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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焦黄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自然看不惯自己父亲瞻前顾后的样子。

    想当年,自己的爹,那也算是响当当的人,哪怕是万贵妃在的时候,也是横着走的。

    可如今,年纪大了,怂了。

    一个方继藩,再厉害,可让咱们父子不好过,咱们就坐以待毙?

    他心里可不愿受这种窝囊气,不管怎么样他们焦家都是有名望的,可自从这方继藩出现了,他们一家就没过什么好日子了。

    这一次抓到机会,他是不会放弃的。

    因此焦黄中朝自己的爹行了个礼。

    “爹,你放心便是了,这西山研究院,说也奇怪,儿子打听过,他们研制的新药,虽是妥善的存放在西山里头,却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方继藩,还真是机灵,他素知灯下黑的道理,不故意派重兵把守,恰恰相反,那地方,方圆一里之内,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本是极隐秘的事,幸好,那些研究院的书呆子,竟然不知人心险恶,儿子让人去套个话,便套出来了。”

    焦黄中一脸得意洋洋的说着,随即他顿了顿。

    “儿子觉得有机可趁,于是……便趁着他们无多少人看守,让人偷偷将这东西,窃了来,说起来,真的废了不少功夫呢,为了防止人发现,将这缸子外头,裹了一层层的棉被……”

    焦芳凝视着焦黄中,格外郑重的问道:“当真没有人知道此事?”

    “就算他们怀疑,又如何?”焦黄中道:“爹是吏部侍郎啊,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他们难道还敢进咱们焦家搜查不成,爹放心罢,不必理会他们。”

    听焦黄中的一席话,焦芳心里稍安。

    不禁的,他也自信起来。

    老夫历经两朝,为宦数十载,那也不是吃素的,就如焦黄中所言,没有真凭实据,谁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于是,他顿时想到了欧阳志那个智障。

    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自己在礼部做侍郎的时候,他才刚刚进翰林呢,结果呢,等自己调去了吏部,这家伙,居然成了自己的上官了。

    一个年轻的后辈现在都骑到他头上来了。

    真是可忍,熟不可忍。

    不过……焦芳还是显得有些担忧,他凝视着焦黄中的双眸泛起淡淡忧虑之色。

    “还是要小心点为好,万万不可露了马脚,哎……黄中啊,你还是太冲动了,世上的事,怎可如此鲁莽。”

    虽是劝了一句,心里有小小的不安,可很快,焦芳的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一缸液体上,他上前打量,左看看,右看看,却没看出名堂来,不禁朝身旁的焦黄中问道:“这是何药,治的又是什么病?”

    “要不。”焦黄中也好奇起来,父子二人,围着这一缸液体转了转,百思不得其解。

    焦黄中不禁开口说道:“父亲要不,尝一尝试试看?”

    焦黄中吞了吞口水。

    “混账!”焦芳呵斥道:“这是药,不可乱吃,你以为这是糕点蜜饯吗?何况,此药到底是外敷还是内服,又或者是注射,尚且还没弄清呢。”

    焦芳气得不轻,怎么有这种糊涂东西,药也可以乱尝,一时间他的一张脸都青掉了,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开口提醒焦黄中。

    “总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切不可有丝毫的差错,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这府里,尤其是这后院,无关的奴婢,统统都赶出去,不得让他们靠近,别传出去什么,这事儿,除了咱们焦家的至亲之外,一个都不能知道。”

    焦芳是个多疑的人,毕竟阴暗的揣摩别人已是他的习惯了,自然要对人有所防范。

    对于外人,他是一概都不相信的。

    现在后院里,藏着这么个东西,真是睡不着啊,这药有什么用,尚且不知,因此,必须捂着消息才好。

    焦芳沉吟了片刻,便吩咐焦黄中。

    “你修书,去信,让你的叔伯和兄弟们,都自老宅里赶回来,要赶紧,后院这里,必须得有人关照,只有咱们焦家自己人,才信得过,其他一个人,都不可信。”

    焦黄中听罢,倒是觉得有道理,连连颔首:“爹放心便是,这事儿,有儿子来谋划。”

    焦芳才稍稍的放心一些,又复杂的看了药缸一眼,深深的皱眉思虑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呢,老夫,倒是颇有几分期待了,哼哼,至于那方继藩,却不知丢了这个,此刻,是否在跳脚。”

    想到方继藩焦灼万分的样子,焦芳觉得很痛快。

    ………………

    王金元便匆匆而来:“少爷,少爷……”

    他发出了嚎叫。

    方继藩气的牙痒痒,穿了衣,趿鞋出来:“狗东西,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王金元啪嗒一下跪下,红着眼眶诉苦。

    “小人也不敢来,可是太子殿下,已经急疯了……”

    急疯了?

    方继藩诧异,一脸不解的凝视着王金元。

    “出了什么事?”

    王金元急地跳脚。

    “少爷,我们的东西,被窃了。”一时他竟有些说不清了,说东西,方继藩肯定是一时明白不过来的,因此王金元连忙改口,“药,药,那些制出来的药,都被窃了。”

    方继藩一听,整个人要跳起来:“呀,是谁,是谁……这么……这么大胆,这样的药,他们也敢偷。”

    卧槽……

    方继藩顿时开始急了。

    这是啥,这是黄火药啊。

    这玩意,可是易燃易爆,且威力还巨大无比。

    若是一不小心,磕磕碰碰,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那么……

    这黄火药的威力如何,其实方继藩也不知道,东西是试制出来了,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实验场地,毕竟这玩意的威力还是未知,因而,只要暂时要封存。

    正因为这玩意,威力太大,且还极不稳定,因此,方继藩才让人储藏起来,附近一里之内,都不敢轻易派人看守,毕竟,这若是外人随意出入,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将人炸上天了。

    这么个玩意,居然有人偷?

    西山,可一直都是典范啊。

    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怎么突然就有盗窃贩子呢。

    方继藩汗颜,可猛地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王金元喊道。

    “贼子追踪到了没有,快,赶紧找啊,人家只是偷点东西而已,这若是一不小心,将人炸翻了,我方继藩……良心过不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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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六章:美滋滋

    完蛋了,要完蛋了。

    得知消息之后,方继藩的感觉便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易燃易爆,数额不小,而且威力惊人。

    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可是真正要人命的啊。

    若是炸了,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方继藩是个有良心的人,哪怕是窃贼,即便抓住,也不过打几十个时辰,然后丢去牢里了事,可是真说要将人炸死,甚至来个尸骨无存,方继藩摸着自己的良知,也是于心不忍。

    黄火药没了,还可再造,可倘若是因为这些而炸死窃贼和许多无辜的百姓,方继藩于心不安。

    他不敢耽误时间,急匆匆的命了许多人开始查访,不但如此,还下文厂卫,以及顺天府,命其顺藤摸瓜。

    一时之间,京里的空气,竟都骤冷起来。

    随后,方继藩心情郁郁的寻到了朱厚照,却见朱厚照气咻咻的样子。

    朱厚照怒道:“这些试验品得来多不容易呀,好不容易才提炼出这些,还指望进行试验,记录数据的,现在好了,统统没了,老方,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居然敢窃这个,待抓住了,不扒了他们的皮,本宫这口气就咽不下。”

    方继藩显得忧虑重重,皱着眉头道:“殿下先冷静,此事……关系重大,已经派人寻访了,现在我只希望不要弄出什么乱子,如若不然,这天子脚下弄出了大动静,可就糟糕了。”

    朱厚照想了想便点头,也对,此药极不稳定,还真可能出事。

    他虽有时浑浑噩噩,可事理却还是明白的。

    他便道:“本宫亲自去顺天府一趟,这顺天府该有所作为了。父皇那儿……”

    说到这个,方继藩和朱厚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人都是沉默起来,似乎都想在对方的身上拿出主意。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炷香,似乎朱厚照先憋不住了,只好道:“暂时还得瞒着,若让他知道这药如此厉害,还不晓得多忧虑呢。”

    这话说的好听,可……这是欺君罔上啊。

    如此严重的事,还敢欺瞒,简直就是找死。

    可方继藩却是眉飞色舞起来,恨不得一拍大腿,激动的道:“太子殿下明鉴哪,您是储君,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照着太子殿下的诏令来办。”

    朱厚照将头微微扬起,下巴微抬三十八度半,吸了吸鼻涕,面上一副莫名的悲壮。

    ……………

    萧敬细碎着脚步,匆匆至弘治皇帝的面前。

    南直隶凤阳府怀远县的县令上奏,痛斥新近吏部所委派的吏员滋生事端,惹出是非,引起民怨沸腾。

    弘治皇帝皱眉,这是一个区区小县令的奏报,可弘治皇帝却是知道,管中窥豹而言,其中该县令种种严厉的措辞,可见父母官与吏部吏的矛盾,已到了何等尖锐的地步。

    一县如此,一府,一省,全天下呢?

    弘治皇帝深深皱眉,幽幽的叹了口气,抬头,见了萧敬躬身站在一旁,他淡淡道:“怎么惊惶不安的样子?”

    “陛下……听说……西山出事了。”萧敬小心翼翼的回答。

    弘治皇帝显得诧异,愕然的看着萧敬。

    萧敬道:“听说新研制的新药,被人窃走了。”

    弘治皇帝一惊,本是淡然的神色一下子消失了,眼睛微微张大了。

    他对新药,可是满怀着期待的,哪里想到,刚刚新药有了眉目,居然就被被人窃走。

    这是天子脚下啊,且还是首善之地的西山,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弘治皇帝抿了抿唇,眉头越拧越深,吐出两个字:“彻查。”

    萧敬便道:“是,奴婢遵旨。”

    …………

    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这事是瞒不住的。

    一时之间,竟是满城风雨。

    人们对于新药,本就颇有期待。

    西山研究所的东西,往往都很神奇,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可谁料……居然失窃了。

    而且整个京师,动静都很大。

    甚至顺天府的差役,竟是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

    吏部……

    如往常一样,欧阳志面无表情的进入了部堂里,吏部上下的诸官吏统统听侯差遣。

    欧阳志是个事必躬亲的人,任何事,都定要过问,部堂里发生的事,也都瞒不过他。

    毕竟,他有长久独当一面的经验,在保定府,那般艰难的开局,他都挺了过来,而且越来越熟稔,这吏部上下的事务,虽也繁杂辛苦,却没有难倒他。

    对于许多官吏而言,欧阳部堂虽然严厉,而且深不可测的样子,可毕竟还能以身作则,且往往行事雷厉风行,因此上下凛然,倒也不敢生事,乖乖俯首帖耳的听命行事便是了。

    可也有一些人,彻底的被闲置了。

    比如左侍郎焦芳和右侍郎梁储,以及给事中陈彦。

    三人的事,几乎都被欧阳志一手包办,几乎插不上话,索性……来了部堂后,便躲在一处,慢吞吞的喝茶。

    这吏部上下见如此,自然知道,在这吏部,谁才是正主。因而,但凡欧阳志下达的命令,几乎是不折不扣的完成,而对于左右侍郎,却多是推诿。

    焦芳感觉自己提前进入了致士养老的状态。

    这个时候,本该急流勇退,可焦芳的心,却还是极热切的。

    他不肯走,死也要赖在此。

    此时,他正拿着一个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听着坐在一旁的给事中陈彦道:“听说了吗?西山丢了一批新药,据说……是最新研制的,现在满京城都在搜索,甚至还听说……厂卫都已动用了。下官来时,见街巷左右都是风声鹤唳,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梁储自得其乐的呷了口茶,他不爱掺和这些事,倒没有接话。

    只见陈彦接着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么大动静的搜查,可见这新药何其的珍贵,只怕……价值千万金都不止呢。”

    陈彦说到此时,嗓子都在颤抖。

    是啊,若是不值钱,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大不了,重新制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却满不是这么一回事。

    焦芳听到此处,内心一喜。

    原来,这新药当真如此值钱,看这样子,方继藩已经急的要上房了,好啊,总算自己的儿子干了一件漂亮的事,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将来,等风声过去,将这弥足珍贵的药转手一卖……啧啧……说不准千亩大宅都来了。

    焦芳心里虽喜,却是拉下脸来,道:“新药乃是利国利民之物,老夫听说,太子和齐国公为了新药,可谓是废寝忘食,这样的宝物,岂能有金银来衡量?陈贤弟,汝此言不啻为煮鹤焚琴,甚是不雅。”

    陈彦的心情顿时失望起来,本以为大家会跟着自己一道狠狠的笑骂几句的,可梁储只是在旁微笑不语,焦芳则直接当面指责,这令他脸微微一红。

    虽是气愤焦芳祭出大道理驳自己的面子,可他对焦芳有所畏惧,不只是因为焦芳乃是左侍郎,除此之外,也知道焦芳的性子睚眦必报,一旦得罪了他,绝没有好果子吃,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尴尬道:“是极,是极,倒是下官失言了。”

    “此非失信,心中所想,才会有此言。陈贤弟还年轻,是弘治九年登科的吧,须知我等入仕,为的便是上报国家,下安百姓,心中有社稷,念着天下黎民,方才不失臣道。现如今,满大街的人,都奔着钱去,这钱是好东西吗?这是害人之物啊,它令多少人智令利昏,别人倒也罢了,可我等,乃是圣人门下,新药……是好东西,好就好在,能给天下的百姓,带来福祉,可若将其视为财货,就落于下乘了。”

    焦芳捋须,侃侃而言。

    陈彦:“……”

    陈彦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最终,也只好道;“吾不如焦公多矣。”

    一天可以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也很快就过去了。

    焦芳匆匆下值后,果然发现街上是风声鹤唳,到处都是明哨暗探。

    回到了府上,发现焦府外头倒还算平安,显然,无论是厂卫还是顺天府的差役,都是颇有几分眼色的,倒也不敢疑心吏部左侍郎的府上,会藏匿新药。

    焦芳疾步回到了后院,便见焦黄中激动的上前,朝焦芳行礼道:“爹,老家来人了。”

    焦芳喜出望外,他将所有后苑的下人都屏退去了前院,这后苑空荡荡的,也没下人,总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现在好了。

    自己的亲人们来了。

    焦芳按捺住心里的愉悦,尽量平静的道:“都来了吗?”

    “统统都来了。”焦黄中欢喜道:“父亲召唤他们,他们怎好不来,几个叔伯,还有几个兄弟,三服之内的亲戚,都到了,听说爹您有差遣,个个都高兴的很。”

    虽说焦芳睚眦必报,可对于自己的亲戚,还算不错的,在他的老家,他的这些亲戚仗着焦芳,哪一个不是过的滋润无比?现在焦芳一声召唤,大家都踊跃的赶来巴结着家族中出来的这位大人物。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君要臣死

    亲人们来了,焦芳眉飞色舞。

    而今,自己好歹高居吏部侍郎,这些年来,对于这些至亲,帮衬不少,在他们的面前,是极风光体面的。

    现在焦家有事,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该到用的上他们的时候了。

    焦芳的心情很好,带着淡笑道:“人都安顿好了吗?”

    “爹,安顿好了。”焦黄中明白父亲的心思,忙道:“他们一路远来,辛苦的很,所以暂时让他们先去休息,等明日,再让他们来见父亲。”

    焦芳点了点头,又道:“都在后院吧。”

    “都在,所有的奴仆,哪怕是最忠心,都差遣和寻故打发出去了。”

    焦芳颔首点头。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

    “走,去看看那些药去。”

    焦芳兴致盎然。

    焦黄中见状,忙是跟上,随着焦芳至了内库房。

    那一大缸的药,还待在那。

    看着里头淡黄色的浓稠液体,焦芳眼睛放光,喃喃道:“此前尚不知此药的好处,可现在全城搜查,震动京师,为父才敢确定,这些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就是不知此药到底有什么作用,是内服呢,还是外敷呢?亦或者能延年益寿?”

    焦黄中听罢,也是兴趣浓厚起来。

    宝贝啊,这是宝贝啊,就像金元宝一样讨人喜欢。

    父亲说的不错,外头已是闹得不可开交,可见此药定是比金子还要珍贵,哈哈,那西山研究院,花了这么多功夫,可最终,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方继藩,一定是在跺脚吧。

    想到这个,焦黄中就感觉心情愉悦。

    “要不,爹,咱们揭开来看看?”焦黄中一脸兴奋的看着焦芳道。

    焦芳就显得稳重多了,他微笑道:“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此至宝,还是过一些日子再说。”

    他揉了揉眼睛,库房里三面墙壁密不透风,库中格外的昏暗,焦芳又擦了擦眼睛,道:“掌灯来,为父想看清楚一些。”

    既然已经证明了这新药价值连城,以至于西山为了搜寻,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依着焦芳的性子,当然要好好端详一番。

    焦黄中听罢,便取了一盏灯来,那豆大的火光,将玻璃缸照亮了一些,里头浓稠的液体,竟显得晶莹。

    再细细的看,在这玻璃缸上,竟还刷了一片黑漆,是一个骷髅头的标志。

    这标志显得有些渗人。

    不过……这骷髅头的造型,很别致,居然还挺有意思的呢。

    所谓爱屋及乌。

    父子二人掌着灯,张大眼睛,啧啧称其奇。

    哪怕是这骷髅头的标志,他们都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端详了片刻,焦芳才心满意足的吹熄了灯,直起腰来。

    “爹……您说……”焦黄中想起什么,不免有几分忧心,道::“现在搜查的这样的厉害,那些人会不会在哪天就冲进咱们府邸里来?”

    “呵……”焦芳此刻,倒是镇定的可怕。

    毕竟宦海浮沉数十年。

    当初,也算是狠人。

    成化年间的光辉事迹,至今还脍炙人口呢。

    焦芳神色淡淡,眼眸却是闪动着精光,道:“他们进的了这个门,为父这乌纱帽,便算是白戴了!”

    …………

    一连数日过去了,依旧是没有什么眉目。

    这让方继藩急的跺脚。

    东西偷掉了无所谓,大不了,继续从实验室中提取新药,可这玩意涉及到的,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这世上,最善良的人,莫过于是卖宅子和放贷的,因为只有他们,才对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格外的珍惜,每一个生灵,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啊。

    让方继藩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因此而死,他的良心,无法让他这样做。

    可哪怕是全城按图索骥,居然也是石沉大海。

    以至于方继藩怀疑,这些东西,可能已经被贼子运出京了。

    可细细想来,又不对。

    短途运输尚可,若是长途运输,只怕早就闹出动静了,毕竟这玩意,哪怕是长时间的剧烈磕碰,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府安全隐患。

    就在方继藩心急如焚时……王金元却是匆匆来了。

    “狗东西,去哪儿了?怎么,有消息了?”方继藩心情不好,自然口气也不爽。

    “没有消息。”王金元知道近几日,少爷的脾气十分不好,他哪里敢触少爷的霉头,吓得瑟瑟发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都搜遍了,几乎是挖地三尺,哪怕是所有进出京师的车马,也都搜查过,可就是石沉大海。”

    方继藩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见鬼了啊这是……

    这玩意有人偷,也就罢了。

    毕竟……世上的奇葩这么多,可明明自己在玻璃缸上贴了骷髅头的警示的,这不是明显告诉大家,这很危险吗?那些贼子,是瞎了眼睛吗?

    方继藩越想越怒,捋起袖子来要动手揍人。

    王金元吓得面如土色,立即道:“不过……不过……少爷……不过厂卫那边,有消息来,说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方继藩现在几许消息,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连忙道:“什么奇怪的事。”

    王金元道:“东厂打探到,那吏部左侍郎焦芳的府邸有些不正常,这几日,居然将许多的奴仆赶出了后院……而且,这既非是节庆,又没有其他的由头,居然……他们远在老宅的族人,都入京来了,这焦芳全家九十七口,都至亲之人,昨夜快马加鞭的赶来……当然……这只是觉得有些小蹊跷而已,只不过,只不过……”

    方继藩忍不住皱着眉头,喃喃道:“焦芳……”

    对于焦芳这个人,方继藩一直是忽略的。

    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方继藩觉得哪一个历史名人都很牛逼,可如今,爱谁谁,我方继藩认得你吗?

    焦芳可算是名人了,历史上,曾一度官至内阁首辅,不过此人声名狼藉……名声……呃……大致和方继藩差不多,可谓是半斤八两。

    这边东西失窃了,另外一边,焦芳那里却有如此的异动……

    方继藩眯着眼,不禁深思起来……这是巧合吗?

    “派人去搜查了没有?”

    “没有!”王金元道:“厂卫那边不得陛下的旨意,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少爷,这焦芳,毕竟是个老臣……若无铁证,怎么……”

    “狗东西!”方继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冷然道:“就说是我方继藩说的,你去知会顺天府,进焦家给我搜。他们若是敢阻拦,就是不给我方继藩面子。”

    王金元一凛,方才他想说的是,毕竟是吏部左侍郎,还是需有所顾忌的,可少爷既然如此发话,那么……管他呢。

    王金元从不忤逆方继藩,自然是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方继藩习惯性的背起手,这一刻,他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方继藩继续道:“还有,立即打探,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王金元连忙应道:“是……是……小人明白了。”

    …………

    王金元不敢犹豫,立即给顺天府带话。

    顺天府立即派了一个都头,带着数十人,急匆匆的赶去焦家。

    这都头叫刘威,名字很吓人,可到了焦家门口,却显得不太有底气了。

    因为刚刚要入门,便有人将他拦住。

    焦芳出来了。

    焦芳穿戴着钦赐的斗牛服,头戴乌纱帽,背着手,威严无比。

    他死死的盯着刘威:“尔何人,竟敢侵门踏户?”

    刘威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因疑贵府可能私匿新药,卑下奉顺天府……”

    焦芳听罢,这一张正气凛然的脸猛地一变,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打下去:“狗东西,瞎了眼吗?可知本官是谁,位列何职,区区一个都头,竟也敢在老夫的府上撒野。”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刘威的脸上,刘威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痕迹,他又羞又怒,张口要说什么。

    却见焦芳又厉声道:“还有王法了吗?还有没有天理?老夫尚且要给尔等区区小吏欺辱,这满朝文武,岂不都要置于你们的yin威之下,哼,来人,来人……”

    里头,早有焦家的仆役听令出来:“老爷……”

    焦芳凛然道:“这日子,看来是没法儿过了,立即取笔墨,老夫要修书,要致士,向皇上请罪,若是陛下认为老夫藏匿了什么新药,自请陛下重惩,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没什么说的。这奏报,走通政司吴通政的关系,立即呈报进去。还有……请老夫的故旧们来府上坐一坐,老夫要看看,这些差役,到底想做什么!”

    刘威原以为自己拿出了顺天府的名头,这顺天府的背后乃是太子和齐国公,焦芳自会息事宁人,可哪里想到,他竟是巴不得将此事闹得更大为好。

    又是要去启禀皇帝,表面是要请罪致士,这不摆明着叫冤屈吗?而至于请他相熟的同僚故旧来,更是别有所图。

    这事……要闹大了。

    …………

    还有。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京师震动

    京里本就风声鹤唳,突然之间,顺天府居然围住了焦府。

    这焦芳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可是这么多年来,或多或少也是有一些朋友的。

    朝中诸官,其实也有不少人为难的很。

    焦芳的帖子都下了,请他们到府上一叙,若是不去,难免有失风骨,大家只认为自己是怂了。

    可若是去,顺天府背后乃是太子和齐国公……这……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姓焦的这家伙,平日不给人好处,出了事,却给人出了一个难题。

    顺天府不得旨意,擅自要冲入大臣府邸,这等于是抄家啊,这等事开了先河,从此之后,大家人人自危,哪怕是锦衣卫,不还要先下一个驾帖吗?

    这才是其中最致命的关键所在。

    清流们在历史上和厂卫斗争了这么多年,其核心,也是厂卫借用监督百官来制衡百官,而百官予以反击,寸步不让,来反抗对厂卫肆无忌惮的权力。

    不去……

    名声就臭了。

    终究,还是有人动身启程。

    起初只是几个年轻热血的小翰林。

    他们到了焦家,递上了帖子,前来做客。

    而顺天府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是这些年轻的官员们,却是对此视若无睹,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另一边,顺天府一面向西山禀报,一面不断的加派人手,以至于推官亲自赶来。

    围绕着焦家,竟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紧接着,更多人开始坐不住了。

    今日是沐休,而焦府附近,本就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

    这些人消息灵通,焦家的风吹草动,立即便迅捷的传播开。

    每一个人都似乎在权衡,焦芳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到底是做一个清流,还是明哲保身。

    随后,陆续开始有人来了。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前来拜访的诸官,竟有数十个之多。

    名义上,他们是拜访,或者是来焦家做客。

    可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他们人在此,就显出了其分量,且要看看顺天府是否敢这个时候冲进焦家来。

    焦芳见陆续来的人渐多,面上开始露出了笑容,站在门前,似挑衅一般的迎接宾客。

    外头,都头刘威人等,正与赶来的推官低声禀告什么。

    那推官皱起眉,显然对于焦芳的举动有些反感,他低声沉吟,朝刘威道:“现在就冲进去搜查,如何?这是齐国公的交代,难道我等还要抗命不成?”

    刘威苦着脸道:“唯一担心的是,冲进去的过程之中,这些宾客会不会挺身拦截,倘若是发生了冲突,伤着了这些宾客,又或者是焦侍郎,这……只恐……”

    这个担忧并不多余,推官显得焦虑了。

    他很清楚刑不上大夫的道理。

    厂卫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破坏了这个原则,顺天府若是派人冲进去,只恐怕,也免不得要惹出风波来。

    抿了抿唇,他才道:“齐国公那里,禀告了吗?”

    “已经派人加急禀告了。”

    推官顿了一下,目光里显出几分争执,道:“那么,所有人做好准备,再等等齐国公的命令,若是他执意要踏入焦府……”

    说到这里,推官眼里掠过了决然,掷地有声的道;“那就无论付出多少代价,立即冲进去,阻挡的,就不必客气了。”

    刘威的脸,还感觉火辣辣的,恨恨的瞪了一眼门前迎客,笑容可掬的焦芳,点点头:“是。”

    …………

    焦芳面上微笑,心里已定了许多。

    其实,他很明白,这只是暂时的举措。

    他不是愣头青,怎么不知道方继藩不是吃素的?

    因而,双方都在等。

    他已上了奏疏,入宫鸣冤,而这顺天府也定已修了急报去西山了。

    现在,他等宫中的反应,且要看看陛下是否会纵容方继藩和太子如此的造次。

    ……

    通政司匆匆的将快报送入了宫中,而后,萧敬快步至弘治皇帝身边。

    弘治皇帝难得歇一歇,接过奏疏一看,懵了。

    “查有实据吗?”

    “陛下,没有。”

    “哼!”弘治皇帝不禁微怒:“没有真凭实据,就敢让顺天府去侍郎府邸,他们这是准备要捅多大的篓子?朕爱护他们,不代表太子和继藩就可以胡作非为,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这是儿戏吗?”

    “陛下……”萧敬道:“更严重的是,奏报送来之前,奴婢还收到了快报,许多大臣已经动身去焦府了,这事儿……奴婢斗胆以为,关键之处在于,它容易滋生百官的怨恨,莫说是齐国公,哪怕是陛下对大臣如此,也会令人寒心,何况是齐国公呢?奴婢所担心的是,一旦越来越多的大臣前往焦府,到时……事情会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弘治皇帝不由一愣,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弘治皇帝敏锐的感觉到,要出事。

    他太清楚他的许多大臣了。

    大臣们期待自己能有风骨,能够名垂青史,人人都想效法魏征,哪怕……这只是表面上……

    正因如此,且不说焦芳的人缘如何,一旦焦家出现了这样的事,势必会有人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而自己的儿子性格冲动鲁莽,也就方继藩还好一些,可哪怕是好一些,也是有限得很,毕竟人还年轻,锐气未散,到时……一声令下……

    后果不堪设想。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他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下旨,命顺天府撤出,有什么事,明日让他们入宫来说,今日谁敢闹事,朕就收拾谁!”

    萧敬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那么……奴婢亲自去……”

    弘治皇帝明白萧敬的意思了。

    依着太子的脾气,一般的人去传达旨意,是无法阻止太子和方继藩的。

    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胆子是格外的肥。

    弘治皇帝的心情越加烦躁起来,不安的敲打着案牍,猛地道:“朕去。”

    便是你萧敬亲自去,朕也不放心啊。

    “听说……”他顿了顿才道:“焦芳近来身体偶有疾,朕当去看看。”

    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弘治皇帝起身:“去布置。”

    …………

    弘治皇帝动身的很快。

    他是真的服气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婿。

    真是很操心啊。

    何况,他本就是个事必躬亲的人,这样的大事,让他做甩手掌柜,只怕今夜是睡不踏实了。

    他微服出宫,车驾到了焦家附近的时候,却已发现这里竟是人山人海……

    弘治皇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心更是沉了下去。

    京中好事者多,何况还是此等大事。

    马车几乎越往前,便越是艰难,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人山人海,弘治皇帝靠在沙发上,压下心里的烦躁,心里开始思量着什么。

    外头的百姓们,议论着什么,弘治皇帝并不知道。

    可对他而言,因为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争端,令太子和方继藩置身于风口浪尖,并不是好事。

    马车终于抵达了焦家门口。

    弘治皇帝下车。

    便见这里早有许多的臣工和顺天府上下人等。

    众人见天子下车,有认得的,都是一愣。

    那本在门前继续迎宾的焦芳见状,眼睛一亮,心情雀跃。

    陛下来了。

    这对他而言,乃是最好的结果啊。

    陛下大体还是个温和的人,凡事三思而后行,哪怕是自己的后院里藏着东西,可只要没有铁证,他就安然无恙。陛下既已到了,断然不会强令搜查。

    何况陛下若是要加罪于自己,只需一纸诏书即可,何须御驾亲来。

    可既然陛下来了,那么十之**,就是要来收拾方继藩的。

    焦芳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知道今日之后,定是和方继藩公然反目了。

    可又如何,当初万贵妃在的时候,他不照样……

    这令焦芳想起了他当年的光辉岁月,竟是心里感慨。

    他匆匆带着诸同僚至弘治皇帝面前,焦芳拜倒,立即泣不成声:“陛下……陛下啊……老臣有万死之罪,今陛下欲抄臣家,臣绝无怨言,只求陛下下发明旨。”

    弘治皇帝听他这话,面上没有表情,却也知道许多人都在看着自己。

    且不说附近的百官和顺天府上下人等,便是围观的百姓,也不下万人。

    在这个场合,他能说什么?

    弘治皇帝微笑道:“卿家起来,万万不可如此,卿家无罪,朕何来的加罪呢?”

    焦芳显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他不依不饶,继续磕头如捣蒜。

    这脑袋下头,就是冰冷的石砖,他咬了牙,竟是将脑袋磕的头破血流,悲愤的道:“若臣无罪,为何顺天府竟是如此羞辱臣下,老臣历经两朝,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顺天府欲侵门踏户,臣……臣……已是斯文扫地,清名尽丧,就请陛下,赐死微臣……”

    他说到此处,随来的大臣们也开始委屈起来。

    这士大夫,还有士大夫的样子吗?真真是如猪狗一般,寻常小吏就敢出入府邸搜检,这是莫大的耻辱啊。

    …………

    还有,今天这个故事会写完,四章不够就五章,五章不够就六章。其实老虎是想告诉大家,今天是老虎生日来着,哭。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毁天灭地

    弘治皇帝见这些大臣们个个以头抢地,滔滔大哭的委屈之状,心里不禁厌烦。

    还没把你们怎么样呢,便如此了。

    朕来此,自是为了给你们主持公道的,可你们却还在此喋喋不休,这是何意?

    弘治皇帝却不得不道:“入里说话。”

    他不愿抛头露面,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是,踱步,前行。

    焦芳等人见状,便朝不远处的顺天府上下官吏们看了一眼,心里却是冷笑。

    这些官吏见了皇帝,哪里敢怠慢,纷纷惶恐拜倒。

    焦芳等人才心满意足,亦步亦趋的随着弘治皇帝正待要进入宅邸。

    可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大吼:“父皇,父皇……”

    焦灼的声音响起来。

    却见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气喘吁吁而来。

    听说这边焦芳将人拦住了,方继藩已是怒了。

    这狗一样的东西,简直没有将我方继藩放在眼里,不打死他,我方继藩以后还有什么脸,自称自己得了脑疾?

    方继藩气势汹汹的会合了朱厚照,带着一队人马而来,一群人高调的很,硬生生的将围看的人群推开。

    可当朱厚照和方继藩看到了皇帝,一下子……愣住了。

    眼看着陛下要入宅院,朱厚照更是打了个寒颤。

    卧槽……

    这焦家,可是疑似藏匿了黄火药的。

    这玩意,可厉害了,倘若……倘若是炸了,那可就惨了,自己得继承皇位了啊。

    朱厚照打了个寒颤,发出了疯狗一般的嚎叫。

    弘治皇帝驻足。

    回头一看。

    见着这两个家伙。

    心里,弘治皇帝正是气不打一处来呢。

    这下可好。

    瞧见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完全没有储君和驸马都尉的庄严样子,又是鬼叫,又是迈着王八步子,飞快的窜来。

    弘治皇帝第一个印象,便是这不像自己啊。

    他心里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五六岁便已稳重了,再看看自己的儿子。

    朱厚照已是气喘吁吁的到了弘治皇帝面前:“父皇,不…不能进去啊,这里头……这里头,可能藏匿了新药,藏匿了新药,不能进去。”

    方继藩乖乖拜下,这时候减少一点存在感,装死会比较稳妥一些。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

    随即,微怒。

    且不说你们在此闹出这么大的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新药又如何,和朕入内,又有什么关系。

    “儿臣……儿臣交代了吧,父皇,这新药……这新药它和其他的药不同。”

    弘治皇帝又是一愣,他抬头,一脸茫然。

    其他人,也纷纷的不解。

    弘治皇帝道;“如何不同?”

    朱厚照这才乖乖道;“它会炸……会炸开……”朱厚照的手比划,两条胳膊,抡起来,像仙女散花的模样:“就是这般,轰的一声,只需一小瓶,便足以炸了一个屋子,这玩意太厉害,这新药若是在此,父皇可不就性命垂危了吗?“

    弘治皇帝一听,骇然……

    “是火药?”

    “比火药厉害十倍百倍。”朱厚照道。

    弘治皇帝一听,却是不以为然。

    比火药还要厉害十倍百倍,这显然是虚夸之词。

    “不信,问老方。”朱厚照急的跺脚。

    方继藩见许多目光,朝自己看来,他一脸懵逼,为啥要问我,这和我有关系吗?我就一个卖宅子的。

    方继藩却只好乖乖点头。

    弘治皇帝则是半信半疑,他实在无法理解,一小罐,就能炸塌一个屋子,是什么样子。

    朱厚照转而看向焦芳,厉声道:“你说实话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若不是老方还存着善心,本宫不还懒得去找回什么劳什子药呢。这东西,你是不是藏了?”

    听到是火药……

    焦芳心里先是大吃一惊。

    呀……倘若如此,那可就糟了……

    可焦芳是什么人。

    他历经两朝,什么样的世面,不曾见过。

    很快,他镇定下来。

    心里想笑,这是诡计啊,两个小娃娃,还敢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老夫玩手段的时候,你们还光着腚呢。

    且不说,这西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研发新药,这研发的,却是什么劳什子火药,火药有啥可研究的。

    再者说了,你们真以为,老夫有眼无珠,是个瞎子?

    那一大缸东西,明明就是液状,里头……和水一般。

    这……水……他能炸开?

    想来,他们是故意如此,想要教自己心慌意乱,最后不打自招。

    这样的小把戏,以老夫的聪明才智,不带脑子,都能识破。

    焦芳微笑,笑吟吟的看着朱厚照,道:“太子殿下,什么新药,这话,臣有些不明白。臣……这里绝没有什么新药,臣有的……只有仰慕圣恩,为天子分忧之心。太子殿下竟视臣为窃贼,臣……冤枉啊。”

    朱厚照:“……”

    方继藩在一旁暗暗着急。

    他是有些怕了。

    一个似他这样的人,总是热爱生命的,不愿伤及到任何的无辜之人。

    方继藩急切的道:“管不了这么多了,无论里头是不是藏匿了新药,赶紧让人进去搜一搜,若是没有,最好。若是有,立即想办法,消除掉隐患!”

    “哼!”这时候,焦芳已经彻底的怒了。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羞辱老夫。

    何止是焦芳,身后一群大臣,也都怒目而视。

    太过分了。

    ……………………

    焦家后院。

    库房里。

    焦静虽是年过四旬,却是健步如飞。

    托了焦芳的福,他在老家,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作为焦芳的堂弟,能为焦芳效劳,他觉得很光荣。

    他疾步到了库房,叫道:“贤侄,贤侄,不但皇上来了,便是那太子和齐国公,也都来了,门房那边,紧急来禀奏的,怎么办才好,贤侄……”

    一干焦家的族亲们,大抵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原来是那个齐国公,得罪了焦芳,这可不成。

    焦芳乃是全家人的骄傲,得罪了他,就是得罪大家,和他过不去,就是和大家过不去,这焦家上下,最是晓得厉害关系,因而上上下下,义愤填膺,众志成城,个个纷纷表示,也就是因为在京师,若是在老家,这样的狗东西,打死他都算是轻的。

    焦黄中听到天子亲来,也是吓了一跳。

    他脸上满是疑虑,可是,看到了一个个目光坚定的亲人,焦黄中心里暖暖的,果然,不愧是至亲啊,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他最后咬咬牙:“将这缸药,立即转移走,后院有一处古井,投入那里,最是稳妥。”

    “古井……”

    “好,我们听贤侄的。”

    “堂兄说的好。”

    “来,咱们赶紧。”

    看着大家伙儿干劲十足的模样,焦黄中目中竟是有些湿润。

    吸了吸鼻涕,保存着这内心深处的一股温暖,他知道此刻,不能迟疑。

    “来,搭把手。”

    “二叔,您一边歇一歇,让咱们年轻人来。”

    “大侄子,这里不亮堂,这玻璃缸又滑手的很,取灯来照照。”

    很快,一个小伙子取了灯来,豆蔻一般的烛火照着小伙子的脸,能看到他的脸上,荡漾着骄傲之色,能给老焦家出一份力,让他此刻,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有用的人。

    “怎么用的是油灯……”

    那二叔焦静不满的咕哝:“这个怎么能让库里亮堂,点火把来。”

    “噢。”

    已有七八个人,一齐开始托着玻璃缸的底。

    虽然有些吃力,毕竟,挺沉的,可是他们围拢成一圈,相互可以看到对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一种相互依靠的欣慰。

    有亲人在旁相互依偎的快乐。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感受到的。

    焦黄中很激动。

    火把来了。

    顿时,整个库房照的通亮。

    彼此的脸,更加清晰。

    于是,眼神交汇,彼此点头。

    “来,火把靠近一些。咱们一起出把力,听我喊,一……”

    亲人们都在身边,焦黄中喊出一的时候,哪怕是身体孱弱的三叔,也自告奋勇的托着一个角,一副要蓄力的样子。

    “二!”

    火光映射在焦黄中的眼底,眼里似乎也升腾起了焰火,这璀璨的焰火,在这一刻,使他的目光,变得愈发的温暖。

    他张口,接下来,开口:“三!”

    “呀……”大家一起发出怒吼。

    接着,他们手臂的肱二头肌开始隆起。

    可是……当这三字落下的时候。

    突然……

    焦黄中眼底的焰火,居然开始放大,开始膨胀,而这一切,只在刹那之间。

    紧接着……

    轰隆……

    几乎来不及让焦黄中和亲人们反应。

    因为这一切,只在一息之间,只有一息。

    当一息过后。

    巨大的火药,瞬间将玻璃缸烧透,火蛇漫天而起,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库房,库房中的所有人,也在这刹那之间,被强大的冲击和火蛇吞没。

    也只在这一息之间,方才还含着三的人,他的身体,犹如纸团一团,瞬间,便也随之成为了一团璀璨的焰火,最后,这随着巨大冲击力的焰火,吞噬了一切……

    这已不是温暖,而是炙热了。

    毁天灭地的力量……也在此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冲天之火

    轰隆……

    爆炸所带来的效果,可谓是地动山摇。

    大地,已开始颤抖起来。

    而在焦家大宅之外,君臣们本是各怀着心事。

    焦芳一派正气凛然之态,为了在众人跟前自证清白,还忍不住痛心疾首的道:“臣兢兢业业,圣人门下,如何会盗取新药,臣忝为吏部左侍郎,位居庙堂,怎么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殿下与齐国公,如此栽赃,这是要置臣于何地?”

    接着……

    大地就颤抖起来了。

    焦芳险些站不住。

    紧接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焦芳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家。

    只见焦家百亩大宅的方向,一团焰火生成的蘑菇,升腾而起。

    随之一起飞上天的,竟有还未完全烧尽的屋顶。

    火光在焦芳的眼眸里闪动,焦芳的嘴巴猛的张大了。

    爆炸点中心的位置,乃是他家的后院,后院那里……

    而此后,爆炸的冲击波,却如狂风骤雨一般,带着火焰,席卷和吞噬了附近的一切。

    哪怕是高高的院墙,竟也生生的轰然倒下。

    紧接其后,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犹如滚烫的刀子,狠狠的刮在了焦芳的面上,焦芳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宅院之外,所有人都被热浪所冲击,也有不幸之人,被随着爆炸飞溅出来的碎石打倒。

    几个宦官,直接被掀翻。

    弘治皇帝没站稳,猛的往前摔。

    倒是方继藩眼疾手快,一把将弘治皇帝搀扶住。

    朱厚照则擦了擦眼睛,顶着着巨大的热浪,瞳孔凝聚,死死的盯着那冲天的焰火。

    应邀而来为焦芳站台的大臣们,狼狈不堪,有的弓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脸,有的已吓得匍匐在地,还有人惊恐的发出了呼救。

    倒是远处的顺天府上下官吏,受到的波及并不严重。

    有人高呼:“救驾。”

    救驾一出,数不清的官吏和禁卫朝着弘治皇帝冲击而来。

    更远处围看的百姓们,本是想瞧个乐子,可在这一刻,人们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看着焦家上空升腾起来的冲天焰火。

    他们浑身战栗,目中付出惊恐,仿佛毁天灭地的力量就在自己的面前。

    那焰火越冲越高,而后……整个焦家便瞬间陷入了火海。

    爆炸所造成的高温,迅速的席卷了一切。

    焦芳惊愕的看着这个曾经经营了许多年的家。

    而后……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再之后,他还想到了自己的二弟、三弟、五弟。

    还有自己的大伯、三叔。

    有自己的七舅老爷。

    有自己数十个侄子。

    这火海之中,有自己的根啊,也有自己的香火啊,还有……自己的一切……

    而现在,那席卷而出的火蛇,却已是将它笼罩。

    猛地……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什么都顾不上了,焦芳顷刻之间,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面上本是痛心疾首的样子,转瞬之间,这伪装出来的痛心疾首,突然竟是成真了。

    “天哪……天哪……咱焦……焦……家……我们焦家……”

    这时,心像万箭穿心一般。

    焦芳下意识的,想要冲进火海中去。

    可是……他们焦家,已经烧焦了。

    还没走出两部,便被眼疾手快的同僚拉住了,那同僚焦急的道:“焦公,焦公……切切不可,切切不可啊。”

    所有人惊魂未定。

    终于……无力瘫坐在地的焦芳发出的悲鸣,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天哪……天哪……”焦芳拼命的锤着自己的心口,撕心裂肺。

    他像一头疯狗一般,突然从地上翻身而起,怒视着弘治皇帝,最后……这股愤怒……偃旗息鼓,他不敢。

    于是,他看向了太子……

    太子此刻,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一片火海,口中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焦芳看着太子,皱了皱眉,似乎……太子也有些惹不起。

    焦芳的视线移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方继藩的身边,目中,仿佛要喷火一般,他胀红了脸,咆哮道:“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害死了我的叔伯,害死了我的兄弟,是你……”

    方继藩的心情很复杂。

    他真的……不想如此的。

    焦家还欠西山钱庄十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六两五钱的贷款,倘若加上利息,二十年之内,他们还需奉还二十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五零九三七五两纹银……

    这是悲剧啊。

    是西山钱庄营业以来,最大的一笔损失。

    面对焦芳的愤怒和质疑,终于使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人们同情的看着焦芳。

    弘治皇帝也不禁为之动容。

    方继藩却道:“你看……焦公,咱们的新药,果然是在你家,你看,你如何解释。”

    对呀…

    这……是新药?

    这就是传说中的新药。

    人们猛然之间,恍然大悟。

    弘治皇帝本是听到新药就是火药,心里对于这火药的十倍百倍威力,还有所质疑。

    毕竟,人们说话,难免容易夸大。

    李白写诗描写庐山,说飞流直下三千尺,总不会有人说,李太白你特么的逗我,明明只有几百尺好吗?

    可现在……弘治皇帝感受到了这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心里震撼,竟是措手不及,毕竟,方才热浪的冲击,让他虽是距离爆炸的位置极远,依旧还足以令他狼狈不堪。

    而接下来……

    弘治皇帝突然醒悟到。

    太子和方继藩,没有夸大威力,不只如此,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这新药,不但失窃,而且……果然就在焦家。

    “你怎么解释?”方继藩步步紧逼。

    他现在可谓是家破人亡,焦芳痛心得几乎要死去,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几乎要背过气去。

    可……是啊……怎么解释……这新药炸了,不就是铁证如山吗?

    可人的情绪,到了极端的时候,是无法理喻的,他面上狰狞又扭曲,怒不可赦的:“老夫……老夫不管,我的一大家子……都没了,你要偿命。”

    “焦公难道忘了。”方继藩对焦芳本就没很大好感,道:“方才我还说此药危险,你们偷了我的药,我尚且不和你计较,可此物关系重大,需立即搜检出来,妥善转移储存,否则便要酿成大祸。我的忠言,焦公可曾听到吗?恰恰就是焦公在此阻拦顺天府,若不是焦公如此,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焦芳:“……”

    是啊。

    方继藩说的明明白白,这玩意危险。

    可是……

    焦芳要疯了。

    死了全家,已是割肉剜心之痛,最无法让人接受的是,这一家老小,竟是被自己害死的。

    “我……我……你……你……”焦芳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他无法接受,他歇斯底里的锤着自己的心口。

    被请来助阵的同僚们,尽都无语。

    他们毕竟是旁观者,旁观者清。

    这固然是一件灾祸,可是……说实话,事到如今,真怪不得方继藩,方继藩这狗一样的东西,缺德是缺德,这一点是有共识的,可是就事论事而言,方继藩一直都在尝试着拯救这些窃取了新药的焦家之人。

    “不,就是你害死的。”焦芳发出了哀鸣,他反反复复的念叨:“就……就是你害死的,就是你害死的啊。”

    方继藩已是火冒三丈了。

    他牙一咬,道:“偷了我的东西,还敢陷害我,狗一样的东西,欺人太甚,我看你死了全家,一忍再忍,而今是忍无可忍了。”

    方继藩一伸手,不客气的道:“还钱,你的房贷,连本带利二十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五零九三七五两纹银,赶紧还来,不然打断你的腿,卖你去给幸福集团为奴!”

    “……”

    前来助阵的大臣们,心中一凛,脸色一下子白了,卧槽……

    他们顿时,有点兔死狐悲了。

    因为……他们也……

    焦芳懵了。

    心头的怒火,已经渐渐的消散。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笔账,他是算不到方继藩的头上的。

    哪怕是他想算,陛下和百官们,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的同情。

    更何况,焦家窃取新药,已是罪无可赦了。

    而现在……一听到钱字。

    他缓缓的别过头,看了一眼已是烧成了灰烬的焦府,这里,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他心里,悲凉到了极点。

    而现在……方继藩居然还要……伤口上撒盐。

    他失魂落魄的站着,心里百感交集。

    方继藩最是受不得去的,既然狠话已经说了,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催促道:“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的宅子烧了是你的事,别以为可以赖账!”

    焦芳的气焰像是一下子没了,张口欲言。

    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好扶着自己的额头:“哎呀……哎呀……哎呀……”

    “别想装昏厥过去,早不时兴这一套了。”方继藩可不吃这一套。

    “哎呀,哎呀,头疼,头疼的厉害……”方继藩的话,没有打断焦芳接下来全身心投入的表演,接着……他整个人缓缓的倒下,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纹丝不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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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功不可没

    此时,这边一出事,附近的无城兵马司便乘着救火的马车来了。

    马车后头装着大桶子,大桶子里自然都是灭火用的水。

    只是可惜,火势蔓延的太快,等他们来到的时候,这里已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西山医学院的人员,也是心急火燎的赶到。

    只是……

    见了这几乎已经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他们似乎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都尸骨无存了,似乎也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无数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每一个人后脊梁骨都不免发凉。

    据说爆炸的响动,在十里外都可以听见,那爆炸的火焰,城中也可看见。

    西山医学院的人,只好抬起了焦芳,忙将焦芳送上了车。

    方继藩很着急,虽然他不喜欢焦芳,虽然这狗一样的东西还胆敢偷窃西山的新药,可是……

    方继藩依旧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情怀,嘱咐医学员们:“要小心,赶紧急救,一定要救活。”

    医疗的马车,火速将焦芳拉走了。

    弘治皇帝惊魂未定,总算慢慢的缓过气来。

    这爆炸,太过于可怕了。

    弘治皇帝看着废墟一般的场面,目光幽幽,脸上表情凝重,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左右四顾,口里道:“摆驾回宫,传旨,召百官文武!”

    京里发生了如此的大事,当然要召集文武百官,此外……这新药的问题……也需有所决断。

    …………

    百官们自然是早就听到动静了,起初,坊间立即传出许多的流言蜚语,大家不免有着猜测,等到弘治皇帝要传文武百官,大家才安心一些。

    众臣鱼贯而入,随即至奉天殿,弘治皇帝已经升座,目光炯炯。

    有为数不少人,只知京里发生了爆炸,却不知这爆炸为何而起,个个茫然。

    而知情之人,则心乱如麻,哪怕他们文化不低,可此刻,内心深处,也只有卧槽二字。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继藩。”

    “儿臣在。”方继藩躬身行礼。

    弘治皇帝道:“先说说焦府的事。”

    “是。”

    方继藩听到陛下让自己来说,心里就安了。

    他扯了扯嗓子,便道:“臣和太子殿下,本着忧国忧民之心,研制出了新药,谁料这新药,竟是被焦府的人窃走了,就藏匿在焦府里。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这新药炸了,焦府成为一片废墟,焦家死七十九口,根据统计,都是焦公的近亲,倒是其他外姓之人,竟无一人死亡,伤倒是伤了数十个。”

    “现在研究人员已经在火势控制住之后进入了焦家,提取数据,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新药……被偷了。

    然后,新药……炸了。

    炸出这么大的动静……

    殿中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解释,就算是戏文,都不敢这么唱啊。

    有人抓住了重点。

    比如刘健。

    焦芳既然是偷窃了新药,那么就是咎由自取。

    当然,到底是焦芳偷窃的,还是焦芳的家人所窃,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反正现在焦家上下,除了焦芳,全部都是死光光了,怎么解释,统统都是焦芳来说,焦芳算是完蛋了,可若说重罪,却也未必。

    刘健不喜欢焦芳,可内心深处,却还是颇有几分同情的。

    毕竟……这是灭家之祸啊。

    刘健倒是问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他们窃了多少新药?”

    “不多。”方继藩比划着,也就一缸,百斤不到。

    人们又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爆炸的威力,哪怕是数千斤的火药,也未必能制造得出来,可这只是百斤的新药,就直接将那百亩的大宅毁于一旦了,新药……恐怖如斯。

    刘健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又问:“此药,是火药?”

    朱厚照在一旁,早知道人们会质疑这一点,不过他底气很足,反正现在看来,试验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是不断的试验,进行改良,同时记录其数据,不断的精进了。

    因而,即便是大白于天下,朱厚照心里也不虚,理直气壮的道:“火药难道就不是药?若不是药,为啥大家都叫它火药?”

    这理由……

    刘健:“……”

    不过很快,刘健调整了心态,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此时,他已看到兵部尚书马文升的眼里放光了。

    明军对于火器的运用极多,自洪武高皇帝开始,便开始广泛对其进行运用,等到了文皇帝时期,更是早有了专门的火器军。此后,大明为了防范北边的边患,更是大量的配置火器。

    而现在,出现了如此强大的火药,其威力,可谓是以往的十倍以上,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弘治皇帝自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便道:“这火药,确实是药,纠结这些没有意义。朕今日亲眼目睹了这新火药的威力,可谓是山崩地裂,令人震撼,此乃国之重器也,这研究所,定要小心防范,以后万万不可再遗失了。”

    于是朱厚照和方继藩忙道:“儿臣遵旨。”

    弘治皇帝笑了笑,才又道:“至于那焦芳,居然胆敢偷窃新药,这是大罪,命厂卫继续审问吧,想来,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是了。”弘治皇帝却是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方继藩:“这新药可以生产多少?你们可别以为朕什么都不懂,火药的威力不同,便需适配发挥它的火器,这方面,太子和继藩尚需努力。”

    说着,他站了起来,有些激动。

    只是想到方才还责怪这两个家伙给自己惹事,心里又不免有些惭愧。

    终究还是自以为是的长辈心态作祟啊。

    为人尊长的,便总以为小辈们吃过的盐没有自己多,总是为他们的言行举止而着急,说实话,年轻人中,除了欧阳志,弘治皇帝是一个人都看不惯的。

    总觉得,他们太幼稚。

    可现实却是……

    弘治皇帝的目光在朱厚照和方继藩的身上来回落了落,像是做了某个决定,随即板起脸来道:“这是大功一件,传朕的旨意吧……”

    这一次,的确是让太子和方继藩受委屈了。

    因而,弘治皇帝徐徐道:“齐国公方继藩,设西山书院以来,屡进利国利民之宝,大功茂著,宜赐延世之赏,永坚带砺之约。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也。赐其万户,以显其荣。”

    赐万户……

    弘治皇帝已经开始越来越有开创思维了。

    赐万户这样的赏赐,是在秦汉时最普遍的赏赐。

    也就是说,给予对方爵位的同时,还需让人来供养他们,所谓的赐万户,就是赐予食邑。

    可问题就在于,大明没有食邑之说,怎么能将万户的百姓赐予给方继藩呢?

    因而,百官们纷纷不解,一个个面面相觑。

    陛下近来是看史记看多了吧?

    这不符合规矩啊。

    可弘治皇帝显然既是规矩的制定者,也是天下唯一一个可以擅自修改规矩的人。

    他见众臣不解,反而有几分得意心态,便道:“可在大明,挑选万户,命其迁徙至黄金洲齐鲁之地,任其驱使。”

    呼……

    原来是如此。

    大家总算是明白了。

    方继藩可是有封国的,新齐鲁之地,先是方家阖族之人统统迁徙了去。

    这些祖宗十代,都没有交集的方家人们,据说已有一批人先行抵达了黄金洲,安顿了下来。

    当然……至于死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反正,也不见得全部都会死光嘛。

    现在……陛下却格外开恩,赐万户,准许方家带着万户的人口前往黄金洲,这足以让方继藩在那险恶的黄金洲立足了。

    方继藩听罢,不禁道:“陛下……这……万户不知从何而来?”

    “这看你自己了,若是有人肯去的,自是放他去,除此之外,那些罪囚,若是想要免罪,亦可编入万户之中。”

    罪犯啊……

    方继藩左看看,右看看。

    他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天朝上国之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太子,这家伙除了脾气糟糕之外,简直就是人才啊,一个人可以抵十个西班牙步兵团,让他犯点罪,然后塞上船,咋样?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即逝。

    一方面,他深信弘治皇帝若知道自己有这个念头,一定会将自己剁碎了,然后撒上一些葱花和盐。

    另一方面,虽然这个家伙很厉害,但是方家的小庙里,也供不起这尊大佛啊。

    方继藩最讨厌的,就是强迫百姓们迁徙了。

    毕竟……这是千里跋涉,是要人命的。

    方家的族人,那都是自己人,一千年前是一家,大家都是亲人,所以对待自己人,方继藩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客气,亲戚嘛,就是用来坑,不,用来相互帮助的。

    可若是把人绑了塞上船,依着方继藩的善良,却有些于心不忍的。

    只是万户的诱惑,真是太大了。

    罪犯就罪犯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要不……听说江西那儿,也有不少姓方的……据说……也是神农的后人。

    …………

    第二章送到,今天码字状态不好,不知道为啥,先去休息,明天四更补上。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丰厚的赏赐

    赐万户的赏赐,显然是弘治皇帝用心良苦。

    他深知黄金洲艰苦,既然要将方家安置在那里,自己的女婿和外孙们,迟早要前往藩地就藩,若无足够的人口,未来生死难以预料。

    方家要经营自己的藩国,首先就必须得有人。

    此前方家举族迁徙,已是过了一大批,可这些人……足够吗?

    弘治皇帝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此事。

    于是……趁着方继藩立了功劳,赐他万户。

    万户就是数万人丁啊。

    在人满为患的大明,这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放到了地广人稀的黄金洲,便有着巨大的优势。

    方继藩谢了恩,心里雀跃不已。

    他固然是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天下的苍生黎民,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可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总也要有所顾忌。

    何况,蚕食黄金洲乃是国策,黄金洲有了大量的人口,对于大汉民族的未来,也有着巨大的好处。

    此时,又见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过几日,朕还真要带诸卿们去瞧瞧这新药,有了这样的新药,我大明何惧外患。”

    一听弘治皇帝和百官们要去西山研究所看新药……

    方继藩和朱厚照的脸都变了。

    朱厚照很干脆的啪嗒一下就跪倒:“父皇,这……新药有些危险,现在……还不足够稳定,父皇切切不可。”

    喔,危险……

    弘治皇帝这才又想起了今日新药所带给他地动山摇的恐惧。

    他不禁深深的看了朱厚照和方继藩一眼:“这样说来,太子和方卿也没有把握,完全排除风险?”

    百官们也动容起来。

    太子和齐国公,这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怎么可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朱厚照皱着眉头,一时说不上来。

    倒是方继藩道:“陛下,此新药对我大明而言,关系极大,牵涉到的,可谓是万世基业。只是这新药的炼制,难度颇高,非太子和臣亲自主导不可,倘若太子和儿臣尚且畏手畏脚,知难而退,那么其他的研究人员,又怎么肯安心研制呢?这是无奈之举,可为了新药,也只能如此了。西山研究所,对于所有的试验和新药的储存,都有极严格的章程,能将风险降到最低,此次不幸炸开,皆是因为这些窃贼将新药储存不当的缘故。”

    弘治皇帝依旧拧着眉。

    方继藩虽说的轻描淡写。

    可他很明白,还是巨有不小的风险的。

    本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还是太子和大明的驸马。

    身娇肉贵……可这两个家伙,依旧还是义无反顾。

    可方继藩说的也很清楚,倘若他们两个不拼命,那么其他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做大事而惜身,事情……是办不妥的。

    弘治皇帝当然知道,这新火药的威力,对于整个大明而言,都将诞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可是……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感。

    既为之不安,却发现这两个家伙,竟是无可指摘。

    太子是牛脾气,认定的事,是死也不肯回头的。

    方继藩呢……连方继藩都义无反顾……

    这换做是其他的臣子,闻知有危险,只怕会有所顾忌吧。

    太子且不说了,继藩为了给朕分忧,为了这大明的江山社稷,真是……

    弘治皇帝瞬间觉得,自己赐予这万户,还是有些轻了。

    他四顾左右,颇有感慨:“这才是忠臣哪,朕读史,见古之忠臣义士的事迹,往往为之感慨,就不免心里想,我大明,有多少这样的忠臣义士呢?今看来……朕之子,以太子之尊,而甘为马前卒,奋不顾身,朕的驸马都尉方卿家,亦是不落人后,实为楷模。”

    百官们默然,心情有点复杂。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刺耳啊。

    可是……没脾气。

    弘治皇帝感慨万千的继续道:“做大事而惜身不可取。可身为太子和驸马都尉,此千金之躯,还是需顾念自己的性命才好,往后行事,万万不可如此孟浪,切切要小心谨慎,为第一要务。”

    朱厚照难得得了弘治皇帝如此高的评价,美滋滋的样子应道:“儿臣遵旨。”

    方继藩却是正色道:“陛下,儿臣对此,不敢苟同。”

    君臣等人正也是随着弘治皇帝有着几分感慨呢,突然方继藩跳出来冒出不合事宜的话,不免令所有人都是愕然。

    不敢苟同?

    这不像方继藩的风格啊。

    难道是因为这家伙今日立了大功,膨胀了,吃了枪药了?

    弘治皇帝顿时面子有些拉不住了,却还是和颜悦色:“继藩,何以不敢苟同?”

    “陛下说读史,古来有多少的忠贞之士,心向往之,又思虑今朝,有多少的忠臣,儿臣窃以为,今朝的忠臣义士,不及古时多,方才是对的。所谓国难思忠臣,其中大多是君子不贤明,以至国家到了危难之际,因而,许多的臣子才经受住了考验,挺身而出,与社稷同生死,慷慨赴国难,这些人,固然可佩。”

    方继藩声若洪钟,义正言辞,颇有几分清流们仗义死节之气,只听他口里继续道:“可是当今皇上,何等的圣明哪,外除边患,其内,更是天下宾服,人人称颂,百姓安居乐业,臣也读史,自周武王以降,未曾听说过,古来还有陛下此等贤君,陛下临朝数十载,天下大治,此千秋功业,我大明,自是没有国难,国家危亡之时,亦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正是因为我朝圣天子的圣明,臣子们高枕无忧,没有危难,如何考验他们的忠臣呢?因此,儿臣得出的结论是,昏君在朝,方才忠臣频出,而如陛下这般的圣天子在朝,百官们没有经受考验的机会,如何表现自己的忠诚?陛下羡慕古之慷慨之士,只是因为,陛下过于圣明的缘故啊。”

    “……”

    真是够了……这狗东西。

    百官们已是恍然。

    还真是见缝插针,一丁点机会都不肯放过啊。

    以至于见多了世面的刘健,都觉得有点听不下去了,脸微微的变了变,忙是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殿中咳嗽四起。

    弘治皇帝仔细听了,细细一咀嚼。

    哼……又是溜须拍马。

    不过……似乎听着,还真的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的。

    比干因谏而死,是因为商纣王昏聩。

    历史上的豫让名列四大刺客,为家主智伯报仇雪耻,因此隐姓埋名,身上涂漆,让皮肤长满疮,又吞木炭使自己声音变得沙哑,令自己的样子令人无法分辨,刺杀赵囊子。这也是因为,他的家主智伯昏暗不明,最终为韩赵魏国三家所灭。

    苏武牧羊,是因为当时匈奴强盛,而汉朝无法积蓄力量。

    岳飞、韩世忠,何其忠义,这难道不是因为国家动荡,金兵南下,引发了靖康之乱吗?

    而今天下太平,朕也并非是商纣王、智伯以及宋徽宗,四海升平,当然……也就不存在似比干、豫让、岳飞、韩世忠这样的人了。

    这话……入情入理,看来也并非只是溜须拍马。

    既是悦耳动听,又将道理讲透了。

    弘治皇帝微笑道:“后人读史,既是以史为镜,也是以史为鉴。继藩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罢,弘治皇帝反而不好继续再夸奖方继藩了,反而显得像是君臣互吹,此刻,还是显得谦虚为好。

    于是命百官退下。

    朱厚照和方继藩溜得最快,他们急着知道这一次当量的爆炸,具体造成了多大的危害。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焦芳啊。

    此前,为了得到第一手的试验结果,西山研究院,做过许多的方案。

    一方面,总不能拿人来做试验,这有伤天和。

    另一方面,哪怕是可以在深山老林里进行试验,可对于建筑和聚集区的伤害到底有多大,还是有限的很。

    现在好了,焦家提供了宅子,还是百亩大宅。

    人也提供了,一家老小,不少口呢。

    当然……无论焦家再如何作孽,这也是一场悲剧,不能因此而嘲笑,此刻,应该还是表现出一点痛心疾首的样子,显露出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

    二人出了宫,心急火燎的赶到了焦家。

    这里早已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封锁。

    只有研究院来的研究员们,在火势彻底熄灭之后,开始入场。

    他们详尽的记录着各种数据,拿着卷尺,丈量着弹坑的直径,以及波及到了每一处地方。

    甚至……后院马厩里,死了多少匹马,以及马的死状,也需详细的记录。

    西山医学院的生员,则负责收敛骨骸,必要时,还将进行解剖。

    方继藩和朱厚照一来,研究院的副院长周康便美滋滋的上前道:“殿下,师公,你看看这数据,惊人,相当惊人啊,成功了,大获成功……”

    方继藩顿时脸一变,扬手就是给他一巴掌:“狗一样的东西,你笑个啥,人家全家都死光了,你还在此笑,你的良知呢,被狗吃啦?”

    …………

    第一章送到。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老方家的万世基业

    周康脸上骤然火辣辣的疼。

    好在……他习惯了。

    细细一想,自己的觉悟,确实太低了一些。

    焦家人可谓是家破人亡,哪怕他们有千万条罪,到了这个地步,也足以弥足他们的罪行了,他不禁心里开始反省自己,果然是读书和研究的傻了,竟连良心都丢了。

    师公真是有德之人啊,焦家人窃了师公的新药,师公不但不计前嫌,还对焦家人有如此的同情之心。难怪书院里,同窗和学弟们都说师公德艺双馨,堪称万世师表。

    他捂着脸,努力做出痛苦之状,一脸哀然的样子:“师公,学生知错。”

    方继藩却是转了话题,道:“数据如何?”

    “他们所窃取的新药,足足有九十三斤,这是记录在案的,现在已统统引爆,效果很是惊人,炸死了七十三人,但凡是在焦家内宅的,无一个活口,可谓是千疮百孔,更有甚者,只剩下一具骨骸了,除此之外,死的马匹,有七匹,都在内宅的马厩里。波及的范围,方圆可至两百丈,方圆数里之地,都在波及的范围。当然……真正的杀伤范围,要小一些。爆炸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弹坑……师公,您看,这是记录的数据。”

    一旁的朱厚照也在认真听着周康的汇报,看周康将记录的数据递过来,他立马抢过来,看着那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面上忍不住眉飞色舞之状。

    方继藩也凑在一边,细细的看。

    九十多斤,威力如此的巨大,这大大的出乎了朱厚照的意料之外。

    而对于方继藩而言,这样的威力,也足够了。

    有了如此威力巨大的新药,若用来开山取矿,就可以事半功倍,现在西山所需的矿产尤其之多,单凭这个,就可以直接推动采矿业的大发展。

    当然,在军事方面,就更不必提了,若是制成炮弹,再在里头加一点料,比如钢珠什么的,这么一炸开,再来几打焦家人,怕也能死绝。

    “只是……”方继藩看着这数据,却是皱起了眉。

    现在……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

    如此大的威力,怎么来形容呢。

    难道说……炸死了七十三口人,炸死了七匹马,弹坑多大吗?

    这显然是不成的。

    朱厚照听到方继藩只是二字,也显然从无数密密麻麻的数据之中明白了方继藩的心思,便道:“老方,你所忧虑的是不是……这个测量,有些生涩?”

    果然聪明的人都容易产生共鸣,方继藩不禁道:“正是,太子殿下果然英明啊,咱们这么一炸,痛快是痛快了,可以后,却还需要深入的研究,这能量若是没有一个度量单位,只怕对未来的研究,有巨大的障碍。”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又想到一块去了,哈哈哈哈,老方……你咋看?”

    方继藩心里想,后世人们对于能量的计量单位乃是焦耳。

    不过……到了大明,当然不能用焦耳一个佛朗机人的名字来作为计量单位。

    既然如此……

    方继藩道:“不妨如此……”方继藩指着数据:“你看,这个焦黄中他身体里所承受的能量,甚是惊人,不妨从他身上所承受的能量作为标准,炸死一个焦黄中,即为一焦黄中,如何?”

    焦耳变成了焦黄中,这也算是民族之幸了,至少……这计量单位,自炎黄子孙而始。

    朱厚照眉一挑:“可是……若是更大的单位呢,比如,咱们这近百斤的炸药量。”

    “那就再设定一个大的计量单位,比如这一次,恰好将焦家炸上了天,为了肯定焦家对于此次新药的贡献,我们不妨将此次大的爆炸,衡量其能量,取值之后,而后定为一焦芳。”

    一焦芳等于炸飞了焦家全家,一焦黄中等于炸死一个焦黄中的能量。

    如此……就很好计算了。

    在未来,任何的爆炸能量,都可以将这两个计量单位套进去,测算出其能量的大小,哪怕以后是在野外进行试验,也可根据能量的大小,再套入焦家的损伤,通过这计量单位,来确定其威力。

    朱厚照顿时眉开眼笑:“是极,是极,不过,这会不会便宜了那两个狗东西了。”

    方继藩叹了口气,一脸正气的道:“太子殿下,居上位之人,切切不可斤斤计较啊,焦家死了这么多口人,这账也该一笔勾销了,殿下何必念兹在兹呢,殿下,我劝你大度一些,想来焦家也只是一时糊涂,所谓人之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人死为大啊。”

    朱厚照方才颔首点头:“也罢,那么就如此吧。”

    学员们听了师公的话,心里都是一凛。

    这些话,既是对太子殿下说的,又何尝不是对他们所言呢。

    师公言传身教,此等宽容大度,足以让大家伙儿,铭记在心。

    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比如……有了度量的单位,那接下来还需进行各种的试验,记录数据,以确保效果。

    除此之外,便是要尽力解决新药稳定性的问题。

    当然……方继藩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制造新药,若只想着几十个焦芳或是焦黄中成捆的丢出去炸人,这就有违方继藩的初衷了。

    方继藩不喜欢打打杀杀,他是热爱和平的。

    制出来了黄火药,哪怕现在还不能大规模的生产,想要达到规模生产的地步,还有数不清的难关。

    可是这并不代表,方继藩调整一下方向。

    黄火药和青霉素的研制,某种程度而言,是西山大量投入的结果,这数不清的银子投入之后,既带动了化学的发展,与此同时,也培养了大批的人才。

    这些人开始摸到了化学合成的门径。

    因而,说是这是化学界的曼哈顿计划都不为过。

    如此大规模的投入,资源的拼命堆砌,一些基础的化学知识,在无数次试验的过程中,开始被人所掌握。

    当然,这也和朱厚照的领头所分不开。

    可接下来……

    方继藩回到府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一股酸臭,想来是爆炸时出了汗的缘故,不过他没有急于去沐浴更衣,而是将王金元寻来,吩咐道:“张信去哪里了?”

    张信和方继藩乃是世交呢,他爹张懋,可是方继藩的老相识。

    如今,他带着屯田所,漫山遍野的跑,到处搜集各种作物,研究农学,几乎称得上是大明农学院和屯田所的始祖级别的人物了。

    王金元几乎形同于方继藩的大管家,反正只要涉及到了方家和西山的事,他什么都管,一听方继藩询问,他毫不犹豫的道:“听说现在在山东,尝试着暖棚种菜的推广。”

    方继藩摇头道:“立即去信,把他召回来,说有大事。”

    王金元连忙记下:“是,是。”

    “还有……”方继藩慢悠悠的道:“明日,你得去江西一趟。”

    王金元一听,脸都绿了。

    卧槽……怎么了,得罪少爷了,终于要被打发走了吗?

    “少……少爷……小人……小人……”

    方继藩顿时又忍不住想捋起袖子来打人,这狗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戏这么多。

    “去了江西,就办一件事,那就是查访一下神农氏方家的后人,而今我方继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做人不能忘本,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定要将这些亲人们,统统都找回来不可,一个都不能留,否则将来百年之后,无颜去见自己的列祖列宗啊。”

    王金元总算松了口气,却不由道:“怎么,黄金洲又缺人了?”

    “狗东西,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先从江西开始查访,据闻九江府和赣州府,还残留着一些本少爷的同宗,从他们入手,再顺藤摸瓜,寻访其他同宗的下落,总而言之,本少爷要一网打尽。”

    王金元心里直抽冷气。

    姓方的肯定得罪少爷了。

    可话说回来,少爷也姓方哪。

    果然……亲戚都不可信啊,嗯,以后定要提防那些穷亲戚为好。

    王金元心里莫名其妙的想着许多事,立即又醒悟,少爷在此呢,可不能神游了,于是回过神,道:“少爷,小人担心,这般明目张胆的去,若是让他们听到了风声,为了逃避……逃避……那个……那个……若是他们改名换姓呢,甚至是……藏匿家谱……”

    这也是一个难题啊。

    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很多家族在战乱或者是家族遭遇灾祸的时候,往往会隐姓埋名,妄图躲避灾祸。

    方继藩听罢,咬牙切齿道:“若如此,这就是数典忘祖,是神农之后的不肖子弟,不堪为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岂容他们放肆,若有这样的人,立即让官府拿捕治罪,再将这些人犯统统装船,送去黄金洲开垦为奴。”

    …………

    第二章送到,在此感谢一下错过的那份缘同学成为本书新的盟主,万分的感谢。

    除此之外,财叔宁大哥在老虎生日当天打赏了十万起点币,在此感谢,财大哥是老虎的前辈,能承蒙他的关照,很感激。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天诛地灭

    方继藩最恨的就是数典忘祖的人。

    没有祖先,哪里来的自己啊。

    这等改名换姓之人,简直就是人间渣滓。

    碰到这样的人,也就是他们运气好,没有碰到方继藩,否则,以方继藩的性子,非要将其打死不可。

    王金元听说少爷要知会官府捉拿数典忘祖之人,顿时心便觉得有些寒。

    果然,少爷是不能得罪的啊。

    他忙道:“是,小人知道了,少爷放心,小人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这些姓方的,统统都挖出来。”

    方继藩这才气顺了一些,自从融入进了方家的大家庭里,因为亲戚们多了,难免会有一些不肖的,惹得方继藩火冒三丈,不过细细想来,成日动气,不值得的,还是要以理服人为好,对于实在不可救药的,固然是要坚决的严惩,将这老鼠屎从**上清理出方家大家庭的队伍,可绝大多数方家人,还是承袭了老祖宗们老实忠厚的传统,哪怕是犯一些小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方继藩道:“明日就动身,不要耽搁,我怕夜长梦多,多带一些人手去,江西布政使司各地府衙,统统先派人去抄录好黄册,这黄册抄录好了,事先备份,就算有人想要更改黄册,妄图改头换面,也由不得他们,除此之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准备一笔钱,要打通三教九流,凡是方家人聚集的渡口、码头、关卡,都要严防死守,切切不可有漏网之鱼。龙虎山那里,让我那师侄也要打个招呼,正一道在江西布政使司势力极大,既是沟通了阴阳,也连接了城乡,且徒众诸多,让他们协助。”

    方继藩说着,伸出手掌,缓缓将手指握起,最后攥紧拳头,目中闪过精光,咬牙切齿道:“我方继藩的亲人,一个都别想跑。”

    王金元忙是记下,仔细思量,原来少爷早就准备好了,自己只要奉命行事就成,如此看来,少爷是已在江西布置了天罗地网,诚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佩服,佩服,少爷比老天爷还厉害。

    …………

    焦芳疲惫的被人送到了一处客栈。

    在西山医学院救治之后,很快,厂卫登门,开始了审讯。

    毕竟,这新药是在焦家炸开的,窃取新药,本就是大罪。

    焦芳内心的痛苦依旧,他木然的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差役,心知,自己若是稍稍答错,大限便至了。

    最终,求生的**,还是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一口咬定,新药藏匿在自己家中,自己完全不知情,自己每日按时当值,并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

    焦家有七十四口人,到底是谁偷窃了新药,谁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偏偏其他的七十三人,都死了个干净,可谓是死无对证。

    厂卫倒是没有焦芳上刑,将焦芳的供状,原原本本的送入宫中。

    很快,宫中就来了消息。

    焦芳家人窃取新药,理应严惩不贷,奈何尽都咎由自取,因此做罢。焦芳受株连,罢官,降为庶民。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没有了。

    焦芳自南镇抚司出来,浑浑噩噩,他穿着旧衣,蹒跚着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从前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芸芸众生,总觉得街道上的人,并不清晰和真切,可如今,他也归于众生之列,这等感受,实是令人酸楚。

    傍晚十分,他在客栈简单的洗漱之后,抵达了西山。

    特来拜见方继藩。

    听了门子来报,方继藩很意外。

    焦芳这老贼,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放出来也就罢了,居然会敢找上门来?

    这是找死。

    方继藩气定神闲,决定会一会他。

    刀斧手自是有的,足足一百多个,统统埋伏在屏风、帷幔和耳室。

    只要稍有动静,便可将他剁成肉酱。

    方继藩却是摆出空城计,表面上,这厅中只有他一人,他好整以暇的喝茶,面露微笑。

    焦芳入厅,居然没有大哭和大闹,而是复杂的看了方继藩一眼,而后,作揖行礼:“草民焦芳,见过齐国公。”

    方继藩道:“坐。”

    焦芳依言坐下,他很颓废,双目浑浊,家中遭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承受,可他毕竟是焦芳,在激动和大哭大闹,且还差点面临生命危险之后,终于,他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焦公寻我,何事?”

    “哎。”焦芳道:“盗窃新药,才致今日,焦家家破人亡,这怪不得齐国公,要怪,只怪老夫教子无方。”

    方继藩一头雾水,这老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焦芳道:“老夫宦海浮沉了数十载,既看多了背信弃义,也见多了世态炎凉,因而,老夫只学到了一个道理。”

    方继藩低头呷了口茶,随他讲。

    焦芳顿了顿,随即道:“那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些年来,正因为如此,老夫才利益熏心,过去的事,是是非非,因果得失,本以为老夫只要利己,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可哪里想到……哎,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见便连上天,都容不下老夫这样的人。”

    他一脸悲凉,说到此处,忍不住用长袖去擦拭眼角,破家之痛,实是如锥刺心,痛不可言。

    方继藩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呵……这世上,自有公道,哪怕举头三尺没有神明,可善恶有报,我方继藩是相信的。一个人,若只想着自己,实是不堪为人。”

    “老夫已经受到了报应。”焦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能明白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夫已是老了,垂垂老矣,而今,已是失去了一切,现在回首,一切成空,哎……到了老夫这个地步,也只能结个茅庐,了此残生。”

    方继藩道:“我可以借你一点柴草。”

    你看,时时刻刻不忘做点好事,一直都是方继藩为人的准则。

    焦芳张眸,却只顾着自说自话:“可是,若只如此,老夫又觉得,这一生,做的恶多了一些,老夫来之前,本想进入龙泉观修行,可听说,进入龙泉观修行价格不菲,三百两银子,才可换一个道牒,进入内院,还要交两百两。”

    方继藩:“……”

    焦芳叹口气:“老夫没钱,也想开了,既要改邪归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在寺庙和道观呢,无论在哪里,只能心怀善念,便可为这世间,添几分光彩。”

    方继藩见他说的云里雾里,不由道:“你到底说什么?”

    “哎。”焦芳道:“老夫是想说,虽是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老夫却还是希望,以此生洗清自己的罪孽,自此洗心革面。”

    方继藩显得不耐烦:“噢,知道了,做你的好事去吧,送客。”

    焦芳道:“老夫还有一些做善事的想法。”

    “滚开,我方继藩不需要你的善事!”方继藩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他一声滚开,刀斧手已经就位了。

    再不走,就砍翻他。

    焦芳:“……”

    焦芳只好叹了口气,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西山钱庄的贷款的。”

    这一次轮到方继藩懵逼了,敢情这狗东西,是为了这个?

    焦芳沉痛的道:“老夫左思右想,如此巨款,老夫想来,是永远还不上,地,还给钱庄,老夫……苟延残喘,在这世间,也已是无亲无故,还请齐国公,看在老夫洗心革面的份上……”

    说着,他哽咽着,哭了。

    人混到了他这个地步,怎么能没有触动呢。

    他已一无所有,且那钱庄的债务,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

    他哽咽着,老泪扑簌而下,接着,跪倒在地:“齐国公开恩哪。”

    方继藩抽抽鼻子,是怪可怜的,似乎,从这样的人身上,也榨不出油来,方继藩叹口气:“走吧,走吧,地我收了,一笔勾销,哎,我方继藩就是心太软。”

    焦芳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微微颤颤而去。

    世间没有了那个吏部侍郎焦芳,却多了一个安贫乐道的焦老翁。

    方继藩唏嘘不已,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自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可又如何呢?这个世上,最难的就是做一辈子的好事,而恰恰,方继藩就是这样的人。

    刀斧手们从耳室里出来,一个个看向方继藩。

    人们赞颂着方继藩:“公爷真是慈悲为怀啊。”

    “论起来,焦氏也是神农之后,说不定,五千年前,是一家呢。”

    “啥?”方继藩打了个哆嗦,他看着那喜滋滋的家伙。

    这人吓了一跳,忙是战战兢兢:“学生……学生……”

    方继藩一拍大腿,豁然站起,眼睛放光:“不错,神农氏直系为焦姓,这……也是我方继藩的亲人哪,快,拦住他,别让他走了,立即给我绑结实了,给我送上船去,老是老了点,可毕竟血脉相连,打断了他的骨头还连着筋。”

    方继藩此时,不禁扼腕,太遗憾了,新药炸死了焦家七十多口,不然……

    ………………

    第三章送到,嗯,还有……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造福天下

    焦芳刚刚走出了方家几步,后头突然便有一群人追了上来。

    有人扯住了他的长袖。

    焦芳大惊失色。

    刚才还还好好的。

    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他扯着嗓子:“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他显然忘了,这里是西山,是方继藩的地盘,人家要做什么,是不需要理由的,若是需要理由,那么,也只因为,他可能是方继藩的亲人。

    人很快的捆起来。

    焦芳惊魂不定,好在,没有人殴打他,只是将他捆的如粽子一般。

    而后丢上了车。

    他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这算是第一个了,师公还说了,河南布政使司,还有不少姓焦的,看来……若是王大总管若是在江西布政使司人手凑不齐,少不得,还要去河南布政使司一趟。”

    “少说这些。”

    “师公真是个好人啊,从不刁难别人,这出海的事,要嘛让人自愿,要嘛只让自己的亲戚去。”、

    “都五千年了,算亲戚嘛?”

    天被聊死了,接着……被套了黑头套的焦芳便觉得除了车轮的转动声,便再没有人发出声音。

    紧接着,他送到了天津卫,而后,在天津卫有一处废弃的营地里,这里,已经修葺一新。

    一排排的屋宇,连成一片,押着他的人,在入营之后,取下了他的头套。

    焦芳接着,看到了这一排排的屋宇上,编了号。

    有写着五百年甲号房,有写着一千年丁号房,还有三千年……

    最终,一个老吏打量着焦芳,在大抵的明白焦芳姓焦之后,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他翻了翻,摇头晃脑道:“焦芳,神农氏之后也。得姓早在先周之时,周王分封,以焦姓承神农之裔,建焦国,立宗庙,国人以焦为姓。这样算来……”

    他开始掐着指头计算:“史记有云:周有天子八百年;又有《尚书商书》所载,商据天下有五百五十年,而夏嘛……”

    他一通计算,引经据典,最后:“这个……三皇五帝时算起的话,迄今,怕有四千四百年了,无妨,无妨,凑个整数吧,总要有零有整才好,去挂个牌子,五千年甲号房,好生款待,这几日,好好供应吃喝,等人凑齐了一批,立即发往黄金洲。”

    焦芳:“……”

    …………

    张信匆匆的自山东赶回了西山。

    他是个能忍受寂寞的人。

    哪怕新城发展一日千里,无数的新事物涌现出来,各色各样的娱乐喧嚣足以让人目不暇接。

    可对于张信而言,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那一颗颗的种子,渐渐的生根发芽,舒展开根茎,长出绿叶,最终滋生出果实,方才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他的手稿,已经可以堆砌起几个屋子。

    越是研究农学,他越觉得这农学的浩瀚,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他的内心里,时刻有着对方继藩的感激。

    他不是一个有天份的人,甚至并不聪明,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古怪,自己木讷,可是……是齐国公,带着自己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这个天地里,他是主宰者。

    因而,听闻齐国公传唤,他几乎是快马加鞭的赶来。

    只是进了方家,他却显得很拘谨。

    地上铺设了晶莹剔透的瓷砖,墙壁上,亦是古色古香,每一处的装饰,都是别具匠心。

    张信就出自大贵之家,并非是不识货之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自惭形秽,因为自己风尘仆仆,脚上,手指缝里,还沾着泥,这些泥垢,是长年累月生成的,无论如何清洗,都清洗不掉。

    他浑身都有着一股土腥气,虽然自己闻不出,可引着他来的门房,却似乎总是微微皱眉。

    所以,当女婢端来了茶盏,他不敢坐下,茶盏,也不敢抱起,只是拘谨的来回踱步。

    此时……

    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竟是一个美丽的妇人,抱着孩子亲自出来。

    张信见了妇人和孩子,一愣。

    他依稀认识这个妇人,妇人恬然,安详的样子,玉手轻轻的拍打着怀里不安分的孩子。

    “张信……”妇人开口。

    张信终于想起此人是谁了。

    这是公主殿下,自己曾经见过。

    张信顿时无措起来。

    显得很惶恐。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该是女主人来招待自己的啊。

    张信忙是拜倒在地:“臣……见过公主殿下,公主万安,臣万死……”

    他的身子匍匐在瓷砖上,仿佛将这晶莹剔透的瓷砖都污染了。

    太康公主却是笑了,如沐春风:“夫君清早出去,有事,不过临别时,特别的交代,说是这几日,张信会回来,到时若是他不在,万万不可让他一人久等,你是自己人,张方两家不只是世交,夫君和你,更是情同父子一般,因此……叫本宫定要亲自来款待,来,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先喝一口茶,你千里迢迢而来,定是辛苦了,喝喝茶,能解乏。天赐,你瞧瞧,你堂兄来了。”

    若是张懋在这里,听到方天赐成了张信的堂弟,且方继藩还和张信情同父子,非要抓着方继藩一巴掌拍死不可。

    可是……

    张信此刻,却突然眼眶红了。

    他的双肩,颤抖着,撑着身体的双臂,也在剧烈的抖动,他哽咽难言,只是抽泣。

    太康公主已是欠身坐下,将襁褓里的孩子,竖着抱在身前。

    孩子乌啾啾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张信,口水开始哗啦啦的自嘴角流出来。

    “来,扶他起来。”

    有人搀扶着张信起来,让他坐下。

    张信才勉强欠着身,看到了方天赐,笑中带泪道:“天赐出生的时候,我还在岭南,得知了消息,却不能亲眼看看他,实是遗憾。”

    “那你就抱抱他,他可一点都不认生。”太康公主要将方天赐传给身边的女婢,令女婢抱给张信。

    张信低头打量了满是土腥气的自己,忙是拨浪鼓似得摇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能看看就很好了。”

    太康公主善解人意,心里猜测了什么,便微笑:“夫君说,将来啊,天赐长大了,要像你一样,为天下人所敬仰,造福苍生!”

    张信听了,心里一暖,又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红了。

    平日都在和作物打交道,早已疏于应酬说话了,因而,竟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却在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方继藩的声音道:“呀,张信回来了?我至亲至爱的张信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威震四海

    方继藩进了大堂,太康公主朱秀荣知道方继藩有事要与张信深谈,于是识趣的抱着孩子起身离座,自是回避了。

    张信忙要给方继藩行礼。

    见张信‘落魄’的样子,方继藩心里感慨,人人都知道吃饭最紧要,人饿了肚子便要死,可真正去学习农学,从事农务的人有几个?

    我方继藩和张信这样的人,真是世间少有啊。

    方继藩开门见山道:“此次让你回来,只有一件事要交代。听说你在西山,也开辟了一处稻田。”

    北方不适合种稻,主要是不似南方雨水充沛。

    当然,在西山,屯田所有不少的试验田。

    张信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言简意赅的道:“有数百亩。”

    方继藩唇边透着笑容,又问:“产量如何?”

    张信便道:“这些年精耕细作,产量已可至南方的规模,达到一年两熟,一熟四百斤的地步了。”

    四百斤……

    这想来已是当下稻米产量的极限了。

    想来绝大多数地方,亩产量能达到三百斤,就已算了不起。

    就这……还是屯田所不断的改育良种的结果。

    现在有了显微镜,屯田所已开始对杂交的水稻进行研究,研究的进展,还是有些缓慢。

    方继藩想了想,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了这个年,等开了春,便要开始播种,这些年,我命你们寻觅某些特殊的野稻种,不知现在有眉目了吗?”

    “寻了许多,什么样的都有。”

    方继藩满意的点头。

    和张信这样的人,没必要跟他说什么废话,才是最好的沟通,方继藩便道:“开春之后,你就留在京师,好好照料这些稻田,我们争取来试一试,看一看能否将产量突破至千斤。”

    千……千斤……

    张信不由一愣。

    这是足足翻一倍的产量啊。

    这……怎么可能。

    他错愕的看着方继藩。

    虽然大规模的玉米、红薯已经开始推广。

    勉强解决了当下粮食不足的问题。

    可这些作物,相较稻米而言,难以储存,因而,稻子和麦子,依旧是当下最主流的主食。

    可是千百年来,稻米和麦子虽是产量不断增加,可这种增加,是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逐渐增加的。

    转眼之间,将产量提高一倍以上……张信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农学,也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了数十斤,不到百斤的产量而已。

    倘若当真如此,这岂不是……这大明的粮产,便可以足足提高一倍以上,这是何等恐怖的地步,自此之后,数不清的粮食,不但可以满足天下人所食,只怕这存粮,还可堆积如山了吧。

    在这个时代,官府一直将仓库中的存粮,当做最重要的政绩指标。

    人们描写盛世,往往用粮仓的粮食堆砌如山来形容。

    因为粮食乃是根本。

    哪怕当下工商开始发展,可任谁都明白,粮食才是当下的根本。

    张信为难的道:“这……只怕……”

    方继藩挥了挥手,打断道:“现在和你多说也是无益,往后你便明白了,你先准备一下,挑选一些精干的人,这一点试验田,怕是不够,保定那里,也想办法开辟一些实验的田地。你们搜寻的稻种,立即交研究所,噢,你远道而回,先休息休息,回去见一见世伯吧,世伯年纪大了,你又成日不在家,该回去看看了。”

    张信脑子里则是嗡嗡的响。

    他满脑子想的是,亩产怎么可能达到千斤。

    这实是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其他无知百姓,或许还真信了,因为他们相信各种神奇的事。

    可越发深入研究的人,反而对这些不靠谱的事,容易生出质疑。

    当然,这若是方继藩所言,张信倒是不敢不信。

    于是乎……他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彻底被颠覆。

    听到方继藩让自己回家,去见自己的父亲。

    张信不由苦笑道:“家父上月前往凤阳岁祭,至今未回。”

    方继藩一愣,面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而后笑了:“这样呀,英国公真是辛苦。”

    …………

    见过了张信,给他透了底,接着便是朱厚照的事了。

    氮肥的研究,已是势在必行。

    而今,满朝对于工商都有所质疑。

    毕竟,中原王朝有着数千年农为本的历史经验。

    之所以农为本,绝不是古人们一拍脑袋想起来的。

    古人们是最擅长总结历史经验的一个群体,他们某种程度而言,比任何人都要精明。

    无论是帝王还是儒家,纷纷提倡士农工商,其本质就在于,他们见多了农业减产所带来的巨大危害。

    国家的一切资源,都必须投入进农业,否则……就会出大乱子。

    虽是红薯之类的新作物开始推广,可稻米和麦子的产量,却一直得不到根本性的提升。

    而现在……时机成熟,方继藩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工商的厉害。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方继藩的思路。

    农作物需要一种叫氮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作物的生长才可以达到巅峰状态。

    所以肥料的本质,就是让作物吃啥补啥。

    就好像自己从事体力劳动,精通骑射,还会打毛衣,偶尔,还要费脑袋进行研究,因此……对于牛肉有很大的需求,得补充牛肉一样。

    朱厚照想到这,就乐了,笑着道:“懂了,懂了,咱们想办法试试看,前些日子的许多试验,确实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却不知那里头是不是氮。呀,你老是说什么营养吸收,说的本宫都饿了。”

    方继藩板着脸,摸了摸肚子:“这才下午。”

    沉默了片刻。

    朱厚照和方继藩对过了眼神……嗯……先进行营养吸收要紧。

    …………

    弘治皇帝手里拿着一份奏疏。

    是自江西布政使司来的。

    当然,这是弹劾的奏疏。

    弹劾的目标,乃是一个叫王金元的人。

    此人在江西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人们谈方色变,何止是姓方的倒了血霉,便连姓范的,姓万的,都是风声鹤唳。

    江西的方言之中,本就是方、范、万区分不大,风声太紧,可把人吓坏了。

    弘治皇帝将奏疏放下,面上没有表情。

    淡淡的声音:“将这些奏疏,留中吧。”

    留中的意思是……不予回复,对于这份弹劾奏疏,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萧敬心领神会的接过奏疏,搁到了一个角落。

    他面上没有透出任何反应,这些事,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才又道:“继藩真是辛苦了,为了这万世基业,总是需有人去黄金洲的,倘若是别人做主,定要惹来天怒人怨,百家之姓,怨声载道,继藩呢,反其道而行,却以身作则,只勒令他们方家人……可见此人是不徇私情,一心为公的。”

    萧敬脸终于微微变了变。

    只见弘治皇帝想了想又道:“从前还不知'方继藩有这么多族亲,现在方知,原来竟有如此之多。”

    萧敬心里想,这怪谁,要怪就怪百姓们爱叙家谱,这家谱都是从秦汉时开始写的,这都是上千年的事,简直就是一抓一个准,跑都跑不掉的。

    萧敬倒是想到了什么,便道:“奴婢听说南方各地的方氏,开始毁坏家谱。”

    “嗯?”弘治皇帝的眉头轻轻皱起,道:“而后呢?”

    “不过,那王金元在那儿声称,姓方的若是拿不出家谱,便算是不敬祖宗,有违孝道,阖族上下都要解送天津卫,送去黄金洲,听说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的表情有点复杂……

    良久,弘治皇帝才又叹了口气道:“方继藩有自己的苦衷啊,万世基业,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这牺牲,他选择了自他们方家而始。”

    正说着,却有宦官匆匆入殿,拜倒道:“陛下,天津卫市泊司急报。”

    弘治皇帝便收起了感慨的心情,打起了精神。

    市泊司主要的职责,是沟通海外。

    一般情况之下,市泊司来了急报,十之**,就是海外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弘治皇帝对于四海之事,极为关切,命通政司但凡有任何消息,不需送内阁,直接来报。

    “取来,朕看看。”

    一封奏报,送到了弘治皇帝面前。

    萧敬站在弘治皇帝身后,眼睛偷偷的瞄着奏报。

    这一看……萧敬突然来了这么星点兴趣。

    新津郡王方景隆上奏,黄金洲初定,不过方景隆身体有恙,受医学员们的建议,宜回京修养,方景隆请召其孙方正卿前往黄金洲,暂代其职。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不禁道:“方卿家劳苦功高,的确理应回京歇养,不过……为何不是召继藩去,而是让正卿去?正卿年纪这样轻,能够担当大任吗?”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看着这奇怪的奏疏,心里转念着。

    可细细想了想,在弘治皇帝的心中,方景隆是个极稳妥的人,既然方景隆如此上奏,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沉吟片刻之后,弘治皇帝提了朱笔,在奏疏下画了一个圈,写了一个字……‘可’。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欺天

    张信是个实在人,办事的效率极高。

    很快便让屯田所这边预备了万亩的试验田。

    只是还未开春,一切还只是准备。

    研究所里,也开始启动了肥料的研究。

    其实……研究是相对容易的,难就难在大规模的生产。

    不过……现在要的,恰恰是某种震撼性的效果,其他的倒是其次。

    而大量的方家人,趁着年末,被送到了天津港。

    他们将聚集在一起,等待一批船队抵达补给之后,杨帆出海。

    有鉴于要过年了,方继藩格外开恩,准他们在天津卫过个好年,于是乎,无数的牛羊都送了去,都是草原里牧场养的。

    方继藩对自己的亲人,还是不错的。

    平时这些人虽是能吃米,却还只是糙米,更别说想多沾荤腥了,现在却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那些携家带口而来的人,本是个个以泪洗面,天天一张如丧考妣的面孔,到了天津卫后,外头也有看守,日防夜防,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人人捶胸跌足,手指着天穹,痛斥老天不公。

    等到他们闻到了肉香,突然觉得口角的液体止不住的顺着嘴角流淌。

    人要吃饭的呀。

    人也有吃肉的**。

    就如庄稼需要补充氮肥一样。

    热腾腾的牛肉和羊羹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羹中放了葱花、八角、花椒去了腥味,香气扑鼻。

    趁热,一口喝下去。

    顿时,那热滚滚的浓汤入口,还有那香滑可口的羊肉,入口即化,这种滋味……

    “真香啊……”

    有人哭了。

    不是夸张,许多人,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

    他们流着眼泪,这眼泪淌进肉羹里,肉羹再入口,吃下的,已不再是肉,还有自己的感情。

    “这都是齐国公所赐的,齐国公有令,大家伙儿都是一家人,以后……他来养活你们了,跟着齐国公,天天有肉吃,大家伙儿,这些日子,多吃一些肉,将身子养结实一些,还有,注意卫生,每日要沐浴,要用皂角,要按时刷牙净脸,身体有点什么病痛,要提前和这里的大夫报告,身体好了,上了船,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大家放心,你们是齐国公的至亲,齐国公怎么会亏待大家伙儿,在黄金洲,齐国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土地,每人五百亩,按人丁算,只要肯卖气力开垦,会没有好日子?这船上也有肉吃,都是熬制好了的,叫罐头,除此之外,药物也是管够的,所有的男丁都登记了吗?登记好之后,每隔一日,要集结起来,打熬一下身体,操练一下,再过半月,教你们如何使用转轮的短铳,黄金洲,没什么可怕的,那是好地方,多少人想去,齐国公还不肯呢,也就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

    营中是封闭的环境。

    给了较为优渥的条件,有了肉吃。接下来,就是一群学员专门在这封闭的环境讲起黄金洲的好处了。

    人就是如此,起初的时候不乐意,慢慢的,耳朵听的茧子出来,又有肉吃,这过上了提高许多个档次的生活品质,现在再让他们回老家去,继续吃糠咽菜,突然又觉得,好像索然无味了。

    方家也不是完全都是赤贫之人,也有不少读过书的,这些人,也都统统召集了起来。

    方继藩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的远房亲戚焦芳,开始领着大家做学问。

    焦芳能金榜题名,且还为官数十年,学识水平还是有的,就是心思有些歪,而如今,经历了大变故后,是万念俱灰,还欠了方继藩一屁股的债,这笔债,虽是口头约定奉还了,可毕竟没有白纸黑字,且现在他被方家人包围,就算有坏心思,也玩不出一朵花来。

    不只如此,王金元还想了一个歪主意。

    焦芳年岁虽是不小了,可毕竟……还不至七老八十。

    王金元寻了一个寡妇嫁给了他。

    如此一来,既有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也算是让他重新开始生活,过去,焦芳的家庭已经土崩瓦解,而如今,也算是重获新生。

    再过一些日子,一队人马迎着冷风也抵达了这里。

    竟是自交趾而来的,为首是个小将军,乃是方正卿,方正卿带着两营人马驻扎于天津卫,奉旨,不日也将前往黄金洲。

    方继藩对于自己的亲儿子要去黄金洲,替换下自己的父亲,还是颇有几分感触的,他挺伤心,好在身边多了一个方天赐,令他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得知父亲身体不好,方继藩又不禁心里担忧。

    弘治皇帝似乎也同情方继藩的处境,将他诏入宫中,脸色温和的道:“继藩,正卿这边有两营人马,你的父亲在黄金洲又经营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么多的方家族人,朕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朕本也是不情愿的,可细细想来,汝父为人稳妥,既是上奏,自是有他的想法。”

    弘治皇帝虽是这样安慰方继藩,自个儿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倒是方继藩落落大方的道:“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是该让他学着去飞了,儿臣虽然担忧,可是正卿迟早还是要历练的,只好由着他去。”

    弘治皇帝颔首,倒感觉自己被安慰了,不禁感慨:“是啊,孩子们都大了,将来,他们会一个个离开父母的庇佑,会离你越来越远,去过上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这想来也是无奈的事吧。”

    带着复杂的心情,他勉强笑了笑,突然道:“年关的时候,朕下了旨,命正卿自天津赶回宫里来,朕想要亲自见见他,让他陪着朕过一个好年吧。”

    说罢,弘治皇帝道:“也罢,不说这些啦……不过近来,倒是有一桩好买卖,继藩可曾听说过如意钱庄吗?”

    如意钱庄,方继藩听着,微微皱眉。

    西山钱庄几乎垄断了四海的储蓄和放贷,甚至还有了印制大明宝钞的权力。

    可是,也不乏有一些小钱庄涌现出来,提供一些小额的放贷。

    方继藩对这个,没多大的兴趣。

    弘治皇帝却是面露笑容,喜滋滋的道:“这个钱庄颇有意思,现在生意做的很大,朕也是上月才得知的,说是只要能存入一百两银子,那么每月便可分红五两银子,本金依然不动……”

    方继藩脸色一变,卧槽,听着有点耳熟啊。

    一百两银子投进去,不但本金也可以随时取兑,而且每月还给你发五两,一年下来,等于是白送你六十两,一年半时间,便可将一百两挣回来,最重要的是……人家肯定承诺,你可以领一辈子……

    可看弘治皇帝眉飞色舞的样子。

    方继藩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工商的发展,已经兴起。

    绝大多数商业行为都是好的,给世人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工业的兴起。

    可是……

    大明人民真争气,果然,只要开了商贸,这样的庞氏骗局,便迅速的出现了。

    而且,这吃第一只螃蟹的人,是最痛快的,因为此时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吃过亏,上过当,几乎没有任何的免疫能力,于是……

    方继藩干笑,意味不明的道:“陛下……对这个也有兴趣?”

    弘治皇帝显然还没看出方继藩的意味深长,便笑道:“如何没有兴趣,朕起初还不知道呢。倒是寿宁侯和建昌伯率先发现的,他们今年年初,就投入了几万两银子,单单自如意钱庄里取得的利息,就已有两万两了,本金还在,到了明年,就会挣得更多。知道了这消息,他们高兴的不得了,不但加大了投入,还和朕说了。朕起初对这个如意钱庄也有疑窦,可是听说他们有一个宏大的投资计划,现下的一些买卖,收益也是惊人,而且该钱庄信用极好,而今这京里,甚至是江南,已有不少人将银子投入这钱庄了,投入的金额,高达数百上千万,涉及到的人,更有数万甚至十万之多,朕让厂卫大抵查过了底细,也就放心了。前两个月便让宫人改头换面,以一个商贾的名义,投入了两百万两,果然……此月,就兑付了十万两银子的利息,且是真金白银,一分不少。”

    说到赚了银子,弘治皇帝的心情也大好起来,可是……

    方继藩:“……”

    他忍不住同情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庞氏骗局,几乎是金融骗局中最高端的存在了。

    其中对于人类心理学,对于人类yuwang的掌控,可谓是如火纯青。

    哪怕是上个世界,经历了无数次骗局的人,尚且对这种改头换面的各种骗局依旧没有抵抗力,何况……还是在这个时代。

    此时的大明,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简直就纯洁得如一张白纸。

    “陛下,除了您和张家两位叔伯之外,还有人投了银子吗?”方继藩怯怯的道。

    弘治皇帝微笑道:“理应是不少的,若不是有这么多人投进去,得了实惠,朕岂会轻易将这么多真金白银送给别人?怎么,继藩,你脸色不太对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真相

    方继藩心里叹息。

    看着弘治皇帝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

    说实话,看着陛下如此开心,方继藩实在有点不忍心将血淋淋的真相告诉他。

    两百万两银子啊,这可是从前大明一年的岁入,虽说现在国库和内帑的财富疯狂的增长,可陛下在宫中,还是节衣缩食,能省则省。

    这两百万两,足够弘治皇帝奢侈的过一辈子了。

    方继藩想了想,却还是道:“陛下……这些人是骗子。”

    “骗子……”弘治皇帝的脸上猛的有一丝僵硬,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们真金白银,从不拖欠。而且……这么多人都将银子投入他们的钱庄,继藩,是不是搞错了?”

    弘治皇帝脸色惨然起来。

    方继藩压根就懒得和弘治皇帝争辩。

    因为……辩论的本质就在于,无论谁占据了道理,哪怕是你举一百个例子,也是说服不了对方的,方继藩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争论的双方,会有一方心悦诚服的。

    因而,争论的结果,往往是双方不欢而散,又或者是,最终辩论升级,直接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方继藩拳头没弘治皇帝硬,自然认怂。

    而且这等骗局,本身就是利用受害人的心理。

    一个人,若是都已将自己的半个身家交给了对方,这个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催眠自己。

    就如不少受害者,无论身边人如何的劝阻,他还是一意孤行,对那骗局深信不疑。

    问题的关键,就在此。

    方继藩若是这个时候说,陛下,不如立即带兵将那钱庄围了,抓住那个东家,哪怕是弘治皇帝同意,这兵马一到了钱庄,京里数万受害者便会纷纷涌出来,和……官兵拼命。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是相信那什么如意钱庄的,官兵要去如意钱庄拿人,在他们看来,这分明是官兵故意构陷那东家,是眼红别人的财富。

    恰恰这些人中,既有寻常的百姓,还有不少如寿宁侯、建昌伯这样的人。

    这还不跟你官兵拼了?

    方继藩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弘治皇帝道:“陛下不相信吗?”

    弘治皇帝失语。

    对方继藩,他是信任的。

    可是……那钱庄真的是骗子?

    该死!可……

    朕的银子怎么办?

    不,他们一定不会是骗子,一定是搞错了,会不会方继藩对同行有什么成见?

    嗯,一定是的。

    弘治皇帝内心挣扎,紧接着,就如方继藩所预料的那样,和所有的受害者一样的通性,开始自我催眠。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许多这样的受害者,不管身边的子女和至亲们如何苦劝,不也依旧不为所动。

    庞氏骗局,看似简单,可某种程度而言,却是抓住了人心最软弱之处。

    方继藩上一世,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见弘治皇帝犹豫不定的苦恼样子,方继藩道:“陛下,儿臣斗胆,想要陛下打一个赌。”

    弘治皇帝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方继藩,不解的道:“什么?”

    方继藩道:“儿臣敢保证,三日之内,这如意钱庄的东家一定会逃之夭夭。”

    弘治皇帝抬头,一脸诧异。

    三日之内。

    方继藩怎么能算得这么清楚?

    不,这绝不可能。

    弘治皇帝便道:“朕赢了,如何?”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若是赢了,儿臣这公爵之位,奉还陛下,愿做一个白丁。”

    弘治皇帝却是摇头,爵位是自己授予的,而且他希望自己的女婿能够享受荣华富贵,与国同休,虢夺了他的爵位,对于弘治皇帝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不过方继藩的话,却让弘治皇帝看出了他的决心。

    这让弘治皇帝本就不安的心又多了几分焦虑。

    弘治皇帝正容道:“若继藩赢了呢。”

    方继藩道:“儿臣发现自己在南方的亲人太多了,远远超过了万户,迄今为止,已发现的,已有一万九千户之多,若是只迁走一半,其他的亲人留在大明,这不啻是骨肉分离?儿臣心疼他们,想让他们一并去黄金洲。”

    弘治皇帝板着脸,看方继藩说的郑重其事,说的好像有鼻子有眼的样子,憋住内心莫名的笑意:“是……是吗?”

    方继藩一本正经的道:“正是如此,陛下,将来若是儿臣也去了黄金洲,他们却不能成行,儿臣一定朝思暮想,无一日不挂念他们。”

    “好。”弘治皇帝总算又被方继藩这番话冲淡了焦虑之心,勉强笑了笑:“朕就准了,这个赌,朕应下。朕有言在先,三日!”

    方继藩露出微笑,目光闪过笃定,决然的道:“三日!”

    …………

    方继藩告辞了。

    留下的,却是一个可怕的讯息。

    如意钱庄是骗子。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脸色变幻不定。

    他开始心里没底。

    萧敬站在一旁,却不复刚才老僧站定的样子,不禁道:“陛下……”

    “萧伴伴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如意钱庄的东家,奴婢查的清清楚楚,他的身家很清白,而且……此前确实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商贾,信誉极好,人人都交口称赞,奴婢以为……他定不是骗子。”

    萧敬今日表现得很奇怪,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好像是给他鼓气似的。

    “而且许多公府,朝中百官,还有无数的百姓,都投了银子,如意钱庄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弘治皇帝的心情像是得到了一点舒缓,颔首道:“这么说来,此次是继藩料错了。”

    “齐国公没有见过那位如意钱庄东家的风采,对如意钱庄并不了解,因而下了错误的论断,也是情有可原,若是他晓得如意钱庄的本事,就不会这样说了。”萧敬舔舔嘴:“陛下不信,奴婢再让人去摸摸如意钱庄的底细。”

    弘治皇帝摆摆手道:“罢了,三日之内就会见分晓,到时再说。朕现在也想知道,继藩到底是不是料事如神。”

    萧敬颔首点头,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宫里可是很多人都偷偷的投了如意钱庄啊。

    想想看,一百两银子下去,每日就有五两银子的收益,现在银子又一年不如一年,放在手里就贬值,做买卖又不会,而此等利润丰厚的地方,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至于……萧敬,萧敬就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了,每个月领了分红,开心的不得了。

    若这如意钱庄是骗子,萧敬还能活吗?

    他咬咬牙道:“三天,三日之内,齐国公会来向陛下请罪的,奴婢可以保证,那位陈东家,乃是至诚君子,是少有的风流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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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方继藩料事如神

    方继藩很忧伤。

    这世上,终究还是坏人太多,而似自己这般纯洁的人太少。

    那如意钱庄,方继藩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必定是一群骗子。

    可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他们三日之内现出原形呢。

    倘若放任他们继续折腾下去,这京里受骗上当的人,只会如滚雪球一般的扩大,毕竟,利益实在过于诱人了。

    方继藩似乎也不急。

    回到了府中。

    将那王金元叫来。

    王金元也是刚从天津卫办完差事回来,给方继藩行了个礼:“少爷……”

    方继藩道:“听说过如意钱庄吗?”

    “听说过呀。”王金元喜滋滋道:“去年年末出现的,现在声势极大,不少人都银子送去他们那儿,据说获利惊人,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呢,怎么……少爷突然问起这个?”

    方继藩抬手就给他一巴掌:“怎么现在才和本少爷说?”

    王金元捂着腮帮子,委屈的道:“少爷,京里每日发生这么多事,小人不知少爷想听哪件事啊。”

    方继藩摇摇头:“那狗东西是什么来路?”

    “不知。”王金元想了想:“不过……此人能将买卖做的如此之大,料想,这背后……这背后……”

    “让你去办一件事。”方继藩道:“我要这如意钱庄,三日之内,原形毕露。”

    “啥……”

    王金元错愕的抬头,看着方继藩,一脸的不解。

    这如意钱庄,莫非有蹊跷?

    好吧,就算是有蹊跷,人家都已经美滋滋的活了一年了,且日子越来越滋润,怎么才能让他原形毕露呢?

    “少爷的意思是,立即带着人,去查抄……”

    方继藩摇头,微笑:“本少爷历来是以德服人,我是讲道理的,若是蛮干,如意钱庄现在养肥了,不知多少人的银子在他们的手里,一旦动粗,阻力重重,得用文的。”

    王金元错愕的看着方继藩。

    他无法理解方继藩的意思。

    “现在开始,一切按我说的去做。”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还有,将邓健那个狗东西,给我寻来。”

    “是,是……”

    …………

    邓健是戴着大墨镜和大金链子来的,穿着一件剪裁的极得体的丝绸衣,贵气逼人。

    他见了方继藩扶了扶镜框,颇有几分小马哥的风范,还没开口,方继藩便一脚要飞踹过来:“狗东西,三日不打,竟忘本了。”

    邓健吓得大墨镜后的脸惨然,被方继藩足足追着在堂中绕了一个圈,按在地上一顿猛揍,邓健凄然道:“少爷,小人心里只有少爷啊,小人不敢忘本啊……”

    方继藩起的牙痒痒,将那摔落的墨镜捡起,戴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使自己显得高深莫测,方才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了。”

    邓健吞了吞吐沫,匍匐在地:“少爷吩咐便是。”

    …………

    如意钱庄,坐落于新城最核心的位置,而今,已开设了三家分店,这里几乎成了京里最热闹的地方,每日门庭若市,数不清的人进出。

    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

    弘治皇帝穿着便衣,带着萧敬人等,抵达于此。

    这已是第三日了。

    三日的约定,再过三个时辰,便可到期。

    弘治皇帝来了兴趣,亲自出宫,看着这门庭若市的如意钱庄,方才安心一些。

    他背着手,坐回了马车,萧敬喜上眉梢,乖乖在马车的副座边躬身伺候。

    “朕看着如意钱庄,很稳妥嘛,不像要出事的样子。”

    “陛下,如意钱庄,敞开门做买卖,已有许多日子了,从未听说过背信弃义之事,或许这一次,当真是齐国公错了。”

    弘治皇帝心里隐隐也希望如此。

    毕竟,两百万两银子还在那里。

    弘治皇帝道:“回宫吧,至于赌约,不过是朕与小辈的玩笑而已,方继藩若是入宫来,就告诉他,这赌约,朕已忘记了,做不得数,朕怎么好虢夺他的爵位,他毕竟……还是孩子啊。”

    萧敬心里想,他的孩子都可以去黄金洲蹦蹦跳跳了,哪里还是孩子。

    方继藩若是孩子,我萧敬也是棒小伙子。

    当然,他自知天下的长辈,看待小辈都是孩子,哪怕这个‘孩子’都成了精。

    萧敬微笑:“奴婢知道了。”

    “这一次,算给他教训,他是极聪明的人,受点挫折,不是坏事。”

    弘治皇帝说着,回了宫。

    他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入宫的时候,半途在奉天殿附近,见寿宁侯和建昌伯二人喜滋滋的迎面而来。

    弘治皇帝透过马车的玻璃看了个亲切,两个家伙,见是皇帝的车驾,想要躲避。

    弘治皇帝道:“将他们二人,传至奉天殿。”

    “是。”

    …………

    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二人乖乖的到了奉天殿,他们本来不想遇到这姐夫的,对于弘治皇帝,他们本能的有畏惧之心。

    弘治皇帝升座,看了他们一眼:“今日入宫做什么?”

    “送礼。”张鹤龄道:“回皇上,今日来探望娘娘,除此之外,便是送了一些礼入宫来。”

    弘治皇帝眉一挑,这可是新鲜事,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噢,难得你们有心,送了什么?”

    “长生果,还是福禄糕,还有……”

    两兄弟来了劲头,报了一连串的名字。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看向萧敬。

    萧敬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长生果和福禄糕……闻所未闻。”

    张鹤龄干笑道:“都是好东西,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健康。”

    无论如何,弘治皇帝都觉得欣慰,颔首点头:“难得你们有心了。”

    张鹤龄立即道:“陛下,咱们兄弟,承蒙陛下和娘娘照拂,而今,也算是时来运转,怎么不尽尽心呢。”

    弘治皇帝笑起来;“朕听说,你们近来,确实发了一笔财?”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得陛下啊。”张鹤龄喜上眉梢:“今年臣兄弟二人,做了一些好买卖,倒是挣了一些银子。”

    “如意钱庄?”弘治皇帝开门见山。

    “正是。”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果然,陛下什么都知道。

    “投了多少银子。”

    “一百九十……”张延龄抢着要答。

    张鹤龄却立即打断他:“不多,不多,才十几万两银子,臣兄弟二人,穷的很……穷……”他眨眨眼,努力的酝酿之后,眼角开始有点湿润,可是贫穷的眼泪,却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老是掉不下来。

    弘治皇帝微笑:“朕也听说,如意钱庄收益不菲了,看来,你们是没少挣。”

    张家兄弟都摇头,张鹤龄道:“臣……臣冤枉,臣没挣多少。”

    弘治皇帝懒得和他们计较:“这投资的事,你们要小心,终是有风险的,前几日,继藩就警告过。”

    一听到继藩二字,张家兄弟就冒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也耳闻了方继藩对于如意钱庄的恶意,张鹤龄忙道:“陛下,这方继藩,自己也做钱庄买卖,就没有陈东家这般的良心,臣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这家伙,小气,吝啬,只晓得赚钱,钻钱眼里去啦。”

    张延龄跟着点头:“是啊,是啊,陈东家是大善人。”

    弘治皇帝不愿听这两兄弟吐槽这个,挥挥手:“告退吧,朕乏了,去休息。”

    张家兄弟还想说呢。

    他们对经济可懂了。

    什么收益,什么收益比,什么毛利、净利。

    结果弘治皇帝对此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们显得很无奈,只好泱泱道:“臣等告退。”

    二人意犹未尽的出了奉天殿,朝午门方向去。

    张鹤龄一路骂张延龄:“方才你差点就说漏了嘴,一百九十万两,狗东西,你看看你的脑子,这话能和陛下说吗?陛下如此吝啬,他要知道,咱们家这么有钱,他会怎么想,为兄现在是操碎了心啊,家里有了点钱财,总感觉这全天下的人,都在惦记着,这些日子,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喝粥时也恍惚,你倒是好,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张家有银子?”

    张延龄耷拉着脑袋,不敢回嘴。

    张鹤龄单方面得到了胜利,却又觉得胜之不武,意犹未尽的还想骂几句。

    冷不防,却见午门方向,有人匆匆迎面而来。

    这显是通政司的宦官,且跑的很急。

    人还未和张鹤龄错身,张鹤龄大叫道:“哎呀,你踩着我的脚了,狗一样的东西,瞎了眼吗?我脚断了。”

    张鹤龄在此时,打起了精神,立即跟着大叫:“不得了,不得了,脚被你踩断了,赔钱,快赔钱。”

    宦官吓尿了,脸色惨然,自己明明距离张鹤龄,还有一丈之远,他打了个哆嗦:“奴婢……奴婢万死,两位国舅,饶命啊……国舅爷,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奴婢吧,奴婢有大事,要入宫禀告,出事儿了,如意钱庄……如意钱庄……的东家,卷款,不知所踪,现在钱庄外头,已是聚了不少人……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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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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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