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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六章:进寿礼

    欧阳志自动将弘治皇帝的话,略了过去。

    弘治皇帝发了一阵怒,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只好坐下,呷了口茶,没有继续无谓的愤怒。

    次日便是寿日。

    弘治皇帝起了个大早,随即,便往仁寿宫,小心翼翼的到了仁寿宫外头,先是寻宦官来,问:“太皇太后起来了吗?”

    “回禀陛下,娘娘正在梳头。”

    弘治皇帝颔首,见御医候在寝殿之外,便上前:“身子如何?”

    “好了许多,想来是这大寿,给这宫里来了喜气,娘娘今日,精神格外的好。”

    弘治皇帝长舒了一口气,面带喜悦之色。

    于是进了寝殿,见太皇太后正巍颤颤的,由人搀扶着,在殿中踱步,见了弘治皇帝来:“皇帝,来了啊。”

    弘治皇帝拜倒:“祖母还安康吗?今日乃是祖母大寿,孙臣特来为祖母拜寿,恭祝您松鹤长春。”

    太皇太后抿嘴一笑:“真是为难了你,这样早来,百官要入宫了吧,还有命妇们,理应也要来了。你是皇帝,是一家之主,也是一国之主,哀家这儿,到时自有命妇伴着,皇帝且去忙自个儿的吧。”

    弘治皇帝便再叩首:“祖母您老人家,若能舒心一些,孙臣便在此,多陪伴您也是好的。”

    “这可不成。”太皇太后摇头:“大家都看着你呢,待过了寿,来和哀家坐一坐,才好。”

    弘治皇帝便起身:“既如此,孙臣且忙碌去了。”

    寿礼需依礼而行。

    先是百官入谨身殿朝贺,而后,是命妇们入宫。

    后宫里头,已是人满为患,朱载墨被拉着入了仁寿宫,小家伙蹒跚着在无数妇人的关注之下,走到了殿中,拜倒,奶声奶气的道:“玄孙朱……朱……朱……”他一脸迷茫,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一旁的宦官急的跺脚,低声提醒:“朱载墨。”

    朱载墨才想起了:“玄孙朱载墨,给太皇太后娘娘问安。恭祝……恭祝……”

    又忘词了,眼睛眨一眨,犹如电脑宕机一般,一脸茫然。

    满堂哄笑。

    太皇太后却是喜极了,朝朱载墨招手:“来来来,我的载墨,到哀家跟前来,可想死你了。”

    朱载墨才起身,由人牵着,至周氏跟前,朱载墨突然大叫:“想起来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皇太后心疼的捏捏他的小脸:“你不需说漂亮话,你不说,哀家也疼你。”

    张皇后站在一旁,将朱载墨抱起,眼里通红,这可有日子没见了,好几次想将孩子抱来看看,又怕太远,一路耽搁,于是左亲亲,右亲亲。

    再一旁,在那小榻上,方正卿仰躺着,两腿岔开,大字型一般,打着呼呼,似听到动静很大,眼睛微微一开,便又气定神闲,闭上眼睛,继续酣睡。

    太康公主轻轻为她掖了掖被子。

    却有人道:“却不知太子何时来?”

    是啊,这么久了,也不曾见太子殿下。

    太皇太后笑吟吟道:“太子为了祝寿,说是请了戏班子入宫来,和方继藩,正在布置呢。”

    众命妇便恭维:“娘娘真是好福气。”

    心里却多是不以为然。

    贵人家,哪一次做寿不是请班子来唱戏,有的家大业大的,直接在家豢养着戏班子。

    因而,这听戏,却没多少吸引力。

    太子殿下又不懂戏,没听说过,想来,只不过寻常的戏目罢了。

    太皇太后却觉得,这是太子长大了的表现,心里舒畅无比。

    张皇后却有些担心,生恐有什么幺蛾子,既是唱戏,请了人来便是,还需那小子去张罗,怎么至今不见人。

    张皇后便道:“继藩怎么没来啊。”

    朱秀荣便道:“启禀母后,他随太子一起去张罗了。”

    张皇后心里暗道不好。

    太子肯定又要做什么,方继藩十之**,是怕玩过火,所以跟着。

    等百官们贺寿,而后,弘治皇帝便来了,身后跟着张懋等人,这些要嘛是皇亲国戚,要嘛就是至近的老臣,命妇们先向弘治皇帝行了大礼,弘治皇帝则带着张懋人等,向太皇太后行了大礼。

    弘治皇帝道:“孙臣在外朝,已备了酒席,祖母便在这后宫,与诸贵人设宴,孙臣要告辞了。”

    “且慢着,先别急着开席。”周氏压压手:“哀家看了各府送来的寿礼,哀家很喜欢,尤其是魏国公府,竟寻了一个这么大的珊瑚来。”

    那魏国公府的夫人忙拜倒:“若能博太皇太后凤颜一悦,也是值当的。”

    太皇太后便笑了:“真是费心了。至于其他珍珠玛瑙,这哪一处,都是费了心的,想来,为了搜罗这些寿礼,倒是辛苦你们了。”

    太皇太后随即又笑:“可这些东西,统统退回去吧。”

    “什么?”

    那魏国公夫人心里倒高兴呢,这礼没白送,太皇太后若能喜欢,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

    可一听要退回去,所有人都诧异起来。

    太皇太后淡淡道:“哀家到了这个年龄,这再多的古玩奇珍,又有什么用哪?你们有这份心,哀家的心里哪,便舒畅了,这无数奇珍,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留着无益,哀家领了你们这份心意即可。”

    弘治皇帝尴尬:“祖母,这既是心意,哪里退回的道理。”

    太皇太后感慨:“罢罢罢,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什么奇珍古玩,她见的多了。

    到了这个年龄,又有什么意思呢。

    太皇太后随即一笑:“倒是太子懂事,说是要让哀家听听戏,从清早到现在,都在搭戏班子,来,现在什么时辰了,这寿宴,可以迟一些,先听了戏再说。”

    听戏……

    弘治皇帝一脸发懵,朕怎么啥都不知道?

    为啥此前没人说?

    朱厚照这是要做啥?

    可见太皇太后兴致盎然。

    弘治皇帝心里苦笑,他看了张皇后一眼,张皇后面色平淡。

    弘治皇帝便晓得,这事儿,连张皇后竟也不知。

    他只好道:“孙臣,遵懿旨。”

    戏班子,早已搭好了。

    就在仁寿宫,宫里应有尽有,且人手多,这戏台子,很快便搭建了起来。

    可朱厚照却没见人,他在后台化妆,因为演的乃是小生,对着镜子,看着这油墨彩绘一笔笔勾在自己脸上,很快,自己的脸,便面目全非。

    戏服更是雍容无比,无一处不是富丽堂皇。

    这也是京剧的特点。

    方继藩在后台,不断催促:“化妆的赶紧了。孙子……孙子在哪里?”

    一个早已化妆的老生回过头:“干爷,我在呢。”

    方继藩道:“戏唱完,卸妆之前,不许吃东西啊,别把妆弄破了。”

    “噢。”被叫孙子的人,悄悄的咽下了口里含着的肉干。

    方继藩急的不得了,生恐哪里出差错。

    而后,便道:“曲单放了没有,快去放。咱们这不是寻常的梨园行,咱们比较高级,都谨记了,待会儿都不要紧张,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来,这个时候就别吊嗓子了,预备,预备,第一场,是谁出场,都预备好了。”

    方继藩叉着手,似乎觉得方才的话,还不够威胁,便磨牙:“都听好了,谁若是敢掉链子,打死,喂狗!”

    说着,方继藩一溜烟出了后台,到了戏台上,探出身子朝下一看。

    下头早已搭了棚子,那是供贵人们坐着的,还有许多锦墩,这四面,还围了黄帷幔,这是为了给看戏的人,遮风用的。各处,还错落着许多炭盆,则是为了取暖。

    里头有锦墩,也有几案,案上摆了茶盏和干果。

    当然,男女必须分座,中间也是用黄帷幔隔开,这个时代,却绝不能疏忽。

    远处,却是浩浩荡荡的人来,人要来了,方继藩咋舌,要是演砸了,自己肯定死定了吧,敢在宫里这么玩,舍我方继藩还有谁?

    谁让我方继藩,尊老敬老呢,哎呀呀,很了不起,回家让欧阳志给自己记下这一桩事来,以后可以出版,叫《方氏传习录》。

    一旁,躲在戏台边,帷幔之后的,则是一群京胡、京二胡、月琴、三弦的曲艺人,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虽练了很久,却没进过宫,又见方继藩来了,见到这驸马爷,心里便哆嗦的很。

    方继藩温和的看了他们一眼:“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照着规矩来,就没事,不会打死你们,出了错,也就打死你们的儿孙,好啦,好啦,别哭,太皇太后他老人家,过寿宴呢,得喜庆,来,笑一个,茄子!”

    太皇太后等人,已是鱼贯而入。

    看着这戏台子,却觉得有些新鲜了。

    因为戏台子大,不似其他的曲艺,人都是坐着,或是吹拉,或是弹唱。

    太皇太后坐进了棚子,这棚里,温暖如春,张皇后和太康公主则坐在一边,陪侍着。

    朱载墨被太皇太后抱起。

    似乎,朱载墨对这一幕极熟悉,一看这戏台子,顿时便开始乐。

    太皇太后见玄孙笑了,高兴的不得了。

    命妇们则根据品级,以太皇太后为中心,或坐或站。

    这是什么戏,没见过啊。

第八百零七章:长生无极

    待所有人坐定。

    太皇太后才冷不防发现,这几案上,竟有一张印刷的极精美的纸片。

    上书曲目:四郎探母。

    四郎探母?

    这是戏曲吗?

    太皇太后疑惑的看了一旁的张皇后。

    张皇后也是有一点懵,沉吟片刻:“四郎是谁,探什么母?”

    回头,便看朱秀荣。

    朱秀荣红彤彤着脸道:“母后,儿臣也不知。”

    张皇后便回头:“你该好好的管着继藩,既是夫妻,却是什么都不知,倒是让祖母心焦。”

    另一边,弘治皇帝与诸臣已坐定了。

    弘治皇帝对于这唱戏,没多少兴趣,虽也听过,却觉得,这东西,有些丧人心志,却是四顾左右,怎么还不见方继藩和朱厚照,心便沉下去,拉着个脸。

    张懋等人,一见弘治皇帝如此,顿时个个低着头,不敢做声。

    骤然间,咚咚咚锵!

    开场锣鼓骤然而起。

    一听这锣鼓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戏,有些稀罕。

    不过……竟有几分别样的滋味。

    在太皇太后怀里的朱载墨一听这咚咚咚锵,顿时激动了,像吃了枪药一般,口里咿咿呀呀着什么,露出**牙。

    只是这锣鼓声如雷,他说什么,谁也不曾关注。

    此时,却先有宫婢、杨家四郎和公主登场。

    公主乃是个名角,这些日子,努力的改换唱腔,却也有模有样。

    朱厚照演着小生,自是这杨家四郎,他迈着步,在台上踱步之后,高唱:“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而后,回身,坐下,长吁短叹一声,继续开唱。

    这唱腔,自是和后世无法相比。

    可杨家四郎身上的戏服,雍容华贵,极引人夺目。却后台的曲调,亦是幽长。

    这第一句,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便立即将人镇住了。

    这便是四郎。

    四郎探母的四郎,怕不是鼎鼎有名的杨家将,这杨家四郎吧。

    弘治皇帝皱眉,似乎也开始感受到了,戏台上,那杨家四郎的惆怅。

    李东阳却是暗暗颔首点头,目不转睛。

    而后,公主款款而上,这杨家四郎,开始表达了自己思母之意。

    里头的唱词,无一不精,既俗却又带着雅,素雅共赏,哪怕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宦官,竟也听得明白,竟忘了伺候,似乎开始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朱厚照站在台上,起初有些小小紧张,随后,反而放开了。

    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乐于表现自己,脑海里,所有唱词都清晰,他一字字唱着:“统领貔貅战沙滩,失落番邦十五年。高堂老母难叩问,怎不叫人泪涟涟。”

    这四郎探母,出自北宋年间杨家将的故事,却是说杨家将兵败,杨四郎被生擒,杨四郎人在曹营心在汉,虽已娶了番邦公主,却是日思夜想,念着母亲,于是才有了四郎探母。

    这故事曲折,却又浅显易懂。

    且这戏融合了许多戏曲,但凡是听过戏的人,都能看的明白。

    随着那音乐的节奏,所有人开始沉浸在了剧中。

    其中有一段故事,却是杨四郎向公主道出自己真实身份,几乎所有人,都揪着心,只恐杨四郎有难。

    戏台上的青衣、小生,他们一举一动,竟都牵动人心。

    太皇太后看的痴了。

    竟顾不得朱载墨在那激动的张牙舞爪,咿咿呀呀的大叫:“要打了,要打了,打死他。”

    那锣鼓声很响,将朱载墨嗷嗷叫的声音淹没。

    …………

    弘治皇帝凝视着戏台,竟也开始愈发的认真起来,这个故事里,既有番邦公主与杨四郎的夫妻之情,且还有人在曹营心在汉,心忧家国的忠孝。

    说句实在话,一幕戏,能从话本而后摆上台,最后延续至明清两个时代,它的价值观,绝对是最符合当下的观念的。

    这部戏,本就讲的是忠孝二字。

    弘治皇帝早听腻歪了才子佳人,此时竟是动容,心里好像被抓着一般,赶紧去见佘太君啊,赶紧哪,却不知这母子,何时相见。

    这就如一样东西勾着一般,在音乐的渲染,老生、小生、青衣的不断分分合合之中,在他们的唱腔之中,整个人,竟是沉浸其中,拔不出来。

    杨四郎开始探营,却是让人揪心起来……

    弘治皇帝见杨四郎遭遇了危险,忍不住,豁然而起,额上青筋曝出,便恨不得说,这杨四郎若是死了,这戏台上的人,统统治罪。

    …………

    太皇太后端坐,却是凝视着戏台上的杨四郎,这杨四郎的唱腔越发的圆润,听着极舒服,她面上动容,既被这故事所感染,可与此同时,却又不免,想到自己的儿孙们,对自己的孝顺,他们,可不就是杨四郎,自己乃是佘太君吗?

    而四郎探母的戏,却在佘太君和杨四郎相见之后,戛然而止。

    留下了万千悬念。

    事实上,后头本还有故事,可方继藩可不敢让杨四郎又回到番邦,做他的驸马。

    这是立场问题,我方继藩……他杨四郎,都已归了宋营,怎么还能回到番邦,与大宋刀兵相见呢。

    只是……当这杨四郎与佘太君相见时,不少命妇,却都已哭的稀里哗啦。

    太皇太后也是喜极,被这母子之情所感动,眼角的泪水滴滴落下。

    随着那锣鼓又响。

    终于,一台戏,已至尾声。

    “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这四郎,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周氏眼里婆娑,看向张皇后和朱秀荣。

    张皇后眼眶也红了,唏嘘不已:“是啊,此等至孝之人,理当奖赏。”

    太皇太后巍巍颤颤低头,见朱载墨已是睡了,这么响的铜锣,他也呼噜声依旧,趴在太皇太后膝上。

    太皇太后感慨万千,忙道:“快,不要让孩子着凉了,抱去殿里。”

    宦官抱了朱载墨走。

    太皇太后才站起,道:“好。”

    她说一声好,早已哭的稀里哗啦的命妇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叫好。

    另一边,弘治皇帝已起身,踱步,忍不住道:“这个杨四郎,实是至孝,大明以孝治天下,此戏,看的朕真是捏了一把汗,他们唱起来,竟出奇的有意思,此前,可有这等戏吗?演杨四郎的人,真是极好,想来,太皇太后也一定高兴的很,赏他五万金。”

    随来的众臣,也都沉浸在这戏中,有些走不出来。

    那李东阳不禁道:“臣想起来了,那方继藩,上一次哼的铡美案,便是这腔调。”

    “铡美案?”

    弘治皇帝诧异的看着李东阳。

    李东阳道:“狗头铡,铡驸马啊。”

    “……”弘治皇帝脸有点黑。

    李东阳一时解释不清,这铡驸马,出自《包公百家公案》,可陛下,未必看过此等世情话本,又怕继续说下去,会有所歧义。

    “也是一幕戏吧。”弘治皇帝道。

    “对。”李东阳颇有激动。

    这戏有意思啊,李东阳一直跟着节奏走,竟有一种浑然忘我的感觉,听那唱词之中,既有凄凄切切,却也有豪言壮语,既有忠孝,又有人情。总而言之,痛快。

    他眉飞色舞,脑子里还是杨四郎探母的情节,竟还想再听一段,可脑海里,那方继藩所唱的‘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的词儿依旧还是挥之不去。

    倘若这《铡美案》也听一听,该有多好。

    李东阳心里觉得百爪挠心。

    就在所有人都叫好的时刻。

    却见那台上的杨四郎竟是跳下了戏台,径直朝着太皇太后奔了去。

    有宦官反应过来,忍不住轻呼。

    众人也都才反应了过来。

    那杨四郎步履轻快,等人们要阻止时,已是迟了。

    弘治皇帝看了个真切,吓的脸都绿了。

    太皇太后若是受了惊吓,可就糟了。

    他忙是大叫:“那杨四郎,要做什么?”

    接着,便匆匆带着诸臣,也顾不得规矩了,掀开了和命妇们相隔的帷幔。冒冒失失的冲过去。

    太皇太后也是微楞,却显得镇定,其他命妇竟有人道:“杨四郎,杨四郎……”

    和男人们吓的一身汗相比,命妇们非但没有害怕,竟许多人恨不得这杨四郎到自己跟前来,好好端详一番,这重情重义,孝敬母亲的杨四郎,到底什么样子。

    杨四郎却已至太皇太后跟前。

    这家伙,咧着嘴乐。

    弘治皇帝距离还远,见了,头皮发麻,显要昏死过去。

    许多宦官,已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此时……杨四郎却突然在太皇太后面前拜倒在地,恢复了他以往的声音:“孙臣朱厚照,拜见曾祖母,恭祝曾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身后的戏台子上,一行老生、青衣、花旦等十数人,站在戏台上,列成一排,也纷纷福身的福身,拜下的拜下,齐声道:“祝太皇太后凤体金案!”

    而后,这戏台幕后之人,便纷纷而出,人们取了爆竹,在戏台上,顿时噼啪作响。戏台两侧,两卷红布哗啦啦的卷下,这帘子上,左边写着:‘福禄双喜’,右边则书:‘长生无极’!

第八百零八章:凤颜大悦

    这两个红色的长幅自戏班顶上卷落,所有人诧异的看着。

    福禄双喜、长生无极!

    贺寿……还能这般贺的?

    这绝对是天底下头一遭。

    可听完了这动人心弦的戏。

    尤其是戏里,杨四郎对于其母的孝心,还有那阖家团结的暖意还未散去,突的来了这么两条长幅,一下子,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

    却又听朱厚照拜倒在地,为皇祖母拜寿。

    恍然之间。

    人们才意识到,原来朱厚照就是杨四郎,又或者……佘太君,又何尝不是太皇太后呢?

    四郎探母、太子拜寿哪!

    于是乎,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这戏,还没有结束。

    只看到朱厚照跪在太皇太后的脚下,恭顺无比。他还画着杨四郎的妆容没有卸下,这本是戏台上的小生,似乎还在将这戏继续唱下去一般。

    弘治皇帝本是急着要冲上前,却一下子驻足了,他侧目,去看那‘福禄无双、长生无极’八字,又看向朱厚照,却又极紧张的看向太皇太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太皇太后的脸色。

    这小子,是办了一件好事啊。

    谁晓得,他会如此别开生面的,用此等方法来拜寿呢。

    这小子,算是长大了,总算还晓得孝心二字。

    可弘治皇帝,还是担心,这拜寿的方式,令祖母有点受不了。

    太皇太后却是愣住,她垂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杨四郎’一眼:“你……你是杨四郎?”

    朱厚照道:“孙臣是杨四郎。”

    “你也是朱厚照?”太皇太后颤抖着道。

    朱厚照道:“不错,孙儿也是朱厚照。”

    太皇太后一下子,全明白了。

    为了自己拜寿,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这……其中得花费多少功夫啊。

    还有孩子,堂堂太子,却如泥猴子一般,上了这么厚的妆容,听他唱的还是有模有样,每一个神态,乃至于每一步,似乎都是花了心思的。

    这孩子……恐怕……这些日子,没少下功夫吧。

    毕竟,从前,也没听过他唱戏。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眼泪竟是模糊了:“难为了你,真真难为了你,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如你这般有这样的孝心?”

    “……”

    这已算是打击了一大片了。

    弘治皇帝欣喜之余,却突然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心说,他就唱了个戏而已。

    太皇太后却已将朱厚照搀起,朱厚照妆还没下呢,不过这杨四郎,本就是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朱厚照舍不得卸下来,似乎只有这戏服,才能彰显自己的霸气。

    朱厚照道:“曾祖母,孙臣本就有孝心,您是不知道,为了唱着戏,孙臣的喉咙,都差点唱哑了。还有其他个戏子,什么东西啊,老是唱错词,还经常跑调子,要嘛就跑错了场,亏得孙臣,一次次纠正他们,这戏,乃是方继藩编排的,方继藩说了,孙臣这是彩衣娱亲,这唱戏,乃是贱业,说出去,也确实不好听,人家都说这是下九流的玩意。”

    朱厚照说的是事实。

    当下这个世道,唱戏的,要嘛就是乐户,要嘛便是活不下去的人,往往被人嘲讽和耻笑,朱厚照又道:“孙臣乃是太子,本是不能唱戏的,这一唱,那还了得,这不是尊卑颠倒了嘛。”

    朱厚照大声朗朗,生恐自己的父皇和大臣们都听不见。

    弘治皇帝其实心里,也觉得朱厚照又是胡闹,你太子去做一个戏子?

    而其他大臣,心里则想,诶,太子是没法改了,看看他,又折腾这个,将来做了皇帝,他还要登台唱戏哪?

    可这么一听,他们却有点回过味来了。

    朱厚照继续大大咧咧的道:“孙臣唱戏,就是为了曾祖母,哪怕只要能博孙臣便是死也甘愿了,还怕登台唱个戏,便是现在,将孙臣这龙子打下凡间去,真能成下九流,可只要曾祖母能安好,这也不算什么。可不想某一些人,天天一本正经说什么孝顺孝顺,孝个什么顺,天天自恃着身份,端着自己,真要为曾祖母做点什么,他便这个觉得不妥,那个觉得不好,终究到底,他们怕损了什么的名,怕失了自己的利。”

    朱厚照笑嘻嘻的道:“曾祖母,孙臣对您,那可是掏心掏肺哪,您若喜欢,这太子我不做了,成日给您唱。”

    弘治皇帝老脸一红。

    有点无语。

    这家伙,骂谁?

    不过,弘治皇帝习惯了,背着手,故意左右四顾,仿佛朱厚照的话,和自己无关。

    却见左右的张懋等人,却一个个也老脸通红,太子殿下,这说的是自己吗?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太皇太后似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是……皇帝和大臣们的感受,到了她这个年龄,哪里顾得上,看着自己亲曾孙儿这般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忙道:“彩衣娱亲?以后可不准了,哀家若喜欢听这戏,自是让他们去唱便是,你以后,可不准凑热闹,更不准,说什么不做太子的事,你便是太子,是往后哪,咱们大明的顶梁柱,来来来,坐下,饿不饿,吃些东西。”

    朱厚照便被太皇太后拉着进了棚子里。

    朱厚照大喇喇的坐下,捡起案牍上的脆梨便啃,一面道:“真香哪,孙臣还真饿了。”

    太皇太后却早已是凤颜大悦,心情爽朗无比:“快吃,快吃。”

    此时,方继藩已屁颠屁颠的跑了来,擦了额上一把汗,成功了吗?应该成功了吧。

    他先到弘治皇帝面前,行礼:“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才缓过神来:“你还知道唱戏?”

    方继藩感慨道:“本来是不知道的。”

    “………”

    方继藩随即高声道:“可是想到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儿臣心里急啊,茶不思饭不想,又听说娘娘要过大寿了,啪叽一下……”方继藩敲了脑门,用力过猛,有点疼,他龇牙,继续道:“这无数的唱词和念头,便冒了出来,或许……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咱们的太皇太后娘娘仁慈和善,感动了儿臣,也感动了上天,这才天降下这词曲,以娱太皇太后娘娘。”

    这……说的有点玄乎。

    可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这样讨喜的话,弘治皇帝却是哈哈大笑,乐了:“极好,极好,继藩啊,难为了你。”

    远处的棚里,太皇太后听到了方继藩的声音,心里自明白,这是太子和方继藩一起弄出来的寿礼,道:“继藩,你来。”

    方继藩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自是对方继藩点了个头。

    方继藩才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到了棚里,正待要向太皇太后行礼。”

    “你这戏,哀家喜欢,往后,隔些日子,将这戏班子请来宫里,哀家要听。”

    方继藩立即道:“孙臣也想说这话,正准备成立一个方家班呢。娘娘喜欢,便是天大的事,孙臣即便是千刀万剐,徒子徒孙们死绝了,也定要……”

    太皇太后忙道:“胡说什么?”捡起一个脆梨,往方继藩手里塞:“来,堵着你的嘴。”

    方继藩噢了一声。

    看来有点用力过猛。

    太皇太后还是不喜欢这么有营养的表达方式,可我方继藩,一向耿直,那等臭不要脸的好听话,我也不屑去琢磨啊。

    方继藩啃着梨。

    太皇太后脑海里,还回味着《四郎探母》,忍不住道:“这四郎探母,当真有意思,过些日子,还得多听几遍,只是……只有四郎探母吗?”

    朱厚照一面啃着梨,一面道:“有,多的是,老方和我说,他已想了几十首戏的词呢,还有……嗯……‘《铡美案》”

    “铡美案,什么铡美案?”太皇太后一脸迷糊。

    朱厚照耐心解释:“就是有个驸马,狗一样的东西,咔擦一下,用狗头铡铡了。”

    “……”方继藩脸微微变。

    为啥自己教了他几十个戏目,他就记得一个《铡美案》?

    太皇太后道:“这个,听着有些心里发毛,还有什么?”

    朱厚照歪着头想了想,见妹子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眼前一亮:“还有呢,还有《打金枝》!”

    “打金枝?”

    朱厚照道:“就是有个公主,脾气不好,揍他!”

    “……”朱秀荣鼓着眼睛看朱厚照,似要发作。

    朱厚照忙道:“这是唐时的公主,唐时的公主,脾气都有些糟糕。还有铡美案中的驸马,这是宋时的驸马,也很糟糕。还是咱们大明好啊,和他们不一样的。我们的驸马和公主,男的臭不要……”

    方继藩咳嗽:“咳咳……”

    朱厚照顿时正襟危坐,一脸老干部的语气道:“男的有才,女的有貌,说来也怪,他们脾气竟都很好,品德高尚,曾祖母,这是您老人家,言传身教的缘故哪。”

    这么一听,太皇太后便笑了,很放肆的那种,或许是许久不曾这么开怀过。

    太皇太后道:“你的嘴,倒是抹了蜜一般,不过,你这般一说,哀家倒是想知道唐时的公主和宋时的驸马,是什么模样了。”

    ……

    还有,求支持。

第八百零九章:霸气外露

    方继藩有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嗯,想拍死这朱厚照。

    不过太皇太后,却是喜极了,兴致盎然,让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陪着,问这四郎探母的背景,方继藩一并说了,太皇太后不由赞叹:“这杨家,乃满门忠烈,倒是和你们方家一样。”

    “……”方继藩脸有点黑,他们杨家,几乎死绝了啊……虽然方继藩识英雄、重英雄,对这英雄,是心生佩服的,可并不代表,自己要做那悲剧英雄。

    弘治皇帝见太皇太后高兴,难得见她这般喜滋滋的,也只莞尔一笑,心头火热,乖乖带着众臣,去前殿去了。

    眼看这太皇太后高兴,方继藩不禁道:“娘娘,孙臣在城外,建了一座宫殿,您……知道吧,叫大明宫,陛下高兴的很哪,这宫殿富丽堂皇,当然,这没什么,孙臣知道,娘娘不喜欢享受,只是,那地方,最是适合修身养性,娘娘身体偶有不适,等那宫殿修好了,孙臣等接娘娘去那儿修养。”

    这一下子,他的狐狸尾巴却是露了出来。

    方继藩此前,一直在这事上,对朱厚照半遮半掩,可朱厚照却愈发的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阴谋。

    太皇太后心里想,看看人方继藩,多有孝心哪,这一次,他跑前跑后,怕是费心不少呢,何况,这宫殿,据说还没花宫里一两银子,全是方家出的力,这样的忠臣,这么好的孩子,打的灯笼都找不着,于是满口答应:“好,哀家一定要去的。”

    方继藩心里安定下来,忍不住欢呼雀跃。

    趁着方继藩去小解,方继藩回来,却在僻静之处,被朱厚照给拦住,方继藩道:“殿下怎么没有在娘娘那里。”

    朱厚照一把将方继藩拉到了墙角,低声道:“老实说,这大明宫,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方继藩一脸郁闷的样子:“我乃驸马,是陛下的女婿,我心里只有陛下,哪怕散尽家财……”

    朱厚照龇牙:“不要说这些,你怂恿着曾祖母去,到底有什么居心,你不说?好,那本宫定叫曾祖母去不成,你且看看……”

    方继藩只好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啊,殿下居然怀疑我的居心。好吧,我想让太皇太后去那儿住着,主要是为了孝心,希望太皇太后,能颐养天年。”

    “当然,还有一丁点小私心,就是希望太皇太后去了那儿之后,你想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若是能待在大明宫,咱们的陛下,也就是太子殿下您的父皇,殿下您想想看,他能放心吗?”

    朱厚照抬头看天,想了想:“本宫觉得,父皇肯定不放心。”

    方继藩一拍大腿:“何止不放心啊,陛下这样有孝心的人,怕是恨不得,每日清早去给太皇太后问安,可你想想啊,这紫禁城,距离大明宫。数十里地呢,一个来回,这一天就差不多没了,这咋办?”

    朱厚照歪着头:“是啊,这咋办?”

    方继藩嘿嘿笑:“当然陛下,也得去大明宫住着。”

    “噢。”朱厚照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

    方继藩眯着眼:“陛下住了进去,张皇后能不去吗?张皇后去了,这内宫十二监,伺候谁去?”

    朱厚照诧异道:“这么多人要去呀?”

    方继藩嘿嘿笑道:“别急,你看,这么多宦官和女官去了,他们要办事对吧,比如说,神宫监,要不要出去采买,还有尚衣监,尚宝监……”

    朱厚照小鸡啄米的点头:“明白,明白,说重点。”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宫里的太监哪,喜欢置产,他们有钱啊,除了我的孙子刘瑾,他是个正派的人,只想着伺候太子殿下,视金钱如粪土,其余的人,嘿嘿,手脚只怕都不干净。当然,这还是其次的,这宦官们要来,内阁怎么办?六部怎么办,翰林院怎么办?”

    朱厚照歪着头:“是啊,怎么办?”

    方继藩觉得,朱厚照在其他地方很激灵,唯独在这等事上,却如一个二货,方继藩叹了口气:“陛下随时要召见内阁和六部的大臣,还需随时召翰林院诸学士讲,你想想看,他们哪一个,不是七老八十,不是腰酸背痛,不是肾不好的?陛下一召唤,刘公能立即走几十里的路,赶来这儿?这一来一回,他还办个什么公呢?”

    朱厚照眼睛一亮:“我大抵明白了。”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不用你明白,到时,这内阁大学士,还有各部尚书,清贵翰林们,都得乖乖在大明宫外头当值,可他们回家怎么办?”

    朱厚照掐着指头:“是啊,这么远,他们来回一趟,就不用睡觉。”

    方继藩叉着手,哈哈大笑:“他们得有房子住啊,对不对?何况,大学士和部堂都来了,其他侍郎、主事、郎中、员外郎,这京里上上下下,文武大臣,有数千之众,这还是有品级,还有不少,有丰厚油水,却有职无品的……现在,你懂了吧?”

    “懂。”朱厚照笑嘿嘿的道:“本宫给他们建房子?”

    方继藩微笑摇头:“可这地哪里来呢?”

    朱厚照咋咋呼呼,大笑道:“哈哈,哈哈,终于懂了,去买地,去买地,去把皇城周遭的地,统统买来,哈哈……”

    方继藩眯着眼:“这地……早就姓方了,大明宫三环以内,三环你懂不懂?罢了,不解释,就是说,这地,我早就预备好了,想想哪,咱们大明这么多贪官污吏,他们搂了这么多银子,可这么多银子,他们不花,不花就是犯罪啊,我思来想去,睡不着……”

    朱厚照气咻咻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拍了拍朱厚照的肩:“好了,现在再给你一个提示,这三环以外的土地,现在才几十两银子一亩,太子殿下哪,这些地,迟早也要水涨船高,你想想看,这京师内城的地,固然值钱,可外城的地,也是价值不菲。”

    朱厚照连连点头,青筋要爆出来:“老方,本宫别的都不佩服你,可论起这等缺德的勾当,我独独服你。”

    方继藩板起脸:“殿下不要毁我清白。”

    朱厚照却是一溜烟,顿时开始激动了,坐不住啊,犹如百爪挠心。

    地地地……

    得买,有多少买多少,三环是啥?

    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当然,三环确实是极有价值的。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高楼大厦,土地承载的人口有限,这城市,便如煎饼一般的铺开,往往规模很大,可人口,可能不及后世的十分之一。

    哄着太皇太后高兴了,接下来,却得让这大明宫,无论如何也要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满意。

    看天色不早,方继藩和朱厚照告辞而出,到了奉天殿,此时,弘治皇帝还在此,给百官赐宴。

    此时,宴席也几乎到了尾声,方继藩和朱厚照想走,却被宦官拦住:“太子殿下,方都尉,陛下早有口谕,若是太子和方都尉从太皇太后那儿出来,便去见驾。”

    朱厚照很是无奈,看了方继藩一眼,方继藩大义凛然道:“我光明磊落,怕个什么,走,见驾!”

    奉天殿乃是三大主殿之一,只有极特殊的场合使用,这主殿极宽敞,里头早有百官,各自坐在几案上,有人已酒过正酣,人们纷纷恭送着太皇太后万寿无疆,又称颂陛下贤明,有人开始吟诗作赋,有人面色赤红,呆呆的样子。

    弘治皇帝,正要让欧阳志也做诗。

    欧阳志则一脸茫然的站着,在众臣的催促之下,发懵。

    方继藩和朱厚照进来,倒是正好为欧阳志解了围。

    二人上前:“见过父皇,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似乎心情格外的好,且今日难得饮酒,面红耳赤的模样,道:“哈哈哈,朕有一子,大破鞑靼,斩首贼酋,谁的儿子,可以和朕的儿子相比哪?”

    他醉了,此刻,竟带着几分豪迈和嚣张,左右顾盼,群臣纷纷噤声,个个看着陛下。

    弘治皇帝一拍案牍:“朕还有一婿,他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事,这不算什么,朕的女婿,自然是了不得的俊杰,朕平时不说,为啥?”

    方继藩和朱厚照眨眨眼,为啥啊。

    群臣依旧噤声。

    却见弘治皇帝中气十足,怡然自得道:“那是怕你们都比下去,免得使众卿难堪,朕有此一子、一婿,这天下君王,谁可和朕相比哪?”

    很嚣张。

    朱厚照低声道:“父皇是吃醉了吧。”

    “是的。”方继藩十分肯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弘治皇帝大笑:“你们哪,妒忌去吧,羡慕去吧,朕……朕不在乎,这本事,就不说了,就说朕的女婿,来来来,方继藩,你上前来……”

    方继藩只得上前。

    弘治皇帝醉眼凝视了方继藩一眼,突然爆喝:“朕这个女婿,他给朕修宫殿,诸位卿家,你们说说看,这世上,有女婿给泰山丈人,修屋子的吗?”

    …………

    脑子已一片空白,睡觉。

第八百一十章:公道自在人心

    弘治皇帝难得得意忘形。

    平时哪怕是有啥骄傲的事,那也只是藏着掖着,诶呀呀,别夸这熊孩子。哪里,哪里,这熊孩子除了惹是生非,还能做啥?

    他以往也极少喝酒,只两杯酒下肚,便醉了,人生之无趣,可见一斑。

    因此这弘治皇帝自吹自擂,左右四顾,似乎因为大臣们没有给他满意的回答,于是加强了语气:“啊,诸卿来说说看嘛,朕的女婿,为了给朕修宫殿,花费了数千万两白银。朕也不苛求你们,你们的女婿,可肯花费一万两银子,孝敬你们嘛?”

    “……”

    刘健诸臣,竟是无语。

    “啊,说话呀,来,刘卿家,你先说。”

    刘健看了一眼方继藩这傻缺,心里说,这方继藩傻,陛下还想让天下人都傻?

    我儿子若是如此,将家里搬空,送给别人,我打死他。

    刘健笑吟吟道:“陛下说的是,臣等远不如陛下矣。”

    “是啊,是啊。”这殿中,顿时炸开了锅:“方都尉真是神人哪,我等虽有女婿,却也远不如他。”

    “方都尉仗义疏财,实乃人婿之典范。”

    “陛下得此家婿,可喜可贺。”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

    都是夸得。

    弘治皇帝听的很高兴,哈哈大笑。

    方继藩有点懵,这怎么听着,哪里是在夸奖,像是嘲讽哪。

    我方继藩一身正气,怎么到了你们口里,就总是带着讽刺意味呢?

    方继藩坐下,陪着吃了几口酒。

    却见许多人凑着脑袋,低声窃窃私语,忍不住讥笑。

    哪怕是谢迁,也忍不住扯一扯身边的李东阳:“方继藩此子,从前觉得挺聪明的,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刘公不是有个儿子拜入了西山书言嘛,得小心哪,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方继藩,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家贼吗?”

    李东阳只低头,谨慎道:“谢公慎言,理是这个理,可戳破了,就不是味了。”

    谢迁讪讪笑道:“是极,是极。”

    …………

    西山剧团建立。

    乘着太皇太后极爱这京剧的西风,整个京师的戏班子,都眼红耳热起来。

    当日,可是有不少贵人都在的,而今,记住了这四郎探母,不少贵人家,现在也都在议论着杨四郎好有佘太君,竟成了风尚。

    如此一来,西山剧团纳贤榜一张,不少戏班子都想要来投靠。

    挑选了一批嗓子好,且年轻的,方继藩便命人在西山营造西山剧院。

    西山是个好地方哪,最重要的是,它距离大明宫,也不过十几里地,嗯,大致属于四环至五环之间,这剧团一开,想来,但凡喜欢听戏的人,都得来此。

    人来了,就好办,这里的农家乐,顺道也可带动起来,还有商业街,卖点心的,卖瓜果的,卖茶水和果汁的,除此之外,还卖成衣,但凡市面上的商品,应有尽有。

    等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儿更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方继藩领着朱秀荣到了西山的一处高坡上,自下眺望。

    此时是夜里,白雪皑皑,以至于身边的仆从和宦官们,个个冷的哆嗦。

    可方继藩却是兴致勃勃,牵着朱秀荣的手,她的手心略有冰凉,于是方继藩便捂着,一面,自这里朝山下眺望。

    在那山下,是无数的灯火,烟花和爆竹声,如雷一般,响声不绝。

    方继藩心生摇曳,忍不住道:“自这儿眺望这人间,真是别有一番风趣,这些百姓,真是可怕极了,是他们,才有了西山的荣景,也才组成了大明的天下哪。”

    方继藩的眼眸星,眸子深处,倒影着那山下的璀璨与繁华,方继藩忍不住心潮澎湃,他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一个人若是对历史有了爱好,那么,势必,会有一种民族传承下来的责任感。

    恰好,方继藩就是这么个人。

    朱秀荣已依偎在了方继藩的怀里。

    虽然觉得大过年的,将自己带来这地方,森森然,总觉得有些古怪,可朱秀荣心里想,哪怕是和方继藩身处地狱,若永世这般,又有什么不好。

    她虽已为人妇,为人母,却依旧有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方继藩则将她裹紧,免使她受了风寒。

    心里,很暖和。

    方继藩依旧还记得,想当初,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说着要拯救苍生的话语时,便被一窝蜂的人冲进来,将自己按倒在地,然后一群人抓自己去扎针。

    那一幕,方继藩永远都忘不掉。

    这些话,方继藩和无数人说过,可这无数人,不是嗤之以鼻,便只是朝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笑。

    只有太康公主殿下,自己的妻子,每次自己说这些时,她总是温柔的抵着下巴,专心致志的听自己的话,方继藩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女子,真正无条件相信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相信自己胸怀天下,在为苍生立命。

    方继藩忍不住呵了一口气,谈兴正浓:“你看百姓们,多苦啊,饥寒交迫,哪怕勉强饱了肚子,娱乐也是贫乏,他们……真如牛马一般。可他们又是一群可爱的人,他们哪怕只是接受一丁点上天的馈赠,便忍不住千恩万谢,他们或许没读书,却比任何人,都明事理。所以,居上位的人,倘若对他们无动于衷,对他们漠不关心,视他们为愚民、刁民,这些人,便是没有良心。”

    “嗯嗯。”朱秀荣在方继藩怀里,不断点头,小鸟依人一般。

    方继藩豪情万丈:“我方继藩……”

    “好,好啊,好……”

    山下,突然沸腾了。

    掌声如雷。

    哪怕是在一里之外的山上,竟也被这犹如雷鸣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动静这么大?

    方继藩忙是回头:“咋了?”

    那王金元带着十几个扈从,远远的跟着,只是见都尉和公主殿下在此你情我浓,不敢过份靠近。

    看着都尉和公主如此,这令王金元想到了家里的黄脸婆,黄脸婆和公主殿下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人。

    他心里也感慨万千,哎呀呀,大过年的,别人合家团聚,我却在这里吹风。

    可一听方继藩吩咐,他忙是上前:“都尉,有何吩咐。”

    方继藩道:“下头在吵闹什么,动静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金元掐指算了算:“没出事,都尉,您放心,想来,是剧院那儿,到了关键处,大家在疯狂叫好呢。”

    方继藩忍不住道:“叫的这么大声,像要断气一样。”

    王金元红光满面:“可不是。这剧院里每一出戏,那都是人满为患,尤其是铡美案,那真是一票难求,哪怕是站票,都抢不着,前些日子,都尉在大明宫那儿督工,都尉是不知道啊,那驸马要被狗头铡斩了的时候,次次都是欢声如雷,尤其是那陈世美一声啊……呀……呀……呀……时,那屋瓦几乎都要掀开了,真是热烈之极。”

    铡驸马……

    方继藩觉得自己后脑勺有了几分寒意。

    他踟躇了老半天,忍不住心里低声咒骂,这些杀千刀的刁民,就知道看这等血腥的东西,一点欣赏的眼光竟都没有,愚昧!这下好了,以后坑你们的钱,让你们做牛做马,没有道德上的负担了。

    “继藩,怎么了,我瞧你脸色煞白、煞白的。”

    方继藩:“……”

    …………

    紫禁城。

    一个属于剧团的戏班子,入了宫中,一场戏,也在此开演。

    弘治皇帝陪着太皇太后听戏。

    恰好,这戏演到了《打金枝》。

    这戏正演到了郭暧手持钢鞭,痛打公主,弘治皇帝脸皮子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却见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依旧还津津有味的沉浸在戏中。

    女人嘛,容易入戏,也不会去往深里想。

    弘治皇帝杂念却多,便借机,悄然走出园子。

    萧敬蹑手蹑脚的跟了出来。

    弘治皇帝道:“民间之人写的话本,戏说的成分,太多了。”

    萧敬笑吟吟道:“可不是嘛,要不怎么叫戏呢?”

    其实萧敬有点不肯出来,他正看的入迷呢。

    弘治皇帝哂然一笑:“却不知,千百年后,这戏文里若是到了弘治朝,朕……会是什么样子,哈……想来,也多是老生所扮演的唐皇一般吧。”

    萧敬想了想,尴尬道:“这个,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却是背着手:“可是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帝王是什么样子,终究,后人会有公评。时候不早了啊,朕不能再听戏了,随朕去暖阁吧,还有几封奏疏,尚未批阅呢。还有那些自称满剌加使节的佛朗机人,听闻朕以工代赈那些落难的人员之后,似乎很是不满,一再请求召见,朕在想,过完了年,是否见一见呢?”

    说着,弘治皇帝便迈开了腿,朝着暖阁方向去。

    萧敬心里很复杂。

    这过年的啊,陛下,这戏,怎么不听完?

    他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又麻溜的跟上前去。

    “陛下,等等奴婢。”

    ………………

    第一章送到,今天有点晚,上午有课。

第八百一十一章:圣驾

    过完了年。

    第一期工程便算是彻底有了着落。

    方继藩忙是入宫报喜。

    朱厚照也兴冲冲的跟了来。

    他买了不少的地,现在见着那大明宫,便觉得那是金子造的。

    弘治皇帝听到大明宫竟已有了雏形,且已建了第一期。

    这第一期……工程量有多少呢?弘治皇帝可没什么概念。

    不过在场刘健等人,面带微笑。

    谢迁笑呵呵的道:“方都尉,这才大半年功夫,大明宫就建好了?咱们这紫禁城,你可知,花费了多少时日吗?”

    方继藩心里笑,呵呵,大半年算什么,这也是我方继藩是个有良心的人,和其他的开发商不一样,不然我方继藩两个月将这造出来,你怕不怕?

    这谢迁的言外之意,是造的时日如此之短,摆明着,这是粗制滥造啊。

    方继藩道:“这第一期,总计有大殿一座,有园林三百余亩,还有湖景,以及无数亭台楼榭,囊括了护城河,看上去,建筑规模宏大,可是……为了赶工期,两万余人,几乎是同时动工,且为了加快建造,还采取了一些不同的建筑方法,这大明宫第一期好与不好,一看便知,这第一期的投入,就花费了纹银两百七十多万,这是真金白银,谢公,银子是不会骗人的。”

    两百七十万……还是第一期……

    谢迁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东阳更是心疼的厉害,这么多银子,用来充实国库,这所有的亏空可就都补足了。

    弘治皇帝只一听两百七十万两银子,心就咯噔了一下:“这大明宫,共有几期?”

    “十期。”方继藩老老实实的回答。

    银子啊……都是银子啊。

    当然,第一期是最花钱的,毕竟,前期需买大量的材料,许多匠人,手艺还有一些生疏,不少建立作坊的费用,也统统的折算在其中了。

    往后建造起来,成本可以极大的压缩。

    可对于君臣们而言,他们只觉得,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弘治皇帝皱眉:“太破费了。”

    “陛下,是否巡幸大明宫?”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弘治皇帝。

    他肯定会去的,这么小气的人,听说两百七十万两银子,丢在京师外头,连看都不看?

    弘治皇帝大喜:“自该去,都去,都去,哈哈,继藩哪,你是个好孩子。”

    方继藩拜倒:“儿臣为陛下分忧,实乃理所应当,儿臣心里除了陛下之外,再无其他念想,只愿陛下永寿,江山万年。”

    以往听方继藩溜须拍马时,弘治皇帝还有一丁点的抗拒之心。

    可今日,却听着格外的悦耳。

    弘治皇帝四顾刘健等人:“明日就去,众卿都去,都好好看看,这大明宫如何?”

    朱厚照在一旁挤眉弄眼。

    刘健等人,倒无所谓,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看就看看呗,且看看这败家子,到底怎么个破家之法。

    …………

    京里沸腾了。

    百官们无不震惊。

    那大明宫,居然真修起来了。

    花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呢。

    都察院、顺天府、鸿胪寺、大理寺……

    户部、吏部、兵部……

    几乎每一个衙堂,都在窃窃私语。

    翰林院里。

    沈文这大学士,一如既往的要往文史馆里走一走。

    人还未靠近。

    那文史馆里,却是沸腾。

    “哈哈……听说是两百七十万两,两百七十万两哪。这方家这些年,到底积攒了多少银子啊。”

    有人摇头晃脑,有人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一官:“王侍读,你说的对,这人若是得意忘形,这家,哪怕是如日中天,迟早也要败掉的。”

    这王侍读,乃翰林侍读王不仕。

    王不仕脸阴沉,他不喜欢听方继藩的消息,每一次听,都想打人,可今日,他谈性却很浓,王不仕眯着眼:“此乃民脂民膏也,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不是我和姓方的有仇,老夫,是为了天下人哪,这方继藩,平日里盘剥百姓,攒下了万贯家财。可是,这世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他如此猖獗,却得了脑疾,可见,这是什么?若不是这脑疾,他会失了疯,将这万贯家财,统统拿出来,给陛下营造宫殿?正所谓是,尽管算尽,却抵不过冥冥天意。”

    众人起初是不太爱搭理王不仕的,这家伙天天如祥林嫂一般,口里碎碎念,今日,却都很激动:“是啊,他还怂恿太子,将皇孙送去了西山读书,诶……”

    “他败他方家财,我等不过看乐子罢了,大家关起门来,说一说便是了,可不要在外有碎嘴。”

    王不仕红光满面,捋须:“哈哈,哈哈……高兴,真高兴,对了,老夫有一事,倒是想起来了,过几日,便是老夫的乔迁之喜。”

    “乔迁?”有人看着王不仕:“王侍读,置新宅了。”

    “也不是什么大宅子。”王不仕笑呵呵的道:“现在,不是粮食大丰收了吗?这老家的地价呀,竟是连跌,这地不值钱了啊,于是乎,索性,让家里的族兄弟,将前些年购置的土地,都兜售了出去,索性,在京里置一些产,毕竟,吾儿已是举人了,将来少不得,还得在京里科举,很可能,还要在京做官,从前都是租住着别人的宅子,现在想来,还是买个宅子吧,这宅子在五马街,到时,可要赏光哪。”

    众人一听,忍不住啧啧道:“竟在内城,这地儿,可是靠着钟鼓楼的,这……价值不菲吧。”

    王不仕终于还是从伤痛中走了出来,面有得色:“也不多,恰好有人卖,此前说是九千两,我和他谈了半月之久,最终他说仰慕老夫,这才肯八千四百两卖了。”

    众人纷纷道恭喜。

    沈文一直在外听着,接着,又听这些翰林们,叽叽喳喳的说起大明宫的事,一个个,嗓子里都冒着兴奋,沈文苦笑,索性转了身,当做没听见,走了。

    …………

    次日一早。

    却是朱厚照兴冲冲的跑去了仁寿宫,催促着太皇太后也去。

    太皇太后心疼自己的孙子,哪里能说个不字。

    朱厚照还兴冲冲的道:“那儿是个好地方,曾祖母,你到了那儿,肯定不愿住这阴沉沉的仁寿宫了,孙臣想好了,您若是看中了,今日就直接在那住下,不打紧,这第一期的工程都完工了,附近虽还在施工,可宫墙却将他们隔绝,且还专门挖了一条护城河,里头什么都有,曾祖母,你一定要住下呀,您住在那,孙臣每日陪着你。”

    见朱厚照兴奋的不得了。

    周氏莞尔笑道:“看你急的,这明明是方继藩的孝心,倒好似是你送了哀家一个宫殿,颐养天年一般。”

    “对对对。”朱厚照道:“可孙臣也有孝心啊,孙臣心里只有曾祖母,再无其他念想,只愿曾祖母永寿,长生无极。”

    周氏心里,暖呵呵的。

    “走,去,哀家听你的,你若觉得好,便依着你就是。”

    朱厚照顿时眉开眼笑,乐的不得了:“曾祖母,孙臣背你去坐辇吧。”

    太皇太后摇头:“这可不成,哀家还能走呢。”

    朱厚照兴奋的道:“不成,孙臣一定要背不可。”

    他背着太黄太后上了凤撵。

    宫里已妥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大明门出宫。

    这大明门处。

    却是百官在此静候。

    方继藩在队伍之中,恭候圣驾。

    陛下的圣驾还没来,这里乱糟糟的,大家显然心情都很愉快。

    那张懋垂头丧气的走到方继藩身边,一拍方继藩的肩:“方贤侄啊……”

    “噢,世伯好。”方继藩笑嘻嘻的道。

    张懋朝他摇头:“你怎么就……罢了,罢了,不说了,后日老夫要去祭祀,你也知道,这宫殿落成了,是要告祭祖宗的。”

    方继藩道:“世伯真是辛苦了。”

    张懋背着手,压低声音:“你看你左右,这些家伙们,都好似过年一样,在看你的笑话呢。”

    方继藩诧异道:“他们为啥看我笑话哪,我招他们惹他们了?”

    方继藩一脸受伤的样子,很委屈。

    他这一嚷嚷,张懋就觉得是悲剧,假装抬着头,像不认识方继藩一般。

    那无数目光都看来,看着一脸委屈的方继藩。

    等到所有人又做贼心虚似得,将目光错过去,又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方继藩叉着手,大吼道:“我方继藩,历来与人为善,从不和人发生口角,我方继藩做了什么,大家竟这样针对我,要看我笑话,来来来,是谁,是谁看我笑话,是你吗?”

    他拉着一个户部的员外郎。

    户部员外郎脸都惨然了,他吓的定住了很久,然后,屏住呼吸,心惊胆跳的摇摇头。

    方继藩便气咻咻的道:“为何都在欺负老实人。”

    “贤侄,贤侄,你别说了,别说了。”张懋吓的不轻。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自己在方继藩面前挑拨了什么:“不要生气嘛,他们只是玩笑而已,绝没有恶意。”

    却在此时,大明门洞开,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纷纷拜倒御道旁,圣驾来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大明宫

    圣驾一到,数不清的人,随着圣驾,一路出宫。

    方继藩和刘健等人行在一起。

    刘健面带微笑,不断看着方继藩,咳嗽一声:“继藩啊,若是有人嘲讽你,你别放在心上,男人嘛,要无惧于世俗的目光。”

    论起来,刘健对方继藩还是很欣赏的,除了这个家伙,隔三差五会发一下疯。

    因而见百官都嘲讽方继藩,心里倒是对方继藩深深的同情。

    那后头的李东阳、张升、马文升、谢迁人等一听,似乎也加快了步子,跟了上来。

    张升叹口气道:“他们觉得贤侄傻,可老夫不认为是这样,真的。”他努力的眨眨眼,尽力露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对啊,对啊。”马文升也感慨,虽说方继藩这厮,坑过自己无数次,可马文升毕竟还算是一个老好人,他道:“那些嚼舌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亏得他们读圣贤书。”

    方继藩见这些叔伯们纷纷来安慰。

    心里暖呵呵的。

    看来,这好事,我方继藩做对了啊。

    方继藩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我心里只有皇上,有咱们大明朝,其他的,世人诽我,谤我,我计较什么?诸公想来也知道我方继藩的性子,我若真生气了,会打人的,你看,我没有打人嘛,可见我一点都不生气。”

    “呵呵……”众人都笑,心里很欣慰:“没生气便好,没生气便好。”

    这一路,很长。

    可跟着圣驾,又不能坐轿子,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大明宫的边都没瞧见呢。

    刘健等人,早就吃不消了,得有马驮着,一面张望,一面道:“怎么这么远哪,再走下去,都要到郊县了。”

    方继藩道:“不远,不远,这不是圣驾走的慢吗?倘若是寻常时候,快马扬鞭,也就一个多时辰。”

    刘健等人咋舌,一个多时辰,快马扬鞭,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快马扬鞭吗?

    又走了大半时辰,几乎所有人都已虚脱,可那巍峨的大明宫,却已遥遥在望。

    远处,是一个塔楼。

    塔楼上,竟是一面镜子。

    镜子是透明的,透过那镜子背后,则是一个个指针。

    弘治皇帝已下了龙辇,远远看着那塔,忍不住招呼左右:“太子呢,还有继藩呢?”

    萧敬已累的气喘吁吁,感觉呼吸困难,捂着自己心口,道:“陛下,陛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去伺候太皇太后他老人家了。”

    “噢,方继藩,方继藩来了。”

    却见方继藩匆匆而来。

    不等方继藩行礼,弘治皇帝手指着那塔:“那是什么?”

    “钟楼。”方继藩道:“这楼不但可做角楼,而四面,都装了佛朗机的大钟,陛下看到了那指针没有,大的那根指针,报的是时辰,您瞧,一共十二时辰,这大指针,不正好,指在了午时的刻度上?还有一根小指针,就是那根,陛下看得清吗?他旨在了三刻上,也就是说,现在正好是午时三刻。这塔楼上的钟,花费巨大啊。”

    方继藩眨着眼,开始胡说八道:“价值数十万两银子,不过帐还没付。”

    弘治皇帝惊诧道:“为何没有付?”

    方继藩一本正经道:“就是那些遇了船难的佛朗机人造的,他们自来了西山,儿臣,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在儿臣的谆谆教诲之下,终于幡然悔悟,终于接受了教化,不但自告奋勇,为陛下的宫殿贡献自己的心力,还断然绝不接受任何的钱粮,给他们钱,他们觉得是侮辱了他们,他们绝不受辱,心里,只有一腔日月可昭,对陛下死心塌地的忠心。”

    弘治皇帝面上有点怪,压低声音道:“你打他们了?”

    “……”方继藩委屈的道:“没,只讲了道理。”

    算了,弘治皇帝也懒得计较。

    瞧着这钟楼,还真是奇思妙想,巧夺天空,如此一来,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任何角度,若是想知道时辰,一抬头,看到了那钟楼,便可知道眼下的时辰。

    这……还真是好东西啊。

    大明宫就是大明宫,远远看去,气派。

    身后,无数的大臣,已发出了赞叹,这才是第一期工程呢,竟如此出色?瞧着,果然不亚于紫禁城啊。

    护城河,早已修筑了。

    这护城河外,竟还铁着青砖,可一旦过了通往大明宫的护城桥,进入了门洞,里头,豁然开朗,低头看去,竟是以陶瓷为砖,张贴满了地面。

    沿着中轴线,远处,便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宫殿,仿佛是石制的,再不是木制。

    事实上。

    木质的宫殿,其实是最费时的。

    若是汉朝、宋朝时,营造起来到还简单。

    可随着这千年来的砍伐,在大明的腹地,几乎所有可供修筑宫殿的巨木,几乎统统砍伐了个干净。

    大家喜欢木房子,木板拼接的工艺又不够精细,但凡是大木头,早就采伐干净了。

    因而,当初营造紫禁城时,这制造皇宫的木头,几乎都是从云南等地运来的,途中花费的时间,运输的成本极高。

    方继藩很实在,直接用砖头加混凝土,外头再涂抹漆和彩绘。

    为了保持这大殿的通透,方继藩还采用了落地窗的方式,这座仿造奉天殿的巨大砖石结构大殿,一面面玻璃直接落地,通透无比。

    不只如此,为了有足够的隔音效果,方继藩采用了三层玻璃,保证这殿中的议事,可以与外隔绝。

    而每一面玻璃之后,则是一个卷帘,若要秘密奏事,或是不想晒太阳了,卷帘一拉,这新的奉天殿,便立即与外隔绝。

    越是巨大的宫殿,采光是最大的问题,哪怕是奉天殿,因为殿中太深的缘故,又是木质,都是阴暗潮湿,这百年下来,早有了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

    这也是为何,无论是明武宗皇帝,还是嘉靖皇帝,都赶着新建新的宫殿,搬家的原因。

    弘治皇帝看着远处的‘奉天殿’:“那是奉天殿?”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若是喜欢叫它奉天殿,便是奉天殿了。”

    弘治皇帝笑了:“走,进去看看。”

    百官们尾随而来,一路看着瞠目结舌,这……虽然只是第一个主殿完成,大明宫,也只是第一期,有了雏形而已,可这一路,他们所看到的,不正是紫禁城的气派吗?

    不只如此,许多的‘小玩意’添加了进来,给人一种,亮堂堂又巍峨的感觉。

    众人沿着白玉石阶,上了奉天殿,这奉天殿,因为一面面的落地窗,从外头朝里看去,更是说不出的雄伟,弘治皇帝甚至可以从这里,看到殿的最深处,那高高在上的金銮和御座,从这里看向御座,那儿……格外的庄严肃穆。

    弘治皇帝疾走几步,入殿。

    方继藩咳嗽:“脱鞋,都脱鞋。”

    “啥?”众人看向方继藩。

    弘治皇帝也是一脸疑窦。

    方继藩忙尴尬的道:“陛下不用脱,陛下乃是天子也,天子岂有脱鞋之理,臣说的是他们,是他们。”

    事实上,在汉唐时,大臣们入殿,是要脱鞋的,可到了明朝,这个传统文化,就缺失了。

    北京城冷啊。

    这靴子一脱,人人都穿着裹脚布,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袜子,偏偏……还有人脚臭,若是人人脱靴子进去,岂不是臭气熏天?

    可这脱靴……

    难道让人光着脚丫子?

    众人踟躇。

    方继藩笑道:“请放心,里头暖和着呢,不只这四面都是镜子,外头的阳光可以进来,这下头,还铺了地暖。

    众人吓了一跳,地暖?

    这是大手笔。

    方继藩命人在这地下,铺设了一个个暖气的管道,再在紫禁城的某个偏僻角落,烧了锅炉,如此一来,通过这地下无数的管道,便可将无数的暖气,送至大明宫各处常用的宫殿。

    这地暖和暖阁里的火龙不同。

    火龙只供应了暖阁,毕竟在造紫禁城时,也没有想到这个,可要大规模的对宫殿进行改造,却已迟了,所以宫中只好改造了一个暖阁,那是弘治皇帝最喜欢的地方。

    可大明宫,必须得有前瞻性才是,因而,方继藩事先就让人铺了地暖。

    为了让地暖舒服,这每个殿宇,还贴了瓷砖。

    因而,别看这奉天殿里,是一片片的瓷砖片儿,大家看着这光滑的瓷片,心里便觉得极喜欢,而且瓷砖配上落地窗,视觉效果,简直太好了。

    这瓷砖,还被地暖的暖气慢慢的滋润,因而……

    方继藩第一个脱了靴子,连裹脚袜也脱了,而后,当着所有的人面,踩在了瓷砖上。

    此时虽是初春,北京城依旧寒冷。

    可方继藩虽光着脚,脚底板与瓷砖合在一起,一股温暖,直钻方继藩的脚心,地暖这玩意,对于生活质量的提高,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众人狐疑的看着方继藩,这……真的能……踩上去?

    这方继藩,不会是恶作剧吧?

    看着大臣们如此矜持。

    弘治皇帝道:“朕也来试试看。方继藩,你记好了,你若是调皮,朕可不饶你!”

第八百一十三章:富丽堂皇

    方继藩泪流满面。

    陛下,我特么的心窝子都掏给你了。

    你竟还不信我!

    弘治皇帝说着,萧敬会意,忙是蹲下身,给他托靴子。

    等着裹脚袜一脱,凉飕飕的。

    弘治皇帝身子本就不好,于是忙抬脚,步入奉天殿。

    这脚一接触铺了地暖的瓷砖,突然之间,一股淡淡的暖流,便便包裹了他的脚心。

    这瓷砖,本就温润,再加上有了温度,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弘治皇帝踱步进去。

    因为地暖自地底散发出的丝丝热气,这一下子,不但焦心微热,便连身子,竟也暖呵呵的。

    在这里,和暖阁里不同,暖阁里就仿佛有东西在烘烤。可在这奉天殿,却只是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这暖意,颇有几分润物无声的感觉。

    舒服!

    弘治皇帝整个人,惬意的不得了。

    他惊喜的道:“快,外头冷,都进来吧。”

    刘健等人见陛下如此,心说,陛下毕竟是皇上,皇上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此刻却如此的惊喜,这玩意,当真……

    他们脱了靴子,踩了进去。

    爽啊。

    刘健光着脚丫子,愉快的在这殿中走了几步,赞许道:“这地方,真是暖和又舒适啊,继藩、继藩,你来,我的府邸里,也能装这个吗?”

    方继藩摇头:“不成,只有新房才能装,否则,得将这宅子挖地三尺,铺设管道,还不只如此呢,总不能,专门建个炉子,给刘公烧煤吧。”

    刘健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遗憾啊。

    他年纪大了,畏寒,而如今,本就是小冰河期,再加上是在北京城,一到了晚秋,便是寒风刺骨,受不了啊。

    房里倒也可以烧煤,可这煤的味道,很不舒服,年轻人不觉得什么,可似他这等年龄,在烧煤的房里呆的久了,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可这里,哪里有半分的异味,却只觉得,暖和的不得了,就如置身在恒温的房里,舒服。

    越来越多人进来,开始啧啧称奇。

    方继藩接着手一指:“陛下,你看,这奉天殿的地基,特意提高了三丈,因而从这里看去,四面又都是落地玻璃,陛下在此,是否觉得自这里看去,不但整个奉天殿一览无余,便是殿外的亭台楼榭,还有无数花木,甚至是那钟楼,都看了个真切。

    “还真是。”弘治皇帝一脸赞叹。

    这里的采光和视野,相比于那紫禁城的阴暗的潮湿,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弘治皇帝眯着眼,远远眺望,竟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方继藩笑道:“陛下,到时,外头为了照顾这里的视野,臣还会命人移植更多树种来,到了那时,在这奉天殿里,一步,便是一个景色,从每一处看,景色又都不同。

    “是吗?”弘治皇帝道:“这…………花费了不少银子吗?”

    方继藩心里呵呵笑……

    当然是花了很多银子的。

    就比如说落地窗,都是特制的,玻璃的作坊,专门开了一个窑炉,就生产这个,那么,这个成本高不高?

    可表面上高,实际上呢,若是以后大规模生产,这成本就可以暴跌。

    只是现在……

    方继藩指着这玻璃道:“陛下可知道,这玻璃价值几何?”

    弘治皇帝狐疑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道:“这么大的玻璃,却还是特制,这小小的一面,就是一百两银子,而单单奉天殿,就用了三百多面。

    三百……

    弘治皇帝启动了他的超级大算盘,随即道:“三万两银子?”

    李东阳心疼了,三万两啊,就只因为,这大殿里的玻璃,败家啊,若是放进国库里……

    方继藩笑吟吟道:“这还只是奉天殿呢,第一期工程,总计用的玻璃,是三千六百面!”

    弘治皇帝脑子眩晕:“三十……三十六万两……”

    百官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坑,真坑。

    说实话,他们已产生了打劫的心思了。

    人群之中,那王不仕心里……乐了。

    这方继藩,脑子有病吧。

    对,就是有病。

    没病,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吗?

    ……

    弘治皇帝眼圈都红了,他嚅嗫着嘴,只恨不得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折现给朕好了,朕给你打个五折也好啊。”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瞧瞧人家,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啊。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可上金銮,在这御座之上,坐着试试看。”

    弘治皇帝一脸狐疑。

    随即,他快步的踩在这温暖的瓷砖上,徐徐的上了金銮,御座很气派……方继藩道:“陛下,这是纯金的!”

    “……”

    这座椅,雕刻精美,金光闪闪,有的地方蒙皮,有的地方垫了绒子,不但格外的气派,而且……当方继藩说到纯金二字时,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一下。

    方继藩道:“和咱们紫禁城里的奉天殿可不一样,那御座,太小气了,不过是贴了金。可儿臣这御椅,却是实心的,不信,陛下验验看。”

    弘治皇帝摩挲着这御椅,看着那盘旋的五爪金龙,不禁道:“这费了多少金子?”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不多,几百斤而已。”

    “……”

    之所以宫中都只用金箔贴片,是有原因的,因为大明产金量并不高,否则,怎么古人们喜欢用银子来货币单位,采取银本位呢。

    这金子本就不多,还真玩什么金砖、金銮殿,你玩得起吗?

    何况,文皇帝在位的时候,一面制造紫禁城,一面要横扫大漠,一面要攻伐安南,一面要下西洋,这处处都是要银子的啊,因此,紫禁城建起来的时候,虽是大气,彰显了大明的威严,可是……它不但住的不舒服,而且还偷工减料了,至少凡是带金的玩意,都大大的缩水,实质上,都是铜。

    弘治皇帝坐下,这金銮本就高,这一座,视野更加开阔,甚至直接从这里,透过了大殿,可以远远眺望到百丈之外,落地玻璃之后的景色。

    恰好,有一个方向,坐在这里,竟可以清晰的看到钟楼。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这钟楼距离可是甚远,从这里可以看到?

    若是每日,坐在这里批阅奏疏,在这里召见大臣,这……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弘治皇帝有些怦然心动。

    不过,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搬来这儿常住?

    似乎……这里才只是一期。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陛下,还有马桶呢,儿臣带你去看看,能冲水的。”

    “什么马桶?”

    方继藩道:“当然……是……是……吃喝拉之后的玩意。”

    粗俗。

    弘治皇帝板着脸:“休要胡说,嗯,不要说这个。”

    方继藩只好道:“好的,好的,陛下,除了奉天殿,就是陛下和太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们的寝殿里,咱们……去看看?”

    弘治皇帝已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奉天殿了。

    好地方啊。

    这玩意,怕的就是对比。

    因而,他对寝殿,也是兴致勃勃。

    众人出了奉天殿,随即便到了寝殿,寝殿这儿,朱厚照已背着太皇太后,领着张皇后等人来了。

    朱厚照非要背不可,太皇太后觉得不妥当。

    可是朱厚照的性子就是如此,本宫要孝敬自己的曾祖母咋了,谁敢碎嘴,打不起他。

    他性子起来,连太皇太后都拗不过他,只好从了。

    一进入后宫,哪怕只是一期后宫,此时春天已来了,移植而来的无数树木已开了枝桠,而花儿也已含苞待放,走在这沥青的路面上,格外的舒服,每走一步,景色都不同,太皇太后看的,心旷神怡,朱厚照道:“眼下,只修了仁寿宫和乾宁殿,地方是狭小了一些,不过,很快就会不断的扩大,快看,仁寿宫到了。

    朱厚照又道:“曾祖母不知吧,知道您为何总是身体不适吗,为何一到了换季的时候,总是身子不爽快?经过西山医学院数十名大夫的会诊,有结果了,这是因为,天气变幻无常,且即便到了冬日,仁寿宫里烧了炭盆,可煤炭的气味,可是害人生病的杀手啊。为此,方继藩,不惜工本,花费数十万两银子,打造了一个地暖,快快,太皇太后,到了,来……孙臣给您脱鞋子。”

    他先将太皇太后放下。

    太皇太后气喘吁吁,这一阵折腾,够呛的。在朱厚照背上一路颠簸,还不如自己走路呢。

    朱厚照随即蹲下,给她脱了鞋子,又对其他人道:“都要拖鞋。

    太皇太后鞋子一脱,觉得有些寒,朱厚照很鲁莽的将太皇太后抱起,进了寝殿,太皇太后觉得自己的老命要没了,可人一落地,顿时……

    她微微皱眉……

    有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

    温暖,舒适……

    且这地上,铺了地砖,不只如此,这仁寿寝殿的占地很大,上头,竟还特意开了一个天窗,天窗之上,一缕缕阳光,挥洒进来。

    整个寝殿,通透无比,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里,很舒服。”

    “对,就是给曾祖母养病的。”朱厚照激动的道:“这是咱们做人子孙的孝心。”

第八百一十四章:帝心

    太皇太后不禁打量着这寝卧。

    但凡是去过紫禁城的人都知道,那儿对生活起居,极不友好。

    哪怕是皇帝和宫里的贵人,卧室也十分狭小,或许是明初营造这座宫殿时,根本就没有想过,需这些功能,又或者说,历经了太多年,哪怕是再精雕细琢的东西,也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可在这里,寝卧却是富丽堂皇。

    卧室很大,大窗,光亮通透,那窗帘的布一开,几乎一面墙的窗,便出来了。

    且这寝殿地势高,走出了卧室,便是一个诺大的露台,朱厚照搀扶着太皇太后步至露台,露台之外,便是数不尽的花卉,外头是光秃秃长了新枝的树,几乎可以想象,等这些树长成了,会何等的绿树成荫。

    露台三面采光,上头有檐,若是在好的天气,来此一坐,那真是……与那紫禁城的阴暗潮湿相比,对比实在过于强烈。

    此时,跟来的后宫贵人们,统统吓着了。

    不只如此。

    这寝卧里,虽铺了地砖,却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绒毯上色泽艳丽,光脚走在这上头,更是舒服极了。

    女人是最感性的,张皇后跟在后头,赤足行至此,外头的阳光洒落,浑身却是一股暖意,脚底的绒毯暖暖的,心里,竟怀着一种幸福感。

    做弘治皇帝的皇后,那不是人做的啊。

    在那憋屈的紫禁城坤宁宫里,要带领着宫人们纺织,要节省用度,要……

    都说天子富有天下。

    奇珍古玩,无所不有。

    可这东西,只能看,不能吃,不能穿。

    人家百姓们,还有乔迁新宅呢。

    可任何一个宫殿,历经了百年的岁月,且这宫殿还只考虑到了气派,完全没考虑如何舒适,你造个宫殿,还要融合进儒家那克己复礼这一套,这不有病吗?

    张皇后啧啧称奇,她忍不住摸索着墙壁:“这墙壁上,竟也用了布。”

    “是啊。”朱厚照道:“这是墙布,方继藩说,先用砖砌了房子,再用混凝土浇灌,抹平,如此,这寝殿就结实了,这混凝土抹平之后,再蒙一层墙布,地下铺毯子,母后,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张皇后看着这墙布的纹理,纹理显得极克制,没有过多的花哨,远远看去,还真以为是白墙。

    其实无论是毯子还是墙布,这玩意确实舒服,可就是难打理,可在宫中,有的就是人,不需贵人们操心,怎么舒坦,怎么来。

    一张大床,摆在了正中,床很大,底下,是三层棉被,因而柔软无比,上头,再是一层毯子,反正有地暖,房里温暖如春,一条毯子,便已足够了,再多,肾虚之人,便要夜间盗汗不止。

    “呀。这里还有镜子。”

    这何止是镜子,连接着寝卧,是一个长廊的空间,长廊两壁,是玲琅满目的衣柜,长廊也宽阔,一面大镜,直接贴了一面。

    太皇太后巍颤颤的到了这儿,看着年华已老去的自己,可这照了全身的通透镜面,怎么看,怎么舒心。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大浴池,这便是传说中的‘厕所’了。

    几乎一个篮球场大,中间是一个浴池,人可下去游泳。

    张皇后眼里看着热切的很,可气哪,祖宗们还不如方继藩呢。

    “这都是继藩花的心思吗?”

    朱厚照道:“老方说了,一切都以让皇祖母舒适为主。”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太满意了。

    一辈子住在紫禁城,而今,方知,原来那里,并非是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儿,虽不见什么珍奇,可一眼看去,就是住的舒坦。

    “曾祖母,你可知道,这浴池里,连接的是什么水?”

    太皇太后诧异的看着朱厚照。

    “这是附近山上的温泉水,利用了一根铜管,接下山来的,花费可是不菲。只需那阀门一打开,温泉水便泊泊而出,将池子灌满,方继藩说了,用这个水泡澡,能延年益寿。”

    “真的?”

    朱厚照叉着手:“再真不过了,西山医学院,数十个名医集体研究所得。”

    渐渐的,人们开始推崇起西山医学院了。

    他们能治不少,原来大家认为不治的疑难杂症,都被西山医学生们药到病除。

    太皇太后道:“当真?”

    朱厚照道:“自然当真,孙臣这就把医学生们都招来,曾祖母一个个问。”

    太皇太后颔首点头:“好,好,这是花了大心思的啊。”

    “还能美容驻颜!”朱厚照又忍不住道。

    一旁的张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一转,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朱厚照随即又道:“不只如此呢,这大明宫的风水,乃是绝佳,而各个后宫的选址也都在吉地之上,就说曾祖母这寝殿吧,是专门请了龙泉观真人,亲自踩点的,他说了,住在这儿的人,有福,能延年益寿,荣及子孙。”

    延年益寿,自是好事。

    还能荣及子孙……

    这一下子,太皇太后便更心动了。

    对子孙也好啊?

    哀家这辈子,真是操不完的心,就怕子孙们有个好歹来。

    现在这么一听,她忍不住道:“真想今日就搬来。”

    “搬哪。”朱厚照乐了:“曾祖母也该享福了,这地方多好啊,还有呢,不远处,就搭了一个戏台子,啥时候,曾祖母想听戏,随时都可以来。”

    “是吗?”太皇太后有些犹豫。

    朱厚照龇牙道:“这可是花费了几百万两银子的,不住,不就荒废了吗?曾祖母不在这里享福,我便死给曾祖母看。上吊的绳子,孙臣都准备好了。”

    “……”

    朱厚照可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

    东宫所有的积蓄,砸锅卖铁哪,买下了三环至五环的地,别看着一亩地,不值钱,可这几十万亩地,那就天文数字。

    朱厚照很穷,现在一个铜板都没了,若是计划落空,他就真要上吊了。

    他眼里泪水泊泊而出:“曾祖母,您的身子不好,再不养着,孙臣不如死了干净,曾祖母你得住在这儿啊,您不住,孙臣便死定了。”

    周氏吓了一跳,忙是上前,要将朱厚照搀扶起来。

    朱厚照却不肯起。

    张皇后在一旁道:“难得厚照这般有孝心,不妨,就答应了他吧。”

    张皇后也想住,虽然坤宁宫没有建成,可乾宁宫却是建成了,自己是皇后,且是弘治朝独一无二的皇后,住在乾宁宫,谁敢说什么不是?

    太皇太后心里舒坦,尤其是在这明亮堂皇的地方:“哀家准了,就住这,好好的养病。”

    朱厚照的小心肝儿顿时颤了颤,心花怒放,要发达了,要发达了。

    他忙是拜倒:“曾祖母英明哪。”

    …………

    另一边,大臣们尾随着方继藩,到了乾宁宫。

    大家对此品头论足。

    嗯嗯,不错,不错,这园子里,竟还用木头铺地。还有这黑黑的地,叫啥?

    “真好。”连王不仕,也笑呵呵的连连点头。

    却接着和身边的同僚们挤眉弄眼,这方继藩,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说两百七十万两银子,大家还不信呢,可现在看来……还真不信都不成。

    王不仕满面红光。

    方继藩那家伙,脑疾肯定是犯了。

    好啊,好的很,就想看你们方家破败掉。

    等你们方家什么时候揭不开锅,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哭。

    不少大臣,都是红光满面,他们是小心眼,还记恨着呢。

    弘治皇帝一路行来,真是眼花缭乱,许多新奇的东西,看似不可思议,却是大大的增加了生活的品质。

    “费心思,费心思了啊。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弘治皇帝一路夸奖。

    方继藩拍着胸脯道:“陛下,这只是一期呢,等着十期统统建好,殿下才知道,这大明宫的好处。当然,陛下圣明的很,没有这么多后妃,只现在这第一期,也足够来住了,哪怕是一期,这宫禁什么的,孙臣也都花了心思的,自然是极力确保行宫的安全。”

    弘治皇帝不断点头,回头笑吟吟的看向刘健:“刘卿家,你看如何?”

    刘健摇头晃脑:“方都尉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历朝历代,也不曾有这样的忠义之士。”

    这是实话,大家都点头。

    服了。

    方继藩,我们就服你。

    你这大傻叉。

    方继藩面上得意洋洋。

    弘治皇帝乐了:“真好,真好,真好。”

    连说三个真好,这是真正的满意。

    进了寝殿,照旧脱鞋。

    正殿是在后宫处理公务的地方,还有一个大书房,这书房,占地是最大的,玲琅满目的,全是书架。

    寝殿自不必说,比之太皇太后的居所,只有更好,没有更糟。

    弘治皇帝走到了寝卧的露台上,自这里,竟也可以眺望到高高的钟楼,隐约可见到现下的时辰。

    而下头,则是数不尽的花草和树木。

    弘治皇帝忍不住,眼眶湿润了:“朕……这辈子……操心劳力,没享过什么福,而今,年纪大了,哎,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垂垂老矣,继藩……这大明宫,你真的是费心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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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国朝以孝治天下(第二更,求月票)

    这辈子没享过福啊。

    攒了一辈子银子,谁料,却是让自己的女婿,让自己舒心了。

    “在这亮堂堂,温暖如春的地方生活起居,处理公务,朕想想,都觉得期待。”

    弘治皇帝微微笑了笑。

    “不错,陛下,这是个好地方。”刘健连连点头。

    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赞许。

    这么多银子花了出去,跟流水似得。

    能不好吗?

    这等于是,躺在了两百七十万两银子上,整个大明,一年的银税收入,谁躺着,都开心。

    大家羡慕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此时,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太皇太后……让奴婢来传话,说是……说是……她极喜欢这里,最近,身子偶有不适,可来了大明宫,却是心旷神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这儿若用来疗养,身子骨,方才能健硕,因而,打算今日开始,便在此住下。”

    弘治皇帝一脸惊诧:“今日就住下了?”

    其实弘治皇帝有些心动,可没想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样的急啊。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安全可以保证吗?”

    方继藩道:“护城河,瓮城,都是完好,在此驻扎禁卫,完全没有问题,请陛下放心,一切的安防,臣是重点照顾过的,若有任何差池,臣父……”

    弘治皇帝一听臣父,脸都绿了,忙是压手:“知道了,知道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方继藩心里说,啥意思,我只是想说,臣父乃是将军出身,专精防守,绝不可能会有任何差池而已。

    这都不准说,陛下你还想文字狱不成?

    弘治皇帝又看向众臣。

    “诸卿,以为如何呢?”

    刘健心里想,这是老太太有福气啊,颔首点头:“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能在此疗养,有何不可?此乃宫中之事,臣等不敢妄言。”

    大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得,好好的参观了一番,兴致勃勃。

    毕竟国库没出钱,内帑没出钱,还把新宫殿解决了,往后五十年,都不会有皇帝提出建新宫殿的要求,好啊,方继藩为我们大明做了巨大的贡献啊,脑疾,也有脑疾的好处嘛。

    众人纷纷道:“是啊,陛下,臣等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的意思,弘治皇帝懂了:“传旨,令宫中各监各局,为太皇太后乔迁。”

    “遵旨。”

    弘治皇帝喜不自胜,眼里放着光,其实,他竟隐隐也想住下,只是……好吧,还有正事呢。

    大臣们很激动,此时已到了正午。

    方继藩请所有人都回了奉天殿。

    奉天殿那儿,四周的玻璃窗一览无余,使人心旷神怡,所有人都盘膝坐在瓷砖上,舒服。

    而后,便是温先生早已预备好的膳食,纷纷端上来,放置在了大臣们的身前。

    食物很简单,可这热腾腾的食物一尝,好吃。

    弘治皇帝极有胃口,问左右道:“太子在何处?”

    萧敬站在一旁:“陛下,太子殿下在伺候着太皇太后呢,太皇太后她们在仁寿宫用膳。”

    弘治皇帝笑着道:“好好好,懂事了啊,懂事了好。”

    用过了膳,弘治皇帝还舍不得回去。

    方继藩又笑吟吟的道:“对了,这大明宫的文渊诸阁也预备好了,就是为了防止陛下将来在此住下,阁臣们无处办公,那儿,也很敞亮,自是不及奉天殿雄伟,却讲究舒适,毕竟,诸位阁老们年岁大,万万马虎不得。”

    “什么?”刘健一听,乐了,笑颜逐开:“这样啊,倒是真想见见,不过……罢了,罢了,我等为陛下尽忠,这……咳咳……有地暖,也有这般的落地窗?嗯嗯……”

    他竟不知说什么好。

    高兴啊。

    若是啥时候,陛下来此住一些日子,自己也跟来,享享福,也不错。

    毕竟,紫禁城里的内阁所在,真不是人住的,偏僻角落里,就一个小房子,阴暗潮湿不说,还几十年没有修葺过了,官不修衙嘛,何况这宫里的机构,也不是他们想修就修的。

    方继藩拍了拍胸脯:“都有,都有,陛下一直对儿臣说,大臣们最是辛苦了,他们为了咱们大明,殚精竭力,尤其是刘公、谢公、李公,这些都是肱股之臣哪,他们身子又不是很好,所以,这内阁所在,我方继藩,却也是花了最多心思的。你们猜猜,这内阁所在,花费了多少银子?”

    “……”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感慨道:“十三万两。”

    无数人惊叹。

    大手笔,大手笔啊。

    这方大败家,简直他娘的将银子不当银子。

    刘健等人,红光满面:“费心了,费心了,惭愧,惭愧。”

    看着方继藩,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一人掏银子,大家都开心,这样的冤大头,整个天下,也难寻啊。不不不,上下文四千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这一趟,不虚此行。

    弘治皇帝自是起家回宫。

    回过头:“张皇后呢?”

    萧敬躬身道:“张娘娘说,她留在此,伺候着太皇太后。”

    “噢。”弘治皇帝点头:“这样啊,好。”

    便上了龙辇,回去的路上,大家兴致很高昂。

    弘治皇帝躺在龙辇里,心里回味着那宫殿,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而其他的大臣们,一个个七嘴八舌,低声说着,个个红光满面。

    可来时不容易,回时更不容易,一开始是有兴致,等走了一个多时辰,许多人累的气喘吁吁了。

    刘健不断的擦着汗,气都喘不过来。

    只有方继藩,健步如飞,他随时被无数人关注,不过习惯了,他无所谓。

    等回到了紫禁城。

    再去看紫禁城这已老旧的宫墙,回到暖阁,弘治皇帝觉得这暖阁的地龙,烧的有点烫,好像进了蒸笼里,虽也冒着热气,以往觉得舒服,可现在,却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

    宫里好似是空落落的,弘治皇帝处置了当日的一些奏疏,张皇后没在紫禁城,他心里挂念起了张皇后,突然觉得自己竟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索性,也不回寝宫睡了,便在这暖阁里将就了一晚。

    可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夜里居然盗汗了。

    太热了啊。

    这暖阁的地龙,怎么烧的,可他又不能出去,一出去,外头又是寒气逼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却发现,自己的里衣,已湿透了。

    他起来,洗漱之后,命人去去请诸大臣,昨日耽误了大半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呢。

    弘治皇帝重新坐在暖阁之中,依旧还是心神不宁,这时,外头有人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他来做什么?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传。”

    朱厚照急匆匆的进来:“儿臣见过父皇。”

    弘治皇帝瞪着他:“你不是在大明宫吗?怎么突然又回紫禁城了。”

    朱厚照道:“大明宫只有女眷住,儿臣夜里不便留在那里。”

    “噢。”弘治皇帝颔首:“朕险些忘了。怎么样哪,太皇太后,她身子如何?”

    朱厚照想了想,抬头看着房梁,楞楞的。

    弘治皇帝皱眉:“问你话呢。”

    “都很好,也就是昨日儿臣离宫的时候,她咳了几声,想来……只是昨日有些疲乏的缘故吧。”

    咳了几声……

    “很严重?”弘治皇帝紧张了,吓得不轻。

    你这个混账啊,太皇太后一大把年纪,寻常人咳了几声倒也无碍,可她是什么年龄啊,这稍稍有一丁点的病痛,那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怎么咳的?”

    朱厚照便开始故意咳嗽起来:“咳咳咳……就这样,想来没什么事吧,儿臣看她精神气挺好的。”

    弘治皇帝噢了一声,便低头,可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放不下。

    怎么好端端的,就连续咳嗽呢。

    若只是咳一下,倒也罢了,为何还是这样咳,难道是旧疾犯了?又或者,染了风寒?

    弘治皇帝心里没底。

    很是不自在。

    便对萧敬道:“派个人,去大明宫探视一下。”

    萧敬笑吟吟的道:“奴婢遵旨。”

    可话出了口,弘治皇帝还是不放心。

    他是历来亲力亲为的人。这是自己的老祖宗,是朕的天哪,别人探视,若是没发现什么怎么办,或者敷衍了事。

    又或者,太皇太后有疾,为了使自己放心,故意让人说凤体无恙呢?

    不成!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不成,朕要去大明宫,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安。”

    朱厚照诧异的道:“父皇,这……这不妥吧,大明宫有些远呢。要不,儿臣再去?”

    弘治皇帝瞪他:“你若去,朕更不放心,瞧你毛手毛脚的样子,来人,给朕预备,朕要立即去大明宫。”

    他一声令下。

    萧敬哪里敢劝。

    何况,给太皇太后乃是皇帝的孝心,大明以孝治天下,这等事,谁敢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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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为政以德(三更求月票!)

    弘治皇帝急啊。

    年纪这么大的太皇太后,但凡有一丁点的闪失,可就完了。

    他匆匆命人预备了御驾,当机立断,便带人出宫。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大明门出去了。

    朱厚照没跟着去,只是看着远去的队伍傻乐。

    他预备要走,此时,远远的,却是刘健三人徐徐而来,方才陛下召唤他们来暖阁,走到了半途,又听说陛下居然出宫了。

    这啥意思?

    好端端的,出了啥事啊?

    刘健三人目瞪口呆。

    便看到朱厚照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出来。

    “太子殿下,陛下他……”

    朱厚照道:“没啥事,就是太皇太后身子偶有不适,父皇不放心,就去了。”

    刘健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目瞪口呆。

    刘健挤出了笑容:“这个,这个……应当的,是应当的,陛下至孝,臣等,钦佩。”

    谢迁也点头:“不错,不错,是这个理。”

    能说啥?

    当今陛下,是看望自己祖母去的!

    …………

    弘治皇帝心急火燎,可哪怕是如此,也花了两个时辰,才赶到了大明宫的仁寿殿。

    在这儿,却见到的是太皇太后精神饱满。

    舒服啊。

    这儿真正是四季如春,一丁点都感受不到身体的寒意,今早还泡了个澡,这温泉之水,泡过之后,竟还真是身子爽朗的不得了。

    哪怕是这里的膳食,都是温先生亲手包办的,好吃,真香。

    此时,太皇太后裹着衣,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露台上的躺椅上。

    初春到了,露台之外,蝴蝶纷飞,昨夜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夜之间,竟是盛放,这露台三面通光,都是大玻璃,脚下是瓷板,冒着丝丝温热,太皇太后吁了口气:“张氏啊。”

    张皇后更比太皇太后晓得享受,她毕竟还年轻,这温泉浴池里,她足足泡了大半天的澡,不只如此呢,清早的时候,还有宦官去庭院里采了花,将这些花瓣,统统洒落在温泉水里,一泡,张皇后突然觉得,自己竟好像年轻了几岁。

    “臣妾在。”

    “你说……咱们的祖宗,为啥当初修紫禁城时,就不曾想到这些呢?”

    张皇后笑吟吟道:“当初开国不久,文皇帝又是骑在马上的皇帝,哪里晓得,无非是让下头的臣子们规划罢了。可下头这些做官的,天天抱着一本圣贤书,他们哪里会想着,让咱们舒服哪。可方继藩不一样,方继藩他是自己人,他建这大明宫的本意,就是进孝,他的心思,自是让咱们,舒舒服服,您说是吗?”

    “是这个道理。”太皇太后笑吟吟道:“是这个道理啊。”

    “两位娘娘,陛下来问安了。”有宦官匆匆而来。

    “呀。”太皇太后要起身。

    张皇后忙是起来,弯腰要搀扶起太皇太后。

    可弘治皇帝,却已疾步而来。

    太皇太后一见到弘治皇帝道:“脱靴,脱靴,毯子踩脏了。”

    “噢。”弘治皇帝脸一红,忙又折回去,脱了靴子,进来:“孙臣给祖母问安,祖母您老人家,身子好些了吗?”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好多了,舒服啊。”

    弘治皇帝:“……”

    “皇帝怎么来了?”

    “……”

    “瞧你气喘吁吁的样子。”太皇太后一脸慈和:“你的事多,就不要费这个心了,这么远的路,来问什么安呢?”

    “孙臣心里终究放心不下。”弘治皇帝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也罢,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先泡个澡,吃点东西,好好在此歇一歇。”

    “……”

    弘治皇帝虚惊一场。

    可确实太累了。

    两个多时辰,哪怕是坐在了步撵上,摇摇晃晃,头也晕。

    于是去了乾宁宫,跑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坐在这乾宁宫的书房里,这里很舒服,可弘治皇帝心里又开始惦记着紫禁城:“萧伴伴。”

    “奴婢在。”

    弘治皇帝道:“不妨,你去一趟,将今日的奏疏送来,朕还是御览看看。”

    “遵旨。”

    萧敬心里说,咱这一把老骨头诶。

    这奏疏,到了半夜才送来。

    弘治皇帝在这亮堂的书房里看着,张皇后蹑手蹑脚进来,见他认真,不敢打扰。

    便轻轻的站在弘治皇帝身后,轻轻为他揉着肩。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她。

    张皇后面带嫣红,竟是露出了女儿家才有的娇羞之态:“皇上,这儿,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太皇太后住的舒服,一些旧病,竟也不见了。臣妾也觉得……极好。陛下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得养一养,歇一歇,不妨,在此都住一些时日?”

    这……

    弘治皇帝有些犹豫,这里……确实很舒服。

    若再让他回到紫禁城那地方,他还真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在这儿,总不能请她老人家回去吧,自己孑身一人在紫禁城,心里放不下啊。

    弘治皇帝颔首道:“那就住一些日子。”

    张皇后继续为弘治皇帝揉肩:“这便好了,权当,养一养身体,那些个国家大事,就暂时交给内阁去吧。”

    “这可不成。”弘治皇帝板着脸,一字一句道:“历来国君为政者,万万不可疏忽怠慢,一日失政,便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失政一日,明日再失政一日,那么这天下百姓而何?”

    见张皇后还想说什么。

    弘治皇帝又板着脸:“文武之道,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以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人君者,若是怠政,臣子们就会效仿,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张皇后觉得头痛。

    她骤然想起,当初她嫁给还是太子的弘治皇帝,成为太子妃的时候,那一日,还是洞房花烛之夜,那时弘治皇帝还年轻,却也是这个样子,板着脸,和自己说了一夜的为君之道,还从头到尾,背诵了《论语》给自己听。

    那时候,年轻的弘治皇帝,也是这般的样子。

    “……”张皇后抿抿嘴,嫣然笑了,显然,现在的她,很擅长对付自己的丈夫:“陛下说的有理,既如此,臣妾就不多言了。”

    …………

    次日清早,弘治皇帝依旧批阅奏疏,可随即,他提着笔杆子,却有心事。

    他在犹豫。

    奏疏的票拟里,有几件事没有弄清楚,他倒想派人去内阁问一问,可问题在于,路途有些远哪。

    自己回去?

    似乎不好!

    太累了!

    而且这里很舒服。

    派人去问?

    又怕讲不清楚,到时让人白跑。

    “要不……”弘治皇帝淡淡道:“召内阁三位学士来此,朕有事要问。”

    萧敬躬身:“遵旨。”

    …………

    陛下口谕一到。

    刘健三人,哪里敢怠慢哪。

    于是,忙是坐了轿子,到了大明宫。

    这轿子走的更慢,花了两个半时辰,到了大明宫的时候,已到下午了。

    刘健年纪大,下了轿子,便忍不住道:“诶哟,我的腰。”

    这一坐就是两个半时辰,年轻人都未必受得了。

    李东阳也一面蹒跚,一面轻捶着自己的腰,气喘吁吁。

    “走吧,走吧,陛下想来等的急了。”

    三人匆匆去见了驾。

    弘治皇帝问清楚了票拟的事,便抬头看着他们。

    三人显然累了,弘治皇帝体恤他们:“三位卿家,索性,就在这里的文渊阁里歇一歇吧,要不,就在这里票拟?”

    “这样啊……”刘健想了想,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不妥,最后干脆的点点头:“老臣们遵旨。”

    …………

    整个京师,都鸡飞狗跳起来。

    陛下在大明宫,三位内阁大学士,也在大明宫。

    无数的奏疏,都送去了大明宫票拟和批红,可内阁大学士,可不是闭着眼睛票拟的,有些不明白的事,得赶紧让相关人等来询问。而一旦批红了的旨意,又需立即派相关人等去执行。

    各部堂,还有大理寺、鸿胪寺、翰林院、都察院、顺天府……

    各个部堂,随时都有人来:“吏部尚书王公何在?奉文渊阁之命,有京察之事,还需细问,事情紧急,还请王公速去。”

    王鳌有一种ri了狗的感觉。

    前天跟着圣驾去了大明宫,来回四五个时辰,他还觉得腰酸背痛,至今还难受呢。

    现在还去?

    是得去。

    内阁那边在问,能怎么说?

    于是坐了轿子,乖乖动身。

    …………

    “马公,马公,内阁在问,兵部前日送往内阁的钱粮,似乎数目有些不对。”

    马文升刚刚从大明宫里回来,讨论了关于马政的事。

    他气喘吁吁,累的不得了。可刚落脚不久,后脚,就有快马来了。

    他一脸发懵,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来人。

    “什么意思,你说。”

    “请马公带着账目,委屈一下,去文渊阁一趟。”

    “哪个文渊阁。”马文升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可他不甘心。

    “大明宫!”

    “……”马文升的脸,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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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

第八百一十七章:一夜暴富(第四章,求月票!)

    这是要跑断腿啊?

    马文升脸色惨然。

    得,还得去。

    他二话不说,就出了兵部。

    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

    这京中之官,真是受不了啊。

    莫说是文臣,便连张懋都受不了。隔三差五要去见驾,还要去皇陵,马不停蹄,转的头晕。

    官不聊生啊。

    其实刘健三人还好一些,虽然不能回家,可文渊阁里,住的还算舒坦。只是其他人,却实在受不了了。

    ……

    一时之间,坊间竟有了传言,说是朝廷有意,在大明宫附近,建衙署。

    事实上,关于此事,弘治皇帝已开始和刘健等人进行讨论了。

    弘治皇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这大明宫花了这么多钱,以后能不住吗?

    何况,太皇太后还在此呢,未来许多年,自己怕都离不开。

    自己是勤政的天子,不可能不问世事,可只要问,哪怕是一件事,都需内阁大臣随时来见驾,而内阁大臣要把事办成,就需要各部协同。

    这……

    弘治皇帝舒服的坐在奉天殿里。

    他喜欢这儿,暖和,舒服,景色好,最重要的是,明亮。

    这纯金打造的御椅,相当上档次,突然之间,他也开始嫌弃,那紫禁城里的御椅了。

    刘健三人都在。

    方继藩和朱厚照也在。

    大家看着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淡淡道:“建六部和各寺衙署之事,不可再让方继藩掏银子了,朕过意不去。”

    方继藩立即道:“陛下这是看不起儿臣哪,儿臣大不了,将西山的煤矿卖了,总能将银子筹措出来。”

    朱厚照也可怜巴巴的样子:“儿臣也可以卖……卖东宫?”

    方继藩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朱厚照,狗都不如的跟屁虫!

    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

    却是微微一笑,看向刘健:“刘卿家,这么着吧,营造之事,还是托方继藩来,各个衙署,如何营造,就让方继藩来主持,可银子呢,国库出一些,内帑也出一些,咱们一道儿,将事情办妥当了,你看呢?”

    刘健心里想,现在是怨声载道,皇帝既然离不开,还能咋样,只能委屈臣子们了,他点点头:“却不知需费多少钱粮?”

    方继藩想了想:“这个,这个,暂时也算不清,不过,这么多的衙署,纹银百万以上,是要的。”

    刘健肉疼的很,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苦笑:“臣来尽力张罗吧。”

    弘治皇帝松了口气。

    他愈发的舍不得离开这里了,这儿住得好,连身子都觉得好了,尤其是看到太皇太后对此满意,作为儿孙的,自是心情愉悦。

    “就这么办了。紫禁城已有百年,要修葺的地方,实在太多,现在,大明宫已营建,花费的银子,数百上千万,这么多银子,岂能糟蹋了。朕这便下旨,于大明宫规划,营建官署,以备眼下所需。”

    一言而断之后,弘治皇帝便打算走了。

    至少……自己未来的日子,都是赖在这大明宫了。

    刘健三人拜倒:“臣等……遵旨。”

    只那李东阳,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接着瞥了一眼方继藩和朱厚照。

    不会吧,他们这么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深了,误会了他们。

    是不是误会,到时私底下查一查,就好了。

    朱厚照乐了:“父皇只要肯出银子,肯定是物超所值,请父皇放心,将银子交给儿臣和方继藩,儿臣和方继藩,定当将这各处官署,修的跟皇宫一样,我们西山建业,修了大明宫,那可是响当当的。”

    西山建业?

    弘治皇帝一头雾水。

    方继藩立即道:“不不不,绝不是修的和大明宫一般,肯定要比大明宫差的,这话太僭越了,太僭越了。”

    弘治皇帝起身,叹了口气道:“继藩啊,继藩,你给朕送了天大的礼,也给朕带来了一丁点的麻烦啊。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世上,总是有舍才有得,好啦,就这么办了。下旨!”

    方继藩摩拳擦掌。

    我方继藩,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包工头,这官署交给我营造,那真是太好了,我方继藩绝不偷工减料。

    自奉天殿里出来,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结伴而出,朱厚照笑嘻嘻的道:“老方,甚是不是要发财了,是不是要发财了啊。”

    方继藩显得淡定:“殿下,别总是谈钱,太俗。”

    朱厚照激动的摸着自己的心口,蹦蹦跳跳道:“看来,要发财了,我一见你不谈钱,就晓得要发大财了。”

    方继藩叹口气:“现在说发财,还早。我们现在谈的,是良心!”

    “啥意思?”

    “咱们的西山建业啊,这建房子,关系着的是啥?是百姓们的福祉啊,若是房子没建好,今日漏水,明日掉瓦,你想想,咱们岂不是要遗臭万年?所以啊,现在别老是谈钱,把心思放在怎么精益求精上头。”

    朱厚照小鸡啄米的点头。

    …………

    王不仕乔迁了。

    钟鼓楼这儿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段,可毕竟属于内城,一间两进两出的房子,房子有些破旧,进行了修补之后,才勉强像一点样子。

    这是王不仕这些年来,唯一一次高兴的时候。

    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王建业,二人在大门口,等着宾客来。

    可左等右等,居然没看到什么人。

    这令王不仕很是有些恼火。

    不给面子啊。

    好歹也是翰林侍读。

    这不是要逼着下次老夫弹劾你们吗?

    今日乃是沐休,按理来说大家都有闲的。

    王不仕气的呕血,气咻咻的回到了新宅的正堂。

    都好啊,自己买了个这么多好的房子,还只花了七八千两。

    他坐下,呷了口茶,王建业坐在一旁:“要不,儿子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王不仕阴沉着脸:“爱来不来,不能强人所难,不晓得的,还以为老夫多稀罕有人来呢。”

    “噢。”

    这时,门子进来了:“老爷,老爷,那东城的刘东家来了。”

    刘东家……

    王不仕眯着眼,这个人,自己倒是很熟,当初王不仕要买房子,此前还看中了一个宅,便是这刘东家家里的,可惜,价钱没谈拢,对方咬死了说那里地段更好,要一万三千两,王不仕有些舍不得,也就没有联络了。

    这才选了现在这房。

    这刘东家,要来做啥?

    “请进来。”

    刘东家来了,一见到王不仕,忙是行礼:“见过王侍读,王侍读,近来可好?”

    王不仕面色缓和一些:“来,请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刘东家,有何事?”

    说起来,大家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情,王不仕甚至还看不起这个刘东家,若不是当初,看中了他家的房,甚至连话,都懒得和这样的人说。

    王不仕笑吟吟的道:“小人来此,只是有一事想问问,不知王侍读,还对此前那房子,有兴趣吗?”

    王不仕心里乐了,你有病吧,老夫都已买了新房了,当初是你自己咬死了一万三千五百两不卖的,等老夫房都买了,你还来问。

    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刘东家的面上,有几分焦灼。

    “噢?刘东家,你那房啊,太贵了,当初老夫说一万一千两,便买,诶……”

    刘东家立即道:“那就一万一千两,现在还买吗?”

    “……”王不仕一脸怪异,当初这家伙态度坚决的很,怎么转眼之间就变了……

    见王不仕不吭声,刘东家:“要不,一万两?”

    他见王不仕瞠目结舌,可刘东家却几乎要哭出来:“八千,八千两,可以立即成交。”

    王不仕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当初一万三千五百两死不松口,现在八千?

    “可我已买房了,我这房子,也近八千两。”王不仕心里遗憾,早知如此,当初这个价,买刘东家的了。

    刘东家却要哭了。

    欲哭无泪啊。

    他心知,王不仕是不肯买了,只好叹了口气:“诶,那就算了吧,算了……王侍读,告辞……告辞……”

    王不仕却觉得古怪:“且慢,出了什么事,你这样缺银子?”

    刘东家一脸沮丧的看了王不仕一眼:“不是缺,是天变了。”

    “天变了……”

    “王侍读难道不知道,陛下去了大明宫?”刘东家忍不住问。

    “知道呀。”王不仕美滋滋的道:“那大明宫修的真是气派,老夫有幸去看了看……是那姓方的修的,这方继藩,历来有脑疾,这个家伙,真是无可救药,傻透了。”

    一逮着能骂方继藩的机会,王不仕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刘东家却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王不仕:“那你又知不知道,陛下已下旨,要在大明宫左近,修筑衙署,圣旨,您看了吗?”

    “看了。”王不仕笑呵呵的道:“老夫乃是翰林侍读,怎么会没看?”

    刘东家也是服了这些翰林,真的对商业,一窍不通啊,脖子都被吊在树上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美滋滋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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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黄金时代(第五更,求月票!)

    刘东家看着王不仕,觉得这个人……傻透了。

    却还是慢条斯理的道:“王侍读到现在竟还不知道?诶,这紫禁城里没有了皇上,没有了这么多宦官,没有了这么多靠着宦官吃饭的人,更没有了文武百官,您想想看,这………还有人置宅吗?内城为啥叫内城,因为这儿,靠着紫禁城,这儿,是与外城隔绝的啊。真要找地方住,那外城偏一些的地方,百两银子,都能有间房,可为何,内城的地,却是寸土寸金?”

    王不仕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们这些官人,竟是后知后觉啊。消息一传出来,昨日,所有的商贾,都疯了似得在卖房,一万两银子的宅院,从前少一个子儿都不成,现在六千两,就敢卖,你可知道,这内城里,多少宅子现在在找买主吗?”

    “……”

    王不仕的脸色,顿时惨然:“你的意思是,我买的这房子,八千多两银子买来,现在只值五千?”

    “五千也卖不出去。”刘东家苦笑:“皇帝不在这儿了,这就不是内城,不是内城……多少人得迁着走,实话和你说,大明宫附近,已经开始开始打起了招牌,卖楼了。”

    “大明宫那儿,不是一片荒地。”

    “卖的是楼花。”刘东家解释道:“就是先交钱,再建房,虽然什么都没见着,可一样卖。”

    王不仕冷笑:“这房子,谁买?”

    “多着呢,清早放出了三百个宅院,算了,算了,不和你说,总而言之,这内城,又还是钟鼓楼这儿,这里的宅子……怕是要完了。”刘东家叹口气,似乎遗憾,抱手:“告辞,告辞。”

    人便匆匆要走。

    王不仕突然道:“你莫非在骗我不成,你们这些奸商,最是狡猾,我还不信了,我八千两银子的宅子,会卖不出去!”

    刘东家意味深长的看了王不仕一眼,而后,慢悠悠的道:“要不这样吧,我那宅子呢,五千,只要五千两银子,原价一万三千五,我卖您了,咱们现在交割,一手交钱,一手交了房契,如何?”

    这一下子,王不仕突然眼前一黑。

    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

    人家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宅子,五千两都敢卖,那自己这宅子,岂不是……三千两都不值。

    银子啊……自己的银子啊……

    这可是自己卖了祖宗地的银子,王不仕觉得头昏沉沉的,忙是抚额。

    一旁的王建业上前:“爹,爹,你没事吧。”

    “我……我……”王不仕咆哮:“天杀的大明宫,天杀的方继藩,世上,怎么会有人黑心至此,不活啦,我不活啦。”

    “爹……”王建业咆哮。

    “走,咱们去大明宫那儿,非要讨回一个公道!”

    王不仕龇牙咧嘴:“备轿,我王不仕,和那方继藩拼了!”

    说着,王不仕坐上了轿子。

    儿子不放心,真怕自己的父亲,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忙是跟着。

    这一路,王家父子磨着牙,途经牙行的时候,果然看到牙行外头,张贴了无数的榜,都是卖宅子的。

    起初,是商贾们一眼看到了圣旨的猫腻,立即开始行动,等卖宅子的人一多,其他的官人们开始坐不住了,不对劲哪,看着这宅子的价格不断的暴跌,竟连个翻身都没有,这一下子,所有人恐慌起来,到处都在卖,至于买家,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内城的宅子,本是卖一座少一座,所以极为稀缺,可如今呢,竟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

    王不仕父子到了大明宫外头,早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却见那宫外头,却是一个棚子,大棚子外头,挂着一张巨幅的画,这画里,是一幅巨大的新城,新城里,街道井然,宅院错落有致。

    看着这四面的荒地,王不仕也是服气了。

    这样他也卖,他还有良心吗?

    却见那里人头攒动,乌压压的全是人。

    王不仕便气咻咻的挤了进去。

    这乌压压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老熟人,除了一些敏锐的商贾,还有不少,竟都是王不仕的同僚。

    难怪这些家伙们,没来参加自己的乔迁之喜呢,十之**,不是被消息吓着了,就是跑来这了。

    方继藩却是一脸短装打扮,头戴着一个藤条编织的安全帽子,手里拿着图纸,神气活现。

    朱厚照兴冲冲的跟在一旁,美滋滋的模样。

    后头,当然少不了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毕竟,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大包工头,人们对他们,往往会有一些误解,因而,格外需要加强保护,免得有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方继藩神气活现,手遥指着远方:“见着没有,见着没有,那里就是翰林院的新址,再过去,就是御街,御街两边,是户部,是礼部……东南角,就是国子监……大家看好了,今日咱们要卖的这《通天园》,就在这里,距离咱们国子监,五百步,占地千亩,得天独厚,沾染天下的文气,若是出入宫禁,那也方便的很,坐了轿子,一盏茶就到了。”

    “五百步,有些远啊……”有人咕哝。

    方继藩怒道:“五百步也远?你当国子监你家开的,实话和你说,我方继藩若不是讲良心,这宅子,我还卖你们?”

    方继藩一发怒,那人便不敢做声了。

    王不仕想冲出去,不过这一路,情绪总算稳定了,他心里冷笑,且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招。

    于是也在人群之中。

    方继藩不客气的拨开人群,继续道:“这通天园所营造的宅院,统统是咱们皇家的施工队,就是当初造大明宫的,这院墙,还有这庭院,大伙儿来看看,这是顶级奢华一品大宅,里头的树,用的是最诊贵的树种……还有这院墙,那更了不得了,一丈高,私密性强,还有这房子,统统用的是咱们最新的混凝土,高级!不只如此,地上统统都是瓷砖,各位,平时人们都用瓷片儿来做餐具,或用来装饰,可在咱们这儿,就是踩在脚下的,为啥,两个字,尊贵!”

    王不仕脑海里,想到了自己入大明宫的场景,居然……觉得很美好。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老夫会上你的当?

    方继藩又道:“除此之外,所有的主人房,用落地窗,不落地可不成,不落地,咱们西山建业,就是没有良心。而我方继藩,不但有良心,最重要的是,我方继藩还有情怀。这银子,在哪挣不是挣,可我为啥,偏偏要和这土木打交道。是因为诸公啊,诸公们若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去当值,咱们大明,不就更加繁荣昌盛了吗?好啦,不说这些没用的……咱们继续。”

    方继藩道:“这宅子里,还得集中供暖,人进了屋子,要暖和,得舒服。这暖气,想来有不少人,已见识过了吧,哈哈,那就不多说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出门在外呢,还得行,这通天圆门前便是连接御道的沥青路,沥青路啊,大明宫里才有的沥青路,不但平滑,还结识,出门在外,不怕磕着碰着,这笔直的道路,就铺在你家门前,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子,用的是大理石雕刻,请来的,乃是江浙的石匠。”

    众人听着窃窃私语,似乎,有一点点心动了。

    王不仕只听耳边有人道:“这暖气倒有意思,还有那地上的瓷片……”

    “嘘,小点声,别让这小子知道咱们有意思,这小子待会儿坐地起价就糟了。”

    王不仕竟听的入神,早知如此,自己为啥买那旧宅啊,现在细细听来,竟觉得那旧宅,一无是处。”

    “你们以为,这就没了?”方继藩冷笑:“你们错了,我方继藩这个人,有的最是同理之心,你们想想看,你们若是病了,咋办?”

    “请大夫啊!”

    “请哪里的大夫呢?”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回答问题的人。

    这人踟躇了。

    方继藩道:“现在,我大声宣布,在通天园,西山医学院,将在此,设立分院,每日都有医学生,随时坐诊,这医院将距离你们数步之遥,若有个头昏脑热,几步路,就可就医!”

    呀……

    许多人惊讶起来。

    西山医学院,现在名声可是极大,早已盖过了御医院的风头。

    “当真?”

    方继藩怒骂:“我方继藩诚实做人,什么叫做当真,我说了开分院,便开分院!”

    王不仕心里咯噔一下,见方继藩向前走一步,乌压压的人流,便也随着方继藩向前走,王不仕随着人流,跟着过去。

    方继藩大叫道:“不只如此,西山书院,也将在这里,开设蒙学。”

    “啥?”

    一下子,所有人炸了。

    西山书院啊,那个科举吊打天下读书人的地方。

    这可是天底下,最顶级的书院。

    虽然有不少人,对于西山的新学腹诽,可其教授人考功名的本事,却绝没有怀疑。

    王不仕忍不住大:“意思是,我孙儿将来也能在西山书院蒙学院里读书。”

第八百一十九章:摧枯拉朽(第一更求月票!)

    虽然西山书院,此前没有蒙学。

    可西山书院,就是金字招牌哪。

    无论是官宦还是巨贾,都是最害怕,自己的子弟成为不肖子的,一旦子孙不肖,照样可能家道中落。

    据说西山书院教育格外的严厉,并不会比那些家传渊源极厚实的人家差。

    本来人们习惯了私教,似官宦人家,往往会请族中的尊长,或者是聘请专门的人,来教授自己的子弟。

    可这些年,西山书院,摧枯拉朽啊。

    寻常的私教,已经满地找牙了。

    因而,方继藩提出设立蒙学,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动心了。

    那王不仕歪着头,心思也开始动了。

    方继藩朝着提问的王不仕看去。

    这家伙……有点眼熟。

    不过……方继藩眼熟的人太多,有太多太多的人认识方继藩,而方继藩却不认识他们。

    方继藩今日格外有耐心,若是往日,有人在边上叽叽喳喳,早就一巴掌抡了过去,今日却格外的有好脾气:“是极,是极,这西山蒙学,专门招收附近的子弟,我大胆的预测,数年之后,咱们这西山第一蒙学书院,将培养出无数栋梁之才。不只如此,我们不但要让人读四书,好使他们金榜题名。我们还将高薪聘请,佛朗机、大食等等外藩最顶级的博士,偶尔来给子弟们上一上课,开拓咱们的眼界。”

    “不好,不好!”众人纷纷摇头:“请藩人会吓坏孩子,咱们不答应。”

    “……”方继藩一呆,大家很激动嘛,自己险些忘了,这年月,请外教是要被打的,方继藩微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来,来,来,大家请移步。”

    他一面走,后头呼啦啦的人便跟上,方继藩道:“这通天园,还将招募私人安保,巡视附近的街道,也就是说,大家不必另外聘请护院,绝对安全。”

    “不只如此,大家见着了吗?不久之后,我们还将规划一条商铺街……嗯,就在这儿,也不过是百步不到的距离,诸位,只要住在此,咱们退,可享受幽静,进,则可坐拥繁华!”

    “此地,明日开始破土动工,明年年初,诸位便可乔迁。这通天园乃是天下第一豪宅,各位,各位,而今只有三百套,先到者,先得,要买的,赶紧去取签,咱们摇号兜售了啊。”

    朱厚照美滋滋的大吼:“快去呀,快去呀,不然要迟了啊。”

    众人如做梦一般。

    什么瓷片的地板,什么防腐木铺的庭院,什么门前沥青大道,什么专享的地下水道,什么医院,什么学校,还有那什么落地大窗和暖气,什么附近国子监,大明宫不远,听着晕乎乎的,竟真动心了。

    从前他们对宅院的理解,只是气派,脸面。竟想不到,一个宅子,竟有如此多的功能。

    动心了,动心了。

    尤其是方继藩说只放出三百套,稀缺资源,于是四处张望,便见附近都是乌压压的人,整个人,竟好像下了降头一般。

    有人忍不住道:“且慢,且慢,价钱还没说呢。”

    方继藩最讨厌这个时候,还来问价钱的,于是鼓着眼睛看那家伙。

    可其他人都不乐意了:“是啊,是啊,说吧,一亩多少银子!”

    “一亩?”方继藩乐了:“不不不,咱们这地,不是论亩卖的。”

    不是论亩卖?

    大家无法理解。

    方继藩道:“按平方米,这666平方米,才是一亩!”

    大家心底开始计算起来。

    方继藩道:“此乃咱们西山建业兜售如此稀缺的大宅,为了酬谢诸位厚爱,这一平米,纹银一十五两,先到先得了哪。这一十五两,购置的,不只是地,还有这地下的排污、排水,是地下的暖气,是上头为皇家建造宫殿的匠人所造的庭院,我方继藩,良心做人,今日,是给予诸位巨大的优惠,迟了,可就没了。”

    “不只如此!”方继藩道:“为了使大家能买好房,西山钱庄正式推出房贷,利息低廉,进士功名者,可有二十年还贷优享,举人者,可贷十五年;寻常无功名者,可贷十年。若是家里有爵位的,我们正式推出,百年还贷计划。每年只需还贷数百两银子,这稀缺大宅,轻松入住……”

    有人不服气了:“我们没功名,就只能贷十年?”

    方继藩怒气冲冲看着那小子,其实这家伙方继藩认得,是王金元的朋友,请来凑数的,方继藩上前,扬起手就是给他一个耳刮子:“臭不要脸的东西,瞎叫唤什么,你能和进士们比?人家能做官,手底下,不知贪赃了多少银子,人家还得起贷,你能保证未来二十年,年年能还得起吗?”

    这人忙捂着脸,火辣辣的疼,一脸委屈。

    对待客户,方继藩一向不会惯着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咋地?

    其他如王不仕这样的人,脸顿时黑了,啥意思,啥意思来着,他们气鼓鼓的瞪着方继藩。

    方继藩才笑了笑:“原谅本都尉说话比较耿直,也不全然是说,大家都是赃官,我的意思是………诸位都是有本事的人……”

    “血口喷人,哼!”众人低声叫骂。

    朱厚照这时手指着天穹:“诶呀,快看,天上好大的鸟。”

    众人便都抬头,却发现啥都没有。

    等他们恍惚之间,低下头来。

    王不仕早已开始计算起来,自己在钟鼓楼买的宅子,是内城,五六亩地呢,也才八千多两银子。这儿一平就是一百五十两,一亩下来,岂不就是上万两银子,黑,真黑,这还是一大片荒地呢,就一个棚子,你方继藩一亩地,敢卖一万,你去抢?

    可……论起来,方才方继藩所描绘的蓝图,还真有动人之处。

    倘若当真……如这般,西山的钱庄,还可贷款,噢,首付多少来着,一打听,只需两千两银子,这房子就属于自己了,其他时候,一月下来,也就还三十五两银子不到。

    这数目……自己的俸禄虽不多,可在老家,却也是置了不少产的,以自己的身份,且自己儿子还是举人,将来前途远大,区区三十五两,岂不是跟塞牙缝一般?

    买,还是不买?

    往后陛下真到了大明宫,难道让自己住在内城?那将来,翰林院搬来了这儿,自己来回四五个时辰当值?

    又或者,在此租房?

    这么贵的房子,租房下来,只怕价格不菲吧。

    边上,有人窃窃私语:“据说这儿的地,都是方家的……”

    王不仕突然热血上涌,周遭都是窃窃私语的人,令他一下子有点发懵。

    做官的人,没一个穷的。

    毕竟,想要科举,不是谁都能负担的起这读书的费用。

    为何江南多才子,难道真以为天生就比较聪明,无非是那儿乃是鱼米之乡,比较殷实,商业也发达罢了。

    王不仕嘴皮子哆嗦,咬了咬牙:“建业,你来。”

    “爹,干啥。”王建业上前。

    王不仕眯着眼:“我看,咱们得买一亩。”

    “爹,你真买呀?”

    “我有预感。”王不仕眼里,掠过了格外的精明之色:“不买,将来可能还得涨,你也不想想,这方继藩是什么人。”

    他声音压的更低:“这附近的地都是他的,现在一亩地,都开价了一万两,其他的地,他还肯低卖吗?此人甚为狡猾,十之**,宁可地荒芜着,也绝不肯兜售的,可你想想,大明宫就在此,皇帝便在这里,附近这么多的官署,文武百官,将来都得在此当值……买,咱们家是进士,有官身,首付两成,贷二十年,这贷款的利率,也不算高,还算过得去,我看,咱们再筹措一下,两千两银子不是拿不出。”

    “爹您可想好了。”

    远处,便见一些商贾率先去取签了。

    王不仕看着那些商贾,心里冷笑,淡淡道:“跟着这些商贾,准没有错的,你去,取签!”

    王建业无奈,只好乖乖奉了父命,去棚子里抽签。

    这抽签的人开始多起来。

    起初许多人还犹豫,可见有许多人开始抽,甚至有家大业大的,竟是一口气,直接拿下十亩大宅。

    一下子,大家紧张起来。

    这才总共放出三百亩地,若是迟了,可就没了啊。

    事实上,这房贷是最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明明一万两银子,这是可怕的数目,可只让他先付两千,这原本买不起的人,却一下子,买得起了,原本只有一百人有这买的资格,却在瞬间,让数千上万人,有了资格。

    方继藩背着手,懒得去看那些抢房子的人,抬着头,慢慢踱步,朱厚照忙是追上来:“老方,老方,咱们不如坐地起价,你瞧,一万两一亩,都有人抢呢。”

    方继藩微笑:“殿下,不要着急,慢慢的来,我们要讲信用,信用,便是我方继藩的生命,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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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以和为贵

    这三百亩的宅邸,卖的极快,很快就兜售一空。

    除了一部分官员,需要自住,还有一些商贾,似乎也瞅准了商机。

    房子和房子,毕竟是不同的。

    就如京师内城,同样一套房,可能是上千两银子,若是宅邸,占地七八亩的,上万两也是轻轻松松,可在外城,几十上百两,就能买个屋子了。

    原因无他,内城是稀缺的资源,有内城的城墙围着,卖一套少一套,你还不能嫌贵,毕竟里头规划的是齐齐整整,顺天府格外的照顾,因为内城,是断然不能出任何差错的,买了这里宅子的人,本身就非富即贵,人家不缺银子。

    而外城呢,却是三教九流混杂而居,污水横流,龙蛇混杂,本就是平民的居所。

    这个时代,不只有贫富差距,还有贵贱的差距。

    现在这通天园三百亩地,对于不少商贾们而言,是一个巨大跃升自己地位的工具,想想看,住在这儿,与皇帝相伴,周遭都是衙门,安全。且左邻右舍,说不准就是某某官,这倒也罢了,自己虽有银子,可人家未必瞧得起啊,可将来,自个儿的子弟,也可以和官人们,在一个学堂里读书,这……是花银子能买的着的吗?

    以至于起初还犹豫的人,手慢了几分,居然发现……兜售……一空了。

    那些买着的人,个个兴高采烈,激动的不得了,就仿佛捡着了便宜似得。

    而后,便是签订契约,同时限定十日之内,交付首付,王不仕手里拿着契约,见身边有人遗憾,似乎嫌自己手慢了。

    王不仕没抢到好的地段,他所买的这一亩地,距离未来规划的学堂有些距离,本有些遗憾,可回头一看,竟还有几个自己的同僚,在那儿捶胸跌足,一下子,心里舒坦了。

    瞧瞧你们,就是没有眼光啊。

    哪里像我王不仕,哈哈。

    他坐上了轿子,回家,赶紧筹措银子哪,还有自己在内城的宅子,怎么处置?

    看来,还是要处理掉,卖吧,卖吧。

    那地方,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是新宅好哪,哪怕新宅只有一亩,旧宅大的多,可上一次去大明宫,对于那落地玻璃,那地砖,那暖气,甚至是许多的小细节,王不仕都记忆犹新,倘若自己也住在这这种地方,美滋滋。

    而且,听那棚子里的人说了,住了新宅之后,不需在府里置这么多的丫头、轿夫还有护院、门房。

    为何呢,因为这通天园里,据闻会有专门的护院,是统一招募的,个个经受过操练,这样的话,家里也不需这么多下人,主人家自己住,再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一个门房就足够了。

    自己一家六七口,完全够住。

    这么一想,心里竟隐隐有了些期待。

    坐在轿里,王不仕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啥?

    方才我来这,是为了做啥的?

    好像是……来找方继藩拼命的吧。

    可是……

    他坐在轿里,捏着这地契,脑子有点懵,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

    整个京师,几乎所有宅子,都在暴跌。

    尤其是内城,更是跌的可怕,内城之所以是内城,是因为内城围绕着大明的中枢,现在中枢没了,它和外城,就没有了任何的分别。

    在这一场巨大的暴跌之后,人们竟有了恐慌,争先恐后的卖宅子,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新城的事。

    王不仕筹措了两千两银子,交了首付,而后,便去了钱庄里办了按揭,从此,他已不再是大明的臣子,也光荣的成为了西山钱庄的臣子了,朝廷好歹还给自己发俸禄呢,他*的,从今往后,自个儿每月,都得给这西山钱庄送银子了。

    王不仕开始焦虑起来。

    自己糊涂啊,怎么就一下子,稀里糊涂,就把这命根子,都交给了别人了呢,现在好了,家底空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人嘛,在情绪激昂之后,等冷静了,便开始变得顾虑重重起来。

    哪怕他在翰林院文史馆里,也开始变得惆怅,好似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浑身懒洋洋的。

    到了第三日,他照旧去翰林院当值。

    这翰林院里,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今日七八个大人告假了。”

    “告假,告什么假。”王不仕看着前来禀告的书吏。

    这书吏苦笑道:“据说都去了大明宫那儿,最新一期,紫金花园推出,五百亩,正在开售呢,大家这是闻风而动,都跑去了。”

    这书吏这么一说,一旁的翰林也纷纷凑上来。

    这些人消息不够灵通,个个看着这老书吏。

    许多人知道这事,只晓得大明宫外头在卖房。

    是的,荒地上卖房,那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王不仕一听,眼前一黑。

    卧槽……姓方的他又卖。

    缺德不缺德,前几日还说稀缺房源,只有三百亩,今儿就有五百亩了。

    王不仕心里咯噔的跳起来,是不是完了,是不是老夫这一万两,也砸手里了。

    其他的翰林七嘴八舌,有人冷笑:“呵……笑话,谁买那荒地啊。”

    这老书吏却是笑了:“听说啊,那紫金花园,距离国子监,有一千步。”

    一千步,有够远的了。

    比通天园的地段还差。

    “开价就是一万二千两银子一亩。”

    “什么……”王不仕一愣,瞪着老书吏。

    一……一万二千两。

    边上有翰林酸溜溜的道:“呵,这样能卖出去,才怪。”

    老书吏苦笑:“卖得出去,听说,说是五百亩,可事实上,有三百亩,已经没了,真正让人抢得,也就两百亩。”

    “三百亩,谁买了去?”不少人狐疑起来。

    “内定的。”老书吏也在感慨,仿佛世道变了一般:“诸公有所不知,这上头……”他指了指房梁:“那些公侯们,甚至听说,还有内阁和六部的某公们,早就和驸马都尉商量好了的,他们不需去抢,直接就将最好的地段,给拿下了,多余的两百亩,才是给人抢购的。”

    “……”

    所有人脸色变了。

    一万二千两一亩,还有人内定,剩下那些稀烂的,才让人去抢。

    怎么听着,像抢大白菜一样。

    有个年轻翰林咬牙切齿起来,忍不住骂:“这是官商勾结,狗官!”

    他虽也是官,此刻,骂的这个官,显然是那些身居高位者。

    王不仕脸一抽,却是一下子眩晕起来。

    三天,就三天,比自己地段还差一些的宅子,就多了两千两银子了?

    那自己的宅子,岂不是转眼,价值在一万三千两以上。

    他心儿,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这辈子吃过无数亏,栽过无数的跟头,却从没捡过这么大的便宜啊。

    早知如此,当初该咬咬牙,多买一亩。

    他后悔了。

    其他翰林,却一个个面色各异,有人道:“诶呀,我身子不适,想来旧疾复发了,我得告个假,回去养一养。”

    “我……我身子也不适……”

    一下子,再没人有心思办公了。

    就算买不起,也想去看看,许多没买上的,心里竟滋生出一股子莫名的焦虑。

    要不,修书回乡,让家中父母兄弟卖一些地?

    王不仕端起了茶盏,脑子里已开始有些乱了,要不要再买一亩,将来自己儿孙多了,指不定,不够住呢。

    可是银子从哪里来。

    老家……

    老家已经榨干了啊。

    旧宅……对,旧宅……

    “诶呀!”王不仕一捂着肚子:“本官肚子疼……得告假……”

    ………………

    大明宫外头,人头攒动。

    王金元被人围在了中间,下头是张牙舞爪的人,有巨贾,有官宦,有勋贵,众人愤怒的叫骂。

    王金元嗓子都冒烟了,他站在了桌上,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且听我说,我王金元对天起誓,咱们方都尉,绝对没有和上头的人勾结,断然没有,暗中让人先买。我们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是公平、公正、公开!绝没有内阁和部堂里的人……大家不要吵、不要骂,不要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大家伙儿,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啪……

    不知是谁,踹了王金元一脚。

    护卫们一看,忙是拉扯着衣衫褴褛的王金元出了人群。

    王金元气喘吁吁,浑身上下,许多淤青,嗓子都哑了。可外头,激动的人潮还是不肯离去,各种的痛骂不绝。

    跟着王金元来的,乃是杨彪。

    杨彪奉命来保护王金元,他捋起袖子,忍不住骂骂咧咧:“王东家,这可不成,这些家伙们闹的太厉害了,恩公早就说,对付他们不要客气,该打就打,卖他们一点儿房子,还惯着他们,咱们做买卖,不养这些狗东西的脾气。”

    杨彪气喘吁吁的呷了口凉茶,揉着自己的腰:“你也不要激动,这事儿,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罢了,罢了,不要动手,以和为贵,要以和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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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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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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