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最新发现
黄昏帝国，“等待之城”，皇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狄塞尔求见。”乔恩特总管对黑色锋锐汇报。
黑色锋锐心想：找我干嘛？全黄昏帝国，谁不知道我是光顶替不管事儿的？不过反正也是无聊，他便点点头：“让他进来。”
狄塞尔一进来便老老实实行礼，看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黑色锋锐不禁觉得好笑。总管给狄塞尔准备了椅子（任谁看到他的脸，都肯定觉得他身体虚弱到站不稳）。
“说吧，找我何事？”
“陛下，其实这次我并非来找你，而是想向克里斯托大人请教。”
黑色锋锐大为讶异，但还是道：“起床了，有人找你。”
克里斯托从他耳朵钻出，悠悠地转向狄塞尔：“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对新陛下的寄生物早有耳闻，但狄塞尔还是更局促了。要知道，异界生物可是践踏世界的元凶啊！他小心翼翼地问：“克里斯托大人，异界生物为什么没有灵魂，您思考过吗？”
一听这个问题，黑色锋锐也来精神了。
异界生物到底是怎样的生命体？为什么乾坤世界的各种常识都套不到它们身上？
克里斯托伸出更长的身体，安静地靠近，一直凑到离狄塞尔脸还有十厘米的距离。狄塞尔不是死灵生物，他能感受到寒冷，仿佛体表的温度都要被那半透明的管线剥夺干净。他忽然想起，克里斯托和薛多一样，都是异界先锋，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当狄塞尔的冷汗快要渗出的时候，克里斯托才开口：“我当然思考过，可我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性格。说到底，‘灵魂’这个概念也就你们世界才会使用，与我们无关。”
“是的，异界生物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存在。任何智慧生命都拥有独立的思维能力，有着自己的记忆和人格，也即我们所说的精神烙印，按道理来说，能和我对话的您，也应该拥有灵魂。可如果用【灵魂之眼】去从灵魂的层面观察，我只能看得见陛下，却看不见您。我仿佛在与虫子对话它们也不存在灵魂。”
（黑色锋锐听得津津有味，这时乔恩特总管俯身，附耳道：“陛下，恕我失陪，如有需要请传唤。”在得到陛下首肯后，才优雅离去）
“可是在我们的实验下，一些被异界生物感染的昆虫，却有了灵魂反应。按道理来说，虫子没有智能，是不应该有灵魂的。”
“你们？”黑色锋锐插话：“黄昏帝国是‘末日交锋’后才建立的，你们哪里找到被异界生物感染的样本？”
“那是我还在黑暗教会的时候。”
克里斯托把话头扯回来：“你意思是说，异界生物和昆虫，这两种没有灵魂的生命结合之下，产生了灵魂？我们开启了它们的智慧？”
“对，这其实很容易理解。”狄塞尔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手指头大的灵魂宝石，另一样是血骨。“灵魂宝石和血骨都很纯粹。先说明一下，灵魂宝石由纯粹的灵子压缩而成，血骨则是由怨念凝结而成。怨念是强烈的负面精神烙印。”
他让血骨和灵魂宝石相接触。只见血骨爆发红色光芒，红色慢慢渗入宝石中，形成奇妙的纹路。呼啦一声，宝石点燃，形成一团灵魂之火。
“精神烙印是人格的本体，只要精神烙印不灭，就可以在任何一块灵魂宝石上点燃灵魂之火，达到无限重生的效果，巫妖的命匣正是这个原理。死灵法师把自身的精神烙印赋予尸体，构建虚拟人格，就可人工制造死灵生物。”
克里斯托缩了回去：“也就是说，我们相当于死灵法师？”
狄塞尔眨眨眼，没有回答。
克里斯托缩到半路，定住了：“慢着，我们该不会相当于血骨吧？！我们是精神烙印？！”它是那样激动，体内窜过一道道闪光。
“可以这么理解。说确切一点儿，是仅有精神烙印、却不存在灵魂的生物，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这在你们的认知里根本就是天荒夜谈吧！”克里斯托来回扭动，仿佛在半空中踱着步子：“没有灵魂，精神烙印如何存在？”
“灵魂是一种能量，所以只要找到替代品也即是另一种能量就可以了。你们的精神烙印依附在光、热、电磁等各种能量上，所以你们拥有‘异能’。在我们的世界也有类似的情况，那就是元素生物，它们的精神烙印依附的是元素，所以它们天生就懂得使用‘魔法’。‘异能’和‘魔法’异曲同工，所以您可以为陛下制造魔纹。”
“你觉得我们和元素生物有相似之处吗？”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听说异界有‘基因’的说法？基因决定了我们的样貌，异界生物和元素生物的基因不同，就能解释得通了。以火焰为身躯，和以热能为身躯，或许是两种不同的进化分支。”
克里斯托沉默了，似是在思考。
狄塞尔道：“我最近在编纂《灵魂概述》，正卡在瓶颈，这时候，忽然得知一项堪称今年学界最震撼的发现。黑暗教会动用了‘星夜透镜’，花了足足五年功夫，终于破解了异界生物的精神烙印。”
“末日交锋”带来的伤害太大，乾坤世界不可能白白挨打，不少势力都寻求制胜之法，黑暗教会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捕捉敌人的**样本进行研究，这事情异界生物也干得不少，克里斯托当然不会有怨言。它现在反而对黑暗教会的发现很感兴趣。
“异界生物的精神烙印里有一条底层指令：杀死乾坤世界的一切生灵。它的优先度甚至和生存**并列，这似乎能解释异界生物疯狂的进攻行为。”
“换句话说，‘仇恨乾坤世界’已经写在我们的基因里……是谁写的呢？”
狄塞尔连忙摆手：“千万不要往这个危险的方向去想。无根据的猜测对精神烙印而言太危险了，精神比您想象得要更脆弱，作为灵魂法师，这点发言权我还是有的。我想，好比‘野兽畏惧火焰’，‘仇恨乾坤世界’或许只是一种本能，是异界生物在后天演化的时候逐渐形成的，想必还要追溯到遥远的过去。现在学界有种论调：这并不是第一次‘末日交锋’，很可能在远古时期发生过一次甚至更多，以至于两个世界结下仇怨，最终导致异界生物对乾坤世界极端仇视。这其中又牵扯到‘旧时代的支配者’，更进一步的研究全是禁忌，连奥斯科尔也没能打探成功。”
看克里斯托沉吟不语，狄塞尔又笑道：“您说您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那想必不会去翻阅历史。”
“当然，不过我还要问一个问题，你也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即可……假如真有人写了指令呢？我果然还是很在意啊，那条指令是我们的宿命，但我真希望命运由我自己决定！我冒着生命危险打开基因锁，付出的努力那么多，不可能光为了杀死你们吧！回答我，狄塞尔，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种可能有人在我们的基因上写下指令，把我们当做生物兵器？”
（“喂！”黑色锋锐拽了一下克里斯托。老搭档看来是真的激动了，连“打开基因锁”这样的机密都脱口而出）
“克里斯托大人，你们有信仰吗？”
“有的。我们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碎片，诸神向我们吹息，看着我们身不由己地舞动，而他们以此为乐；当他们厌倦了游戏，我们便落入虚空之底，回归缄默者塞棱斯的怀抱。你的意思难道是……是诸神在我们的基因里写下指令？”
“如果把一切现象都归咎于神明，世上再无学者。”狄塞尔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一种足以让他在异界先锋面前也能谈笑风生的傲气。只不过他很快想起双方的实力差距，卑微而讨好地笑笑：“我想的是另一个方面。您说你们是燃烧过后的灰烬碎片，那么，烧的到底是什么？”
“是世界吧？还是一个不知名姓的创世神？在这一点上，传说非常含糊，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这个重要吗？”
“我认为，弄清楚这个，就能弄清异界生物的存在意义。我只是从‘碎片’这个词联想到元素生物的信仰，他们认为世界就是一个名为‘盖亚’的生命体。无需以神明的形象现身，乾坤世界本身就具备意识，而我们都是该意识的一部分。当我们做出危害世界的行为，世界便会从各个方面降下惩罚，直到消灭该行为（或是消灭行为人本身）为止。”
狄塞尔又拿出一块比较大的血骨，把手上还在燃烧的那团灵魂之火挪过去，发动【灵魂殉爆】。坐了那么久办公室，他的魔法水平还是有的，把爆炸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只见坚固的血骨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一大片精神烙印，碎裂成许多精神烙印。
克里斯托长长地啊了一声。
这就是它寻求的答案？
异界生物是一个更大的意识体的组成部分？
第六十三章 寻凶
“陛下，恕我失陪，如有需要请传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乔恩特总管察觉到有访客到来，俯身禀报黑色锋锐，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访客并非出现在会客室，而是直接在门外等候，事实上这位访客也算皇宫的小主人，在哪儿与总管会面都是他的自由。他正是现已长大成人、并成为灵魂教教皇的安尼吉尔。
“殿下所为何事？”乔恩特总管先行礼，才发问。殿下没有通报黑色锋锐，而是直接找上总管，这分明是为了私事。
“爷爷，”即便而今位高权重，安尼吉尔也没忘记过去对总管的称谓：“我在冥想中找回了儿时的记忆，原来我曾有一位乳母，名为乌母。”
乔恩特摇头道：“殿下，您现在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想必是透支精神力了。”
“那不重要！她相当于我的生母，而她被杀了！可是父亲没有为她报仇！”
“过去的已经过去，殿下，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无需纠缠于过去。”
“过去浓缩为记忆，而记忆伴随我们一生，作为精神烙印，深深刻入我们的灵魂。若让我舍弃我对妈妈的记忆，无异于舍弃我自己……这是对我自己的背叛！”
面对掷地有声的发言，总管沉吟一阵，道：“我明白了。殿下，您不仅在**上成为大人，您的精神，也已经成长了。您打算找出凶手？”
安尼吉尔点头。
“事情过去了很久，凶手或许已经离开我国。”
“若真如此，找到线索也是好的。”
“恐怕您还没有调查其他人吧？我是第一嫌疑人？”
“恰好相反，爷爷，您是我第一个排除的对象。您为父亲献上绝对的忠诚，即便萨拉门罗回归，您也不曾动摇。”
…………
当陛下出现在地宫的时候……
乔恩特高高昂起头颅，面容冷肃，声音波澜不惊：“我这一生只忠于萨拉门罗王国。如果您统一白骨海洋、重建萨拉门罗王国，我自然投入您的麾下，为您奉献一切。”
陛下松了口气，笑道：“这可是您说的。”
“是的，萨拉门罗历代国王为我作证。”乔恩特伸出一根手指，在胸口划了一下。这是萨拉门罗人最高的誓言，一旦发出就不可违背，对重视光荣传统的贵族来说更是如此。
…………
回想起过去，总管微笑道：“确实如此。我效忠陛下，效忠黄昏帝国。”
“父亲的利益还要高于您的利益。而妈妈是父亲用【灵魂置换】造就的属下，基本上不会背叛父亲，所以您没有任何动机杀害妈妈。”
“很理智的推断。”总管回答。
“您有任何怀疑人选吗？”
“陛下和我一样心知肚明，针对乌母的暗杀，是为了保护**。凶手不愿意陛下完全掌控‘等待之城’，由此还发生了第二起暗杀事件。”
“第二起？”
“只能说是疑似，因为魂火使魔逃过一劫。事件未定性，知道的人不多，只不过陛下很肯定那就是一起新的暗杀。”
…………
陛下结束初次出访的时候……
刚张开【灵魂力场】，一个蓝色火球便嗖地窜到陛下身边，竟是魂火使魔。这小东西猛地往陛下怀里钻，让他有些讶异：“嗯？怎么回事？我没去找你，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布瑞恩道：“魂火使魔喜欢亲近有强大灵魂的人，所以直接靠近您也不出奇”
“不对，有问题！”感觉怀内小家伙在剧烈颤抖，陛下皱眉，看向灵魂力场的一角，出声道：“阁下想伤害我的属下？”
没有人回应。
陛下召来一只天网蜘蛛，赶到那里，开始检查蛛丝马迹。没有脚印，没有头发，没有残留的波长，这儿相当干净。他又唤来几个路过的子民，其中一个说依稀看见有人影晃过，不过另外几个都没有看见。仿佛，那个人只存在于幻想，根本未曾出现。
“是阁下杀了乌母，对吧！阁下并未与我签订灵魂契约，因为我相信，我的属下里绝不会有人戕害同僚！”陛下喊道，波长传出好远。
还是没有人回应。
过了一会儿，薛多才道：“宿主，那人已经走了吧？”
“你知道吗，薛多，他一定还留在‘等待之城’，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为了乌母，我会找出他的。”陛下抱着魂火使魔，表情平静。
…………
“殿下，您的父亲从未放弃过为乌母报仇。”
“我错怪了他？”
“是的。能逃过死灵王者的眼睛，您要寻找的凶手，就是如此厉害。您要问我有什么人选，我只能说，我希望那人是施劳德?6?布雷。当然，您如果前去询问他，他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谢谢您，我想问的，都问清楚了。愿灵魂神眷顾着您。”
安尼吉尔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大海之上，幽灵船队，旗舰“蓝晖号”，甲板上。
“薛多。我在想，异界生物为什么没有灵魂？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面对清沂的问题，影子里冒出几个黑色问号：“宿主，我以为你要问我‘法则’和‘领域’的事情？”
“最近黑暗教会有个新发现，说你们异界生物就是只有精神烙印、没有灵魂的生物。”仿佛没听到薛多的话，清沂自顾自说下去：“确实啊！你们拥有【寄生】，我记得那个谁来着，福尔马林，不是掌握了一项非常厉害的技术吗？”
**缝纫师福尔马林：67级，蜘蛛（异界生物）。福尔马林是一只融合蜘蛛。（略）最近独立研发了一项新技术，可将异界生物【寄生】在脊椎动物身上。它对这个技术非常自豪，希望有一天能在异界推广，让领袖注意到渺小的自己。（略）
“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你们可以完美地【寄生】？假如把你们视作外来的精神烙印，就好理解了，你们根本就是和宿主共用灵魂。再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吸食】，你们可以吸食玩家的属性，我把这行为视作‘不完全的寄生’，或者简单来说，是一种‘侵染’。你们把精神烙印的片段打入目标体内，‘限制’了目标的属性，然而【吸食】这个技能名字太迷惑了，看上去就像是你们‘剥夺’了属性。若被你们【寄生】，那就和‘带菌者’一样，目标全身都被你们掌控。我为什么会如此联想？是因为幽灵。幽灵富有强烈的精神烙印，它们可以【附身】。”
薛多伸出两只影子手鼓掌：“继续，继续。”
“我当然还有佐证。死灵生物可以抗拒你们的【吸食】，也可以抵御【寄生】，是因为死灵生物的精神烙印与灵魂之火紧密结合，你们的精神烙印根本无从插手，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被宿主的身体束缚，比如你，你根本离不开我。第一次‘末日交锋’，死灵生物发挥了巨大作用，正因为我们完美克制了你们。你们的本质是精神烙印，所以唯独死灵王者研发出‘病重之人’的应用方法，为什么？就因为在灵魂的研究上，别的种族远不及我们。”
缓了缓，清沂又道：
“我和狄塞尔聊过。灵魂是什么？人有灵魂，昆虫没有灵魂，这是智能上的区别吗？那么，我捡到安尼吉尔时，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有智能吗？没有吧！婴儿有的只是本能，即便有灵魂，也是不堪一击的弱小火苗。那么现在的安尼吉尔，他有灵魂，他的灵魂是如何出现的？是精神烙印。他成长中的点点滴滴，都是他宝贵的人生阅历，形成了他的人格和世界观。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烙印可以脱离灵魂而存在。”
“你想表达什么啊？我听着都快睡着了。”薛多问。
“我在想，薛多，异界生物或许是有灵魂的，只不过这个灵魂并不伴随着你们。我记得，在你们的传说里，你们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碎片……假设你们全体异界生物都是某个东西的碎片，那么，你们分配到精神烙印，那个东西保管着你们的灵魂，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哦。”清沂看向天边的圆月。
薛多哈哈大笑：“宿主，我觉得你真有编故事的天分！我都快信以为真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对这些问题感兴趣？”
“也不算是突然起意吧，我一直觉得，死灵生物和异界生物，不一定要彼此对立。”
“哪怕你们完美克制我们？”
“你也可以理解为，双方能够通力合作。要是把你视作我额外的精神烙印，我的战斗力会大幅提高，正如历代的‘病重之人’。”
“放弃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薛多摆手：“这不是两个种族的对立，是两个世界的对立！”
“那你怎么解释你这几次的表现？”清沂笑吟吟地问。
“哈哈，我和你关系多好，怎么能相提并论！来，宿主，这次选谁来当特训对象？”
“当然是彼岸莲华。”
影子捏就了栩栩如生的红莲巫女，满地阴影跳动，如同火海。
第六十四章 04号实验室
主的不跳，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他存心站在顺服的地位，没有神的吩咐他就不作任何事；主的作是神迹，主的不作更是神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们对神只应信而顺从，切不可存心试探；试探神，即表示我们对神的爱心和神的能力有所怀疑。
《申命记》
钢铁都市，第三层。
“目前我们有6间特殊的实验室，编号为16，第6号空置中。毫无疑问，只有少数造诣已达巅峰的大师，才有资格申请这几个实验室。”
斯特润姆心想：陛下您占据编制外的第0号，是不是意味着您最厉害？
“接下来，我带你们去听课。”
莱布尼茨像母鸡带着小鸡一样，领着两人来到4号实验室，一进门就道：“百宝袋，稍微介绍一下你现在研究的课题。”
“他们也要在场？”百宝袋看了一眼俩货，道：“请容我拒绝。我信不过他们。”
莱布尼茨笑道：“和我讨价还价？好吧，下个月你的经费提3%。”
百宝袋摇头，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我作为科学研究者的操守”
“额外拨给你‘移动硬盘’一天的借用期。”
“成交。”百宝袋挤出笑容，自以为亲切地对两位死灵生物道：“我准备开讲了，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战争时期，这种人绝对会卖国的吧！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话说“移动硬盘”是什么，竟然能让大神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我的课题是”
假设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他是否能创造出一块他举不起的石头？
听完之后，费马懵了：“啊？在这里还能研究神学？”
斯特润姆也是一懵，然后揪住费马领子，吼道：“白痴！这个是悖论问题啊！”
（百宝袋低声对莱布尼茨道：“幸好不是两个都蠢得无药可救，要不然这课还真难讲下去。”）
在大众的认知中，神当然是无所不能的。
有个学者针对“神无所不能”，提出了这个悖论。
神是否能够搬动一块石头？如果搬不动，说明神并非无所不能。
神是否能够创造出一块石头？如果创造不出，说明神并非无所不能。
对宗教家来说，此悖论用心极其恶毒，因为无论神是否能造出这块石头，都会动摇宗教的根基。于是宗教家提出唯心论的回答：神不是不能，只是不愿，另外，凡人切莫用这类无谓的测试，去试探神的威能。
听完斯特润姆解释，费马还是半懂不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深奥了。他问：“那这个怎么研究？抓个神来研究吗？”
“说的很对，所以这个课题我修改了一下，‘怎么去想象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东西’，也可以理解为‘怎么去描述一个你无法描述的东西’。”
这回连斯特润姆都听不懂了。
莱布尼茨感叹道：“每次我听到你这个课题，我都震撼得快要灵魂消散。太可怕了。真的是，‘不要试探神’。”
“我更愿意理解为‘不要凝视深渊’。”百宝袋扭过头来：“还是无法理解吗？就拿我们刚才提到的‘神’来做切入点吧，我们来聊一聊神的形象是如何形成的。”
“在华夏大陆，他们的神明是黄种人的形象；在哥托（特）大陆，神明又成了白种人的形象。兽人的神全身粗毛，精灵的神长着尖尖的长耳。雕刻神像的工匠们可曾亲眼见过神明？当然没有！他们只能想象，在他们想象中，神明和他们自身其实并没有两样。人族的工匠把神像雕成人族外貌，其余种族亦然，因为他们想象不出‘神明长了一张异族面孔’的画面。对，我们就这样，‘想象了一个东西’。”
把“神”称为“东西”，绝对是离经叛道，不过斯特润姆听得很认真。
“说白了，我们可能根本没有想象力，我们只是把我们所见所闻中的要素提取出来，再组建成一个所谓‘全新的东西’。我们去描述一个事物，总是用我们已知的词汇去描述，而这些词汇全都是我们能理解的。”
“我们能否理解外界，首先建立在我们有无认知的工具。作为生物，我们最依赖的认知工具是眼睛。红绿色盲是一种病症，病人无法分辨红色和绿色。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因为这正是最能阐述我课题的例子。红绿色盲患者怎么去描述我们眼中的‘红’和‘绿’呢？！他们眼中红苹果和青苹果是一样的！他们认知不了，也就理解不了，所以描述不了！我再举个例子，莱布尼茨先生，紫外线是什么颜色的？红外线又是什么颜色的？”
莱布尼茨摇头：“不知道。我的眼睛无法识别。”
“对，肉眼无法分辨紫外线和红外线，因为我们没有应对这两种光线的光感器，但螳螂虾可以识别。相对于螳螂虾，我们就像是红绿色盲，我们无法描述紫外线和红外线！”
“山鸡从未见过镜子，它看到镜中倒影，以为是另一只山鸡，于是起了好胜之心，与倒影比舞。我们知道镜子的工作原理，于是我们嘲笑山鸡。”
“土著以为枪械是巫术的一种，他们会请巫师赐下护身符，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射中。我们知道枪械的工作原理，于是我们嘲笑土著。”
“山鸡和土著的认知都有局限，那么我们的认知难道就没有局限吗？我们是不是局限地观察了世界，再兴高采烈地得出一个‘真理’，而比我们更高等的生物在一旁大肆嘲笑我们？我们和红绿色盲有什么本质区别？”
头昏脑涨的费马艰难地憋了个问题出来：“研究这些，有什么用啊！”
听闻此言，百宝袋和莱布尼茨很默契的都是一声叹息。百宝袋找杯水润润嗓子，莱布尼茨则接话道：“有时候可能要付出数十年的投入、几代人的心血，才可以得出一点眉目，而最终得到的成果还不一定能即时应用。但难道因为‘没用’，我们就不去研究了吗？作为学者，我们要比普通人看得更长远。”
“他理解不了的。”百宝袋放下杯子，按下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按钮：“那我给你看看这个课题的实际应用。”
随着机关运作的声响，原本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后面更宽广的空间，只见一个又一个大型玻璃水槽矗立其中，每个水槽表面各附有构造复杂的机械，这些机械竟是各不相同，想必作用也不一样。更让人出奇的是，水槽里均存有实验生物，它们感觉到墙壁的打开，纷纷骚动。
斯特润姆啊了一声：“这些，都是异界生物？！”
“‘怎么去描述一个你无法描述的东西’。当我们看到这条小家伙的时候……”百宝袋一指靠最近的水槽，只见其中有个肉色的虫子不断跳腾，它时不时消失，但又瞬间撞在水槽内壁，激发起空间魔法的符文光影：“我们下意识地想到‘蠕虫’这个词。于是它就叫‘跃空蠕虫’，然而用鼻屎想想都知道它肯定不是蠕虫。我们除了给它起个想当然的学名之外，什么都没研究出来。我们对异界生物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别人研究的进展怎样了，我只说说我现阶段的发现。它们没有进食，没有休眠，没有排泄，没有生物钟的概念，有的没有热量，有的没有体液，照我说，它们根本就不是生物。然而我们为什么要叫它们‘异界生物’？因为它们会动，会死，我们只能用‘生物’描述它们！如果以你们死灵生物的角度去理解，就很容易把异界生物断定为精神烙印，再以此推导，说不定会得出结论，以为异界生物是什么巨大生命集合体的一部分！这简直就是‘盲人摸象’嘛！你们该不会没听过‘盲人摸象’吧？”最后一句话，百宝袋表现出深深的怀疑。
“听，听过。”在大神的瞪视下，费马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却忘记死灵生物根本就没唾沫。布瑞恩博览群书，曾对同事提过这个故事：盲人们围着大象，一个摸到尾巴，说大象是蛇一样的；一个摸到鼻子，说大象是软绵绵、湿哒哒的；一个摸到象牙，说大象是光滑坚硬的；一个摸到象腿，说大象是树一样的。他们说错了吗？没说错，但也不对，因为他们无法掌握对象的全貌。
“我们只要能全面地描述了异界生物，那么它们就不再神秘，不再不可战胜，我们就可以彻底赢下‘末日交锋’。你说，我这个课题有没有用？”
费马不住地点头：“太有用了！”
“末日交锋”里所有大神血战而死，各个大陆生灵涂炭，乾坤世界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倘若百宝袋真能把异界生物研究透彻，绝对会成为历史上最大的功臣！
而斯特润姆的心思仍萦绕在课题上。
怎么去想象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东西？
根本就无法想象。
那是思维之外，那是理性和感性都照顾不到的死角，那是根本不可知的地方，那是不应该被凝视的深渊，那是神明不可被试探的部分。
他痴痴地自言自语：“科学为什么最终会演变为哲学？”
第六十五章 坚守
斯特润姆痴痴地自言自语：“科学为什么最终会演变为哲学？”
发明家百宝袋，人称“万能巧手”，他的实验居然不是以发明创造为主，这已经给两位死灵生物很大冲击了，更别提百宝袋竟然在研究悖论、研究哲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俩发现自己的知识水平实在太低，听了一大堆，都消化不过来，而且恐怕接触的还只是课题比较粗浅的部分。
百宝袋在和费马讲解，所以没留意斯特润姆的自言自语，但莱布尼茨留意到了。死灵王者接过话头：“很简单，因为科学本质上是一种经验主义的认识论，属于哲学的一个分支。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只能交给哲学。如果你这就被震撼到的话，那我必须告诉你：0005号，这几个实验室研究的，都是非常接近哲学，或本身就是哲学的课题。”
斯特润姆啊了一声，说不出话。这就是普通学者和顶尖学者之间的差别。他从来没去考虑过这种深度的课题，毫无疑问，该类课题都是无底洞，能吞噬掉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吞噬掉顶尖学者的一生。帝国负担得起这种课题吗？不行！输了一次贸易战，帝国经济已跌入谷底，甚至连子民都被迫签下卖身契约，联合科研中心是不会批准耗时超过半年的任何项目的！纵观福音大陆，可能也只有寥寥几个国家可以开展这些研究吧？
再转念一想：钢铁都市并不是独立国，却能允许几个课题同时开展，这是多么雄厚的底蕴？！也许世人一直小看了钢铁都市！但是，这可能吗？钢铁都市如果真这么财大气粗，它为什么选择超然世外？
“这里拥有学者们梦寐以求的一切。技术、设备、资源，最重要的，是学术氛围。”莱布尼茨的眼神并不锐利，可斯特润姆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看个通透。是的，陛下的声音像是天然吻合斯特润姆的波长，每一个字都准确敲在斯特润姆的心坎上，激发火花。就好像乡下来的孩子一旦见识到都市的繁华，就会意识到自己过去所处环境的狭隘。和钢铁都市比起来，联合科研中心算什么？
“是……是啊。”斯特润姆迟疑地道。
莱布尼茨笑了，把手放在死灵炼金术士的肩上：“还要犹豫什么呢？留下来做研究不好吗？我敢保证，钢铁都市是全大陆……不，全乾坤世界最先进技术的代表，只有这里才配得上你们。”
陛下传来的灵魂波动无穷无尽，却不具备侵略性，而像是大海一般，亲切而安定地包容斯特润姆渺小的灵魂之火。对啊，我在犹豫什么……这样的机会哪里还会再有？能蒙钢铁都市抛出橄榄枝，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可是我们真的很厉害吗？我们真的有资格加入？这是梦吗？我们难道服下了“青碧之梦”，沉溺在幻想中吗？
“这不是梦。”莱布尼茨诚恳地道：“你们是我族杰出的研究者，我代表钢铁都市，欢迎你们！”
答应他！
斯特润姆张张嘴，差一点儿就要接受对方的邀请，可他灵魂深处却响起一段对话，硬生生制止了他的冲动。
…………
遥远得都快记不清的过去……
斯特润姆又道：“另外，我正向冒险者们收购植物类魔兽的尸体，我想应该能摸索出制纸的方法，这样就能自给自足，不需要向施劳德?6?布雷购买纸张。”
“那么复杂的工艺，你做得到吗？”
听了这句问话，斯特润姆出奇地没有脸庞涨红，而是眼神闪亮，坚定地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陛下，请您相信我。从此之后，不仅是纸张，就连其他的一切，我们都可以自己生产，不再受制于人！”
陛下微微讶异，然后开怀一笑：“好！就等你好消息，我的炼金术士！”
…………
那时的陛下还很稚嫩，而自己也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小角色，帝国尚无工业体系，被施劳德?6?布雷（龙族商人）的阴影所笼罩。当然，现在纸张的生产工艺已经成熟，帕特拉大师（死灵建筑师）再不用为了画图而付出高价。可这就够了吗？这就是陛下等待的“好消息”吗？帝国还不曾自由啊！外有毕格鲍沃虎视眈眈，内有溃烂岛暗怀鬼胎，远有教廷按兵不动，近有施劳德多生事端……在帝国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想背叛帝国吗？！
“对不起，陛下。我忠于我的国家。”斯特润姆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灵魂之火都快熄灭了。他在拒绝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前些日子，他还羡慕收到邀请函的费马，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来。对死灵生物而言，拒绝机会是非理性的行为，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莱布尼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为什么呢？六月阳光失落‘死灵王者的意志’，你和他的契约名存实亡，你其实已经是自由人了，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环境。”
“您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一直是我的陛下。”斯特润姆哈哈笑道，顺手拧了拧太阳穴的螺丝，调节心情：“我忽然怀念祖国了，希望能早点回去。”
“真令人遗憾，但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可以安排你离开。”莱布尼茨回答得很干脆：“不过，因为补给船要下个月才会离港，所以你暂住一段时间如何？多了解一些前沿科技，也不是坏事对吧？”
“非常感谢。”斯特润姆扭过头，看着费马。他心情变好了。
莱布尼茨后退一步，背靠墙壁，抱起双臂。
真有意思……
自己暗中使用了【王者威仪】，这小家伙并非英雄，居然能抵得住压力和诱惑？多么忠心。从属下的禀性即可知道君主的手段，六月阳光，黄昏帝国……比预想的要更特别。很好，这次的邀请函发得有价值。
蛮荒秘境。
热带雨林里最烦的有两个，一个是蚊子，一个是蚂蝗。它们都喜欢吸食血液，潮湿、阴暗、温暖的水洼是滋养它们的温床。
而蛮荒秘境比普通雨林更甚，有蔚为壮观的“蚊云”出现，那黑色的云席卷而过时，铜头猛犸都得轻上十斤，叫人闻之色变。除了以集群优势取胜的蚊子之外，蚂蝗也不遑多让，它们无孔不入，趴在树叶的背面，躲在岩石底下，贴在树藤一侧……若以为它们只躲在水里可就大错特错了。蛮荒秘境有个说法叫“蚂蝗露”，指蚂蝗能如一颗露珠般轻盈地落在人的头上肩上，而人却无从察觉，毕竟雨林中处处滴水，实在防不胜防。
为什么说这俩东西烦呢？因为它们不会要人性命，但会招来危险。你不能去拍打手臂上的蚊子，不然能拍出一手血，将饥肠辘辘的魔兽吸引到身边；而蚂蝗更是能大幅度降低装备耐久度，让布甲职业欲哭无泪。当然事物又要分作两面来看，害虫其实也有益处。兽人部落有个专门惩罚逃兵的私刑就是把罪人丢进养满了蚂蝗的池塘中，而兽人巫医用晒干的蚂蝗入药，甚至还用活蚂蝗为伤口吸走淤血；精灵不至于如兽人一般重口味，他们的德鲁伊掌握了操纵“蚊云”的办法，在跳舞草的基础上构建一层空中警戒系统，但凡有活物出现在营地附近，热感灵敏的“蚊云”都会第一时间发觉。
“还不错啊。”
乾无咎看着面前的蚊子，感叹道。这只蚊子黏在蜘蛛网上，腿脚乱抖，却没办法挣脱，十足可怜。再往旁边看去，更有十数只蚂蝗和大块小块的蚊斑也被蛛网困住。以他们这个上下线专用的临时宿营地为中心，四面八方都结了蛛网，将害虫阻隔在外。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的新成员的功劳。然而只有在新成员入睡的时候，乾无咎才会不吝赞赏。
在团队里若只能起到防蚊的作用，不赞也罢。
“现在才37级……太慢了。”堕落咖啡撇了眼靠树而眠的娑儿，一脸不屑：“老娘当年30冲40只用了一个星期。”
“噢，那时候打光属性的虫子，虽然经验高，但它们互相加血，除了你我们都没人打得动。”阿玛尼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千上倒是心地好，为娑儿说话：“我们是带练，所以娑儿拿到的经验少了很多，只有等她自己独力越级杀怪才行。”
“等？等到什么时候？我还赶着三转呢，不能再在这片区域磨蹭了！还有，这丫头不是boss模板吗？混得太差劲了吧，根本就发挥不出boss实力啊！队长居然从没教过她什么？”
乾无咎摆摆手：“等不及，就不要等了。我们轮流教授她东西吧，今天由”
阿玛尼老板赶紧举手：“我已经教了很多野外求生知识了！”
“今天咖啡，明天我，后天千上，大后天你。有什么教什么，只要能让她独当一面就好，我可不想将一个才37级的boss送回黄昏帝国。”无咎说着，走向娑儿。
娑儿蓦然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乾无咎后，才耷拉眼皮、无精打采没睡够啊。
我了个去，警觉性很高嘛，是在身边布置了蛛丝……连我们也提防着吗？看来对我们没什么好印象啊。
无咎嘴角刚咧起，就又恢复成一道木然的直线。
“出发。”
第六十六章 追猎前的准备
黄昏帝国，“等待之城”，皇宫。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狄塞尔告辞。他已经从异界生物身上深入地了解精神烙印和灵魂，心满意足。
等法师离开，克里斯托对黑色锋锐道：“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吗？”
“哪方面？”
“别装傻了，就是他说我们异界生物没有灵魂的那部分。一开始我听着还是很震惊的，但仔细想想，反而能接受了。更大的意识体……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指基因库吧！我们虽没有灵魂，但基因却能永久地留下来，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已经永生了。”
黑色锋锐饶有兴致地问：“如果从基因库中提取你的数据，是不是可以制造出另外一个你？”
“那也只会是我的复制品，它没有我的精神烙印。有没有灵魂其实不重要。至于我们是生物兵器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你有天会被基因层面的指令所控制，发了疯地攻击我，哈哈哈。”黑色锋锐说完，才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妥当。
克里斯托也笑：“是有这个可能，所以啊，在那一天之前，我想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风景，那样也没有遗憾了。”
黑色锋锐点头：“等六月回来接班，我们就旅行去吧。”
“真的？你不用管你那个小岛？”
“管它呢，反正我又不是死灵王者，不要领土也没关系。”
太平洋上，一艘船正乘风破浪。
船上唯一的旅人是个玩家，他披着灰色毯子，喝着劣质但有效的烈酒，这才勉强自己把已经吃腻的鱼肉下咽。桌上除了餐具，还有各种海图和地图。
看了看罗盘，旅人继续埋头研究海图。他的猎物也在这片大海上航行，若要对其狙击，便要抢先一步抵达埋伏点……可对方乘坐的是能无视一切恶劣天气的幽灵船，只能祈祷接下来几天都会风和日丽了。
才看了一会儿，旅人眼皮一跳，匆匆收拾好图纸，走出船舱，一直来到船尾，朝下看去。在船尾的阴影中，一个人浮出海面，他抬头正好与旅人对上视线，满脸讶异之色：“竟然能提前感应到我的气息，你一定是大神级别的冒险者……啊不好，要讲礼貌，讲礼貌……”后面一句是扭过脸在自言自语。
旅人知道来者是谁。头发半红不黑的、披金红绚烂袍子的少年，眼睛大得像时时都在瞪人一般，虽然很帅却一脸凶相，站在海面，脚下的海水咕嘟嘟地烧开，冒出大量的水蒸气。这是澜沧龙王的头号马仔花火金鱼，在海生超阶魔兽里算是极不好惹的家伙。
然而忙碌的水手们恰好没有注意船尾，唯一注意到的是?望手，但他也只注意到白蒙蒙的水气而已。
这时花火金鱼重新扭过头来，笑逐颜开：“你好，感官如此敏锐，又来自‘福音’，想必你一定就是摇滚扳机。我并无冒犯之意，因例行公事，确认下是哪位强者要通过国家壁垒。请相信我们的善意，我们只是不愿意看到弱者白白送命。”
“呦，可以理解。”摇滚扳机点点头。弱者很难在外国玩家的围殴中存活，国家壁垒正是起到筛选的作用。
“阁下为何不选择搭乘幽灵船？国家壁垒危险重重，人类的船只未必能安全抵达。”
“我其实不太想和江花火打交道……和他不熟。”
“原来如此。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大洋已是铁板一块，你就算选了普通的航船，也依然在江花火大人的视线范围内。”
“谢谢你的提醒，我铭记于心。”
“祝你旅途愉快。”
等超阶魔兽离去，摇滚扳机苦笑道：“呦，所以我讨厌垄断。这个世界对独行侠太不友好了。”
穿过厚厚的岩层，在钢铁都市的最底层有着都市的命脉半人工半天然的巨大锅炉，要说有多大呢，单是岩浆上方的空间便足有现实世界里的体育场般大小。耐高温的半球形合金穹顶笼罩在岩浆上方，它可以聚拢岩浆散发的蒸汽，把热能传送到上方的热电站，用以产生源源不绝的电力。提取海底-火山的地热能为能源，同时也是对火山热能的疏导，避免火山爆发这便是锅炉存在的双重意义。
此时锅炉内一片暗红，高温中所有景象都在扭曲变形。岩浆流旋转着，鼓动着，翻沸着，仿佛一锅粘稠的糖浆。忽然，一只漆黑的手骨从岩浆中伸出，摸索着石质的岸，然后用力一撑，岩浆裂开，手骨的主人便爬上岸，原来是一个身材高大、浑身漆黑的骷髅。它先是原地抖擞掉黏在身上的岩浆，这才走向依附于锅炉内壁的梯子，稳重得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地爬到顶端，从舱门钻出。
舱门之外是整备室，也是维修工唯一能通向锅炉内部的路径。漆黑骷髅所在之处乃是整备室的底部，它沿着空旷的台阶走了上去。它胸腔和颅腔内滚动着金红色的铁水，几乎看不见灵魂之火该有的蓝色，在死灵生物中算得十分怪异。它每走一步，就有大量的火星子自铁水核心中洒落一地，溅起火花簇簇。骷髅晃晃脑袋，胸膛铁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凝成一颗闪烁蓝光的钢铁之心；再一眨眼，骷髅就变回莱布尼茨。
这座锅炉需要定时维护，铲除黏附在炉壁内的岩石，以及修补炉壁因高温形变产生的接缝。维护工作通常由快到报废年限的魔偶执行，而且还必须让锅炉停止运转。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就能在锅炉开启中途进行作业的，整个钢铁都市只有莱布尼茨。
在整备室的阶梯上正有一位工作人员在等候，虽然逆着光看不分明，但莱布尼茨知道，那是有着女性外表的魔偶kof-97，昵称“小k”。她开口道：“您辛苦了。”说着，伸手要扶莱布尼茨，却往前摔倒，反倒是莱布尼茨顺势扶稳了她。
“小心一点，你要是摔下去，会融化的。”
“为什么会救我呢？像我这样具有先天缺陷的工具，不是应该销毁吗？”小k问。
“一个合格的王者绝不抛弃属下，无论那个属下有多么没用。”莱布尼茨伸手刮了一下小k的鼻子，如果小k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少女，此时说不定会害羞得捂脸，可小k终归只是魔偶，她只是疑惑地思考（或可说检验）主人话语的逻辑是否合理。
两人走出通道，来到照明正常的空间。大门在背后关上，三重门锁在铿锵声中锁死。
“他们表现如何？有没有抱怨？”莱布尼茨往左侧着脑袋，用力拍拍右耳，把脑壳里残余的岩浆从左耳拍出来。红色的黏液溅在墙壁上嘶嘶作响，甚至开始起火。待命已久的魔偶们立即用液氮喷枪进行处理。
“没有。这是他们的日程记录。”
“他们”是费马和斯特润姆。自从上次斯特润姆拒绝了王者的邀请后，他们的待遇一下子变差了。他们被安排住在员工宿舍，只被允许进入钢铁都市第一层，和起初相比，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但他们并没有任何抱怨。就算莱布尼茨给他们穿小鞋，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莱布尼茨并非他们所效忠的对象。能够在钢铁都市第一层活动，他们已非常满足。
“冒险者摇滚扳机通过国家壁垒，其目的地应是雪国大陆。”
这条消息从花火金鱼的手中，传递到“蔚蓝传说”，再送到“辅助王朝”，最后抵达梦断关河的手中。在澜沧龙王的助力下，神机军师能更大程度地掌控天下大事。
读完之后，梦断关河对他最钟爱的学员芒果笑道：“我们来下棋吧。”对于这种即兴教学，芒果已是见怪不怪。会长就这臭毛病，啥事都爱通过下棋来让她领会。
梦断关河执黑子先行。
芒果以白子响应。
会长：“那么接下来，规则稍微变一下。你继续下三颗子吧。”
芒果啊了一声，但没有任何意见，下子。围棋的规矩很简单，把敌人的棋子围起来，就能吃掉。四颗白子毫无悬念地把孤零零的黑子吃了。
于是会长道：“那么，接下来我要下二十颗黑子了。”
芒果瞪大眼睛，看着会长一颗一颗地下。这根本就不是围棋。然而会长还是下得很用心，把那四颗白子给吃了。他又道：“接下来，你也可以下二十颗白子。啊，二十五颗好了。”
既然知道这不是围棋，芒果也就由得会长乱来了，遂下子。谁知道会长在她下第三颗的时候，也跟着加黑子，接着零星又加了几次，抢先放在芒果预定下子的位置。才几个回合，棋盘上已经布局一小半了。
“这……这是干啥呀，会长！这根本没法玩啊！”
“是啊，这根本没法玩啊。”梦断关河笑道。“棋类游戏要有规则，当规则荡然无存，胜负的界限便模糊了，你说你赢了，我说我赢了，那再打多少盘都毫无意义。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能重新制定规则的人出现。芒果，你觉得这个人需要具备什么素质？”
“我觉得是聪明，只有聪明，才可以把握好游戏的平衡。啊对了，还有公平。”
“错，是力量。他根本不需要聪明，他只需要把每个人打一顿，逼迫大家按照他的新规矩来做事。他甚至也不需要公平，他说你输，你就是输，他说你赢，你就是赢他还可以担当裁判，你说赖皮不赖皮？”
芒果在会长指导下，早已被磨炼得聪明绝顶，心知会长绝不会无的放矢，便问：“会长，难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如果有大事发生的话，那也挺好的。”
梦断关河高深莫测地说完这番话，拂袖而去。
芒果细细体会一阵，忽然叫道：“我知道了！会长你这个懒虫你又借机逃跑了！下次你自己收拾棋盘！！！我要是再替你收拾，我就是猪！”
第六十七章 探索自身
在钢铁都市的支持下，契因克纳建立了港口，建立了铁路，枪械与弹药沿着铁路输送到每个城市，武装了一群又一群牛仔。除此之外，钢铁都市的帕西瓦尔大师，同时担任了契因克纳的守护英雄一职，无疑是向世间宣告：两个势力同气连枝。
然而，大众并不知道，钢铁都市与契因克纳交好其实是为了石油。
石油是一个新名词，为了方便契因克纳人理解，又有别名为“黑膏”。或许对于他国而言，契因克纳只是一块贫瘠之地，但对于钢铁都市而言，却是确确实实的藏宝之地这片土地处处是石油富矿。一直以来，钢铁都市都严密把持着对契因克纳的石油开采技术，别说其他国家的人，就连契因克纳官员都不清楚石油有什么用途。只不过老牌帝国毕格鲍沃凭借其情报部的戮力，渗透了钢铁都市石油工业的外围，得知石油用途，然后与钢铁都市竞标、争夺石油开采权。这时候帕西瓦尔大师的决定便至关重要了，他游说联盟高层，与钢铁都市签下五十年独家开采权。至于五十年后的油田还有多少储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在新申请的实验室里，费马聚精会神地研究石油。这种物质相当有意思，据说还可以提取出各种化合物（比如“塑料”这种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可以说蕴含了无穷的可能性。如果能正确发挥出石油的价值，契因克纳的国民产值怕是能翻上几番。
他虽说在研究石油，但更想和别人交流技术。他很快就发现，他的理论知识太过薄弱，根本看不懂别人的实验。别人也不会为他讲解这儿没有什么学术研讨。学者们的时间极其有限，他们可以整整三个月不离开实验室，因此也绝不浪费时间在一个不知好坏的学术课题上。费马的“以灵魂之火和精神烙印分别作为能源与控制中枢”，在以魔偶制造业闻名的钢铁都市并不稀奇，而他另外的设想，学者们也不感兴趣。简单来说，他被隔绝在群体之外。
费马是个男子汉，这点挫折无法让他气馁。他很快就投入到实验中，虽然都是些别人不屑做的实验，但他依然乐在其中。就在第五次实验失败的时候，大门被一脚踢开，斯特润姆抱着比他脑袋还高的一叠书籍晃晃悠悠地进来。
“你……你来干什么？”费马讶异地问。拒绝莱布尼茨陛下的招揽后，书呆子不是应该打包好行李准备回国吗？
“没办法，你这个脑筋不好的，还是要我来帮你一把啊！”斯特润姆嘲笑道，将书摆在桌面，一本本介绍。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书都是他厚着脸皮从别人那儿求回来的。
费马莫名有些感动：“书呆子……”
“你现在研究到什么地步了？啊，这本书应该有用。哪一页来着，我记得做了书签的。”
蛮荒秘境。
堕落咖啡站在娑儿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她们准备一对一的教学，可事到临头，咖啡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她固然很强，人称“暴力狂”，能正面击败队长（人族时期），在分水岭玩家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可她是直觉派的，没有成熟的理论体系，她都不晓得如何把战斗经验传授给娑儿。
“身体是最好的武器。”
咖啡一握拳，拳头变成一团漆黑的烟雾：“我是暗元素生命，虽然以人型出现，但我的咽喉、脑袋和心脏都不是要害，如果敌人把陈旧的经验套用在我身上……哈哈。这就是种族优势，凭借它，我总能以弱胜强。”
她指着娑儿鼻子：“那么，你对你的身体掌握多少？”
娑儿很不喜欢被人指着，压抑着怒气：“我不认为你是对的。我，是傀儡师，仰仗外物更胜于仰仗自身。”
这倒是事实。傀儡师是法系职业，身体弱不禁风，战斗都交予傀儡。
咖啡一挑眉头：“嘴巴上逞强，比做白日梦还要轻松。你身处的并非和气团团的竞技场，而是危机四伏的蛮荒秘境，局势复杂多变，光凭本职业的技术你根本活不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无咎决定让所有人都对你授课的原因。如果你是人类，我当然不会让你钻研自身，因为人类真的弱爆了。好好想想吧。”
说完，咖啡就走到一边，舒舒服服地躺好，闭目养神。
娑儿知道这代表的是自习课，于是也坐下来。
她的种族为丝丝公主。
她是死灵王者与暴食女王的爱情结晶，这意味着她同时拥有死灵生物和魔兽的特质；而由于母系是被异界生物感染过的，所以理论上……存在非常微小的可能，就是她同时拥有异界生物的特质。这也是娑儿不愿面对的事情。她知道是异界生物摧毁了萨拉门罗，杀死了她亲爱的叔叔阿姨，还间接导致爸爸与思乐冰小队形同陌路。她以死灵王者的血统自傲，耻于提及异界生物。
因此，她从不去关注自身，一直以来都醉心于提高傀儡术。
【甜心密令】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娑儿能征召所有比自己低级的死灵生物或蜘蛛类魔兽作为自己的玩具。作为傀儡的死灵生物或蜘蛛类魔兽不能自发解除临时契约关系。
这个技能，可看做是【王者威仪】的另一个版本。但娑儿很清楚，她不是死灵王者。她没有王者的意志。在脑海里，她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扇大门，但大门却不为她打开。她知道那是“星夜之门”。
【公主的邀舞】身为高贵的丝丝公主，娑儿最爱邀请别人参与自己的舞会，当然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跳。在7秒时间内强制控制一个比自己低级的怪物或玩家。
至于这个技能，则是糅合了傀儡术、灵魂学、生理学的特殊技能“星夜之门”的门缝中些微知识流出，足够娑儿受用一生。只要将灵魂波长插入对方的灵魂中，即可短时间操纵其中枢神经。
【白刃回旋】娑儿以看不见的灵魂丝线变为旋舞的利刃，对身周三米内的敌人造成“破防”效果。
最后的【回旋】便是娑儿的心结。该技能毫无疑问是沿自异界生物。如果不是傀儡师本身就能运用丝线切割，她可能根本不会考虑使用该技能。
丝线……
娑儿除下手套，指尖分泌蛛丝。和妈妈不同，妈妈的蛛丝由蛋白质构成，她的蛛丝由灵子构成。说通俗点，就是“固化的灵魂波长”。这些丝线的根源乃是灵魂之火，可随心意而动，完全无视重力与气流。当然，灵魂丝线只作用于灵魂，对物质是没有影响的。
于是娑儿又戴上手套。蛛丝自由自在地穿过纤维，亦不受物质影响。她再套上傀儡戒指，仿佛本能一般，灵魂丝线缠绕在傀儡线上，一直没入傀儡体内。她的傀儡是“莴苣姑娘”，拥有自我意识的成长型傀儡，而凭借灵魂的相连，她与傀儡心心相印灵魂波长比手指更灵敏！肌肉的条件反射，怎么快得过心中闪念呢！
这，也最终体现在娑儿的灵魂天赋上：对于傀儡的操控能达到傀儡师的极限，可以同时操控五只傀儡。
“知道自己的优势，随即着手锻炼它，以它为核心创造专属的战术体系。”咖啡懒洋洋地道。“你需要掌握蛛丝的所有数据。它能延伸的最大范围是多少？你能持续生成蛛丝多久？会不会有消耗完毕的时候？消耗完要多久才可以恢复？它能用于‘临时附魔’吗？它可以构建主场吗？调整灵魂波长，会对蛛丝的性质产生影响吗？什么材质的丝线可以和蛛丝配合？此外，这些都只是你死灵生物的灵魂天赋，你魔兽那部分天赋如何体现？”
她只瞄了一眼娑儿，就能洋洋洒洒问出这些问题，并不是她有多了解娑儿，而是她已站在普通玩家和大神的分水岭上，能触类旁通。触类旁通的最高境界已有人摸索出来，叫“万法通明”，那便是她目前的最大追求。娑儿的蛛丝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咖啡也十分期待，因为可用作参考暗元素凝聚成的丝线，是不是某天能发挥作用？
娑儿茅塞顿开。她发现竟然对自己一无所知，这也意味着她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她拿起一卷备用的傀儡线，扯了扯，相当坚韧。她先是以灵魂波长裹住丝线（仿佛胶皮裹住铜线），坚韧度提高了，但是灵魂能的消耗太大，如果把波长厚度减少，维持时间可以长一些。
她再尝试把灵魂波长一圈一圈绕在丝线上，使得灵魂波长宛如弹簧，为了降低消耗，波长必须极薄，直径只有一两颗灵子那么宽。这个操作降低了灵魂能消耗，但却特别细致，娑儿失败了几次才成功。这么一来，丝线的坚韧度提高，但反而更脆、更容易断裂。
到底什么原因呢？
娑儿摸索几次，终于明白，原来在微观世界，灵魂波长的性质已经和宏观世界里大相径庭。学界有个说法叫“物质即能量”，意思是物质和能量可以相互转化；灵魂也是一种能量，在微观层面，它可以干涉物质。简单地说，灵魂蛛丝因为太“薄”，而变得锋利，容易把傀儡线切断。
于是娑儿想了想，再次缠绕了一圈灵魂波长，与之前那一圈组成双螺旋。这个措施竟意外的有效，丝线保持了坚韧度，就算拿剪刀也剪不断。整根丝线散发着??骼豆猓?路鹗茄??晕硭?闹??傻摹?/p>
娑儿忍不住伸手去摸，然后啊地一声缩手，指尖渗出血珠在灵魂蛛丝的帮助下，傀儡线已经变得十分锋利。然而她完全不在乎痛苦，内心满是雀跃。
第六十八章 移动硬盘
当斯特润姆写下最后一个句点，两人对石油的研究暂时告一段落。虽说死灵生物不需要休息，他俩还是放下手上的工作，开始聊天，借此整理思路。这也是在联合科研中心养成的习惯，适当的头脑风暴比一直埋头苦干更有效率。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神秘的莱布尼茨陛下身上。众所周知，死灵王者是一国的元首，身边会有大量属下围绕，可莱布尼茨陛下却不是这样，陪伴他的永远只有魔偶和学者，他的【王者威仪】无用武之地。
“我只不过是一个借宿者，如今的我不配拥有帝国，也不愿拥有帝国。像我这样无能的人早就被灵魂神抛弃，外界不知我的存在也是理所应当”难道陛下真的被灵魂神抛弃了？如果真是这样，陛下的地位就相当尴尬了，也难怪他会一直躲在钢铁都市里。
“话说啊，陛下既然拥有00号实验室，一定也是在做研究吧？他做的是什么研究？”费马问。
咣当一声从门口传来，把两人吓一跳，只见魔偶小k面朝下趴着，声音死板地说：“这个问题你们不妨问他本人。莱布尼茨大人邀请二位前去他的实验室。”
费马和斯特润姆面面相觑，实在摸不清陛下的想法。三天来，陛下对他们不闻不问，怎么忽然有事找他们呢？
在小k的引领下，两人抵达00号实验室，不过陛下不在，据说是澜沧龙王来访，所以出面作陪。于是斯特润姆安安分分地坐等，而费马则粗神经地跑去看别的实验室，虽然基本都关着门，但不妨碍他趴在门上使劲儿扑扇想象的翅膀。
（04号实验室的门虚掩着，只见百宝袋捧着一把漆黑的弩自言自语：“当初我只是随口说有组合的可能，没想到他当真了……虽然用‘需要大量稀有材料补足’作为借口，可根本没拖延多少天啊……”）
大约十分钟后，莱布尼茨回来了。就算接待的是澜沧龙王，陛下也依然只穿着普通的衣服。他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哪里哪里！”“不会不会！”两个死灵生物诚惶诚恐，即便对方真是被灵魂神抛弃，其地位依然至高无上，容不得他俩托大。
“江花火几个月前来过，喝了我一杯‘重水’，这次来是想喝‘超重水’。他的身体也太神奇了吧，就算超阶魔兽也没有他这么能折腾啊。我觉得就算用魔导炮对准他脑袋轰，他也顶多头晕个一两分钟吧？”陛下大发感慨。
费马不是来这儿听感慨的，他肚子里藏不住话，急匆匆地问：“陛下，您在这儿做什么研究呢？”
“噢，我的研究嘛，说起来就有意思了。”莱布尼茨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扁平的金属锭，摆在桌面：“这是一个便携式大容量信息存储工具，我从冒险者词库中挑出一个很贴切的名词，称其为‘移动硬盘’。小k，给他们一把枪。”
原来这就是能让百宝袋低声下气的“移动硬盘”……
小k一步三晃地走过来，把枪递给斯特润姆。书呆子哪里用过这个，赶紧推给费马，费马按照陛下的示意，近距离对准金属锭开枪，巨大声响过后，金属锭上连个凹痕都没有。
莱布尼茨用力眨眨眼，刚才跳弹准准打中左眼，让他有点不舒服。他随之介绍道：“这种金属重量轻、强度高、熔点高、耐腐蚀，简单点说，各项数值都优秀得将各种金属元素远远抛离，能广泛应用在各种实验与成品中，是我一生中见过最优良的金属。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矿物能提取出这种金属，所以我也不敢擅自为其命名。可惜我抽不开身，不然我要去异次元逛一圈，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哇哦，它一定很贵吧！”费马这问题问得，分明没动脑子。
“还好吧。”莱布尼茨笑笑，没有告诉他们钢铁都市为了这金属成立了专门的委员小组、只有委员才能申请使用，也只有委员才能投票决策是否通过申请。这金属的价值已经远在龙晶之上，算得上是世界级稀有材料，每一克的使用、回收都登记在册并有专人追踪，保证绝不流出钢铁都市。
然而这金属仅仅是“移动硬盘”的外壳材料，外壳材料已珍贵如此，“移动硬盘”本身的技术价值更是可想而知。对其信息的破解虽只冰山一角，但已足够在人工智能、信息存储、集成电路等技术面推进数十年，从而让钢铁都市在诸多势力中稳占一席之地。作为“移动硬盘”发现者与持有者的莱布尼茨，也理所应当成为钢铁都市的隐藏boss，在都市内部拥有特级权限。
斯特润姆问：“它是魔法帝国时代的东西吗？”
“噢，不，比那还要久远。它的出现远在我们文字所能记载的历史之前。它比精灵帝国的开国精灵王诞生之刻还要早，比第一次‘末日交锋’还要古老，甚至比第一个低级魔法的雏形还要久远……我曾就此询问神明，神明的回答是：研究它只是徒劳无功。”
“啊？！那么说，这东西有可能……”
莱布尼茨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嘴角翘起：“在缺乏决定性证据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出合理的假设，但，只是假设。我们更应该抱有疑问的是，它是由谁来制造，它的用处又是什么，以及制造它的文明为何没有在历史留下踪迹？”
两人听得无限神往。毫无疑问，“移动硬盘”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科学发现，它可以把乾坤世界智慧生命的起源时刻往前再推进许多年，能颠覆学界对乾坤编年史的一切理论！
“陛下，既然这是信息存储工具，您是否发现了些东西？”
“发现当然是有的，你们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陛下！”两人异口同声。
“假设……我们能做的只是假设，毕竟还有很多证据缺失。假设有这么一个文明，他们的个体因为种族天然缺陷问题，无法修炼高深的武技，也无法与元素沟通，但是他们以集体的力量制造了各种各样以天然能源驱动的器械，修建了无数座无论规模和质量都远超如今钢铁都市的城池。无需魔法阵，他们就能远距离与他人对话，或者改变天气，或者将火焰转化成电力、将电力转化成磁力。在宏观上，他们能飞向星辰；在微观上，他们可以分解万物。他们能移植器官，他们能在实验室里培养婴儿，最匪夷所思的，是他们能制造出另一个活生生的自己。”
斯特润姆叫道：“听起来有点像炼金术……炼金术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他们难道拥有‘贤者之石’吗！”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贤者之石’，但我知道他们无法触碰‘法则’他们掌握的是‘定律’，是一种以数学为基础的、对世间万物的诠释。还记得百宝袋的研究课题吗？‘怎么去描述一个你无法描述的东西’？是的，用‘定律’就可以描述，因为数学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们有句名言：‘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经验会欺骗你，你的想象力同样会欺骗你’”
莱布尼茨缓了缓，才郑重地道：“‘但数学不会’。”
1+1=2，这是自然数的基本定义，无论在任何地方，哪怕是自己想象之外的地方，都不会出现1+1=3！见微知著，数学是永恒不变的尺度，以数学去观测，在逻辑的基础上，可以推算出无法观测的东西！
“但数学不会……”斯特瑞姆咀嚼这几个字，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情不自禁地呻吟道：“他们难道是神灵吗？如此强大的能力，已经是神灵的范畴了！”
费马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假如这个文明真的这么强盛，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说过？”
“因为他们内乱了，彼此用最强的武器攻杀，而他们的**非常脆弱。无数颗人造的太阳坠落在大地上，强烈的光与热吞没一切。幸存者用最后的资源制作了这个东西，记载了浩如烟海的信息，也记载了这段惨痛的历史。据我推测，幸存者在这之后也因不适应恶劣环境而逐渐死亡，该种族彻底灭绝。除了这个储存信息的东西，史前文明一样东西都没有流传下来。”
“难怪它外壳要做得这么坚固……”这么一个巴掌大小的铁块，竟然能储存一整个文明史，不可思议。
费马又问：“如果有可以在战争中幸存的金属做外壳，为什么史前文明不干脆保护整个世界？”
“那是因为，他们的科技还是有所局限，仅能保护这一个小东西。”
一打开，先看到的是他们一万多年的历史，以及历史中涌现的各种艺术。为什么科技如此发达的文明保存了艺术？因为他们认为艺术同样重要。他们也表达了生物的最高恐惧“死了就不能再回来”。
人死了，亲朋好友会记得他，所以他没有真正死去。
亲朋好友也死光了，这个人依然有作品留在世上，所以他没有真正死去。
作品也遗失殆尽的话，这个人的名字还可以口耳相传，所以他没有真正死去。
如果整个文明毁于一旦，从上到下所有东西都分解为微尘，这个人就真正死去了。宇宙里再也没有他留下的痕迹，谁也不会知道他，谈何会怀念他。他生前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无用功。
死了就不能再回来，唯独活着才是有意义。
于是史前文明倾尽全力打造了“移动硬盘”，让每一个人都活下去，尽管活下去的并非是**。当另一个文明接收了遗物，获得其艺术和科技，就相当于让艺术家和科学家的名字再度传承下去他们理应被铭记。
第六十九章 01号实验室
莱布尼茨摩挲着手中的“移动硬盘”，缓缓地道：“科学的研究者是伟大的，是光荣的，他们做出的一切研究都具备实用性，也能为世界创造无穷的物质财富；但文艺的研究者也同样重要，是他们在规范公众道德与审美，是他们为社会树立正确价值观，是他们制衡科学家们膨胀的野心，为科技这匹野马套上笼头。智慧生命既需要理性地思考，也需要感性的人文关怀，毕竟吃饭是为了活着，活着却不是只为了吃饭。”
那个强大却昙花一瞬的史前文明，就是前车之鉴。
可惜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任何文明都会无节制地发展，在顶点滑落，直至衰亡。魔导帝国是这样，精灵帝国也是这样。在战火中，生命消逝，文明毁灭，多少宝贵的东西死去，再也不能回来。
以历史为镜子，莱布尼茨拥有高于凡尘俗世的眼界。他收起“移动硬盘”（谁能想到无价之宝就这么简单地放在不上锁的抽屉里），道：“目前世人只掌握了从煤中提取煤油的技术。一旦有人能用石油提取煤油，他就会被我们的人所控制，并被带回都市。”
“这难道不是技术垄断吗？”
“是的。在限制他们人身自由的同时，我还会让他们看见钢铁都市科技储备的冰山一角。当他们接触新鲜科技之后，就会被自身的求知欲支配，根本不愿意离开，每天只想着如海绵吸水一般吸收知识。而当这部分人中出现了登峰造极的研究者，且他决意回到他的祖国时，我就会现身，告诉他，他应该留下来。我不会对这种人洗脑，而这种人在经过痛苦抉择后，基本都认同我的想法。”
“为什么？带着新技术报效祖国不是应该的吗？难道又是因为陛下您的反战思想？我不得不说，你的做法是徒劳无功的！人们对科学的探索心是永不止息的，你绝对压制不了科技的进步！”激动的斯特润姆并未注意到自己竟对王者无礼。
“是啊，的确是这样。钢铁都市的能力再大，也是有其极限的，就好比我对黄昏帝国……对那个布瑞恩一时疏忽，竟然让你们还原了纯白憎恶的制造技术，甚至还创造出葬礼霉菌与死流感病毒。但我也相信我的努力并非徒劳，最起码，这个世界的毁灭可以尽可能晚地到来。”
莱布尼茨的笑非常神圣，带着宗教传说人物的那种悲悯。费马和斯特润姆对视一眼，大概知道为什么灵魂神要抛弃陛下了。死灵王者漠视生命，因为生命必将迎接死亡，死亡是永恒的梦乡；而莱布尼茨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灵魂神当然不会允许的吧！
“我这次找你们来，是有工作安排。01号实验室需要你们接手监测，考虑到我们无需休眠的特性，我觉得你俩非常合适。”
陛下边带路，边道：“你们这三天专心研究，我都看在眼里。石油的性质早就被都市破解，是个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向小k伸手就能拿到数据，但你们偏偏要自力更生，在缺乏指导的情况下依然孜孜不倦地进行钻研，精神值得赞赏，而且研究得出的数据是正确的当然这点最为重要。如果说之前带你们参观04号实验室是一时兴起，那么这次让你们在01号实验室工作，便代表着我对你们的肯定。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能在最顶尖的实验室里学习，两人简直求之不得。
一进01号实验室，只见宽阔的房间中央有个十五米直径的玻璃缸，绿色液体中浸泡着一团五米直径的白色生物组织，组织上有许多弯弯曲曲的沟槽，于是斯特润姆试探地问：“这是大脑？”
“是的。在身体还保持活性的时候便取出，再用营养液维持生机。它活着，并且还能思考，很不可思议吧？”接话的是一位黑皮肤的卷发青年，他抱着写字板，从玻璃缸后走出，半边脸被映得碧绿一片。
莱布尼茨介绍道：“这是费马和斯特润姆，接手监测工作的人。这是忒休斯，我们最杰出的成员之一。”
“莱布尼茨先生，这两位不错啊，之前那些研究员，即使已经做过心里预警，见到‘缸中之脑’也会大惊小怪。”
“毕竟是死灵生物，对人体组织见怪不怪。”莱布尼茨拍拍对方肩膀：“赶紧把工作交接，然后休息去吧，你总不能一直使用兴奋剂。”
“其实也没多困……”忒休斯打了个呵欠，然后面露痛苦之色：“啊，抽筋……好痛……”
“……”莱布尼茨没好气地骂道：“你的肌肉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居然连打个呵欠都抽筋！”
“知道了知道了。”忒休斯举手告饶，随即和两人介绍工作内容。
01号实验室以缸中之脑为中心，360度无死角地设置了各种监控设备，多达四十八个摄像头对准玻璃缸，任何情况都能忠实地记录下来，并传送至05号实验室。而设定好程序的魔偶会给玻璃缸换液、注氧以及打扫室内卫生。能源系统是独立的，照明、通风和安保三个系统会自运行，亦无需操心。两人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坐在这里监视，一有异动马上通知莱布尼茨或者忒休斯，通话装置就在操作台上，非常显眼，弱视患者都看得见。
忒休斯似乎很不放心，说完之后还让两人背诵一遍要点，看是不是牢记在心，这才呵欠连天地离开。
斯特润姆坐到操作台前，认真观看使用手册，而费马则凑近玻璃缸，感叹道：“这玩意儿真大！是从巨龙身上取下来的吧！”
“不，它来自地精大师希拉里?6?普特南。”莱布尼茨负手而立，也在观察。
“地精？不可能吧？”地精的个子多小，全乾坤世界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巨大的脑子？
“因为脱离了身体，它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它将来想必还会变得更大吧，到时候怎么换容器也是一个问题。”莱布尼茨皱眉，已经开始考虑长远的隐患了。
斯特润姆起初之所以不太肯定这是大脑，第一是因为大小问题，第二是因为形状。一般的脑组织都是核桃状，可这个玩意儿长成了一个球。球体表面贴着许多线缆，线缆又与玻璃缸底部相连，能看见缸底是以金属打造的平台，红绿色信号灯在平台上有韵律地闪动，目测一切正常。
“虽然忒休斯没有交代过多的工作，但你们也可以在不影响缸中之脑的情况下，自行记录数据，毕竟不是哪里都可以见到这么有趣的东西。希拉里是地精，这个种族缺乏力量，经常被人嘲笑，所以希拉里奋发图强，用科技弥补了各种不足。他兼具天资与细致，都市内部种种人性化的设施其实都是他的手笔，单就这点，作为死灵生物的我永远也比不上。在他弥留之际，我问他要不要变为死灵生物，谁知道他竟然赌一把，要完成自己的终极课题，那就是”
怎样分辨真实和虚幻？
竖起双耳的两人都没听懂。
莱布尼茨又解释道：“大脑负责思考，眼睛、耳朵、鼻子、皮肤、嘴巴这五种感官负责接收外界信息。如果把大脑单独取出，放在玻璃缸里，它是无法得知外界信息的，那么这时候我们可以把外界信息转化为电信号，传到大脑，大脑就能还原外界信息。在我们看来大脑转移了阵地，但在大脑看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甚至可以传输‘身体还在’的信号给它，它想握拳就握拳，想踢腿就踢腿。”
两人齐齐看向玻璃缸，马上明白为什么缸中之脑表面有缆线依附。
“也就是说，周围的摄像头担当眼睛，麦克风担当耳朵，希拉里依然能看到、听到我们。如果他觉得有必要，他可以通过喇叭说话。并非这个大脑是他，而是整个01号实验室都是他。”
莱布尼茨又道：“假如我们在传输的信息上做手脚，比如我对摄像头下指令，只拍摄你们，不拍摄我，那么缸中之脑便不知道我的存在。”
“类似幻术？”
“可以这么理解。这个课题最有趣的一点，就是让我们怀疑。是否存在这种可能：我们也是悬浮在营养液里的大脑？我们现在所见所闻，是否都是光缆传来的电信号呢？和你们说话的我，是真的存在吗，又或者只是一段捏造的信息？”
尽管身为死灵生物，斯特润姆和费马听得毛骨悚然。在“缸中之脑”的前提下，真实和虚幻如此难以区分，直教人陷入怀疑论的深渊。
“既然整个01号实验室算是缸中之脑的身体，难道……”
莱布尼茨知道费马想问什么，点头道：“是的，希拉里便是01号实验室的主人。他活在一个亦真亦假的想象空间。如果让他一直钻研下去，或许连所谓的‘现实’都被他看破吧。”
第七十章 05号实验室
两人在01号实验室待了足足三天。原本预定只需要工作两天的，但第三天依然迟迟不见忒休斯过来接班，据莱布尼茨陛下说，那家伙欠下的睡眠债务太多，严重睡过头了。
这对两人没有影响，他们依然兢兢业业地监测和记录。缸中之脑确实在增长，不过速度非常缓慢，平均三天才增加一厘米宽度。大脑皮层各区域的活跃程度并不固定，对照输入的信息，可以更深入了解大脑的运作机理。
大脑是需要保持锻炼的，也就是说，千万不能终止输入信息，那会导致大脑萎缩，甚至是脑死亡。对于希拉里这样杰出的大脑，莱布尼茨安排的计划是不停把都市最前沿的科技输入，并抛出疑难问题，而缸中之脑则在虚构的现实里全力攻克问题。这带来的技术飞跃堪比战士【冲锋】，相比之下，其他势力的科研进度就像婴儿爬行。因此，缸中之脑对都市的贡献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拿到01号实验室的权限也是理所应当。
“我回来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忒休斯一边吃面包，一边走进来，先看看监控数据，再看看两人记录的数据，点头道：“辛苦了。”
“一直要照顾缸中之脑，会很乏味吗？”斯特润姆问。
“不会，因为这是我的研究课题。”忒休斯到处溜达，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个遍。
“我没和你们说吗？忒休斯是05号实验室的主人。”莱布尼茨陛下靠在门框上，真是神出鬼没。
斯特润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敬畏地道：“你……您原来不是普通啊不，请问，您的课题是什么？”灵魂神在上，比起百宝袋，这位可平易近人多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大人物啊！
“我的课题是”
当“我”身上的部件逐渐更换，直到“我”身上没有任何原来的部件时，“我”还是“我”吗？
“希拉里死去，身体变成01号实验室，只剩下大脑，那他还存在吗？存在的。假如有一天，他连大脑都没了，只剩下灵魂之火和精神烙印，那他还存在吗？存在的。那么直到最后，他的精神烙印和灵魂之火都替换成别的同性质的东西，那他还存在吗？”
费马惊呼：“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我的身体已经有很多部分换成机械了！我认为……是存在的！”
“理由呢？”忒休斯问。
“呃……”
“1≠0.9，可是，1＝0.9999999……。身体、灵魂、精神构成了你的‘1’，当你被替换了所有的东西，那就是‘1-0.9999999……’，在数学上是等于0的。量变引起质变，也就是说，逐步替换到最后，你便不再是你。”
斯特润姆痛苦地抱住脑袋。怎么这些顶尖学者都研究些超乎想象的东西啊！
“这其实涉及到伦理学。”莱布尼茨接话道：“先前我们假设过的那个史前文明，终结于内乱，内乱根源就在于永生的形式。一派主张把意识上传至机器，**只是累赘，也是歧视和偏见的根源，阻碍了文明发展；另一派认为不能始终活在虚幻之中，机器只是过渡的载体，应该把意识传送回复制品身上，以**继续生活，用**去感受世界的美好。意识派和**派活在不同的世界，双方彼此忌惮，意识派害怕**派断绝能源，**派害怕意识派发动大规模杀伤武器……最后两败俱伤。”
顿了一下，莱布尼茨道：“你们对忒休斯课题的看法，决定你们到底是‘意识派’还是‘**派’。”
见气氛有些严肃，他又笑道：“当然，从死灵生物的角度来看，我们当然是意识派的。毕竟**灰飞烟灭，而灵魂长存不朽；文明终会衰亡，而意志永恒流传！”
“对了，你们想和希拉里对话吗？”忒休斯打开壁橱，拿出两个满是接口的头盔：“只要戴上它，你们就可以去到他的世界。想退出的话，口令是‘再见’。”
“我要去我要去！”
“那是当然的！”
两人并排坐好，按照指示给头盔接上缆线。就在费马准备戴上时，忒休斯摁住头盔，郑重地道：“我已经停止输送信息了，他现在是在做梦。梦境光怪陆离，你们无论见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另外，模糊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越具体的东西，就越重要，而只有他能决定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
两人云里雾里，但见莱布尼茨做了开始的手势，也不再多想，戴好头盔，穿过黑暗，来到虚拟世界。
这是一个矗立高楼大厦的世界。道路两边栽种树木，四个轮子的机械运行在道路上，然而一切物体的边缘都模糊不清。忒休斯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梦境，因为细节并不重要，所以不会全都显示。蓝天白云，阳光普照，两个死灵生物却不受伤害，可见梦境里的法则也与乾坤世界不一样。
梦境不需要太完整，所以两人身处的世界，其实只有五百平方米，这之外的地方全被迷雾笼罩。两人抵达位于梦境正中心的建筑物，这同样拥有电梯，不过电梯只能到唯一一个楼层，其他楼层的按键都是模糊的。不用多想，希拉里一定就在这层。
打开大门，只见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出乎意料的，这个唯一的人也是模糊的。费马好奇地走到他身边，原来他在写小说。主角死而复生，能召唤和指挥死者，于是费马脱口而出：“这不就是陛下嘛！”
那人停笔，诧异地问：“你们是谁？”
“我是费马，这个是斯特润姆。”
“你们好，我叫希拉里。”
小说比自己更具象化，意思是，在梦里，这篇小说才是最重要的吗？
希拉里的形象慢慢清晰，他保持二十多岁的人类外貌，戴着眼镜，长相平凡。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很有趣，一个壮，一个瘦；一个矮，一个高。这完全就是小说里最具特色的搭档类型嘛。我能把你们俩写进小说吗？”
“没问题！记得要把我写得威风一点，因为我可是男子汉啊！”
“噢，‘男子汉’，这个口头禅也不错喔！”希拉里连忙找记事本写下。
“我能看一下这个小说吗？”
“请便，我非常需要读者的评价。”
于是斯特润姆拿起这本名为《亡者征途》的小说，翻了几下，顺口问：“您是怎么想到要写小说的？”
“因为这都是我梦到的！在梦里，我是一个地精，然后梦境里发生了很多大事，我醒了之后，想全部记录下来。”希拉里指着自己鼻子，乐不可支：“哈哈哈，好笑吧，我居然是个地精！”
费马和斯特润姆对视一眼，并不觉得好笑。希拉里完全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在梦里扮演作家。如果梦境一直持续的话，他是否还能回归自我？当他醒来，这个梦是否能残留在记忆中？
“那么，在梦里，你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个地精工匠吧……记不清了。”
这样啊，梦和现实的纽带暧昧不清，和他过多讨论现实也是没用的吧？死灵生物不会做梦，所以两人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
“你们从哪里来？”
于是两人讲述了来历，还讲了一下黄昏帝国，试图让希拉里清醒。希拉里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被唤醒记忆。听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希拉里一拍大腿：“太棒了，谢谢你们，我不用操心角色名字和剧情了！”
斯特润姆哭笑不得：“这明明是你的小说，应该更多地由你去创作才对啊！”
“哦没事，我创作了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开头和结局，中间部分嘛就让角色们自由表演好了。”
“结局？你这小说才刚开了头。”
“我早就想好结局啦。这个作恶多端的主角，通过侵略战争而壮大，也会因为战争而招惹许多仇人，最后被围剿！到时候他的属下啊、军队啊、子民啊，死得一个都不剩，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让他也尝尝失去至爱的滋味。”
“哇不要啊，那里面明明有我啊！”费马不满：“这种小说谁会看啊！就不能大团圆吗？”
“可是如果连坏人都能被原谅的话，对真正善良的人太不公平了吧？我如果给个大团圆结局，肯定有读者跳出来说：你这三观怎么这样，你写的都是反-人类！我总不能每个读者都照顾到吧？我肯定优先照顾我自己啊，虽然读者不喜欢看，但我喜欢写啊。”希拉里抚摸着稿纸，笑得很温和：“人的一生犹如梦境，不知何时便宣告结束，如果不能做喜欢的事情，就太残忍了。死去若是必然，死前须不留遗憾。”
费马心想也是，如果不转化为死灵生物的话，人的寿命也不过数十年，太短了。
“睁开眼睛，世界剧变。一切都成了昨天，但愿望没有实现。还想看看父母，还想走在海边；还想再见那人一面，还有一句问话留在心田。回来吧，我不相信事过境迁……你们觉得这段召唤台词怎么样？是不是充分表达了死前的不甘和遗憾？换个角度理解，又像是在召唤至亲之人？”希拉里期盼地观察两人的反应：“或者换个比较帅气的，‘沉睡在黑暗中的死者，听从我的呼唤，为我而战’？”
“前面那个就行。”
“我也这么觉得，歌谣体裁更有吟唱的感觉。我真是天才。”
费马一拍桌子：“我不管，你一定要给个好结局！不然我不允许你使用我和他的名字，也不准你借鉴我们的经历！”
希拉里目瞪口呆：“我不是才刚说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
“你疯了，他可是希拉里大师，你敢这么得罪他！”斯特润姆连忙勒住费马脖子，满脸堆笑地对希拉里说：“打扰了，再见！”
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行就是外行，还想指挥我？算了，毕竟我也有私心。”希拉里想了想，在空白稿纸上写了三个字：卷后谈。
第七十一章 这回完了
离开梦境，回到现实，两人都觉得还是现实比较自在。
莱布尼茨拿走头盔：“把你们的所见所闻不加修饰地说出。”
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梦中经历，而魔偶小k负责记录，莱布尼茨与忒休斯多次交换眼神。
“到底是别人活在自己的梦里，还是自己活在别人的梦里？华夏大陆的庄子就提出这个哲学问题。用‘我思故我在’可以解答吗？下一步是不是要诱导希拉里在梦里思考？”听完后，莱布尼茨自言自语。
费马叫苦连天：“不要吧，又是哲学！”
莱布尼茨如梦初醒，笑道：“确实，对你们来说步子迈得还是大了点儿。你们回去做自己的研究吧，过几天我再找你们。有什么想要的资料和设备，找小k就是了。”
（小k正要走在前面，两人赶紧一左一右扶住）
（“请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我不会摔跤的。”）
（两人听了只是呵呵）
等房门关上，忒休斯才道：“莱布尼茨先生，他们的水平并不算高，为什么您会允许他们出入各个顶尖实验室？”
莱布尼茨笑道：“因为比较私人的原因。总之，感谢你的配合。”
芝加哥，千禧公园。
lollapalooza音乐节。
这是个狂躁的夜晚。汗水、眼泪、荷尔蒙、尖叫、烟雾；摇摆的肢体、甩动的头发、叫人目眩神迷的探照灯。人群包围着舞台，如同信徒来到圣地。是的，这就是一种信仰，音乐主宰了人类的心灵。二十万只野兽在音乐的抽打下嘶吼或驯服。
舞台上，全美最红的乐队刚刚完成他们新单的首次公演，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彻底嗨翻，嘈杂的声浪甚至将会场音响都盖过。大汗淋漓的主唱将上衣脱下抛向人群，胜利者一般笑着。这支乐队下台后很快地来到就近最好的酒店，还带着三个还没成年的女粉丝。女粉丝能拿个签名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能被带走，在车上就激动地想发推特（当然被制止了）。
在总统套房里，几人围坐一起，贝斯手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包包白色粉末，轻车熟路地给女孩示范如何吸食。有女孩犹豫了一下，但在其他女孩的劝说下也半推半就。很快六人就飘飘欲仙。一名女孩按住胸脯上不安分的手，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不吃？”她说的是鼓手：鼓手戴着耳机只顾听歌，从上车时就是这样了。
主唱贪婪地啃着她的脸蛋：“别管他，他有自己嗨的方式。亲爱的，如果你嘴巴太有空的话，我可以用根香肠帮你塞住。”
其实鼓手也在飘飘欲仙。他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乐声很大，因为隔着耳机都能传出来。他脸色潮红，汗水不可抑制地从额头渗出，双手微微颤抖。一个女孩趴在地上，屁股后有人用力地推撞，所以她手到处乱摸，试图找东西撑住身体。她抓住鼓手小腿，鼓手没有任何反应；而另一个女孩被吉他手拖去落地窗前，**的身体贴住冰冷玻璃时女孩大声呻吟，鼓手也无动于衷。
当三对男女彻底迷失在肉-欲中时，鼓手喘息着，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他将枪口顶在太阳穴上，深呼吸三次，然后扣下扳机。
咔哒。
门恰好在这个时候推开，是经纪人。经纪人一进来就看见鼓手扣扳机，先是吓得魂飞天外，然后赶紧关门，苦笑道：“你能不能改掉这个习惯？”
鼓手双手自然下垂，软倒在沙发上。他睁眼看着璀璨迷离的水晶吊灯，咧起嘴角：“呦，我不会真的自杀啦！生命多么美好啊，我还想多活五十年呢。”
“要是你总这么吓我，我可能顶多再活十年。”经纪人踢开地上的蕾丝内裤，递给鼓手一瓶冰啤。“能不能把手枪换成玩具枪？你同意的话，我马上就去沃尔玛买一把。”
“真枪才能带给人‘死’的感觉啊。当音乐响起，我就根本停不下来，所以我要‘砰’！”鼓手用手枪挠挠头，没心没肺地笑。他一边起身一边将手枪插回腰间皮套，啜饮冰啤，问：“我的全息头盔带上来了吧？”
今夜，他要干一件事情。
那是摇滚扳机的一件小事，却是《乾坤》的一件大事。
终于，幽灵船抵达“雪国”。该港口城市是人类城市，而“雪国”死灵王者带队前来接应，双方按原定计划汇合，再一同前往死灵乐园。
一位穿大衣、戴高筒羊皮将军帽的高大男人站在码头，仰望船舷，右胸那象征荣誉的金色流苏在风中飘摇不定。清沂十分清楚，这便是雪国大陆诞生的死灵王者，余烬共主、昔日重现，外号是“政委”（这个外号够特别的）。在他身边的随从也穿着一水儿的制服，这排场，多气派啊，清沂寻思以后也给属下们统一制服样式。
待清沂走下舷梯，昔日重现微笑着上前，摘下手套，伸出宽大手掌：“你好，我是昔日重现。”
清沂伸出手去：“你好”
砰。
本应是一次和谐而友好的领导人会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白骨暴君被秒杀了，他整个脑袋爆掉，灵魂之火消散，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复活在最近的重生点，清沂一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摇滚扳机。
用枪响来宣告死讯，能做到的也只有他了。他应该还在“福音”才对，特意来到“雪国”埋伏，等自己一下船便狙杀，想必是筹谋已久。
“这回完了。”他立刻传召寂灭渡鸦，写信通知国内：“保全自己。”
再写信通知法兰吉：“趁着这段时间没有人管，能杀就杀！”
福音大陆，破碎群岛。
江花火正指导人鱼王者肥皂泡呢，一旁的水面忽然涌动，有水流悬浮空中，构成文字，这是可用于远程通讯的受信魔法【苍蓝文书】。一看之下，江花火大惊失色：“摇滚扳机你又发什么神经！这家伙跑到‘雪国’，怎么没人通知我？”
“你记性不好吧？”肥皂泡质疑道：“前几天不是通知过了吗？你当时还说‘服了你们了，连这点小事都要汇报’。”
江花火一时语塞：“呃……摇滚扳机确实不算强，可我忽略了六月！在大神眼中，六月简直就是超市里的试吃食品，想吃就吃啊！哎不对啊，同样的信息应该传递到梦断关河大大那里了。他既然没作安排，肯定有他的考虑，轮不到我操心。”
说是这么说，江花火依旧坐立不安，当即吩咐各大洋提高监控力度，每一个跨越国家壁垒的人都必须摸清其目的。他隐约感觉到，一阵风暴潮要席卷《乾坤》。这回……怕是要完？
华夏大陆，“辅助王朝”驻地。
【苍蓝文书】起效，水流构成的文字自梦断关河手中茶杯升起，这一幕也正被一同饮茶的御清锋收在眼底。御清锋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以手支颐，陷入思索。
“这回完了。”梦断关河如此结论。“《乾坤》要翻天了。不过……看似死局，却能死中求活。而你，正是最为关键的一着棋。”
“那就好。”
御清锋飘然来到九丈高台之上，焚香定坐，从此刻起，对一切事务不闻不问。
大神的消息最是牵动人心，摇滚扳机狙杀六月阳光一事，在两小时内便传遍全球，五小时内，九成以上的《乾坤》玩家都得知此事了。
“这回完了。”白头鹰打了个呵欠，轻蔑一笑，不知轻蔑给谁看：“但关我屁事？我又不是战斗职业者。”
福音大陆，毕格鲍沃的一处港口。
全服务器最可怕的拳击手、断，走向预计最快发往雪国大陆的船。这艘轮船是钢铁都市出品，算得上世界上最顶尖的船只，估计两三天后就能抵达。他目的非常明确：不能只有摇滚扳机一个人开心。
在走上甲板的时候，断看见坐在船舷上的黑白二进制。
断笑了：“你想死吗？”
黑白二进制抬手，显示手上一个傀儡娃娃：“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拦你，我来是另有目的。这是替死的道具‘替身娃娃’，可以抵消一次死亡惩罚。”
断：“你觉得我会输？”
黑白二进制：“是的。”
断：“你的‘预言’不是很厉害吗？我拿了会怎么样，不拿又会怎么样？”
黑白二进制：“这简单得不需要‘预言’。你拿了，你就能保住目前的等级；你不拿，你会因红名惩罚跌破70级，成为全球最弱的第一人，届时许多人会想挑战你的地位。”
断：“在你看来，我拿好还是不拿好？”
黑白二进制：“不拿比较好。”
断又笑了：“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既然希望我不拿，为什么要交给我？”
黑白二进制：“因为……你比我强。是的，你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吧！小可爱，等我干掉御清锋，马上回来找你谈心。”
断挥挥手，像在赶苍蝇，于是黑白二进制很自觉地下船。听着背后呜呜的汽笛声，死灵魔导师道：“这回完了。”
第七十二章 煤烟城
清沂没有在复活点逗留，这时候最明智的选择是马上移动，不给摇滚扳机任何机会。他用阴影幻化为斗篷，沉默而低调地离开城市，并用寂灭渡鸦联络了昔日重现。
不多时，四辆轿车列队驶来，在清沂身边停下，车门同时打开，穿着蓝色制服的彪形大汉立即下车，用身体为清沂制造人墙，掩护清沂上了倒数第二辆车。昔日重现就坐在这辆车上，帽子已经摘下，他有薄薄一层络腮胡，但因为帅气而显得清爽，分外有阳刚之气。在死灵王者里，怕是只有烈日可以在男人味上与之一较高下。
昔日重现：“很抱歉，之前的安保出现疏漏，但现在安全了。”
“不用介意，对方毕竟是偷猎专家。”为了缓和气氛，清沂主动转移话题：“这辆车也太现代化了。”
“这是我从远古遗迹里找到的，专供死灵帝国高层乘坐的恒星eqh，以灵魂能驱动，必要时可展开力场提高防御力。车身能有效抵御自动步枪扫射和手雷破片，车胎爆炸后仍可坚持行驶一百公里。唯一遗憾的是，恒星eqh的材料比较稀缺，而制作工艺又过于复杂，目前我国还无法生产，连日常维护都勉勉强强。”
死灵帝国的遗迹？果然这位同行也有奇遇。
“你们和生灵关系不错？”放在黄昏帝国，死灵生物哪能如此大摇大摆来到活人的地盘？
昔日重现打开车内空调，风口吹出阵阵死气，沁人心脾：“因为他们杀不死我，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话并非狂妄自大，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清沂略有所闻：余烬共主乃是不死之身，就算被打得只剩下一丁点儿灰烬，也能复燃，多亏这个特性，他每次都冲锋在前，没办法不让人联想到苏联红军的政委（以不要命著称），故外号由此而来。
清沂虽在与昔日重现言笑晏晏，实际上已经发动“病重之人”，自身坐在顺数第二辆车，而与昔日重现谈笑的只是在法则“真实”支持下的【影子分身】。他可不会天真到把安全完全寄托在一辆车上。没有“死灵王者的意志”，“病重之人”的进度条走得飞快，已经来到60%，清沂无疑是在饮鸩止渴。
车队来到死灵乐园，行进速度立即加快了，看来恒星eqh在死灵乐园还有加成。昔日重现的国家名为雪国联邦（薛多：“算得上是相当偷懒的取名方式。”），抵达第一个城市后，众人换乘传送阵，直接传送到雪国联邦的首都位于锅炉火山山脚的煤烟城（薛多：“算得上”清沂：“闭嘴”）。
“话说，锅炉火山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此时才放心解除“病重之人”的清沂仰望这座世界最著名的活火山。火山披盖皑皑白雪，完全没有爆发的迹象。
“除了我们死灵生物，谁还会起这样实用主义至上的名字呢？”戴好帽子，昔日重现眯起眼，也跟着仰望风雪中的山脉。
“哎？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真相早被历史掩埋，生灵以为只有他们才有冠名权，实在可笑。在第一次‘末日交锋’的时候，有死灵王者需要炼钢，迫切之下找不到能源，他便强行推动板块，制造了锅炉火山。顾名思义，这座火山就是当锅炉用的。”
推动板块？大手笔！不过若是由上古死灵王者做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拥有“半神”级别的力量。清沂顺口一问：“是哪位王者做的？莫非你找到的遗迹，也与他有关？”
“没错。遗迹是足以武装六个师团的军工厂，我查看了其中封存的档案，应该是铁血元首莱布尼茨所有。”
“铁血元首……莱布尼茨？是谁？”清沂非常好奇。
在岁月的无情摧残中，许多传奇人物也难逃一?g黄土，继而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但死灵王者并非这样，他们的高贵灵魂都已在冥界留下印记，其光辉更是烙印在“星夜之门”中永不磨灭；王者之间的“星夜之门”似是相通，每一位王者加冕时都会在“星夜之门”中感受到一个个先辈即便先辈们早已消散。所以这是一种另类的口耳相传，只有通晓死灵古语者才能窥见其中秘辛。
但清沂没听过莱布尼茨这个名字。
于是两人同时打开“星夜之门”，星光投影交织，清沂接收来自远古的讯息。
铁血元首是“永恒三角”之一，但比起另外两位则要低调不少，负责的是技术研发与后勤管理，在上一次“末日交锋”后销声匿迹；另外两位分别是曾用一己之躯堵住异界之门三十年的[此为最高机密]，和传授人类死灵魔法的[此为最高机密]，一人长于战斗和指挥，一人长于学识和外交。三人并称“永恒三角”，一是因为成员仅三人，二是因为他们效忠于永恒大帝，三是以最坚固的结构三角结构来形容他们组合时的坚不可摧。
“永恒三角”……牵扯到旧时代的统治者，难怪被从历史中抹杀，就连名字也是最高机密。
“莱布尼茨被封杀的原因也很有趣：他厌恶战争。永恒大帝刚把他撤下来，就遭到诸神围攻，不得不把新时代拱手让人；而莱布尼茨就此失去踪迹，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这样啊……”清沂默然。死灵生物崇尚令行禁止，更可全民皆兵，乃是不折不扣的生物兵器，“厌恶战争”的死灵生物绝对是异类，这让莱布尼茨的名声蒙尘。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前去遗迹瞻仰一下前辈的光辉。
据说煤烟城底下一百多米便有岩浆流动，地热融化了锅炉山脉的积雪，在煤烟城外形成五百米直径的湖泊。在死气阴云和地热的双重影响下，湖面反复结冻和开裂，从山上往下看，宛如碎裂的镜子，因此该湖泊又叫破镜之湖。湖水直接用于工业。
煤烟城之所以如此得名，全因为烟囱矗立，滚滚的黑烟升到天上，让死气阴云更为壮大。烟雾粒子作为凝结核，吸附水汽，再因低温作用化为灰色雪花落下。这便是独特的死灵乐园幽雪岭。
（“啊，幽雪，我有个召唤物也叫这名字。”清沂自言自语）
灰雪无穷无尽，不多时便能堆积起来，让道路难行，为此，煤烟城专门派出构装死灵兽铸铁黑熊。将熊的尸体复苏，残缺部分以坑坑洼洼的铸铁补足（因为铁是最便宜的金属），义肢一次成型，甚至不考虑关节转动的问题，尽显雪国大陆的粗犷作风。铸铁黑熊先将积雪收集起来，再用厚实熊掌把雪拍成雪球，然后一路滚着雪球送到城外，如果能忽略它们猩红的眼珠，也算是憨态可掬。
行走在煤烟城的道路上，清沂好奇地观察城市布局。规整，异常的规整，方块似的建筑，全都一模一样、毫无个性，墙壁以红色油漆喷涂一人高的数字编号，以代替门牌。
“煤烟城的外围是仓库，存放原材料和成品，中心区全是厂房，部分负责原材料加工、次级加工和成品制造。”负责介绍的是一位扎着大辫子的栗色头发美女，眼睛明亮有神，却不苟言笑，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英姿飒爽。同样穿着制服，别人都像一台机器，她却像雪地里开出的一朵花儿。她腰带上配着的马刀，又让人明白：这花儿是带刺的。
狂烈督军 冬妮娅：67级，僵尸（死灵生物）。生前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战士，一生都致力于消灭死灵生物，死后却因为过分强大的执念，复苏为死灵生物。身体的转变导致立场动摇，开始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后来被余烬共主招揽，成为其左右手。即便身为死灵，刚烈的性格亦未曾改变，平日负责指挥部队，但当需要上阵时，会使用大到夸张的锤子。擅长技能有【钝器精通】、【狂化?6?星星之火】、【银龙爆破】、【狂烈光环】。有50%的几率打断对手的技能和魔法；有20%的“击退”效果；有10%的“震慑”效果。
非常有意思的将领npc。死灵生物其实很难发动【狂化】，但若生前便抱着激烈情感则另说。若和娜芙横向比较，冬妮娅的武力要高，但娜芙的统率力要高，两者各有千秋。
“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每栋建筑物都有三层楼高，但内部并不显得空旷，因为许多的锅炉已经占用大量空间。清沂进入的这栋建筑应该是用来制造半成品的，铁水被倒入模具中冷却，模具又被迅速转移至一边，好腾出空位继续生产。车间内没有任何死灵生物是闲着的，哪怕王者亲临，他们也没有停下手脚，很难想象他们会有休息时间（理论上死灵生物也不需要休息）。这便是雪国联邦的特色每个子民都是联邦的零件，它们必须持续运转，联邦才得以延续。
第七十三章 防火涂层
在参观的过程中，清沂对工厂的一切细节都很感兴趣。
雪国联邦是一党专政，执政党的名称为“多数派死灵党”，就清沂来看，其党章颇为类似现实中的某党派纲领，指导思想也相差无二，顶多是混杂了一些《黄昏教典》的内容。昔日重现是最高领导人，党章便由他一手拟定。
联邦实行计划经济制度，所有公民无分阶级，都要参与劳动，劳动产品由国家支配使用。由于坐拥丰富矿藏，又有遗迹中流传出的工业技术，昔日重现决定建立一个工业国家。若用人类的角度来看，这当然是严重畸形的国家哪能不发展农业和商业呢？这岂不是严重依赖进出口贸易？可死灵生物不用吃饭，所以农业并不必要；雪国联邦实行配给制，人民对私有物的观念非常淡薄，所以商业也并不必要。
（其实黄昏帝国也实行配给制，世界树上的灵魂之火就是可分配资源）
因为是配给制，所以联邦的所有产业都是国有企业，没有外资敢于入境。为了把握住国家命脉，同时避免**滋生，昔日重现拒绝玩家加入势力中。各个死灵王者在这点上倒是高度一致，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国家被他人染指。
联邦生产的多为武器，优先武装联邦军队，其次出口给生灵。由于国家统一定价的缘故，武器价格可以十分低廉，以价格优势在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这当然触动了军火商的利益，资本家在幕后挑起了战事，妄图用武力征服雪国联邦，这时昔日重现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做打不死的小强。到后面，战场演变成武器供应商的展销台，双方不断实验新武器，而买家则在场外点评武器性能……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只不过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和谐。
在参观的过程中，清沂问：“你好像比我想的还要镇定？”听说俄罗斯人直来直往，不打哑谜或许比较好。
“你是指什么？”昔日重现扭过脸来，反问。
“摇滚扳机的刺杀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大神想要猎杀我。你既然接待了我，你就会受到牵连，你的国家已岌岌可危。”清沂与昔日重现对上视线。你可不是花月邪魔，大神会把你说的话当成耳边风。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风险。”昔日重现道：“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对方在这节骨眼不可能故弄玄虚，于是清沂道：“愿闻其详。”
“我想联合各国死灵生物，组建死灵帝国联盟。”
即使清沂做好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句话雷得不轻。死联，一听就让人想起苏联，难道俄罗斯人都这么有苏联情结吗？非要在游戏里也搞个苏联？
“你好像有抵触情绪？请听我说，要实现死灵生物的伟大复兴，光靠雪国联邦是做不到的。”昔日重现接着道：“为此，我需要各死灵帝国的参与。你是我第一个要拉拢的对象。”
还伟大复兴……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洗脑了？清沂问：“如果我答应，你就会在这段期间保护我？如果我不答应”
“你会答应的。”昔日重现斩钉截铁。
清沂摊手：“你难道没听说吗？我已经不再是黄昏帝国的王者了，黑色锋锐才是。你怎么会想到和我谈合作？保护我不见得有好处，麻烦倒是一大堆。”
“你的眼里没有迷茫，也没有消极。我不知道你在演什么戏码，但我可以断定，你依然是黄昏帝国的最高意志。”
清沂：“你我都是同行，应该知道在我们这个位置上，只讲利益，不讲感情。加入死灵帝国联盟，对黄昏帝国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我确实是个苟且偷生的人，但假如合作的弊大于利，我宁愿死在外面。”
“我理解。我会尽可能说服你，首先让我来证明：我有保护你的实力。早在你遭到狙击的时候，我便联络了朋克引擎。”
“啊，原来那位大神是亲死灵派的？”清沂是真的有些讶异了。亲死灵派的大神非常罕见，因为阵营冲突的关系，大神都习惯把死灵玩家当成人形怪。
“我们提供全方位的后勤，并支付高额酬金，朋克引擎则负责迎击外敌。算算时间，应该也已就位了。只要来的不是潜行暗杀者之类的渗透能手，应该都能拦截。”
朋克引擎和摇滚扳机不仅名字十分类似，就连战斗也同样地依赖枪械，与别不同的是一个喜欢重火力压制，另一个喜欢精准狙击。一般来说，对枪械和弹药有需求的玩家，都天然会和军火商走得近，于是摇滚扳机与钢铁都市关系不错，朋克引擎和雪国联邦也互相支持。但这两人也仅是少数案例罢了，大部分大神用的是冷兵器或者魔法，不是军火商能随便拉拢的。
各服务器的死灵帝国都很稚嫩，若拥有大神的友谊，生存压力会小很多。黄昏帝国和八卦教主、无病呻吟关系不错，大蜀和御清锋关系不错，朝花国与花月邪魔关系不错……如果真要建立死灵帝国联盟，各国背后的大神实力高低，也会影响到各国在联盟中话语权的多寡。若朋克引擎真能保护好清沂，清沂就必须慎重考虑成立联盟的可行性；相反，如果朋克引擎做不到，说明昔日重现也就嘴巴上说得漂亮，根本没资格主导所谓的联盟。
当然，即便清沂最终安全无事，也只会是考虑而已，不一定要许下承诺。死灵帝国联盟的纲领、细节、运作都需要各国高层反复商议，流程繁琐，不是两个领导人一拍脑袋就能通过的。
于是清沂点点头，两人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谈到雪国联邦的特产燃料。这里的死灵生物研制出各种燃料，加入灵魂之火内可暂时拥有各种特效。他们利用各种性质的特殊火焰辅助锻造，制造出品质精良的道具也用在打怪pk中。所以，燃料简直是“雪国”死灵生物的日常消耗品。
“‘灵魂助燃剂’……”清沂看着手上的道具，心里有少许不是滋味。他一直以为只有黄昏帝国能生产助燃剂，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竟然也有能人发明了同样的东西。
“壮大灵魂之火，产生【狂化】的效果，这种商品是最基础的型号。每当我们要赶生产进度的时候，就会让工人服用。”美女导游冬妮娅指着桌面上的颜色各异的瓶子：“这是混杂了磷粉的‘灵魂助燃剂?6?鬼火’，可以让火焰具备强腐蚀性；这是注入暗元素的‘灵魂助燃剂?6?黑炎’，是危险品，能生成地狱黑炎。”
“地狱黑炎……”清沂吃过苦头，他每次发动“支离”都要小心翼翼，就怕骨头打了火花、点着地狱黑炎，这玩意儿是极难熄灭的。“这个也能用在战斗中吗？不会烧死自己？”
“因为我们还有配套的道具‘防火涂层’。”冬妮娅取过一个喷雾器，挑衅似地冲清沂晃晃：“陛下您敢试试效果吗？”
清沂笑道：“好啊。”
于是冬妮娅给清沂浑身上下喷了一通（气味是生锈的金属味儿），再想拿“灵魂助燃剂?6?黑炎”给清沂点火，只听咔哒一响，他已化为原型，身上冒起冲天黑炎，火焰翻腾咆哮。清沂活动身体，一点被灼烧的感觉都没有，甚为惊奇。这是好东西啊！若能推广开来，所有骷髅玩家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动“支离”！虽然单个涂层只能维持五分钟，但对于一场小型接触战来说，够用了！
“现在地狱黑炎只会在您的体表燃烧，您只要触碰其他物品，就能把黑炎完全转移，这样就能在涂层失效之后保证人身安全。”
清沂对此很有兴趣，暗自下了决定：就燃料与涂层，在未来和雪国联邦签订合同。
一行人离开该厂房，继续向联邦大厦进发，这时昔日重现忽然停步，僵立原地，清沂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立即提高十二万分警戒，随时可以切换为“病重之人”，等了四五秒，却没见昔日重现有反应。
冬妮娅叹了口气：“陛下又掉线了。”
掉线？……
清沂不知说什么才好。美国的网络很稳定，他的电脑配置也还可以，从没发生过掉线的情况。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昔日重现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消失，这意味着他的角色退出游戏。
冬妮娅道：“六月阳光陛下，我们先行赶到联邦大厦吧。”
联邦大厦位于煤烟城北部，是雪国联邦的最高权力中心。雪国联邦的前身是许多零散的死灵生物自治团体，这些团体谁也不服谁，直到当时仍默默无闻的昔日重现与各团体谈判，把一盘散沙凝聚为一个团结的集体。多数派死灵党的党章便是在联邦大厦起草的。自此之后，死灵生物们奉昔日重现为共主，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死灵王者。只不过这个谈判过程曲折了一些，永恒大帝宴请新生死灵王者的时候，昔日重现还未真正掌权，故而缺席。
共主……这个称谓很有意思。他是不是也想当死灵帝国联盟的共主？
第七十四章 掌控
福音大陆，破碎群岛。
【苍蓝文书】频繁自水中升起，一篇又一篇，让人目不暇接，到后面江花火干脆停止授课，仔细阅读。他才看了第一篇，就皱起眉头，随手翻出棋盘“祖龙战场”，一颗颗棋子往上摆：
“首先是摇滚扳机，现在是烈火雄心。雪国大陆的气候这么冷，他被人家的主场优势克得死死的，这还要去？真是个疯子。”
“啊啊啊？老剑也出发了？他该不会是因为没在‘华夏’堵到六月而生气，现在专门跑去‘雪国’吧？喂喂喂这事儿御清锋大大知道吗？”
“自由头等舱出发了！我去，‘福音’大神是有多恨六月啊，这怎么有倾巢而出的感觉啊？！”
（肥皂泡插嘴道：“他那个虐杀孕妇视频，才吸引了这点儿人来杀他，我都觉得是奇迹。”）
“自由头等舱速度很快，预计会是第一个抵达‘雪国’的。吹毛求疵？你又怎么了嘛！关你们英国佬毛事啊？”
“缱绻阑珊……不要吧……喂喂极限冲动你个不擅长战斗的干嘛也出海？你去‘福音’干嘛？莫非你趁人家老家空虚，闷声发大财？”
“什么，御清锋大大居然在闭关？我知道了，他在养精蓄锐，他不可能错过这次盛会的！‘富士’那边没有动静，估计是还在阵营冲突当中吧。”
江花火执着棋子的手忽然僵在空中，落不下去，只听他声带都颤抖了：“哎哎哎哎哎？不会吧？连断也要过去？！这回全球天位榜都要乱套了！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肥皂泡忍不住道：“我说啊，你既然可以发动其他海洋超阶魔兽，为什么不直接摧毁断乘坐的船？”
江花火闻言，严肃地道：“决不可有这样的想法。海洋有海洋的规则。只要他乘船，他的生命就寄托给了大海，能妨害他的只有风暴和洋流。国家壁垒的设置只是为了筛选勇者，而非葬送旅人性命。我已经不能阻止断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可以阻止另一个人！他此刻还没出发！”
看着江花火起身，肥皂泡道：“你又要走了？去哪里？”
“‘莽荒’。送我到外面吧。临走前给你上一课，毕竟这里施展不开。”
于是两人离开宫殿，来到海面。
江花火抬手，一团水在手中翻滚。这团水很快变得上尖下圆，俨然一颗放大百倍的水滴。它表面倒映的景象微微波动，证明构成它的水仍然在流动着，遵从地心引力的指引向下流动，再在一个更强的力的作用下于表面逆向回归水滴顶点，这一过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水滴猛然变成一团火。不，它还是水，应该说是变成一团火焰状，模仿火焰模仿得十分生动，导致任何人都会误以为它是一团透明的火。它的边缘像火苗一样，它的跳动也如真正火焰一样并不规律，甚至会有一两颗水珠如火星般从表面脱离。风一吹，这朵水之火便轻轻摇曳，让人为它捏一把汗。
“‘上善’是一个需要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战技，你的眼界越开阔，它就越强大。用水去表现性质完全不同的火，如此违背他人常理之事，你要当成家常便饭。”
海面同时升腾起上千团水之火。在夕阳余晖的晕染之下，这些水之火色泽金红，盈满大海，宛如千江花火，深深映入肥皂泡的眼眸。
雪国大陆，雪国联邦，煤烟城。
联邦大厦作为党章起草的纪念性建筑，又是雪国联邦的最高权力中心，外观却平平无奇，仅在墙面喷涂了联邦的国徽金底黑色双头鹰。作为如此重要的建筑，外围却完全不设防卫力量，仅仅在门口象征性地设了一个哨兵。
冬妮娅属于那种只做分内事的类型，把清沂带到待客室，连寒暄都没一句便匆匆告辞，撂下清沂一个人。这种属下办事能力高，但要和她长期相处，昔日重现不会觉得心累吗？
不过冬妮娅离开也好，清沂刚有些灵感，不想被打扰。他和薛多稍微沟通一下，进入“病重之人”状态。
阴影爬满骷髅周身，然后织成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完全衬托出他的修长身形。扯了扯领带，骷髅很是惬意地长出一口气，给自己戴上一顶黑礼帽，然后双手插兜，在待客室内漫步。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件西装的右肩和领带上各飘着一团黑火，偶尔有一两朵火苗被风吹拂着离开西装，也不会立刻熄灭，而是蒲公英种子一样晃悠悠地落在地面，燃烧一切接触之物金属、泥土、石头都可以充当燃料。
从“防火涂层”得到启发，以“临时附魔”的手段将死气混入【墨汁护甲】里，地狱黑炎就会附着其上静静燃烧，不再伤害清沂身体。但这只是“避免伤害”而已，地狱黑炎有火焰的特性，会跳动，会蔓延，清沂只对液体和暗元素托江花火示范过“上善”的福的掌控比较擅长，对火焰有点不好下手，还在摸索中，暂时无法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将地狱黑炎化做武器。
火焰……如果参考红莲巫女呢？
要问清沂接触过的人中最会玩火的，莫过于彼岸莲华，那套糅合了火焰临时附魔的近战技术让人过目难忘。火焰无形无质，只不过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却被她当成橡皮泥肆意塑形。断了手臂可以用火焰手代替，这个小细节很容易被忽略，却是控制力登峰造极的表现。
影子也是无形无质，在薛多的操控下，影子也能像火焰般跳动燃烧（当然并不会发光发热）。影子与火焰有相通之处？那么，火焰是否可以失去其形状，化作影子？
于是阴影波动着，轻轻把地狱黑炎转移到清沂脚部，再沿着地面覆盖到他的影子上，被上下两层影子压缩得薄薄一层，宛如薄膜，完全看不出它在燃烧。然而，只消薄膜破开一个小口子，烈焰便会从中喷涌而出。
…………
“这就是主场。”
说着这话，江花火的一只手探入水中，让清沂灵魂剧震！怎么回事？灵魂波长已渗入每一滴水里，就算一只苍蝇落在水面上都会被他确切感受，但为什么感知不到这只手的存在呢？！仿佛……这手也是水的一部分！
江花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水中：“你现在并不是真的掌握了水里的一切，你能掌握的，只有灵魂力场里的一切。”
清沂疑惑了。现在水和灵魂力场不是重叠的吗？那么，“水里的一切”与“灵魂力场里的一切”有什么不同？
“别人说有水之处就是我的主场，其实这句话不全面，应该说，有液体的地方就是我的主场。我的掌握能力高于你，所以，现在我可以……”
清沂发现他再次被困住，这次的水完全不听他指挥，如一块琥珀，把他当虫子似的封死！他现在彻底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站在主场内不代表胜利，因为敌人分分钟可以用他的主场进行入侵！
…………
清沂明白了。他没有掌握火焰里的一切，他只是掌握了阴影里的一切。是阴影包裹住火焰，建立起阴影的主场。一旦面对彼岸莲华，她便可反过来利用地狱黑炎，把清沂烧成骨灰，而清沂到死也无法察觉对方是如何操作的。双刃剑莫过如是。当然反过来想也有好处，只要敌人不是彼岸莲华，地狱黑炎便可为清沂所用。
不，不该说是为清沂所用，应该说是为薛多所用。这是隐藏的问题症结。一旦薛多不配合，撤掉【墨汁护甲】，地狱黑炎立即反噬清沂。想要安心，必须使用属于自己的力量……
地狱黑炎的本质是什么？
是燃烧的暗元素。
暗元素本就比其他元素更擅长侵蚀和破坏，以其为燃料点着的火焰更是一等一的霸道。“釜底抽薪”……从源头上控制地狱黑炎，是否更为可行？而恰好清沂曾有技能【黑暗源泉】（而今并入【星夜之门】），不如以此着手？
他沉下心，背后开启一扇影影绰绰的门扉，门扉之中漆黑一片，唯有几颗微小星辰坚强地闪烁光芒。漆黑的是浓郁的暗元素，星辰则是被淹没其中的灵魂之火。这扇门扉一出现，火焰便开始雀跃，仿佛要把门内的宇宙也燃烧殆尽。
呵，怎么会让你们得逞？
清沂笑笑，全副心神放在暗元素的操纵上。元素本就存在自然之中，它们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悬浮，离散，有的地方浓度高，有的地方浓度低，总的来说是均匀分布。魔法的原理是反其道而行之，硬是要在水里把墨汁再聚拢起来，魔法学徒顶多能聚拢10%，但魔导师可以聚拢100%，这当中的区别就是对该元素的专精程度，以及超魔技巧水平高低。清沂曾见识过与暗元素亲密无间的人，那就是前队友堕落咖啡因为她本身就是暗元素生命。耳濡目染之下，清沂觉得暗元素最为亲和。
他感觉到了。暗元素像是一颗颗浮尘，一旦离地狱黑炎近了，便前仆后继地冲进去，壮大火焰。暗元素燃烧之后会转变为什么？清沂并没有兴趣了解，他只在乎如何导引暗元素。他把暗元素捻成一条极细的引线，地狱黑炎果然乖乖地被他牵引，从阴影里窜出。引线环绕他一圈，这地狱黑炎便组成【抗拒火环】；引线缠成一团乱麻，黑炎便形成【火球术】；引线随着视线延伸，连接在目标上，目标熊熊燃烧，这就是【引燃之瞳】……
以上技巧并非真正的魔法，仅仅是清沂在理解地狱黑炎本质之后，以暗元素进行更高阶的临时附魔，算是踏出建立主场优势的第一步。硬要理解的话，就是他用暗元素发动了火系魔法。
从此，他不必再依赖薛多，即可操纵地狱黑炎。
战技“**”就此成熟。
第七十五章 乱世到来
华夏大陆，“辅助王朝”驻地。
天气晴，万里无云。
“啊……驻地里灵气好稀薄啊！刚买回来的符?一下全变成废纸啦！我光是转移各种材料都花了一个上午！”仓管员阿趴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向会长抱怨：“就不能让副会长消停一点吗？”
并不只有仓库出问题，驻地内但凡使用灵气为能源的机关全部失灵，罪魁祸首就是坐在高台上闭门养神的御清锋。截至目前为止，公会运作和对外业务均遭到影响，直接损失已达叁拾伍万人民币。
梦断关河笑着安抚：“他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耽误，只能辛苦你了。”
他脸上带笑，心里也在狂骂。大神这玩意儿，好处多多，坏处也多多，一般公会还真养不起啊……
钢铁都市，00号实验室。
经莱布尼茨陛下的同意，费马和斯特润姆得以借用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起初还好好的，忽然两人就吵嚷起来了：
“应该这样！”
“不不不，你完全搞错了！你脑子是不是完全腐烂了？”
“你脑子才腐烂了呢！呃……陛下，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
莱布尼茨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正如父母看着孩子。俩人都不好意思了，停止争吵，一起向王者点头哈腰：“对，对不起，陛下！我们一定打扰您的工作了！”“陛下，我是个粗人，管不好自己的嘴，请您多多掂量！”“是‘体谅’不是‘掂量’！少丢人现眼了！”
“哈哈，其实有点吵闹声也不错，我不嫌烦，毕竟这里已经安静了……我想想，大概两百年吧。偶尔放下研究，说不定能整理好思路，使得研究方向更清晰。”莱布尼茨轻轻转着笔，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啊！”
“我和他感情才不好！”俩人异口同声。
“哈哈哈哈！”莱布尼茨忍不住大笑，笑得俩人都尴尬了，才变回一本正经：“嗯，死灵生物活得太长，总要有人可以说说话，才不会被漫长的时间给逼疯。我以前也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他老是和我斗嘴，说我整天瞎搞乱搞，一点儿正事不干。他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移动硬盘’扔进了深渊，害得我花了整整七十二年、得罪了超过一打的深渊领主才找回来！如果深渊意志要列一份黑名单的话，我大概能排进前五。唔……看见你们，我就忽然想起他了。这有点奇怪，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噢？难道，您的那位朋友也是……”
“是啊，他也是死灵王者，是个冲锋队长，我则是后勤人员，每次他被打得稀巴烂的时候都由我为他重塑身躯。当然他早就消散了，所以继续聊他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莱布尼茨嗯了一声，起身，开始收拾并不乱的桌面：“我有个新的点子，你们先出去一下。”
在王者威仪之下，两个死灵生物身不由己地转身，抡胳膊迈腿，安静地离开实验室。
雪国大陆，六月阳光遇袭的海港城市。
一名戴着宽檐帽子、穿着皮革衣裤的男性玩家来到港口，手里托着一团蓝光，仔细一看，这蓝光乃是由几个魔法阵组成的立方体。一根水晶般剔透的指针垂直在立方体表面，沿着纹路转着圈圈。忽然指针跳动，同时立方体里传出一个冷静的声音：
“我在路上。”
这时，立方体另一面的指针也跳动，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把愤怒的声音：“找出来！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没有人能在我们‘雪国’撒野！”
男性玩家道：“我已经到了。先不说了。”手一握，蓝光消散，通讯魔法结束。他摘下帽子，给自己扇扇风，也不知道他是哪里赶过来的，额头上都见汗了。他帽沿插着一根灰色羽毛，随着他扇风而不断舞动。他说“三十五分钟前至三十分钟前，【音频复原】”，空闲的手打了个响指，于是空地上响起了一大片声音，嘈杂万分，有汽笛声，有风声和浪花声，有说话声，还有枪声和尖叫声。
应该就是这声枪响了……
他如此想道，拍了拍手，于是其他声音全数沉默，只余枪响不断重复，两秒一下，两秒一下。
又打了个响指，他戴好帽子，道：“采样，【音轨寻踪】。”
枪响渐弱，随之响起的是凛冽的破空风声，这风声一直指引他走向某个位置。走着走着，他发现路程竟接近一公里，心里也是骇然。谁能提防如此远距离的狙击？“死讯”果然名不虚传。
风声再度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枪响。于是他知道，他终于找到对方的狙击点了，便打个响指，道：“【音频复原】，立体声。”
他闭上眼睛。顿时，枪械组装声、自言自语声、衣服摩擦声、吞咽声、脚步声响起，种类繁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构建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那是一个哼着歌、背着枪的牛仔，狙击完毕，心满意足地朝最近的城市进发。
是吗……想混入人群中？
牛仔哼歌也有意思，一首歌从来不哼完整，哼了半截就忽然切歌，也难为他的脑袋能跟得上忽变的旋律。牛仔步幅很大，步子轻快，偶尔会随着歌曲的节奏左摇右摆或者原地旋转一圈。是个音乐迷？每步都踩在鼓点上。节奏感真的很好，想收拾他只怕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牛仔来到城市外围。这时戴宽檐帽子的男人睁开眼睛，看看喧闹非凡的城市，清清嗓子，道：“【音轨寻踪】，过滤背景噪音。”
重新闭目。四周的嘈杂渐渐变小，牛仔依然自在快活地行走。他来到了……广场？然后掏出纸笔，沙沙地写了什么，难以辨认。随后他把这张纸贴在广场的什么东西上面……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睁开眼睛，他此时正置身于牛仔之前停留的位置，眼前的是广场中心的雕塑，一张纸就贴在眼前。
纸上写着“嘿，你中计啦”。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算是搞清楚了完蛋，摇滚扳机来之前真是做足功课啊！！！
砰！
他脑袋整个爆掉，仰面朝天地倒下，白花花的脑子炸裂，碎片飞出三米开外。灰羽毛脱离帽子飘飘悠悠地落入血泊中，渐渐润湿。发现有人暴毙，人们一阵骚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吟游诗人出身、全《乾坤》最擅长追踪、辨析的大神，“雪国”天位榜第九人，“雷达”音律大师、寂静之声，就此陨落。
而在一座平房的屋顶，摇滚扳机爬起来，拆卸狙击枪，心情愉快地哼起小调。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必然在“雪国”掀起轩然大波，“雪国”大神必定会全力围剿他。他想和大神们玩猫鼠游戏，但又不想输得太快，所以首先要收拾掉寂静之声。寂静之声一死，自己便有更多的转圜余地。
他猛地一愣，因为他发现自己明明在哼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哪怕是呼吸声和心跳声。不仅是他无法发出声音，他身边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身处默片。唯一持续发声的，竟然是他的在线听歌功能。他思索了大概两秒，抬手摸着喉咙，道：
切歌，the offspring的《you're gonnafar, kid》。
歌曲立刻切换。声带在震动，肯定发出声音了，只不过是自己听不到而已。毫无疑问，必定是寂静之声干的好事！要是一般的大神中了这招，肯定会受影响，因为用来调整节奏的准绳失却了呼吸和心跳都听不见，只能去向脉搏寻求帮助吧！呦，好恶心的招数啊！可是唯独对他没效果，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还可以从歌曲里找到节奏啊！只要节奏感保持正常，他就不会输！
自信满满的摇滚扳机并不知道，在他失聪的时候，他的上方闪烁着一个持续自转的蓝色立方体光影，从中一遍遍发出响亮的声音：“我是摇滚扳机，我来x翻你们这群俄罗斯基佬了！洗干净屁股吧！”这是来自寂静之声的【留声诅咒】，选取先前采样的枪响为媒介，当同一把枪发出的枪声响起，立即锁定声源，然后不断向外界传递声讯。是寂静之声技高一筹，以牺牲小我为代价，给摇滚扳机打上不可消退的印记。
发现大街小巷涌来愤怒的玩家，摇滚扳机一愣，苦笑着抽出双枪：呦，我比较喜欢玩《猎鹿人》，而不是《求生之路》啦！
当天，偷猎专家、摇滚扳机屠杀了超过八百位玩家，枪枪爆头，弹无虚发，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而六百多位玩家则发动人海战术，前仆后继，成功地拖到了“雪国”大神赶到现场。摇滚扳机困兽犹斗了五分钟二十一秒，发现并无逃生机会，遂饮弹自杀。由于该城市的复活点早已被摇滚扳机摧毁，所以摇滚扳机并未复活在该城，就此消失在茫茫“雪国”之中，失去踪迹，相信这个狡猾的家伙不会再轻易露面。
摇滚扳机死亡只是一个开端。断离开了“福音”，白夜流光离开了“哥特”，两位第一人莅临“雪国”。而更多大神怀着各样目的，纷纷离开国境，因竞技大赛而中断的国际乱战再次席卷《乾坤》，且不可收拾。
有好事玩家做过统计，单是这一天，平均每二十分钟就有一位大神陨落，平均每十秒就有一位分水岭玩家牺牲。雪国大陆有一座大型城市机能陷入瘫痪，有超过五座中型城市被屠灭，而变成废墟的小型城镇更是难以计数，总损失不亚于战争爆发。
乱世到来，群星陨落。
第七十六章 各有分工
华夏大陆，天庭，雷部。
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正与通过大大小小的宝鉴与各地龙王交接任务，归属荆州的一面宝鉴忽然亮起并伴随急促的鸣笛声，这代表紧急情况发生。鉴中龙王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左手捂着右肩，右臂不翼而飞，血染衣襟。
注意到宝鉴的雨师大吃一惊，居然有人敢动天官？他刚要发问，龙王抢先叫道：“大人，大事不妙，寸雨不能落地！”
“什么！敖常璋，快如实禀报！”雨师这回吃惊更甚，完全忽略了龙王的伤势。行云布雨非是小事，它牵扯到九州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隐隐与华夏国运挂钩，轻忽不得，所以每一次布雨任务都必须精确而高效地完成，为了这个目标，掉两条手臂都不是大事！
“非是卑职不力，实在事出有因，大人请看”
宝鉴映照的景色一变，显然是龙王调换他那面宝鉴的方向。雨师仔细一看，正看见一人定坐九丈高台，闭目冥思，两秒一下、两秒一下地呼吸吐纳，观其气度，许是天刑剑仙御清锋。他每次呼吸吐纳看似寻常，却以【龙息】将十里方圆的灵气搜刮得干干净净，龙王法力维系的雨云未能成型便在境外消散。
这……雨师也头疼了。御清锋执掌天刑，更是华夏的护国神将，直属天庭最高层的那个圈子指挥，别说龙王这等小官小吏，就是他们雷部也不好轻易得罪，更别说雷部各位上峰与御清锋还有一层同门关系。雨师只好吩咐：“干扰我等职司，罪名可大可小，御清锋身为天刑剑仙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你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行功时浑然忘我，卑职刚一靠近，便被其护主飞剑斩下一臂。若再贸然靠近，卑职就要因公牺牲了。”龙王又把宝鉴转回来，可怜巴巴地让雨师看他伤口。
雨师厌恶地别过脑袋，发现几个同僚都把脸凑了过来。众仙面面相觑，雷公先行指责：“御清锋是冒险者，行事放荡，实在可恨。”
大哥你能不能不说废话，整点儿可行的解决方案？其余三位同时这么一想，风伯开口：“聚气为云行不通的话，只能用古法搬水法了！”
“搬水也要法力维持，消耗比聚气法大很多，而且你也知道是古法，三万年前就被淘汰了，现在有几个龙王还学这个的？”电母十根手指飞快在身前一面巨大宝鉴上敲击、滑动，放大地图：“离目的地最近的河川是珠江，它要供应荆州地区的水脉，一旦摊到这边，费时费力不说，今年南方必定赤地千里！与其搬珠江，不如找敖家几条老龙搬东海，反正再多海水最后都流进归墟里白白浪费，不用白不用！”
“东海？能搬过来时，我们早就被贬落凡间五个轮回了！”雨师叹气。
雷公忽然击掌，雷霆自掌间爆炸，震得一屋子宝鉴嗡嗡直晃：“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冒险者去办这件事不就得了！江花火也是龙王，和御清锋又有交情，可以让他去劝说兼布雨啊。”
三位同僚再次无奈地看着他。大哥，澜沧江不是华夏独占，所以澜沧龙王也不完全听雷部的话啊。而且对方是九州鼎气运加身的护国龙神，又是黑魔传人、先天神兽，地位还要在御清锋之上，你能劝得动妖邪出身的澜沧龙王管这破事，干嘛不劝天刑剑仙给个面子？那还比较简单呢！
讨论陷入僵局。这事情闹得太大，可谓上千年来头一遭（上次是泾河龙王和人斗气），完全超出他们的能力范畴，只能上报二十四天君，让更上层的大人物们去扯皮。正这时，一道敕令忽地飞到几位神仙中间，徐徐展开，同时用声闻神通让太白金星声音响彻几位的识海：
“谨遵大天尊圣旨，着令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五方揭谛、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为天刑剑仙御清锋护法，为时凡间七天；着令八部正神、荆州地面城隍、土地、山神……等，为天刑剑仙御清锋提供灵气，为时凡间七天。抗旨不遵者，怠惰懒散者，斩。”
声闻神通是随敕令而来的，敕令上内容则对雷部诸仙另有要求：“着令雷部暂停对荆州气象的一干事务，为时凡间七天。”
摆脱了干系，诸仙松一口气，同时又好奇起来。
天庭头一次不惜人力物力、甚至冒着华夏国运一落千丈的危险帮助御清锋，这是御清锋三生三世无法回报的隆恩，也是天庭沉甸甸的期待与托付。御清锋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呢？不管是什么事，一旦做出来，必定是震惊寰宇的大事。
莽荒大陆。
某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一处空地，石头搭成的天然桌椅。
有个身穿皮革风衣、紧身裤子的金发男人，随意躺在巨石上，双手举着书翻看，他面上戴着口罩（图案是可爱的卡通猫嘴）。散发莹莹毒光的朽木法杖插在一旁泥土中。他很安静，四周的森林也很安静，就连起风了也听不见沙沙声，更听不见鸟鸣。
一条东方黑龙按下云头，在落地时变化为戴着冠冕的黑袍帝王，这只可能是澜沧龙王、江花火。
“你好，与镜对谈。”
金发男人放下书，坐起身子，随手扎起略长的金发：“你好，江花火。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我想应该是一股和平的风。你听说最近的事情了吧？许多大神即将在‘雪国’展开厮杀？”
“啊，我听说了，好像很热闹。”
“我来这里，是想请你不要到处乱跑。”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我的狱卒，而我是你的囚犯？”
江花火满面堆笑：“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这只是短短的休憩。‘雪国’太冷了，冻坏身子就不好了，留在‘莽荒’多好，你说是不是？”
“我很意外，说真的，为什么不是御清锋来找我？”
“我们各有分工。”
“各有分工……信息量很大啊。”
与镜对谈扯下口罩，他的脸虽不俊美，却出乎意料的很耐看，唯一缺点应该就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嘴唇了吧。他举杯，轻抿了一口，摆在巨石上：“虽然不是御清锋，但你也够有分量了。听说你有每到一个地方便喝当地的水的习惯，这杯葡萄酒，我请你。它是莽荒大陆南部葡萄园最上等的葡萄所制成，据我所知，因为被灰茵王国影响，所有葡萄藤都枯死了，这杯酒可说是‘莽荒’的稀世奇珍，有钱也买不到。”
江花火看着那杯酒，没有动弹。
与镜对谈的笑容逐渐消失：“怎么，你不愿意喝吗？”
江花火并非避讳喝别人喝过的东西。那杯葡萄酒原本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饮品，对的，“原本是”。当“瘟疫”这个外号取自于圣经里“天启四骑士”的典故喝过之后，那酒就是世上最高效的毒药。莽荒大陆第一人，生化巫师、与镜对谈（由群友亡者?6?洛提供人物形象，谢谢），所走过的地方生灵皆会暴毙，和他相处，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见对方久久未动，与镜对谈重新戴上口罩，站起，脏兮兮的墨绿色液体覆盖全身，形成礼帽和鸟嘴面具，以及长袍和手套，整个人被裹得密不透风，就连眼睛也被蒙在反光的镜片后。这便是他的表演时间（show time）瘟疫医生。很明显，他耗尽了耐心。他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名声再差，他也是“莽荒”第一人，他代表的就是“莽荒”的面子。
不喝这杯酒，就是不给“莽荒”面子。
“别急，我只是稍微走了会儿神。”江花火走过来，端着杯子，一口喝掉，笑道：“味道不错。”
与镜对谈仔细观察了对方五秒，这才解除瘟疫医生，鼓掌道：“不愧是澜沧龙王。就算是超阶魔兽，这时候也应该倒毙了。”
“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江花火伸出右手。
与镜对谈笑道：“我戴着手套，请不要介意。”与澜沧龙王握手，摇了三下。
江花火这才长出一口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见。”
于是江花火化身为龙，声势浩大地从空中飞过，飞到海岸线时，便秤砣般沉入海底，激烈挣扎，鳞甲缝隙中喷发出大量血液。两位等候已久的属下大惊，正要采取措施，他红着眼咆哮道：“都离那些血远点！”【龙威】之下，海洋生物尽皆逃窜，而一些逃得慢的，一碰到龙血，便瞬间溃烂暴毙。
血里有毒？！
过了半分钟，满海床打滚的江花火才重新变回人形，虚弱地道：“马上带我离开。不能被与镜对谈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否则他一定会反悔。另外，把这一带的血液全部收集起来，你们谁控水能力好，谁留下。切记，这血哪怕有一滴残存，整个海域就完了。”
两人听得毛骨悚然：连大人都严谨对待，如此可怕的剧毒！他们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到大人的健康上：“大人，您是不是已经成功把毒素排出了？”
“哈哈哈，没呢。这血是我身体在面临毒素危险时自动生成的抗体，被那杯葡萄酒打得溃不成军，灰溜溜地逃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允许真正的毒离开身体？与镜对谈也太阴损了，这个毒不知道什么成分，总之不是液体，我的控水能力根本没用；他还附加了‘生长’与‘进化’，每分每秒都在针对我的身体而提升威力。这杯酒喝得不轻松，不过还可以接受吧，毕竟我来之前是做好掉级的准备的。”江花火脸色发白。
见属下大惊失色，他又宽慰道：“没事，我在用法则祛毒呢。就是短期不能使用任何技能，要麻烦你们了。”
在自己身体里施展法则？法则破坏力极强，而脏器和肌肉又太过脆弱，想要在祛毒的过程中最大程度减少损失，需要精密的操作，就像是在豆腐上绣花而豆腐不破！没人敢如此乱来吧？！
且不说被属下抬回去的江花火，回到与镜对谈这边。他看着好友列表里唯一的生灵玩家名字，摇头道：“明明加了好友了，连多聊聊天都不行吗？中国人就是不懂得慢节奏生活。”
起风了。
树叶簌簌落下，在地上摔成粉碎，一时之间仿佛扬起了雪花。这片森林早就被毒素侵染，形成无机物，存留的生命从头到尾只有与镜对谈一人。他的孤独，想必还要持续好久，直到有个能和他呼吸同样空气的人出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