在此焦灼等候。

    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多为同乡,彼此之间相互议论着什么。

    等到一声炮响,贡院的大门大开,刘杰便与同窗们鱼贯而入。

    明伦堂里。

    谢迁端坐其中。

    因为上一次,居然出现了可疑的泄题案,虽然最后查清楚了,这不过是有人诬告,俱是子虚乌有的事。

    可是……

    为了防止发生上次的意外,谢迁至今,也没有将题放出来,哪怕是陪考的考官,他也没有泄露只言片语。

    眼看着时候不早,所有的考生都已入座,便有书吏来禀奏一番,谢迁淡淡道:“出题吧,题为‘不可以为道’。”

    片刻之后,题便举牌放了出去。

    刘杰入了考场来,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从前的自己,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信心早已被消磨了个干净。

    此后,因为拜入了西山书院学习,这才高中了北直隶乡试第一,人生自此改变。

    可是……

    刘杰心里忍不住在想,这一次,还有这样的幸运吗?

    每日闷在西山书院里读书做题,他早已麻木了,麻木到脑子里都充斥满了之乎者也,如今,终于要一较高下了。

    可这题一放……

    刘杰脸色一变。

    “不可以为道……”

    这道题,多么的熟悉啊。

    此句出自中庸,表面上,是说‘不可以为道’,可实际上,这一句的开篇应当是‘道不远人’。

    其实这句话,也说明了大道至简的道理,孔圣人认为,真理就在人的身边,并不复杂。

    只是程朱的解释,却又不同罢了。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刘杰发现,这道题,他做过。

    不,何止是做过,而是一连做了三篇,每一篇都觉得不满意,于是先生进行讲解,讲解之后,继续重新去作。

    人就是如此,倘若是有一篇文章,有人讲解给你听,可能一年半载之后,你早忘了个干净,可自己做过的题,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刘杰做过许许多多道题,哪怕闭着眼睛,都已能下笔成章了。再加上这道熟悉不过的题……

    刘杰猛地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作的题,最终,还出现了几处错误,专门被指摘出来。

    而现在……

    猛地,他的眼眸张开,这眼眸里,发出了亮光。

    他微微一笑,也没有沉吟,而是直接下笔。

    不断刷题的经验,使他只需想好了破题,就如填空一般,将这八股文章填充进去,甚至根本不需进行太多的推敲和思考,这几乎已形同于是条件反射。

    小半时辰之后,一篇八股文已经做完。

    而其他人,还在苦思冥想,有人勉强开始动笔了,却还在努力的细嚼慢咽着每一个字,也有人,显得出奇的谨慎,这毕竟是牵涉到了自己人生的重大考试啊,因此,虽胸有成竹,却还是握着笔杆子进行思索。

    也有人,有点懵,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破题之法来,额上已是冷汗淋淋。

    一天时间,想到破题之法,还需写出一篇文章,这文章绝不允许有一丁点地方逾越了八股文的规定,哪怕是,里头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要求是代圣人立言,也即是说,这不是你说什么,而是代圣人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要堂堂正正,要蕴含孔孟之道,更重要的是,还需符合程朱之学的道理。

    这几乎形同于刀尖上跳舞。

    以至于古代多少文人墨客,又有多少才子,最终都被这八股文刁难,穷尽一生,依旧落榜。

    就在所有人还在为难之时。

    刘杰已经开始了第一次校对。

    他取出另一份草稿,开始斟字酌句的对自己的文章进行修改。

    哪一个地方用词还不够精炼,改。

    哪一个地方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意思,改。

    哪一处可能会使考官产生某种误解,改。

    他改完了第一稿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

    时间很充裕。

    可许多考生,却还在汗流浃背的对着空白的考卷发呆。

    而刘杰却不急,他开始第三次进行改稿。

    随后是第四次、第五次。

    等着稿子在他看来,已经全无破绽之后,他则另起了正式的试卷,对最终的稿子进行誊写。

    如此一来,一篇具有西山特色,犹如工业流水线一般的锦绣文章便算是彻底的做成了。

    天色有些暗淡,正午还未开始动笔的考生已是面带艰难,不得胡乱开始答卷。

    也有一些考生,清早做题,一字字推敲下来的文章,到了傍晚,才勉强落下了尾声。

    而刘杰却已万事俱备了。

    随着一声梆子响,今日的考试结束,书吏们开始收卷。

    而刘杰从容的出了考场,在考场之外,诸同窗已久侯他多时了。

    众师弟们朝刘杰作揖。

    刘杰随即,回之以礼。

    所有人,彼此会心一笑。

    一年多的辛劳,看来没有白费啊。

    …………………………

    方继藩心里惦记着科举的事,让邓健去贡院外头看看,自己则在家里等着消息,可没等到邓健来,却等来了朱厚照。

    朱厚照忧心忡忡的样子,见到了方继藩,急切的道:“糟了,糟糕了。”

    方继藩同情的看着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已经清瘦了很多,面上,也少了那一副逗比的样子。

    方继藩道:“殿下,还好吧?”

    “不好。”朱厚照摇头:“父皇怕是得了绝症了。”

    方继藩皱眉:“怎么就确定一定是绝症了。”

    朱厚照几乎要哭了:“御医们说的,已经下过很多药了,最终,御医们确认了,这是肠瘫,糟糕了。”

    果然是阑尾炎啊。

    这个时代,阑尾炎确实是不治之症。

    可放在了后世,却又是极少的手术。和割包皮差不多。

    说起个割包皮,方继藩还是很有经验的。

    只是……割阑尾,好可怕啊。

    方继藩看着朱厚照道:“现在病情如何?”

    朱厚照欲哭无泪的样子:“现在勉强恢复了一些,倒也能进食了,没有从前那样疼了,可是……”

    方继藩感慨:“愿陛下长命百岁吧。”

    朱厚照一把揪着方继藩的衣襟:“本宫来,是想请你想办法。”

    方继藩瞠目结舌:“这个……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朱厚照便哭天抢地,大明富有四海,臣民百兆,怎么就没有办法呢?

    他拉着方继藩的衣襟:“老方,我们是兄弟对的吧,我的父皇,便是你的父亲啊,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方继藩摇头:“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开玩笑,这真不是方继藩冷血。

    阑尾炎想要根治,现今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真要有办法,御医们肯定比自己更有经验和水平。

    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手术了。

    可让方继藩拿着刀子,在皇帝的肚皮上笔画?开玩笑,就算他敢冒这天下之大不讳,这个时代,手术条件简陋,死亡率怕也不低,这……岂不就成了弑君之罪?

    方继藩很为陛下担心,虽然朱厚照说什么他爹就是自己爹,感觉有一点耍*氓的意思,可是,本心而言,方继藩是真的对弘治皇帝有感情。

    朱厚照听了方继藩真的没有办法,顿时整个人颓然了,他呆呆的坐着,双目无神:“完了,家破人亡了,诶,本宫不想活了,母后……母后她也气急攻心,不知最后会成什么样子。还有妹子……妹子这些日子,伤心过度,昏厥了几次,她身子本就孱弱,也不知……”

    “啥?”方继藩道:“公主殿下她………”

    朱厚照朝方继藩咆哮:“为何本宫一提妹子,你就这样上心,我父皇你可有上心吗?”

    方继藩惭愧道:“我没有,你别胡说。我的意思是,方才殿下提到了公主殿下,我想,或许……可以用一个法子?”

    “你想到了?”朱厚照一把抓住方继藩,顿时大喜。

    方继藩叹了口气:“其实,殿下,这个世上,能救陛下的,只有殿下!”

    “什么意思?”朱厚照惊愕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道:“肠瘫的原理,殿下是懂得吧,也就是说,这下头的小肠,它坏了。”

    方继藩尽力的用比较容易接受的原理讲给朱厚照听。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就好像……殿下脸上长了疖子一样,久治不愈,而且伤口不断化脓,这时候,殿下会怎么办?”

    “割了他。”朱厚照斩钉截铁。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殿下果然是聪明伶俐,臣很佩服啊,没错,割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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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神医朱厚照

    哪里坏了就割哪里,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可这世上,却有一群脑子拎不清的人,成日琢磨着‘治病’,非要让这坏的地方复苏,而朱厚照显然已经一窥到了现代医学的本质……割!

    方继藩感慨道:“殿下这样的聪敏,如此洞若观火,直指本质的洞察力,五百年也难出一个,殿下不做一个大夫,可惜了。”

    朱厚照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深深的侮辱,一个当归和龟苓都分不清的人,你居然说本宫能做名医。

    方继藩凝视着朱厚照:“陛下所患的,乃不治之症,太子殿下想要救人,就必须逆天改命,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可太子想救陛下吗?”

    “想!”朱厚照没有犹豫,无论如何,他也要将父皇救活回来,可是……:“怎么救?”

    “殿下忘了,割啊!”

    “……”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可以割?”

    “可以。”方继藩道:“这东西留在身上,也是累赘,割了还省心一些。”

    他看到外头刘瑾探头探脑,朝刘瑾招招手:“刘瑾你来。”

    刘瑾吓的头皮要炸了,磨磨蹭蹭的进来:“干……干啥?”

    方继藩道:“你有被割的经验,你来告诉殿下,割了之后,什么感受?”

    “奴婢……奴婢……”刘瑾哭了,这是自己毕生的痛,他捂着自己心口,悲痛莫名:“不就是那样割吗?”

    方继藩道:“找谁割的?”

    “京里的王一刀。”

    方继藩颔首点头:“这王一刀的经验,可以借鉴,毕竟,想要使伤口不被感染,还有蚕室里的名堂,如何杜绝有害的细菌,想来,他割了这么多人,祖传下来,肯定有一套办法,下一次,得去请教一下他。”

    朱厚照听得脸都绿了:“父皇不要做宦官。”

    方继藩道:“殿下,臣的意思是,异曲同工,或者,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条条大路通京师。殿下想要救人,从现在起,就不可荒废了,先学如何消毒,对,先提炼出酒精来,还有营造蚕室,陛下的病,还没这么快发作,在这数月,或者是半年的时间里,殿下先寻豚来练习,在这豚身上,割下他的腰子,还得将它的伤口缝回去,要保证它还能活。等着豚身上练好了,就找人来练,咱们不是有不少的俘虏吗?他们已经很可怜了,断手断脚,下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殿下给他们割这腰子……”

    方继藩其实很想说阑尾,可细细一想,还是腰子比较通俗易懂。

    朱厚照奇怪的看着方继藩:“割了不会死?”

    “死不死,割了不就知道?”

    朱厚照颔首点头:“有道理,而后呢?”

    “割了十几个俘虏的腰子之后,倘若此后有三人连续都不死,那就可以寻肠瘫的病人了,给他们割,若他们能救治,或者,存活者不少,那么……太子殿下,亲自给陛下开膛破肚。”

    朱厚照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终于明白,为何要让自己来割了,方继藩这厮,肯定是不敢去给父皇开膛破肚的,他没这个胆子。

    可是……自己能成?

    方继藩深深的看着朱厚照:“殿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寻快锋利的刀,去寻求搭建蚕室的办法,还有寻觅消毒之物。除此之外,还需有麻醉之物以及防止炎症的药物,这事,一半交给刘瑾,刘瑾对蚕室和割东西的利刃比较熟,其他的如酒精之物,让臣来办,殿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手不要发抖,要心如止水,到时,有的殿下割了。”

    “……”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方继藩。

    可无论怎么说,信了也就信了。

    他决定试一试。

    那刘一刀,被刘瑾请到了西山来,一看到方继藩,吓尿了:“小的万死。”

    刘一刀名字就叫刘一刀,显然,这是他爹给他取名时,这个名字,代表了他爹对他寄以的希望。

    因为从洪武高皇帝开始,刘家在京师,就以切某些不可描述之物为生,这是祖传的手艺,因为割的多,且被割的人存活率极好,因而在太监界,刘一刀很有一些名望。

    方继藩和颜悦色的安抚他:“不要害怕,不是来揍你的,就是想请你帮忙,你祖传的那些东西,我没什么兴趣,也不想了解,可是……本侯爷现在需割一点东西,还得确保这被割的人不能死,你明白本候的意思吗?这……就需借助你的一些祖传手艺了,其一,是你的用药,其二,是你得在这西山,搭建出一个蚕室来,来来来……”方继藩看向身后的邓健。

    邓健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沓大明宝钞来,方继藩接过,拍在刘一刀手里:“这宝钞,面值五万两,去兑换真金白银,几千两现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统统都是你的,你也看得出,本候是个讲道理的人,对吧?”

    刘一刀手里抓着大明宝钞,脸色的难看,渐渐变成了喜悦:“侯爷威武,侯爷了不起,侯爷您真仗义啊。”

    方继藩拍拍他的肩:“不要溜须拍马,我拍马屁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不过事先说好了,你这蚕室还有一些祖传技法,倘若不怎么管用,这就说明,你敷衍本候,你看,你都拿了本候银子了,拿了本侯银子,却不好好办事,本侯打断你手脚,把你吊起来,暴晒个十天十夜,撒上点盐,制成肉干,再拿去喂狗,这不算过份吧?”

    “啊……”刘一刀吓尿了,他觉得手里的宝钞很沉,哭了:“我……我……”

    “好啦,现在开始,好好干活,拿出你家祖传的本事来,三天时间够不够?三天之内,蚕室要在这西山搭起来。”

    方继藩吩咐了一句,转头,便走了。

    他只信奉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自己毕竟给钱了,其他事,自然也就交给刘一刀了。

    除此之外,还有酒精,方继藩深信,蚕室确实有一定灭菌的能力,可要做手术,这酒精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好在酒精要提取起来还算容易,它距离寻常的酒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还差一个蒸馏的步骤。

    方继藩鼓捣了几日,便将这酒精蒸馏了出来。

    至于麻醉药,古法之中也有,只是效果嘛……当然不可能比麻药要好,当然,将就着用吧,疼肯定会疼的,可有啥办法呢?

    而真正麻烦的,却是抗菌消炎的术后药材。

    这一点,只能通过无数的药方,来一次次的检验。

    名医和庸医唯一的区别,在于实践。

    一个大夫,每天都有一个病人来给他治病,随你怎么治,三百六十五天下来,你想不成为名医都难。

    而庸医最惨之处就在于,他连实践的机会都没有,同样是手术,人家不放心让你上手,你只能抱着书本天天在那看着,如何练出那神乎其技的刀功?

    朱厚照这孩子,现在培养,其实还来得及。

    毕竟他几乎拥有无穷无尽的资源。

    蚕室很快搭建了起来,刘一刀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这蚕室密不透风,也不知撒了什么药,虽是药气冲天,不过这让方继藩觉得很心安。

    朱厚照和方继藩,也置办了一个行头,浑身穿着密不透风的衣服,这衣服专门的用酒精洗过,眼睛上,带着消毒过的护目镜,其他的一切器皿,大抵也是如此。

    中间是一个‘手术台’,手术台上没有豚,方继藩本来是想用豚来试验的,可仔细研究之后发现,豚居然没有阑尾,或者,即便它有阑尾,方继藩也不知在哪里。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请俘虏了。

    俘虏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体很健康,哇哇叫的用一种方继藩听不懂的语言似在痛骂,可他的眼底,却分明可以看到恐惧。

    这俘虏浑身已被剥干净了。

    朱厚照显得不好意思,他只好深呼吸。

    为了做着手术,俘虏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只勉强喝了一些粥水。

    他手脚都绑在了台子上,动弹不得。

    方继藩对他道:“不要害怕,腰子这东西,没什么用的,留着也是个累赘,现在帮你割了,以后就不担心得这不治之症了,这是为了你好,等割了之后,你若是活下来,我就放你回大漠去,你又可以骑马,可以做许多你想做的事了。”

    朱厚照看着,自口罩里发出声音:“他听得懂?”

    方继藩道:“听不懂才骗他,被抓了来,还想回去,他若是活下来,就抓他去挖煤。”

    朱厚照颔首点点头:“接下来,本宫该做啥?”

    “我想想……”

    有这么一瞬间。

    朱厚照觉得方继藩很不靠谱,父皇就靠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救活?

    方继藩想到了:“先给他喝臭麻子汤,有麻醉效果。”

    朱厚照道:“麻醉个什么,太麻烦了,痛就痛吧。”

    方继藩叹了口气:“得先检验这臭麻子汤有没有麻醉效果,将来陛下可能要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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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圣意

    朱厚照颔首点头,亲自取了臭麻子汤。

    这汤也不知有啥用,不过根据那刘一刀所述,是专门用来麻醉的,效果不错,祖传秘方,概不外传。

    而根据亲历者刘瑾的介绍,此汤喝下之后,确实头脑昏沉,浑浑噩噩,在被切的过程中,虽然还是会有一些的疼,却并不明显。

    于是,这鞑靼人一碗汤被强令着喝下,喝下之后,口里还骂骂咧咧,一副有种你放我起来的姿态。

    而他浑身被捆绑的牢牢的,自然也没有人傻到放他起来。

    渐渐的,这鞑靼人的叫骂声越来越微弱。

    最终………没了声息。

    看来,是臭麻子汤有了效果。

    这令方继藩有了信心,这刘一刀还是很有一手的,毕竟祖宗八代开始就切人那玩意儿啊,还真有几把刷子。

    朱厚照预备破肚,方继藩不由感慨:“鞑靼人真的浑身都是宝啊,在大漠的时候,可以做军功,到了关内来,不但可以挖煤,还可以用来割腰子练手艺,他们比鲸鱼还要厉害。”

    朱厚照皱眉:“别吵吵,我要切了。”

    “你切。”

    “切哪儿。”

    方继藩比划了一下鞑靼人的肚子,想了想:“我记忆没错的话,可能是这里。”

    “那我切了,死了别怪本宫。”朱厚照很干脆。

    他是习武之人,手中又有一柄手指长的利刃,利刃迅速的划破了皮肤,便见着吃了臭麻子汤的鞑靼人还是察觉到了有些痛,身子抽了抽。

    接着,不堪入目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方继藩忍不住道:“殿下,你切的太多了。”

    “你为何不早说。”朱厚照额上全是汗,一面道:“哪个是腰子?”

    “这个……”方继藩凭着记忆道。

    朱厚照很不客气,直接将那玩意拽了拽,利刃吧唧一下,东西便割了下来。

    “快,止血,上药。”

    二人忙活了老半天。

    最后缝线的时候,乃是朱厚照最得意的环节,他拿着鱼线,迅速穿针引线,到了最后,还给这肚子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接着,继续上金疮和止血药,最后,涂抹上酒精,一通忙碌起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刘一刀了。

    对于这外伤,刘一刀经验丰富无比。

    走出蚕室的时候,方继藩摘下口罩和护目镜,长吁短叹。

    朱厚照摘下口罩的时候,乐了:“哈哈,还挺有意思的。”

    方继藩对朱厚照的恶趣味,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擦拭着额上汗。

    “但愿………人能活着吧。”

    朱厚照想了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鞑靼人,四处烧杀劫掠,恶贯满盈,本宫早想砍了他们的脑袋……死了也是活该。”

    朱厚照是个乌鸦嘴。

    那鞑靼人确实是醒过来了,可没撑过两天,便一命呜呼。

    于是乎,寻了仵作来,寻求他的死因,最终才发现,他的手术位置已经感染。

    看来,还需寻找新的药来试试。

    朱厚照特意跑去寻了御医,又得了几个方子。

    朱医生是个勤奋的人,在第一个鞑靼人死了第二日,便开始继续做手术。

    这一次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那鞑靼人割了腰子,第二日,便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过了几日之后,便可以进一些流食了,伤口竟开始愈合,而阑尾的割除,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朱厚照生生的看着一个被自己开膛破肚的人,居然在自己面前呼吸,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人养起来,观察一个月。明日,我们继续下一个,本宫要将所有俘虏的腰子都割了。”

    而与此同时,两个徒孙,一个叫苏月、一人叫周元的家伙,则一直都负责记录。

    每一次手术,他们都会戴着口罩和护目镜进行观摩,将整个手术的过程记录下来。

    甚至,第一个俘虏死之后,仵作进行解剖,他们不但负责记录,而且将这死者的心肝脾肺也统统绘制。

    太子的手术,某种意义而言,乃是外科的宝贵经验,方继藩怎么肯轻易放过。

    人类迈向文明的本质,在于知识的不断积累,偶尔,出现一两个天才是没有意义的,若是无法传承,这天才在历史上就算再如何厉害,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而记录,同时进行传播,这才会引发某个领域向前发展的动力,后人是需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去开拓创新的,没有巨人的肩膀,他们也不可能凭空的发掘出奇迹。

    ………………

    弘治皇帝觉得这些日子,疼痛缓解了一些。

    可依旧没有多少的食欲,脸上几乎写满了病容。

    只是根据御医的奏报,似乎也只有天知道,何时会继续发作,此肠瘫之症,形同绝症,只能暂时靠药物勉强缓解一些,多则一年,少则数月,就极有可能……

    弘治皇帝从震惊,再到恋恋不舍,最后……他平静的接受了。

    人终有一死,当初他的父皇,为了长生不老,寻仙问药,可结果又如何呢?

    他才三十多岁,正在盛年,他上有祖母,身边有一个与他相敬如宾的妻子,而膝下有一双儿女,他原以为,自己本该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可惜……

    他表现的极沉默,在疼痛稍缓一些之后,便移驾暖阁,在这里,他召见了刘健和李东阳。

    刘健和李东阳行礼,忧心忡忡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则半躺在御案之后,身子显得孱弱,却异常平静的道:“前几日,朕身体欠安,许多事,不得不令刘卿家和李卿家处置,两位卿家,有劳了。”

    刘健尽力的抑制内心的情绪:“老臣惭愧,不能为君分忧,万死。”

    弘治皇帝摇头:“病痛怎么能分忧呢,好啦,卿家不必自责,寿数长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朕克继大统,蒙祖宗隆恩,君临天下,这十六年来,不敢说天下大治,却也勉强没让着天下的军民吃太多的苦,受太多的罪,朕知足了啊,唯一遗憾的,就是太子尚年幼,恐难任事,朕……唯一担心的就是他,自然,我们说远了,说的太远了。”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只会引来臣子们的担忧。

    自己的病情,到了这个地步,可不还有数月乃至一年的寿数吗?朕……还可以趁此机会,在太子克继大统之前,为他做一些事。

    他朝萧敬道:“萧伴伴,太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萧敬这几日,总是偷偷的抹着眼泪,此时听弘治皇帝问起太子,诚惶诚恐的道:“太子心中郁闷,在西山,刑罚鞑靼俘虏。”

    刑罚鞑靼俘虏……

    弘治皇帝只笑了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却还是道:“他就是这样,孩子脾气,朕知道他是为了朕忧心,其他的不论,可这孝顺二字,朕知道他是有的,都说天家无情,这是一概论之的说法,可朕和太子,却非比寻常,他若是心里闷得厉害,就由着他去吧,朕……已经没法儿管教他了,他对朕的管教,想来也多有怨愤,但愿,朕有朝一日,倘若真不在了,他念起朕对他的种种,总还晓得,朕无论是责打还是痛斥,对他……全是出于,朕的舐犊之情。”

    弘治皇帝的眼眶,竟有些微红。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啊。

    萧敬忙道:“太子殿下,自是对陛下满怀孝心的,他还说,要治好殿下呢,奴婢斗胆……从东宫的宦官那儿听来的。”

    弘治皇帝哂然一笑:“胡闹,他又不是大夫,这孩子,就是如此,许多事,他都不肯服输,太倔了。”

    弘治皇帝说到此,脸色却又低沉:“倔一些,本也不是坏事,可是……须知,有些事,可以不服输,可以不服气,可以倨傲,可以去争夺,去抢。可似此等天命,却非人可以斗,非人可以去夺的。朕反而想开了,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刘健忍不住抹着眼泪:“陛下洪福齐天……”

    弘治皇帝摇头:“别说这些了,谢卿家的会试主持的如何,朕在病榻上,心心念念,所思所想,都是这会试,这是抡才大典,多一些俊杰入朝堂,将来才可辅佐太子,才可谓他分忧。”

    弘治皇帝关心着会试的结果,他甚至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撑到殿试,亲自点选一批人才,为将来打算。

    他能所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禀告陛下,数日的考试,早已结束,现在谢学士,正在贡院,领着诸考官,批阅试卷,想来,这几日就会有结果。”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有些遗憾的道:“往年的时候,此时也差不多要放榜了,今年,竟这样的迟?”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病,使谢迁心里烦恼吧。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有了结果,立即报朕吧。”

    “臣遵旨。”刘健抬眸看着弘治皇帝,感慨道:“陛下这些日子,还需注意龙体才好,不可操劳,朝中的事,老臣会尽心的。”

    “嗯。”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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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代圣人立言

    贡院。

    谢迁显得有些不安,心里,有些系着宫中。

    不过这主考官之职,关系重大,谢迁不敢怠慢。

    只是这一科,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很浓……

    浓到了什么程度呢,就是谢迁发现,有为数十数张卷子,所作的答题,堪称完美。

    这种完美,绝对不是说文章读出来,能让人拍案叫绝。

    而是他发现,这十几封的试卷,几乎每一封,你都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

    他们的行书,你没办法拍案叫绝,却是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全文之中,没有一个错字。

    要知道,许多考生因为只有短短一日的时间,考的很急,所以偶尔有一两个错字,其实……考官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些文章,莫说错字,便连一个修改的痕迹都没有。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的破题,恰到好处,堪称收放自如,此后的承题、起股、二股、三股,每一个段落,哪怕在挑剔的考官,居然也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谢迁是有才情的人,毕竟,他是状元出身。

    可是看到这般‘工整’的答题,他有点懵了。

    今岁的考生……出了一群怪胎吗?

    所有的考生,学问有高低,才情有高低,哪怕是情绪,也有好坏,正因如此,所以考官能从中读出每一个考生答卷时的紧张,或是某些好文章的背后,那种挥洒自如。

    可在这里,谢迁一丁点情绪都没有读到,他努力的想挑点儿错,却发现,这些文章,堪称是范文,它压根不该是考生写出来的,而是在无数次修改之后,用来教授子弟读书的八股文章。

    谢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其他的考官也发现了问题。

    这就好像他们发现了某种怪异的事,因为在他们看来,考卷是不该完美的,即便是他们,让他们花费一天的时间做文章,也一定会有漏洞。

    于是有人卯足了劲,便是希望,能从这文章之中,寻出什么破绽。

    十几个考官研究了几天,一丁点错误都没挑出来。

    可怕的是,文章的行文,每一个用字,甚至每一个押韵,都是恰到好处,就好似,这个字,它本就该用在这里,哪怕是里头所用的之乎者也这样的字,也绝不会有任何混淆。

    考官邓毅乃是礼部抽调来的,他是成化年的二甲进士,在努力的挑错之后,他发现自己失败了,于是寻到了谢迁,将文章放到了案头上:“这些文章,太老辣了,谢公,这已不像是一日作出来的文章,倒像是一片八股文,经历了无数人的增减和修改,才最终作成,谢公,您说,这背后,会不会有问题?”

    谢迁看着邓毅:“考题,乃老夫临考时,才想出来的,在放牌之前,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若是有问题,问题就出在老夫身上。”

    邓毅吓了一跳:“下官绝没有怀疑谢公的意思,谢公清正,天下谁人不知。”

    谢迁倒还真不担心,有人指责自己舞弊,一方面,是自己乃是内阁大学士,又是此次的主考,能收买内阁大学士的人,这世上,还没有生出来呢。其次,是自己本就以清正廉明而著称。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陛下一定无条件信任自己。

    谢迁沉默了片刻:“其实,你若是不说,老夫也觉得奇怪啊,这几日,老夫故意让大家多阅卷几次,也正是因为如此,倘若出了个一篇两篇这样的文章,倒也罢了,毕竟,这世上说不准,还真有这样可怕的做题高手。”

    邓毅沉默了:“不知谢公有何打算?”

    谢迁苦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这些文章,哪一篇放出去,都堪称完美,唯一的不足,就是感觉……感觉……对了,老夫的感觉就是,他们的文章,没有任何的风格。”

    邓毅颔首点头,不错,谢公的这句没有任何风格,太准确了。

    谢迁又道:“可是,你忘了吗?”

    “……”邓毅看着谢迁,不解。

    谢迁淡淡道:“八股文的初衷,就在于代圣人立言啊。代圣人立言,岂可有自己的想法?”

    邓毅一脸诧异,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所谓八股,就是代圣人说话,也就是说,读书人做题时,不是用自己的口气,而是以圣人的口气,来对题目进行阐述。

    这样说来,这些文章,才是真正的八股,反而是此前的所有八股文,都不够代圣人立言,这是因为,其他的文章,无论是好是坏,都难免,添加了考生的情绪。

    “至于你问老夫怎么看,老夫能怎么看,老夫只是考官,考官是根据文章的好坏,来决定是否录取,这些文章,放在哪里,都是有资格录取的,不只如此,还完全称的上范文……老夫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得上榜。”

    邓毅苦笑:“下官只是担心,外头会有风言风语。”

    谢迁道:“若是让这些文章落榜,这所有的文章,无论上榜的还是名落孙山的,可都需公诸天下的,这样的文章都落榜,那才会引来无数人的风言风语啊。无妨,只要没有作弊即可,其他的,都不是你我所考虑的事。”

    “下官明白了。”

    谢迁低头,看着案头上的文章,苦笑。

    哎……

    这榜放出来,可能……又要引发天下人的汹汹议论了。也罢,也罢……

    ………………

    朱厚照端着碗,进了蚕室,在这蚕室里,一个手术之后,渐渐恢复过来的鞑靼人平躺着,在一旁,还搁着他的‘腰子’。

    这是第四个鞑靼人。

    除了起初的第一个不治身亡,其他三个,割的还算不错。

    朱厚照这才知道,原来人的体内会有血管,因而他特制了一个止血钳,为其止血。不只如此,酒精的作用很大,手术的过程和后期的处理过程之中,及时用酒精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消毒,能大大提高他们的存活几率。

    当然,开刀时,切口也很重要,切口一定不能过大,否则无法止血,因而,这就需他只开一个小口子,在这小口子的基础上,对其腰子完成切除的工作。

    缝伤口的时候,要注意的事也很多,缝线不必花哨,简单直接为好。

    术后这蚕室也是关键,不可让人轻易进来,过了几日之后,那伤患之处换了包扎,人也渐渐清醒,便算差不多了。

    当然……时机的选择也很重要,最好……是在冬天时做手术,在低温的情况之下,手术的成功率很高,术后的养护,几率也大了很多。

    第一次握刀的时候,朱厚照还很担心,总觉得这是极难的事,可现在,他一面的吃着面,一面低头看着病人后续恢复的情况。

    恢复的还不错,以后挖煤还是一把好手。

    他将面吃完,今日要做的一例手术,事关重大,是一个真正的肠瘫患者。

    得了肠瘫,几乎已形同于死亡,所以但凡得了此病的人,几乎已买好了棺材,预备后事了。

    当得知自己可能还有救,求生的本能,立即占据了上风。

    这患者叫钱贤,是个寻常的小商贩,他这两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不过喝了一些稀粥,接着被洗了个干净,已在隔壁的蚕室里被绑了起来。

    朱厚照吃饱喝足,接着到了另一旁的消毒室。

    这里,有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不过朱厚照已习惯了。

    而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方继藩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作为‘助手’,方继藩有些苦逼,他得负责进行清洗和消毒,等着朱厚照这大爷来。

    朱厚照站定,为了防止臭麻子汤的麻醉效果不好,所以在这钱贤吃过了臭麻子汤候,方继藩直接用毛巾塞住了他的嘴巴。

    朱厚照和方继藩的配合,很是默契。

    朱厚照率先道:“刀。”

    方继藩将消毒过的刀递了上去。

    朱厚照轻车熟路,迅速的在胯骨上方一指左右,轻轻松松的一刀下去。

    有些麻醉的钱贤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打了个激灵,清醒了,接着呜呜呜的发出了声音。

    他是来治病的啊,可是……怎么感觉这是在杀人,而且还是不给自己留全尸的那种。

    将死之人,若想活下去,这是本能。可即便不能活了,人也希望留个全尸,下辈子投胎转世时,也好有个完整的身体啊。

    他开始挣扎,可惜浑身早已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朱厚照低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倒是方继藩风趣的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别闹,小心连带着将命根子一道割下来。”

    “……”

    世界安静了。

    虽然钱贤还在呜呜呜的吃痛,想要叫唤,却至少,没有挣扎。

    朱厚照对方继藩道:“止血钳。”

    方继藩很快递上去。

    护目镜之后的朱厚照,眼里古井无波,他大抵止了血,接着,将那‘腰子’钳’出来了一些,这腰子显然比鞑靼人的糟糕许多,鞑靼人的腰子很新鲜,而这腰子,不提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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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放榜

    朱厚照只用戴着鲸皮手套的手往里一摸,大抵的寻到了位置,轻轻松松,手起刀落。

    那‘腰子’便切落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盘子里。

    紧接着,他开始缝针,手法很利落,三下五除二,伤口便缝合好了,随即便是用酒精继续涂抹,上金疮药,再贴上了绷带。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朱厚照天生有一双巧手,毕竟是练习过弓马的人,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的速度,甚至是捏着刀子,寻常怕都有手抖,这手一抖,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错误,就可能不小心将人家不该切的东西切出来了。

    可对朱厚照而言,这些都不是难事。

    一切完毕。

    此后,就是那苏月和周元两个跟班的事了。

    从蚕室里出来,朱厚照摘下了口罩,吁了口气:“今日这个病人,割的有些不利落。”

    方继藩则开始脱下大褂子,一面道:“臣怎么觉得,这一次手术极成功。”

    “成功还算成功,且看他术后的恢复吧。”朱厚照道:“可能是方才本宫饿了,所以有些走神,此人得的,乃是和父皇一样的疾病,却不知,割去了腰子之后,是否这不治之症可以痊愈。”

    朱厚照显得很担心。

    试验的结果很重要,割去了,就真的能活下去吗?

    更重要的是,这是不治之症,人们都说神仙都难救活的啊。

    朱厚照显得很不安。

    所以在次日清早的时候,他匆匆到了蚕室。

    蚕室里,很静谧,除了苏月和周元二人在此之外,其余人都不得出入,即便是朱厚照想要进去,也需换上酒精消毒过的褂子、口罩不可。

    “如何了?”

    朱厚照恨不得将迎面出来的周元拎起来,周元一见是太子殿下,忙道:“昨日昏迷了一日,到了子夜时分,才醒来,身子很虚弱,不过有好转的迹象,他的脉搏渐渐开始强劲,不过,还在继续观测,等伤口再好一些,便可喂他吃一点流食,殿下……不过从此前的经验来看,可能……”

    周元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可能……他能活下来。”

    “继续观察。”

    朱厚照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

    活了吗?

    这应该算是活了吗?

    却不知,割了之后,有什么后患,还得在耐心,耐心一些才好。

    他这般想着,又忍不住手痒了:“还有病人不,再找几个来,本宫一日做几例病人,都不在话下,有多少要多少。”

    朱厚照现在整个人龙精虎猛,有一种技痒的感觉,看到了人,就忍不住想抽出自己的手术刀,握着手术刀,就想给人开膛破肚,别人是看人先看脸,他看人却只顾着往别人的肚子下瞅。

    却也害苦了方继藩。

    任何一个刀法精湛的大夫,都是通过无数次手术积累出了经验,锻炼出来的。

    朱厚照要开刀,就不得不拉方继藩去,一个手术,足足小半时辰,前前后后下来,哪怕方继藩站着,这一日两三例下来,也足够方继藩腰酸背痛了。

    京师里不愁找不到肠瘫的人,太子的能量,足够保证每天都这样的病人出现。

    那此前割了阑尾的病人终于再第二日清早,身体开始康复了,虽然还得躺着,却已能进食,脑子也不再混沌,思维清晰。

    这一下子,让朱厚照吃了定心丸一般。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手术,接收的每一个病患,在手术过程中,发现问题,徐图找出改进的方法。

    …………

    到了第四日,贡院终于有了消息,会试的结果出来了。

    将在月底,也即二月二十八这一日,放出榜单。

    方继藩趁机,向朱厚照告了假,前去看榜。

    西山书院上下两百多人。

    除了参加会试的十五个举人考生之外,其余还有一百多个秀才,听闻师兄们即将放榜,个个摩拳擦掌,也都想去看看。

    方继藩很享受看榜时的气氛,便索性,组织所有师生都去感受一下气息,也算是……让其他人感受一下来自于科举的魅力。

    只有如此,刷题,才能使人快乐啊。

    于是乎,一大清早,乌压压啊的师生们便在西山集合了。

    欧阳志等人特别告了假,这些他们方继藩的弟子们带头,后头,则是徒孙辈的诸举人师兄们,最后,才是以沈傲为首的后进者。

    方继藩居然也头戴着纶巾穿着儒衫出来,这纶巾儒衫都是新的,显得很骚包,方继藩本就鲜明出众,骑着高头大马,甚是引人瞩目。

    反观其他师生们,就不同了,西山书院还是提倡朴素的,都是灰色的儒衫纶巾。

    众师生一见恩师(师公)出来,便纷纷作揖:“见过恩师(师公)。”

    方继藩大手一挥:“出发。”

    众人领命。

    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朝着京师出发。

    无论是心里忐忑的人,还是莫名激动的人,在方继藩的引领之下,和师兄弟们肩并肩,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这一行人入京,顿时引起许多人驻足。

    “这些人是谁?”

    “西山书院的读书人呢,这是要去看榜吗?你看,为首骑马的那个……乃是定远侯……他们……”此时,便有人声音压得很低:“这也太招摇了,这些读书人……太招摇了啊,定远侯一个武勋,却开设书院,教授人八股,明明他们对程朱无礼来着,说什么大道至简,不就是说程朱二夫子嗦吗?他们……”

    “慎言,你还敢多嘴,近来你没听人说吗?西山有人,在京里抓人,据说送去了西山,开膛破肚,心肝都给他们挖出来了,官府都不敢过问,竟还敢在此诽谤定远侯,不怕被人抓去吗?”

    这事……倒是有不少人暗中有耳闻,当然……具体如何,谁也不清楚,确实是听说西山有妖怪吃人,爱吃人的腰子,抓了人去挖心肝。

    一下子,所有人挤出了笑容,虽方继藩领着诸生们已留给了他们背影,方继藩身后,也绝没有长眼睛,可这一个个人,却是笑的灿烂。

    有人拍手:“好!”

    “好!”好声如雷,好评如潮。

    掌声久经不息!

    转眼,方继藩已领着人到了贡院。

    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方继藩驻马,大叫道:“不要哄抢上去,我们西山书院……温良恭俭让,师公平时教诲你们的话,要牢记在心!要有道德,要只廉耻!”

    这一吼。

    看榜的读书人豁然回首。

    看着身后,那一个个气势汹汹的西山书院诸生。

    还有手牵着马儿,面带善良微笑的方继藩。

    这西山书院四字,几乎就形同于和方继藩挂钩了。

    诸生一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方继藩的方向。

    许多人窃窃私语:“这是定远侯……”

    “准没错,是他。”

    “……”

    人群,居然开始慢慢的蠕动,在这尴尬的对视之后,竟有人开始徐徐的让出了道路。

    这条道路,直通榜下最佳的位置。

    读书人都很热情,这一点,方继藩感受到了。

    方继藩惭愧的朝附近的读书人一一点头:“惭愧,惭愧的很。”

    跨步向前,身后的诸生则是尾随其后。

    许多人看向方继藩的目光,是复杂的。

    关于方继藩身上的种种传说,太多了。

    此人发现了红薯和土豆,活人无数,但凡有一点良心的人,多少对他心生敬意。

    可又据说,此人挖人心肝,横行霸道,动不动就对人打骂,还有那翰林侍学王不仕,何等的清流,直接被这方继藩冠之以人间渣滓之名;那詹事府詹事杨廷和,更人素来为人敬仰,结果……名字被倒过来写,和廷杨之名,早已传遍天下,据说杨詹事气的要投井,幸亏有人及时给拉住了。

    就这么一个人,从前读书人对这等人的手段,全无用处,你弹劾他,人家一笑置之,不在乎,你写文章骂他,他依旧自鸣得意。可他对付读书人的手段,却是直接拿捏住了七寸上,你读书人要斯文,我方继藩就让你斯文扫地,你要脸,那方继藩就将你的脸摔下来,踩的稀烂为止。

    就如那杨廷和,人人都同情他,可但凡只要有人一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和廷杨三字,这几乎形同于成了条件反射,此时你心里固然同情,可还是免不得,与人会心一笑。

    总而言之,杨詹事很惨,仕途肯定是没了,没有人会提拔一个但凡有人想起他,就觉得搞笑的家伙,同情归同情,提拔和推荐是另一回事。一个清流,丢了至关重要的名誉,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许多人对方继藩,是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方继藩,居然觉得方继藩挺亲切的,带着这么多读书人,他的徒子徒孙们,也很和蔼。

    没有传说中那般的可怕啊。

    转眼,方继藩已至榜下,吉时未到,榜单还未张贴,自己已被徒子徒孙们拥簇起来,方继藩心里满怀着期待,刷题之法,效果肯定是有,可到底有多大的效果,却还是未知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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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霸榜

    当然,除了刷题,且还让人刷得想吐之外。

    方继藩最大的杀手锏,便是预知考题了。

    他不敢作弊太明显,却只需将这考题夹在上百个刷题的题目之中,就足够了。

    可即便书院再厉害,可也架不住人蠢如猪啊,倘若有人就是这样蠢,连刷题都刷不出个金榜题名来,方继藩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此时榜下寂静。

    方继藩身边,空荡荡的。

    却在此时,一个读书人居然挤到了前头来,他见方继藩身边有许多空位,居然就站在了方继藩的身边。

    方继藩用一种宛如智障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的书生。

    只见这书生一身穷酸的打扮,似乎也是来看榜的。

    最重要的是,一般的读书人,都是三五成群的来,毕竟举人们进京赶考,多是同乡结伴,可这少年书生,却是孑身一人。

    身上的儒衫,还打了补丁。

    可这家伙,一点都不介意,多半心里还在想,咦,这里居然空荡荡的,虽来得迟,却有这样的好位置。

    方继藩给了他一个白眼。

    书生似乎感受到了方继藩的不友善,居然笑了。

    他见放榜的还没来,便朝方继藩作揖道:“敢问学弟高姓大名。”

    学……弟……

    方继藩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似乎很年轻。

    方继藩道:“方继藩。”

    “方……继……藩……”少年书生顿时眼睛张大,瞪着方继藩,似乎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方继藩则是不大想再理他。

    这少年却是气鼓鼓的样子道:“可是那个坏人心术、误人子弟的方继藩吗?”

    “……”方继藩竟是露出了微笑。

    这样的小鱼小虾,还需自己出手?

    身后那一干徒子徒孙们显然已经听到这书生的话了,个个怒不可遏之态,有冲动的,甚至开始捋袖子了。

    方继藩便压压手:“不要冲动,要打待会儿打,先看榜,看完了再打。”

    好不容易的,总算压住了徒子徒孙们的小暴脾气。

    可这小书生非但没有在众怒中胆怯,反是凛然正气的继续道:“别人怕你,我徐傲凌可不怕你,我堂堂正正,圣人门下,你们西山书院,教授人一些什么东西……”

    徐傲凌?

    又傲又凌,听这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可事实上,这等被程朱洗脑了的小朋友,方继藩连揍他都没兴趣的。

    所有读书人都朝这看来。

    榜下,死一般的沉寂。

    在京师,没有人敢对方继藩说这样的话啊,虽然有些读书人,确实想大义凛然一番,然而他们还是理性压过了冲动。

    可是这徐傲凌,一看就是外乡来赶考的,年纪又轻,真真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

    许多人沉默,却也不禁佩服徐傲凌的勇气。

    却在此时,突的一声炮响,贡院的中门终于开了。

    这徐傲凌,显然还想继续说什么,无非是想要振振有词的说教一番,他是湖南人,性子烈,又因为年纪小,大家觉得这小伙子说话比较耿直,所以……自然到了京师,没人理睬他。

    可他却觉得,这是风骨,不能丢!

    方继藩的名字,他在客栈中是听人说过的,他从隔壁的读书人口里得知,方继藩招揽了很多读书人,提倡古怪的学问,为世人所不容,可这方继藩乃是当朝权贵,谁也不敢招惹他,任他恣意胡为。

    徐傲凌早就想让这方继藩知道,别人怕他,自己不怕……因为……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读书人!

    误人子弟,是很严重的控诉。

    徐傲凌却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观点。

    接着,放榜的差役已是敲着铜锣出来了。

    放榜了!

    徐傲凌总算收起了身上的盛气凌人,打起了精神,紧张第看着榜。

    第一张榜贴出来,在这榜的最末,徐傲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眼睛一亮。

    中了,居然中了!

    他可才十八岁啊。

    十八岁便金榜提名,虽然他的排名不是很好,差一点就名落孙山,可是……毕竟还是中了。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口里喃喃念道:“傲凌……终于不负乡亲们的重托……”

    他收了泪,侧目看了方继藩一眼,凛然正气的道:“我若为官,第一个便要弹劾你,因为我不害怕你,我徐傲凌就是要让你知道,权势滔天又如何?天下的读书人中,总还有人不会慑于你的淫威之下!”

    方继藩则是继续抬着头,紧张的看榜,没工夫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徐傲凌则是觉得自己一脚踢在了棉花上,顿时更气恼了。

    他依然傲然的昂首。

    他已金榜题名,小小年纪,虽排在榜末,未来却还是有一些前途的,他决心等中了进士之后,第一件事便要展现自己的傲骨。

    金榜题名,怒喝奸佞,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

    而他,已经做到了一半。

    却在此时,第二张榜贴了出来。

    方继藩身后,一个宛如智障一般的徒孙瞳孔收缩,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排名还不错,位列中游,若是殿试发挥正常,勉强能进二甲的水平,他激动了。

    几乎无法呼吸。

    能金榜题名,他已是觉得祖宗保佑了,要知道,金榜题名,就是一只脚成了进士,此后就成了朝廷命官,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化为了可能。

    他泪眼滂沱,而后猛的跪下道:“师公……师公……中了,学生中了……”

    徐傲凌一愣,方继藩的弟子……中了?

    不是听人说,他这新学与程朱相悖吗?

    那么……这样怎么会中?

    地上跪着的徒孙激动得一把泪流淌出来,颤抖着声音道:“多谢师公,也多谢恩师栽培,学生……学生……没齿难忘!”

    方继藩依旧没搭理他。

    徐傲凌的脸色……有点不太对。

    而此时,第三张榜放出。

    一下子的,两个徒孙跪下道:“师公……学生中了……“

    又是两个…………

    事实上,当一个个学生中了的话喊出来的时候。

    每一个人,竟都来不及在榜中寻觅自己的名字,而是下意识的朝方继藩这儿看来。

    他们心里……大抵有一种*狗的感觉。

    可以想象吗?

    自己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啊,每日学程朱,每日都在揣摩圣人之心,这背后花费了多少苦功?

    可是……为何还不见榜中有自己,反而是西山书院,竟已中了三个。

    十五个举人,中了三个,已经堪称是恐怖了。

    方继藩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内心却是紧张得不得了。

    这三个徒孙,虽然激动,可方继藩却是很不满意的,若只中了三个,自己的老脸还往哪里搁?

    想当初,自己可是霸榜的存在啊。

    只见又一张榜贴了出来,这显然是倒数第二张榜,也就是说,榜中之人,是除了第一第二第三名之外,名次最靠前的了。

    方继藩感觉心跳得特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赫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接着在这这熟悉的名字之后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再之后,这个人……依然很熟悉,卧槽……

    方继藩打起了精神,眼睛都直了,这第二张榜里,二十多个名字,西山书院竟中了九个……

    方继藩已是激动得颤抖,这九人且都排在此榜的前列。

    九个徒孙,傻愣愣的瞪着那榜,已失去了呼吸。

    许多的读书人,心知这已倒数第二张榜,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若是再不中,自己怕是没希望能名列前三了。

    于是一个个焦灼的搜寻着自己的名字,然而绝大多数人……都失望了。

    “师公……”

    九个人,一字排开,直接拜倒,再也不肯起来。

    所有的读书人,再一次的有一种*狗的感觉。

    啥意思,啥意思?他们都中了?

    这一次,又是九个……

    完了,全完了。

    有人欲哭无泪,有人心如死灰。

    其实有不少水平还不错的举人,自觉得今科还是有机会的,可现在,榜上无名,反观西山书院,一个个读书人拜倒,像过年一样。

    这些西山书院的读书人……他们……他们霸榜……他们这是不给人出路啊,还让不让人考了啊。

    徐傲凌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心里直堵得难受,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无法理解。

    方继藩则是心头一松,大功告成了!

    噢,不对,还有一张榜!

    此次会试,名列前三者,将出现在这个榜上。

    只见最后一张榜单,差役们已开始张贴。

    最终,那榜赫然入目。

    第一名……刘杰!

    刘杰……当朝首辅之子,方继藩的得意徒孙。

    刘杰看着榜上……自己那瞩目的大名。

    他彻底的懵了。

    就如是在神游一般。

    方才见许多榜单出来,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已有些胆怯了,可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高中了头名,成为了今科会元。

    会元啊,多少人朝思暮想都无法想象,现在……却砸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中了……

    我中了……

    眼泪已唰唰的落下。

    刘杰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五彩缤纷起来,一花一木,都无比的灿烂。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而后跪下了:“师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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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今科之后 还有谁

    从前一文不名,而今遇到了师公,人生的际遇天翻地转。

    刘杰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开。

    这可是会元啊,是会元,他哪里料到,自己会有今日呢。

    此时,他涕泪横流,彻底的折服在方继藩的脚下。

    因为师公,才有了今日啊,师公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真比自己的爹还要亲。

    毕竟……爹虽给了自己身体发肤,而师公,却使自己黯然无光的生命,增加了色彩,不,是增加了光芒。

    从此之后,那个碌碌无为的刘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明会元,是大明朝的文曲星。

    父亲的光芒,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又何止如此呢,自己自此,光耀门楣,刘家,是真正的后继有人,河南刘氏的家门,在自己手里,还可以继续振兴。

    “多谢师公栽培。”

    “多谢师公栽培!”

    刘杰话音落下,又有两个徒孙跪下。

    这一次,连方继藩都懵了:“你们是……”

    “学生陈健剑,名列第二的,便是学生。”

    “学生朱韬,名列第三的便是学生……”

    方继藩恍然大悟,难怪,这榜上第二、第三的名字,看着有点眼熟,诔,竟也是自己的门生啊。

    方继藩心里想:“门生太多最大的麻烦就在这里,尤其是徒孙,徒弟还好,只有六个,欧阳志、刘文善、江臣、王守仁、唐寅还有戚景通,你看,我方继藩都能倒背如流了。可徒孙却太多了,只记得刘杰几个,其他人……”

    这陈健剑和朱韬二人,看着虽是面生,不过不打紧,这都只是细节,可以不必在意,至少,他们有出息了,自己很高兴,方继藩欣慰的颔首点头:“第二、第三,尚可,嗯,不错,不错。”

    读书人们看着这十五个徒孙拜倒在地,一个个瞠目结舌。

    敢情自己考不上,是因为被西山书院的考生直接将自己挤了下来。

    十五人啊,一个书院,十五个考生,统统入榜。

    这还让不让人考了?

    不公,不公……

    当然,这不公二字,也只能心里喊一喊,此次主考乃是谢迁,谢公以清正严明而著称,理应不会舞弊。

    至于西山书院的考生到底考试时,交了什么卷子,到时放出了卷子,一看便知。

    许多人扎心的疼。

    这些西山书院的考生,绝大多数人大家听都没有听说过是什么人,文名不显,可偏偏……

    那徐傲凌更是懵了。

    他来自于湖南,每日闭门读书,方才还在为自己能入榜而沾沾自喜,而现在才知道,自己莫说是在方继藩面前,就算是方继藩随便挑出一个徒孙,都可以将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他脸腾地一下……红了。

    方继藩和颜悦色的看着陈建剑和朱韬:“很不错,很不错,不枉恩师看重你们一场。自然,刘杰也很不错。”

    陈建剑和朱韬二人大喜,忙是磕头:“师公看得起学生,学生幸甚。”

    仿佛,这比他们中了贡生,且名列前茅,都要值得高兴。

    可另一边,那三个起初高中,却名列中游的三个徒孙有点懵了。

    敢情自己以为自己中了,自己好棒棒,原来自己在西山书院里,是垫底的啊。

    他们猛地想起一个传说。

    传说之中,考了十九名的师伯,被师公狠狠臭骂,而现在……自己好像还没有十九呢。

    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转眼之间,变成了苦瓜脸,如丧考妣的样子。

    这种事,就怕比啊。

    和自己的师兄弟们一比,自己便宛如智障一般,属于没开窍的榆木脑袋。

    他们哭了。

    “师公,学生惭愧,让师公蒙羞了。”方才还激动的人,转眼之间,便心疼的厉害。

    “还请师公责罚,学生人等,真真猪狗不如,有辱西山书院的名声,师公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三人磕头如捣蒜,这一次,真的心……伤了,竟觉得这所谓的贡生,考中了,也是索然无味,一丁点意思都没有,其中一个咬咬牙:“所谓知耻而后勇,学生希望朝廷能革除学生的贡生功名,学生愿发愤图强,继续在西山书院,发奋读书,三年之后,力争上游。”

    重考……

    人家不想要这个贡生了,哪怕这个贡生,若是运气不太差,殿试正常发挥,混个二甲进士,也不算什么。可在这徒孙眼里,二甲进士,也成了鸡肋,食之无味。

    西山书院的考生,似乎并不畏惧三年之后,没有机会,在他们看来,考个进士,就好似游戏一般,他们所注重的,也不是和其他渣渣们夕相比,要比,那也是和自己的师兄弟比。

    “……”

    这一句话,真的伤尽了所有读书人的心。

    你都要重考,都觉得羞愧,都觉得自己猪狗不如,让自己师门蒙羞。这不等于是说,我们这些人,寒窗十年,还不如去死,活着也没意思?至于科举,都别来参加了,还不如回家耕地去?

    可这徒孙,却像是下定了决心,竟是当了真:“还请师公成全。”郑重其事的磕头。

    人们似乎又感受到了三年前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无数人都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方继藩沉默着,相比于三年前,他没有冲动的要揍人,毕竟,自己长大了嘛,涵养也已经有了,他只是叹口气:“将就着混个二甲进士吧,你若重考,三年之后,你的师弟们怎么办?你占了你师弟们的名额,他们岂不是也要被你挤下去,这是你的命啊,你要服输,更要给你的师弟们,一点机会。”

    师弟……

    事实上,这十五个徒孙背后,有一百多个秀才,这些秀才,已准备好了来年参加乡试,等有了举人功名之后,参加会试,也如他们的师兄一般,金榜题名。

    现在听到了恩师的话,纷纷松了口气,还是师公想的周到啊,师兄一重考,三年之后我们怎么办?师兄得给师弟一条活路才是啊。

    …………

    而此时,其他的许多读书人已要昏厥过去了。

    敢情西山书院今年霸了榜,三年之后,他们都内部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要继续霸占下去啊。

    那么……往后我们考个啥?我们考啥?一次会试便是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这一次是十五个名额,可后头,还有一百多个嗷嗷待哺的秀才,这些秀才一旦中举,三年之后,这些人即便不霸榜,有一半人中了,那么其他还能金榜题名的名额,又还剩多少?

    考你大爷!

    所有人怒目而视。

    没法考了。

    方继藩道:“好了,回去吧,考的不好,就不好,没有关系,人生的道路,并不只是考试这一条途径,毕竟,还可以选择去死嘛……对不对,回去,师公正好,考考你们的弓马!”

    西山书院上下近两百人,一个个气势如虹,在这榜下行走,个个骄傲的不得了,经过了这一次验证,他们已经不将天下的读书人放在眼里了。

    方继藩似想起什么,回眸,看到了那徐傲凌。

    徐傲凌面如死灰,早没了当初金榜题名的激动。

    他脸色铁青,沉默着,见方继藩朝自己看来,他忙是撇过眼睛,不敢和方继藩的目光对视。

    方继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怕,我是一个斯文人,不会打你。”

    “……”

    方继藩又道:“程朱的学问很深,你要好好学,否则,科举即便不名落孙山,那也屈居末座,所以一定要找对老师,否则,被人误导,这学问学歪了,可就不好了,你说对不对?”

    徐傲凌脸色又青又白,他想死……

    他这辈子,没有这样惭愧过。

    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程朱门人,还好意思指责人家是误人子弟。

    可又如何?人家教授新学,误人子弟,那八股文也做的堂堂正正,显然,方继藩的徒孙们,对于八股和程朱的理解,比自己深厚的多。

    自己哪里有什么资格,向人挑衅?

    “还有……”方继藩和颜悦色道:“你若做了官,千万不要弹劾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也知道,我不客气的说,你若是弹劾我,我的徒子徒孙,在朝中,人比你多的多,身份还比你清贵,你可要想仔细一些,到时候几十人反过来弹劾你,你区区一个新官,这不是找死吗?徐……傲凌……是吗?”

    徐傲凌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要坚强的活下去啊,不要找死,多想想你爹娘,想想你的乡亲,要坚强啊!”

    淳淳嘱咐之后,方继藩旋身,在徒子徒孙们的拥簇之下,信步离开。

    他还不忘朝这沉默的人群招招手:“在此的诸位,要加油啊,我们到时再见,三年之后,我还来看榜,咱们……不见不散!”

    “……”回应方继藩的,只有沉默。

    心灰意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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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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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