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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转化

    章回把网拽上来,又是空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再次把网扔下去。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章回说:“让她说实话。”

    我说:“逼供?”

    章回说:“周老大,我知道你是个文人,下不去手,尤其对女人,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不管她是什么东西,今天晚上我都要撬开她的嘴。”

    我说:“如果她没有恶意呢?”

    章回说:“无论如何,她必须实话实说。”

    我说:“走,我去看看她。”

    章回收起了网,然后拎着射钉枪,带我走向了悍马车。

    我说:“你为什么把她锁在车里?”

    章回说:“如果她是类人,绳子能绑住吗?万一她会缩骨术,很容易就逃脱了。这个车只要一锁,就是一个禁闭室,她变成蚂蚁都爬不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把车门打开了。

    我拉开车门,看见米豆坐在后座上,低低垂着脑袋,头发挡住了脸。

    我在她旁边坐下来,问:“米豆,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不说话。

    我说:“你回来之后对我们讲的,都是谎言?”

    她不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不说话。

    我说:“你们被类人困在陷阱里,那是假的?”

    她不说话。

    我说:“最早你们出现在视频中就是个骗局?”

    她不说话。

    我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这次回来是和天外人有关,还是和类人有关?”

    她依然不说话。

    章回说:“周老大,你回去吧,我和她单独谈谈。”

    我看了看米豆的黑发,轻声说:“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你知道我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撑不住的。”

    她还是不说话。

    我下了车,关上车门,走回了帐篷。

    浆汁儿、孟小帅、白欣欣都在等着我。

    我说:“今天章回捞到了一条大鱼。”

    白欣欣说:“在哪儿?”

    我说:“在孟小帅的车上。”

    白欣欣说:“你说那个米豆啊!”

    我说:“你们怎么看?”

    白欣欣说:“凭一行脚印就断定人家是敌人?”

    我说:“如果她不是,她为什么不解释?”

    白欣欣说:“她解释了,章回那暴脾气根本不听!”

    我说:“她怎么解释的?”

    白欣欣说:“她说她很可能就是在一公里远的地方醒过来的。”

    我说:“她不是说她走了两天吗?”

    白欣欣说:“一会儿100年前一会儿一百年后的,她的大脑肯定凌乱了呗。”

    我看了看孟小帅:“你觉得呢?”

    孟小帅说:“我也感觉她没什么问题。”

    我又看了看浆汁儿:“你呢?”

    浆汁儿说:“她肯定有问题。我早说过了,她不再是过去那个米豆了。”

    白欣欣说:“我无所谓。你们要是把她杀了,还能节省一些饼干呢。”

    大约两个钟头之后,章回回来了,他的手上有血。

    孟小帅递给他一包面巾纸。

    我说:“你的手怎么了?”

    章回说:“她的。”

    我说:“她的?”

    章回说:“准确地说,是她和勺子的。”

    我说:“怎么样?”

    章回说:“她招了。”

    我说:“她招什么了?”

    章回接过面巾纸擦了擦手,说:“她是个类人。”

    我说:“她怎么可能是类人!当时她和勺子、大物被类人困在陷阱里,还是我们把他们救出来的!”

    章回坐下来,说:“周老大,正像你说的,所有进入罗布泊的人,都是被命运安排的。他们和我们一样,身上流着类人的血统。所以,当时令狐山没有杀他们,只是把他们关在了陷阱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我说:“既然她和我们一样,你为什么还要关着她?”

    章回摇了摇头,说:“她已经转化了……”

    勺子和米豆驾车离开,在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婴孩,他们也没有去100年之后,那都是米豆编造的。

    他们开着开着,突然听见有人拍打车顶,米豆吓得一缩脖子:“这是谁啊!”

    勺子把车停下来,拉开车门,打算下车查看。

    米豆预感不妙,喊了声:“别下去!”

    勺子已经被车顶那个人扑倒了。

    米豆跳下车,绕着车头跑过去,竟然又看见三个活物从沙子下爬出来,他们是类人!米豆撒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被类人控制住了……

    他们被类人捆绑了,还被蒙上了眼睛,他们在沙漠上奔走了几个钟头,终于进入了一个古墓。

    古墓里点着火把,“噼噼啪啪”地响着。

    勺子和米豆跪在地上。

    英俊的令狐山坐在他们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勺子看着令狐山,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沮丧。

    米豆说:“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抓我们啊!”

    令狐山说:“我们是敌对关系。”

    米豆说:“我们手无寸铁,对你们有什么威胁啊!我们只想回家。”

    令狐山说:“只要你们一离开,就对我们形成了威胁,因此,我们是不会让你们回家的。”

    米豆说:“那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令狐山说:“你们只能死在罗布泊上。”

    米豆看了看勺子,勺子痛苦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米豆说:“求求你,留我们一条命吧,你让我们做牛做马都行!”

    令狐山摇了摇头,说:“我们类人从来都反对奴隶制。”

    说着,他站起身来:“不过,你们有一个选择。”

    米豆不说话,勺子也不说话,都死死盯着令狐山。

    令狐山说:“你们可以转化成类人,愿意吗?”

    勺子哆哆嗦嗦地说:“愿意!”

    米豆说:“我也愿意!”

    令狐山说:“不过,你俩只能有一个人被转化,因为这个人需要用三天时间喝掉另一个人身上的血……”

    米豆瞪大了眼睛,她慢慢转过头去看了看勺子,勺子也看了看他。接着,两个人都把目光移开了。

    令狐山说:“你们商量一下,要么现在两个人一起死,要么有个人主动做出牺牲,献出自己的血,让另一个人活下去。”

    勺子和米豆都沉默着。

    令狐山说:“我理解,很难做出选择。这样吧,你们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赢了谁转化,就一把,如果你们出的一样,那就说明你们的命不好,必须一起死。”

    又过了一两分钟,勺子说话了,声音很小,依然哆哆嗦嗦的:“米豆,我们认识多久了?”

    米豆说:“4年了。”

    勺子说:“我们做情人多久了?”

    米豆说:“也4年了。”

    勺子突然哽咽了:“不管谁活谁死,我们都会很孤单。我们一起走吧!”

    米豆的眼圈也湿了,她使劲点了点头。

    勺子说:“我们都出石头。”

    米豆哭着说:“好的。”

    令狐山说:“商量好了?我们开始吧。”

    一个类人走过来,把他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令狐山说:“石头——剪子——布!”

    勺子和米豆的手同时伸出来。

    他们都是诈骗犯。

    勺子出的是布,米豆出的是剪子。

    两个人互相看着,似乎都愣住了。

    令狐山说:“好了,结果出来了。”

    他一挥手,两个类人就把勺子拖出去了,勺子大声喊着:“米豆!下辈子再见!”

    米豆眨巴着眼睛,似乎呆住了。

    接下来,类人为米豆松了绑。

    当天晚上,令狐山带着她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一大片枯死的胡杨中。有三个类人跟着他们。

    在月光下看,那片胡杨很像太阳墓。他们来到一圈圈胡杨正中央,在四周点起了火把。

    这些胡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有的立着,有的躺着,整个树林就像一个曾经很华丽的房子,现在门没了,窗户没了,屋顶没了,四面阴风阵阵。

    令狐山跪在地上,对着地下喃喃自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直持续了半个钟头,令狐山终于站起来,把米豆拉到了他祷告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她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然后把血滴在了地上。

    接着,那三个类人突然开始跳起来,唱起来。

    令狐山继续祷告。

    米豆完全傻了。

    那三个类人的姿势很难看,有点类似韩国那个大叔的骑马舞。米豆也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似乎是咒语,她只听懂了一句:“……北斗星掉下来……”

    仪式完成之后,米豆回到了古墓。

    勺子是第二天被杀掉的。米豆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刑场在地面之上。

    类人像杀猪一样,把勺子绑在一根悬空的胡杨木上,然后用一根长长的铁钎子捅进勺子的脖子,下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盆,专门接血……

    勺子十几分钟之后才彻底死去,类人把尸体扛走了,到沙漠上去埋了。

    从此之后的三天,米豆再没有吃过食物,每天只喝勺子的血……

    章回说:“现在,米豆已经彻底转化成一个类人了。”

    我想了一会儿才说:“她回来干什么?”

    章回说:“受令狐山指派,回来探探我们的情况。”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放了她吧。”

    章回说:“不行,我们得让她带着我们去找令狐山!”

    我说:“找令狐山干什么?”

    章回说:“现在那张画在令狐山手里!”

第四十六章:她有罪没罪?

    烧掉那张画,现在是我们全部的希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它怎么可能落到令狐山手里呢?

    章回说:“米豆被转化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离开罗布泊,去找那张画……”

    我说:“等等。令狐山怎么知道那张画的秘密?”

    章回说:“不清楚,我猜是季风无意中泄露的。”

    我说:“令狐山为什么要找那张画?”

    章回说:“他不想让我们烧掉它,他希望**地永远存在,这是他们类人的屏障。”

    我说:“类人有办法离开罗布泊?”

    章回说:“令狐山一直在骗我们,那个太阳墓塌了,还有另外的神秘通道。”

    我说:“这个人年龄不大,心机太深了。”

    章回说:“你们猜,谁拿着那张画?”

    我想了想说:“小5?”

    章回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昨天夜里,米豆说梦话,我听见了。”

    章回说:“小5和碧碧一直住在若羌,等着下一次进入罗布泊。那张画一直由碧碧拿着,不过,最后还是被米豆偷走了……”

    我说:“她记得路吗?”

    章回说:“她说她被蒙着眼睛,但是我觉得她在撒谎,不论我怎么问,她死活都说她不知道路,现在我们就卡在这儿。”

    我说:“她这不是坦白,而是给我们报丧来了……”

    章回说:“周老大你放心,天亮之前,我肯定让她说出来。”

    我说:“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章回说:“我不会伤害她致命部位的。”

    孟小帅说:“章回,你结婚之后不会打老婆吧?”

    章回喝了一口水,对我说:“我去了。”说完他就朝外走。

    浆汁儿突然喊了声:“章回!”

    章回回过头来。

    浆汁儿说:“你不能再折磨她了。”

    章回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浆汁儿看了看大伙儿,眼圈儿湿润着说:“我们有什么权利这么折磨一个人?她犯了什么错?”

    章回说:“她不说出那条通道,我们就得死在这儿。”

    浆汁儿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章回说:“浆汁儿,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啊?”

    浆汁儿说:“我们都是女人,我看不下去。”

    章回说:“她偷走了那张画,就是要把我们置于死地,你还同情她?”

    浆汁儿说:“也许她并不知情,只是服从令狐山的命令。”

    章回说:“她还害死了她的情人,并且喝了他的血。”

    浆汁儿说:“当时他们两个人商量一起出石头,可是她出了剪子,你说谁在害谁?”

    章回说:“你幼稚了,她太了解勺子的自私了,她肯定早就想到他会出布,所以才出了剪子!而勺子这次偏偏没有自私,他认为对方也许会牺牲自己,出剪子,所以他主动出了布……”

    浆汁儿说:“你别绕了,我已经晕了——不管他们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都属于道德范畴!大哥,凶手不是她,凶手是令狐山!”

    章回说:“她现在是类人,类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浆汁儿说:“那是她的意愿吗?她曾经和我们一样,是个人!她是被强迫转化的!”

    章回说:“你是说,她不是我们的敌人?那她来我们营地干什么?”

    浆汁儿说:“她来我们营地之后,除了睡了一觉,她干什么了?”

    章回说:“如果有机会,她会干掉我们所有人。”

    浆汁儿说:“你这是假设!你这是莫须有!”

    章回说:“好吧,就算她没有任何错,在变成类人之前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个诈,骗,犯!”

    浆汁儿说:“就算她是诈骗犯,我们有权利囚禁她吗?我们有权利给她上酷刑吗?”

    章回摊了摊手,说:“我不是个刽子手,我只是为了大家。”

    大家都看我。

    老实说,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人类总结了几千年的行为标准已经失效,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也不知道了。没有准绳。

    我说:“章回,不要再折磨她了。我们关着她,让她明白一个事实,我们出不去,她也活不了。看看她会不会回心转意。”

    章回说:“没问题。”

    这天晚上,章回站岗。

    我睡不着,走出了帐篷。

    如果说罗布泊的白天是火,夜晚就是冰。我甚至披上了一件红色灰纹冲锋衣。

    现在,浆汁儿睡一个帐篷,孟小帅睡一个帐篷,白欣欣睡一个帐篷。

    浆汁儿和章回辩论完之后,回到帐篷还哭了一场,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委屈,还是觉得米豆可怜。

    米豆在车里,车里黑糊糊的。

    不知道她是在睡着,还在在朝外窥视。

    章回在车附近转悠着。

    我朝他走了过去。

    章回低声说:“周老大,你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来问问,她吃东西了吗?”

    章回说:“给了,一次给她4块饼干,比我们待遇都好。”

    我说:“她……解手怎么办?”

    章回说:“周老大,你太操心了,我们又不是托儿所的阿姨!”

    我说:“总不能不让人家解手啊。”

    章回说:“我和她说好了,她想上厕所的话就把车灯打开,我就来了。”

    我说:“你一个男的带她上厕所,方便吗?”

    章回说:“她只能将就点了,我们又没有女警察。”

    我说:“要不叫浆汁儿或者孟小帅陪她?”

    章回说:“她们看得住她吗?她现在是个类人,说不定钻进沙子就不见了。”

    我说:“你不提醒我,我总想不到她是个异类。”

    章回说:“如果她坚持不说,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说:“只有一条路了,让她带我们去找令狐山。”

    章回说:“我们早晚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我回到帐篷前,坐下来。

    空气很凉,我大口大口地吸着。

    月亮挂在天上,圆圆的,白白的,中间没有一丝阴影。我不确定它是真正的月亮,还是那个神奇的飞行物。

    没关系了。

    我开始琢磨死亡,就像我要去见一个陌生人,提前预习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得死。但是我从来没想到,我的终点会截止在西北这片荒凉的大漠上。

    最痛苦的死法就是被判了死刑,但是迟迟得不到处决,就像我们现在。

    我一直坚信,人死了后,意识并不会消失,就像梦里的那种状态。那时候,我们不需要穿衣了,不需要吃饭了,真正变成了永恒。

    如果真有下辈子呢?

    我希望做人,而且还做个男人。

    如果老天觉得我这辈子不够善良,非要让我变成一种动物,那我就做一只麻雀吧。它们不凶狠,善于逃生,而且拥有无边无际的蓝天。

    风吹过来,扑到我的脸上,很疼。

    我仔细品咂着它的力道,这是活着的感受。过不了多久,我会躺下来,那时候我的身体就不再有知觉了,变成一堆只占有空间不占有时间的东西。

    沙子在沙子上移动着,似乎在窃窃私语,筹划着怎么把我掩埋。

    我使劲撸了一把脸,好像在告诉它们,我还活着,我还在喘气。

    它们继续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根本不在意我。我经历过几个亲人的死亡,有个心得,当一个人死到临头的时候,带走他的那种东西就不再掩饰了……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暗暗告诉自己——你不能轻言放弃,你应该做个强者!

    可是,四下看看,我竟然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早晨,我被一阵声音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听见了令狐山的声音!

    章回大声喝道:“你站住!”

    令狐山说:“我来找人。”

    我一下就爬了起来,浆汁儿也醒了,她惊讶地说:“令狐山?”

    我没说话,一步就跨出了帐篷,果然,令狐山来了。

    他竟然是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t恤,军绿色长裤,一双旅游鞋上全是沙子,辨不出颜色了。那头棕色长发似乎更浓密了,胡子也长了出来,满脸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他的皮肤依然白皙。

    章回站在离令狐山七八步远的地方,用射钉枪对着他。

    令狐山看见我出来了,朝我笑着摆了摆手。

    我说:“令狐山,你来找米豆吗?”

    令狐山说:“我来找你。”

    我说:“你找我干什么?”

    令狐山说:“我来谈判。”

    我说:“你不怕你有来无回?”

    令狐山说:“为什么我会有来无回?”

    浆汁儿走出来了,她站在了我的旁边,愤怒地说:“你设机关,杀了吴珉!”

    令狐山很严肃地说:“你们入室抢劫,却反过来抱怨事主不该在家里布置陷阱?天下没这个理啊!”

    我说:“先不说这个,你想怎么谈?”

    令狐山说:“我走了半宿,不能给我一瓶水吗?”

    我回到帐篷里,拿出一瓶水,扔给了他。他伸手去接,没有接着,那瓶矿泉水掉在了沙子上。他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沙子,然后拧开,喝了几口,说:“我要把米豆带走。”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被我们关着?”

    令狐山说:“按照约定,她昨天就该回到我们身边的。”

    我说:“你觉得我们会放了她?”

    令狐山说:“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说:“什么东西?”

    令狐山说:“那张羊皮纸的画。”

第四十七章:四人同行

    令狐山要用那张画交换米豆!

    我愣了愣,问他:“你带来了?”

    令狐山说:“这么远的路,你觉得我会跑回去再拿一趟吗?”

    我说:“你拿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令狐山说:“不在我身上。”

    我说:“它在哪儿?”

    令狐山说:“我埋在了附近的沙漠上。我要你们先放人。”

    我说:“不可能。”

    令狐山说:“如果我交给你们,你们肯定会杀了我们。你们先放人。”

    我说:“你交出那张画,我们才会放人。”

    令狐山说:“那我这一夜的路就算白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章回说:“你信不信我一枪钉死你?”

    令狐山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笑了:“钉死我,你们就永远都找不着那张画了……”

    我说:“你等等。”

    令狐山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说:“我们放了人,你带走,然后呢?我们去哪儿找到那张画?”

    令狐山说:“我会带你们去找。你们只能派两个人,而且不能带武器。”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身上没带着武器?”

    令狐山张开双臂,说:“你们可以搜。”

    我走过去,摸遍了他的全身,果然没有任何金属物品。

    这时候,白欣欣和孟小帅都走出了帐篷。

    我后退了几步,说:“你原地别动,我们要商量一下。”

    令狐山说:“随你们。”

    我和浆汁儿走到了孟小帅和白欣欣旁边,章回也退了回来。

    我低声说:“你们怎么看?”

    章回说:“有诈。”

    我说:“为什么?”

    章回说:“对于他来说,米豆没那么重要。”

    孟小帅说:“嗯,他既然派人去那么远的若羌偷画,不可能这么轻易送给我们。”

    白欣欣说:“说不定他喜欢米豆呢。”

    浆汁儿说:“那季风呢?”

    孟小帅说:“对了,季风去哪儿了?”

    我说:“不知道。”

    孟小帅说:“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没人说话。

    过了半天我才说:“米豆不开口,我们留着她也没用,每顿饭还要给她4块饼干,也许我们应该碰碰运气。”

    章回说:“她怎么会没用?她知道出去的路!”

    我说:“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们吗?”

    章回看了看浆汁儿,然后压低声音说:“一个人的身体承受力是有极限的……”

    我说:“章回,说真的,我的良心受不了。就算我自己死掉,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女人活着下地狱。”

    章回说:“反正,如果这次上当了,我们就鸡飞蛋打了。”

    我说:“我再跟令狐山谈谈。”

    接着,我带着章回走到了令狐山跟前。

    我说:“令狐山,你为什么要把那张画交给我们?”

    令狐山说:“我说了,换回米豆。”

    我说:“她没那么重要。”

    令狐山说:“她很重要。”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我们有规矩。”

    我说:“什么规矩?”

    令狐山说:“我是类人的头领,我必须誓死保护每一个由人类转化过来的类人,不然我就没有资格继续做头领了。”

    这句话让我相信他了。

    我看了看章回,章回盯着令狐山,似乎在努力琢磨这句话的真假。

    我说:“你既然派人去偷那张画,那么你一定知道它的秘密了?”

    令狐山说:“我知道。”

    我说:“你知道什么?”

    令狐山反问我:“你们知道什么?”

    我说:“它算是你交换人质的条件,你应该告诉我们它的价值,而不是我们来告诉你,对吧?”

    令狐山说:“好吧——只要烧了它,这个湖就不存在了。这个湖不存在了,**地也就不存在了。”

    我说:“你从哪儿知道的?”

    令狐山说:“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说法,我从来没有当过真,直到那天我偶尔听季风说起来,营救你们的那些人在沙漠上捡到了一张画,我才确定这个传闻是真的。”

    我说:“季风呢?”

    令狐山很坦荡:“我把她软禁了。”

    我说:“为什么要软禁她?”

    令狐山说:“我对她讲了这张画的秘密,她从我身边偷走了它,想回来送给你们,被我抓到了。”

    我说:“你会怎么处置她?”

    令狐山说:“周老大,你放心吧,我们只是家庭内部的矛盾。”

    我说:“家庭暴力是违法的。”

    令狐山说:“如果没有家庭暴力,就会出现家庭暴乱。我们谈正事吧。”

    我说:“**地不存在了,你们不会感到威胁吗?”

    令狐山说:“我想通了,其实不需要邪恶力量帮忙,罗布泊本身就是一片巨大的**地,只要走进来,很难走出去。”

    我说:“你不怕我们走出去之后,把你们捅出来?”

    令狐山说:“那确实不是我所希望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们一句实话——就算**地不存在了,你们也不可能走出去。你们剩下的汽油,都不够你们走出罗布泊湖心的。”

    我冷不丁地说:“你知道还有出去的通道。”

    令狐山说:“有一条。”

    我说:“如果我们抓住你,逼着你给我们带路呢?”

    令狐山说:“既然你们到现在还需要我带路,就说明米豆并没有告诉你们。她不说,你们觉得我会说吗?”

    章回说:“我们对女人不忍下手,对你就不一样了。”

    令狐山说:“你们会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吗?很遗憾,你们都没有那些折磨人的设备!但是,只要我们说了,我们必定要遭受十八层地狱的折磨!”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类人有类人的法则。”

    我说:“既然我们得到那张画也不可能走出去,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交换?”

    令狐山说:“这就要你们权衡了。你们销毁了**地,然后去找出路,也有可能遇到救援,不过那种机会不超过万分之一。就这样。”

    我想了想,说:“同意。”

    章回看了看我。

    令狐山看了看章回,又看了看我。

    我说:“同意!”

    令狐山说:“好哇,把米豆给我带过来。”

    我朝章回使了个眼色,章回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在问:“你确定?”

    我说:“去。”

    章回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米豆带了过来。

    我发现,米豆脸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洇出红红的血迹。

    令狐山说:“米豆,你没事吧?”

    米豆说:“我没事儿。谢谢你能来。”

    令狐山说:“你的头怎么了?”

    米豆说:“我自己撞的。”

    令狐山说:“为什么?”

    米豆说:“我不想活了。”

    我说:“章回给你包扎的?”

    米豆说:“嗯。”

    令狐山说:“走吧,我们回家。”

    然后,他看了看我:“我们走吧。”

    我对章回说:“你把射钉枪放下,跟我去。”

    章回走到了浆汁儿、孟小帅、白欣欣跟前,白欣欣伸出手想接过射钉枪,章回没给他,而是交到了孟小帅的手上。

    令狐山和米豆走在前面,我和章回走在后面。

    我说:“多远?”

    令狐山说:“不远。”

    接着,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默默朝前走。

    十几分钟之后,我回头看了看,浆汁儿、孟小帅和白欣欣在营地望着我们,他们、帐篷和车都变得很小很小了。

    章回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朝四周的沙地看了看。

    令狐山和米豆也停下来,令狐山说:“走啊。”

    章回说:“你是不是把手下藏在沙子下面了?”

    令狐山说:“我是个讲规矩的人。用人类的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章回并不信任他,他冷笑了一下,说:“这个鬼地方本来就不成方圆。”

    令狐山说:“你们放心吧,只有我一个人,那几个兄弟都在看管季风。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那我们就走了。”

    我说:“你明确告诉我们,还有多远?”

    令狐山说:“半公里。”

    我对章回说:“走。”

    果然,走出了半公里,令狐山在一个沙丘前停下来。并没有其他类人出现。

    他在沙丘下挖了挖,真的拿出了那张羊皮纸的画,走过来递给了我。

    我第一次见到这张画,周边很不规则,画已经褪色,很像出自幼儿园小朋友之手,他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湖,在湖边画了很多绿草,还画了一只鸟,麻褐色,画得跟鸭子一样丑……

    令狐山说:“你们清楚该怎么做。我们走了,祝你们好运气。”

    我说:“等等!”

    令狐山说:“还有什么事?”

    我说:“我想告诉你,孟小帅和吴珉曾经回到过100年前,他们在一个山洞里看到了你的前世。”

    令狐山愣了一下:“哪里的山洞?”

    我说:“陕西井镇,郊外的野山上。”

    令狐山突然笑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

    令狐山淡淡地说:“那不是我的前世,那就是我。”

第四十八章:我们把画烧掉了!

    孟小帅和吴珉在100年前撞见了令狐山,他却说,那不是他的前世,那就是他!

    我愣了半天才说话:“你们类人……长生不老?”

    令狐山说:“只要是生命,没有长生不老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有的长寿,有的短命,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很遗憾,你们就是短命的。再见了。”

    说完,他就带着米豆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艰难的背影,忽然感到有些悲怆——我们一直赞美胡杨,赞美芨芨草,赞美骆驼刺……其实,类人才是真正顽强的!在这个鬼地方,胡杨死去了,芨芨草死去了,骆驼刺死去了,而他们却活着!他们没有任何科技的保障,没有受到大自然的恩泽,千百年来,他们与天斗,与地斗,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章回说:“我们走吧。”

    我回过神来,令狐山和米豆已经变成两个小黑点了。

    我说:“走吧……”

    我们回到了营地,浆汁儿、孟小帅和白欣欣看到我拿回来了那张画,立刻围上来观看。

    浆汁儿有点不自信地问:“烧了它,这个湖真的就不存在了?我们真的就能走出去了?”

    我说:“没错儿。”

    浆汁儿说:“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我说:“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有一件是靠谱的吗?”

    她就不说话了。

    我说:“章回,给我打火机。”

    章回说:“我来烧吧。”

    我说:“好的。”

    我和章回拿着这张画,慢慢走向了湖边。

    浆汁儿、孟小帅和白欣欣也跟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紧张。

    我们在离湖边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章回打着了打火机,然后看了看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浆汁儿说:“等我拍一下!”

    说完,她掏出了手机,对准了章回手里的画,还有不远处的那个湖。

    我说:“烧吧,生死就看这一把了。”

    章回把打火机一点点凑近了那张画。

    我紧紧盯着那个湖。直觉告诉我,它不会就这么乖顺地消失……

    果然,湖面忽然响了一声:“哗啦!”

    章回的手抖了一下,立刻朝湖面看过去。

    一个婴孩从湖里冒出了脑袋,爬上岸,像个小狗一样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朝我们看过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偷走黑匣子的那个小孩。他坐在岸边,一下下朝我们扬着水,很淘气的样子。

    我们相距十几米,他扬不到我们,似乎在逗我们玩儿。

    章回说:“继续吗?”

    我说:“烧!”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章回手里的打火机已经灭了,他开始打:“啪嗒!啪嗒!啪嗒!……”

    我有点急了:“是不是没气儿了?”

    章回说:“怪了,打火机好像进水了!”

    我又朝那个婴孩望过去,他依然在看着我们,一下下扬着水。

    我接过章回的打火机摸了摸,果然,打火机湿漉漉的。

    我忽然不寒而栗了。

    我回头大声对白欣欣说:“白欣欣,打火机!”

    白欣欣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了我:“我这个是干的。”

    我打了几下,依然打不着。

    白欣欣说:“不可能啊,我刚才还用过!”

    我摸了摸这只打火机,低声说:“它也进水了……”

    章回二话不说,从孟小帅手里夺过射钉枪,大步走向了那个婴孩。那个婴孩并没有逃走,他还是看着我们,一下下扬着水。

    章回走到他跟前,用射钉枪对准了他的脑门。

    他似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都不看,还在扬着水,而且很调皮地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咯……”

    章回开枪了。

    这是他拿到射钉枪之后,第一次开枪。

    “啪!”

    声音并不大,就像一只锤子敲在了一颗钉子上。

    那个婴孩的脑袋朝后仰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倒下去。一颗钉子钉进了他的额头上,那颗钉子足足有一寸长,钉进了一大半,几乎只剩下了钉帽,并没看到出血。他伸手摸了摸,好像想把它拔出来,可是拔了几下,钉子纹丝不动。他慢慢把脸转向了章回,盯住了那支射钉枪。

    章回后退了几步,端着射钉枪观察他。

    他终于转过身,“刺溜”一下钻进湖里,不见了。他带走了那颗钉子。

    章回走过来,说:“奇怪了,这种东西杀不死!”

    白欣欣说:“是不是得找到他的死穴啊。”

    章回说:“那是电游!”

    浆汁儿说:“他不会带更多小孩爬出来吧?”

    我说:“赶紧烧了这张画!你们谁还有打火机?”

    章回说:“我没有了。”

    白欣欣说:“我也没有了。”

    我说:“去车上和帐篷里找找。”

    我们找了每个应该找的地方,竟然没找到一只能用的打火机!我们一直在关注食物和水,却忽略了火!如果饼干吃没了,真的捞到了鱼,没有火怎么吃?

    天气快速热起来。

    我们把两只莫名其妙浸了水的打火机放在沙子上,等着它们被晒干。

    科学家说,太阳离地球1.5亿公里,但是,太阳离罗布泊好像只有1公里。很快它们就会被晒干,接着就会被晒爆。我们必须在它们被晒爆之前,把它们打着,把画烧掉。

    每过几秒钟,章回就把打火机拿起来试一试:“啪嗒!啪嗒!……”

    白欣欣说:“你再打,一会儿没火石了!”

    湖面一直平静,不见那个被钉了钉子的婴孩爬出来。

    终于,章回“啪嗒”一下把打火机打着了!他一边用手挡着风一边说:“快快快!”

    白欣欣手忙脚乱地拿起那张画,凑近了打火机……

    我再次盯住了那个湖。

    那张画终于被点着了!

    它被晒得干干的,都变得有点脆了,很容易燃烧。那些绿草迅速变成了灰,那只像鸭子一样的鸟迅速变成了灰,那个圆溜溜的湖迅速变成了灰……

    整张画都变成了灰。

    那个湖依然存在。

    湖边那些植物依然存在。

    我们5个人呆呆地看着它,都不说话。

    一阵风吹过来,那些纸灰四下舞动,最后被刮走了……

    章回第一个说话了:“那个令狐山骗了我们,这是一张假画。”

    快进入9月份了。

    这天下午,艾尼江给碧碧打来了电话:“我们明天出发,进入罗布泊!”

    小5一下激动起来:“总共多少人?”

    艾尼江说:“加上你们总共24个,7辆车。有向导,司机,医生,后勤保障……”

    小5说:“逗豆他们不去吗?”

    艾尼江说:“他们去,只是换了个摄像师,竹子不去了。”

    小5说:“太好了!”

    艾尼江说:“明天,你们就在宾馆等着,我们到了后,接上你们一起走。”

    小5说:“好嘞!”

    放下电话,小5手舞足蹈地说:“明天我们就出发了!”

    碧碧似乎并不激动,他侧着耳朵在听着什么。

    小5说:“你怎么了?”

    碧碧说:“你们女人的耳朵只会听喜讯,从来听不见危险。”

    小5说:“哪有危险啊!”

    碧碧说:“我感觉卫生间有动静……”

    小5说:“那个女人已经把画偷走了,她还回来干什么?”

    碧碧说:“说不准。”

    小5拿起ipad搜了搜,说:“她肯定到了罗布泊,你看没信号了……”

    碧碧说:“她也可能关机了,现在就藏在卫生间里。”

    小5说:“你又吓我!”

    碧碧站起来,慢慢走进卫生间,检查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走出来,拉开衣柜看了看,里面只挂着两件睡衣。

    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愤愤地说:“这个女人好坏,害得我不敢用卫生间!”

    小5说:“你只需要那个镜子,搬出来就行了啊!”

    若羌的最后一夜,小5又住在了碧碧的房间里。

    这次,碧碧睡床,小5睡沙发了。不是小5提出来的,而是碧碧提出来的。

    小5皮实,就算睡地板,她也照样睡得像猪一样。

    刚刚关了灯,小5就听见碧碧轻轻地“嘘”了一声。

    小5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又怎么了?”

    碧碧不说话。

    小5也不敢说话,使劲听。

    过了好半天,碧碧才说:“过去了。”

    小5说:“谁过去了?”

    碧碧说:“有个人,刚刚从走廊走过去了。”

    小5说:“我怎么没听见?你产生幻觉了吧!”

    碧碧说:“笑话。我告诉你,这个人是个男的,穿着一双皮鞋,一只钉着铁掌,一只没有。他肯定心里有鬼,走路蹑手蹑脚,不过他只是从我们门口经过,停在了旁边那个门口,听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小5说:“旁边是我的房间啊!”

    碧碧说:“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小5问碧碧:“哎,你多久没碰那种东西了?”

    碧碧说:“什么?”

    小5说:“药。”

    碧碧说:“你还说呢,我恨死那个周作家了,自从他上次告了密,我再都没碰过……你什么意思啊?”

    小5说:“我只是关心你……”

    碧碧说:“不要虚情假意了,我知道,你怀疑我是毒瘾发作才变得这么疑神疑鬼,对吗?我已经戒掉了,没瘾了。”

    小5说:“真的?那我该恭喜你。”

    碧碧说:“我才不要你恭喜。”

    第二天,两个人退了房,拎着行李来到宾馆门口的马路上,等候救援车队到来。

    阳光明媚,天蓝如洗,很好的天气。

    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车队终于来了。4辆越野车,3辆皮卡,看上去浩浩荡荡。

    艾尼江坐在最前面的越野车里,他从车窗伸出胳膊,朝小5和碧碧挥动着。

    小5也使劲摆手。

    碧碧在她旁边说:“小5,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那张画还在我这儿。”

    小5回过头来,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现在才说!”

    碧碧说:“我担心她没有离开,而你口无遮拦,给我说漏了。”

    小5说:“她偷走的那张是……”

    碧碧狡猾地笑了:“那是我在裱画店仿制的。”

第四十九章:沙漠的隔壁还是沙漠

    那张画变成了灰烬,被风带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个湖依然卧在炽热的罗布泊上,闪着粼粼的波光。

    那些植物静静竖立,好像众多没有五官的生命,正在注视着我们。

    没人说话,大家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中。

    白欣欣突然对我和章回吼起来:“你俩没长眼睛吗?当时为什么不好好看看?竟然让他用一张假画把那个女人换走了,我们怎么办!”

    章回看了看白欣欣,说:“你不要叫唤了,我们之前都没见过那张画,你以为我们是书画鉴定专家吗?”

    我说:“当时,令狐山有三点说法让我相信了他,第一,他说他作为类人的头领,必须誓死保护由人类转化过来的类人,不然他就没有资格继续做头领了——这很像是真的。第二,他说他是通过季风才知道营救我们的那些人捡到了这张画。而且他承认,因为季风想偷走这张画,他把季风囚禁了——这绝对是真的。第三,他说类人有法则,不可以透露那条秘密通道的位置,不然他们就会受到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我觉得这也是真的。”

    白欣欣说:“什么都是真的,就他妈这张画是假的!”

    我说:“这张画是假的,那么有两种可能,一,令狐山骗了我们;二,碧碧骗了他们。”

    大家都愣了。

    白欣欣反应过来,反问我:“碧碧怎么知道这张画的秘密呢?”

    我说:“碧碧很善于推理,只要他发现有人盯上了这张画,立刻就会发挥他超长的嗅觉,闻出其中的反常。”

    浆汁儿说:“你的意思是,很可能碧碧用假画骗过了米豆,米豆把它拿回来之后,令狐山发现这张画并不是真的,所以才用它来跟我们换人质?”

    我说:“可能性很大。也许,他把米豆换回去,正是为了让她再去若羌,把真画偷回来。”

    浆汁儿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我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碧碧了,但愿他能守住那张画。”

    浆汁儿说:“我们只剩下最后两包饼干了……”

    我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几个队友——

    浆汁儿瘦了一圈,嘴唇干裂,面容憔悴。

    章回本来就瘦,看不出体态变化,只能看到他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两个颧骨高高地鼓出来,明显透出头骨的轮廓来。

    孟小帅跟浆汁儿一样瘦了很多,个子显得更高了,有些晃,她的嘴巴上长了很多泡,层层叠叠的,那是急火攻心。她的头发很凌乱,很暗淡,再没了初相见时的那种光泽。

    白欣欣瘦得最厉害,进入罗布泊的时候,他有80公斤,现在看上去顶多60公斤。他脖子上那条金链子不见了,海盗文身也好像跟着肌肉一起萎缩了……

    我看不到自己,我只能摸到满脸荒凉的胡子。

    我说:“从今天起,每个人每顿饭发两块饼干。”

    白欣欣说:“如果必须死,还不如……”

    我看了看他。

    他有些胆怯地避开了我的眼睛。

    我说:“还不如什么?说下去。”

    他低着头,半天才说:“反正都得死,还不如有人做出点牺牲……”

    我说:“你是说转化?”

    白欣欣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我说:“你希望谁做出牺牲?”

    白欣欣看了看浆汁儿和孟小帅,又把头低了下去。

    孟小帅说:“白欣欣,你是个禽兽。”

    白欣欣说:“我只是提个建议,我又没说我要喝你的血。”

    孟小帅说:“就算你让我喝你的血,你以为我会喝吗?爷嫌你脏!”

    我说:“大家都很虚弱,不要争吵了。我们为了活命一直在抗争,现在就算死了,也不是懦夫,我们对得起我们的这条命。”

    停了停,我又说:“况且,小5和碧碧并没有放弃我们,他们一定会再次进入罗布泊。从明天起,我们只做一件事——轮流用手机搜索他们。只要看到碧碧,对上话,第一句话就告诉他,烧掉那张画。”

    浆汁儿说:“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我说:“外面已经要跨入9月了,他们应该快来了。”

    一整天,大家都缩在帐篷里,熬时间。

    浆汁儿、孟小帅、白欣欣三个人明显体力不支了。在身体上,他们严重缺乏营养,在精神上,今天唯一的希望落空,他们失去了支柱。

    我知道,章回也到了极限。不过,他硬撑着。

    我自己也快不行了,四肢乏力,走路摇晃,头昏眼花耳鸣。

    傍晚的时候,我和浆汁儿待在帐篷里,她躺着,我坐着。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你是不是病了?”

    她声音黯哑地说:“就是虚。”

    我递给她一瓶水,说:“喝下去。”

    她摇了摇头,说:“喝不下了。”

    我的心里涌上了一阵悲凉。

    浆汁儿说:“周德东,你说我们是不是走到头了?”

    我说:“只要你还能这么问,就说明我们没有走到头。”

    她说:“你别装了,我看得出来,你也挺不住了。”

    我说:“我没问题,你也没问题,相信我。就算没有了体力,我们还有精神。你知道精神的力量有多伟大吗?我给你讲两个例子——有个心理学家,他用一个死囚做了个测试,他把死囚绑在案板上,蒙上双眼,一只手伸到隔壁去,告诉他,要给他放血,直到他死亡。 然后,心理学家在死囚的手臂上用刀尖点了一下,接着隔壁就传来了滴水的声音,很快,这个死囚就休克了,又过了一些时候,他渐渐停止了心跳。第二个例子——美国有个男孩在家里修车,千斤顶倒了,把那个男孩卡在了车身和车轮之间,转眼就要没命了。他的母亲发现之后,立刻冲过去,竟然用双手把越野车的一侧抬了起来,并且大声呼救。直到几分钟之后,邻居们赶到了,终于把她的儿子救了出来……我们要发掘精神的力量。”

    浆汁儿说:“你的头发变长了,胡子变长了,脸色变黑了,眉毛变重了,眼睛变大了,胳膊变瘦了……只有一点没有变,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

    浆汁儿说:“你的声音。大家都哑了,只有你的声音依然那么亮。”

    我说:“是吗?我自己听不出来。”

    浆汁儿说:“你还有力气给我唱歌吗?”

    我说:“有,只要你愿意付小费。”

    浆汁儿说:“嗯,那你给我唱首歌吧。”

    我拿过吉他,拨拉起来。我发现,我已经有点按不住琴弦了。

    我唱起来——

    ……

    我是一把刀

    城市是个鞘

    两旁有点拥挤

    教我生存的杂技

    前后有点敌意

    教我爱的意义

    我是一把刀

    城市是个鞘

    四周黑咕隆咚

    好像是母亲的*

    挺身无处可刺

    沉默才是刀子的个性

    亲爱的城市

    亲爱的城市

    我爱你的灯红酒绿

    我爱你满街的通俗美女

    我爱你的竞争,你的刺激

    我爱你的喧闹,你的神秘

    你让我变得更加真实

    唱完之后,我说:“这歌儿我写了很多年了,不怎么好听,不过它至少是你没听过的。”

    浆汁儿没说话。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又哭了。

    我说:“眼泪是水分,不要浪费它了。”

    浆汁儿说:“在这最后的时光,我听你唱歌,感觉真幸福。”

    我说:“等出去之后,我带你去唱ktv,刷夜。”

    浆汁儿说:“ktv……太遥远了。”

    我说:“不遥远啊,满大街都是。”

    浆汁儿说:“大街在哪儿呢?”

    我说:“大街在城市里啊。”

    浆汁儿说:“城市在哪儿呢?”

    我说:“城市在我们隔壁。”

    晚上,我站岗。

    实际上我感觉不需要再站岗了,但是我逼迫自己,必须做出一个样子。不然,其他几个人会觉得我们彻底放弃了,涣散了。

    我们可以放弃一切,但是不可能放弃生命。

    我拄着那把战刀,走到沙坡上,坐下来。

    月亮不明不白,夜风半遮半掩。

    想着我安慰浆汁儿的话,我自己都在黑暗中笑了。

    水的隔壁是草,人的隔壁是人,城市的隔壁是城市,沙漠的隔壁永远是沙漠。

    我很想在沙漠上躺下来,闭上眼睛睡去。

    但是,有一根理性的神经告诉我,你不能倒下去。你必须瞪大双眼,监督着这个貌似空无一人的世界。

    死神就在我的面前转悠着,等着把我带走。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接生婆。

    我甚至闻到了他喷出的气息,很像纸灰的味道。

    我就那么坐着,我知道我不是清醒的,但也不是睡着了,我说不清我进入了什么状态,总之很快乐,很愉悦。

    荒漠中,有个人影朝我走过来了。

    我没有提高警惕,我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反正我知道她不是敌人。

    果然,她越来越近了,我看见她穿一件红衬衫,蓝坎肩,头发很黑很长。

    她是衣舞。

    她走到我跟前,幽幽地说:“周老大,你还认识我吗?”

第五十章:亡者归来

    我愣愣地看着已经死去的衣舞,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

    她说:“应该由我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一直在这里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说:“我也一直在这里啊。”

    接下来,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说:“你看这空天旷地,也没什么娱乐,我们干点什么呢?我给你唱歌吧!”

    我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她就轻轻唱起来:“我把心给你了,你把它扔掉了。我的心空了,不再知道疼了。不会再安一颗了,其它都是石头了。只剩下躯壳了,没什么意思了,我选择离开了。你把你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了。月亮帮忙了,把你的脸照亮了。你安详地睡着了,跟我在梦里相遇了。我破涕为笑了,你不会再醒来了,永远在一起了——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奄奄黄昏后,魂去尸长留!……”

    第一次听她给我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很害怕,而这次我却感觉很美妙,如同天籁之音。

    唱完了,她说:“周德东啊,我一直在给你寄礼物,你呢,从来没给人家送过一次……”

    我说:“对这个……我不太在行。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我,很幸福地说:“你把你自己送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我说:“等我,很快就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就不见了。

    又有人朝我走过来了,他穿着灰色帽衫,头发快披肩了。那是号外和四眼。四眼竟然还认得我,跑过来“哈哧哈哧”舔我的脸。

    他和它都死了……

    现在,他们出现了。

    他们都是“过来人”,我觉得我应该问问那个世界的情况,好有点心理准备。

    我说:“号外……”

    他站在了我面前,笑吟吟地说:“周老大。”

    似乎每个死去的人都笑吟吟的,好像卸掉了所有的烦恼。

    我说:“你已经死了,怎么……又回来了?”

    号外说:“生和死都是梦,你很快就会醒了。”

    我说:“那个世界……怎么样?”

    号外说:“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你很快就会捅破它了。”

    我说:“我不想去……”

    号外笑着说:“可是你早晚都要来。”

    接着,他也迅速消隐了。

    又一个人出现了,一手拿着香梨一手拿着馕,都已经风干了。这个人我不认识。我顿时有些惊恐了。我知道现在陆续出现的都是死去的人,但是只要是熟悉的,我就不那么害怕。

    这个人慢慢走近了我,然后用标准的口音叫了声:“周老大。”

    竟然是徐尔戈!

    我呆呆地说:“你怎么变样了?”

    徐尔戈说:“我做过整容手术啊,现在才是我父母给我的样子。”

    我说:“噢……我去给你叫小帅吧?”

    徐尔戈说:“不用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说:“你放心吧。”

    徐尔戈笑着点点头,也离开了。

    我耐心等待下一个人出现。他竟然从我背后飘出来了,这个人是李兆!

    他和勺子、米豆、大物一起携带巨款进入了罗布泊,被同伙暗算,遇到了我们这个团队,没想到最后被类人害死了。

    他凑近我的脸,笑嘻嘻地说:“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吗?李兆?李桦?吴易沙?”

    我说:“那都是你在人间的名字,不重要了。”

    李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这个名字已经销户了。”

    我说:“你见到勺子和大物了吗?”

    李兆说:“见着了,只差米豆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远处还有两个人影,正是勺子和大物,我隐约看见他们在黑暗中朝我笑着。

    我说:“米豆转化成了类人。”

    李兆说:“那我要等上300年了……”

    我说:“什么意思?”

    李兆说:“动脑想一想吧……”

    然后,他就消隐了,勺子和大物一起不见了。

    接着,我又看到了那个警察张回。他并不开口说话,他黑着脸,似乎带着满腔的幽怨,飘到我的跟前看了看,然后就一点点消失在了黑暗中。当时,他和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几乎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我又看见了帕万和魏早。

    他们活着的时候在一起,死了之后依然在一起。

    帕万依然穿着那花衬衣,深蓝色夹克,军绿色裤子,棕色登山靴,背着他那只旧旧的瘪挎包。

    魏早走近我,说:“嗨,周老大!”

    我说:“魏早,你们好吗?”

    魏早抽了抽他的大鼻子,很不正经地笑了笑,亲昵地说:“周老大啊,别再抗争了,只要你一放手,就会摆脱罗布泊,摆脱困扰你的一切了。”

    我说:“我正在试着放手……”

    魏早说:“嗯,你会做到的!”

    然后,我看见了布布和一个陌生男人,我猜那应该是她的老公了。布布穿着最初那件迷彩服,短发。她老公面容不清,就像梦里一个打酱油的。

    布布哭得泪流满面,她飘到我的跟前,用凉凉的十指摸了摸我的脸,已经泣不成声。

    我说:“布布,大家都好好的,你哭什么?”

    布布抽噎着说:“瞧瞧你们,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布布使劲点着头:“是啊,马上就好了……”

    然后她拉着老公的手,一点点隐退了。

    随着他们的隐退,黄夕出现了。

    他跟我似乎并不亲近,他在黑暗中出现,远远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又在黑暗中消失。

    周志丹也来了。

    他走近我之后,我发现他的脸上挂着大悟大彻的表情。

    他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自己说道:“当时我位于西经90°18’30"南纬40°25’30",你们位于东经90°18’30"北纬40°25’30",相距公里……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说:“你,你说呢?”

    他笑了:“除了经线纬线,还有一条时间线……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时间线?”

    他继续说:“除了时间线,还有一条命运线!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说啊。”

    我说:“我说不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不见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感觉他的话里藏着很深的玄机。但是我想不透。

    是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又一个人出现了,她是死去的蒋梦溪。

    她那一头白发在黑夜中显得很阴森。

    这个女孩跟我一直不怎么熟,她并没有走近我,轻飘飘地走远了。

    接着我就看见了我父亲。

    千真万确,他就是我的父亲,他和母亲一起生养了我。

    可是,他以为他杀死了我,其实他杀死的是复制的我。他怎么都没想到,类人当场就把他处决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轻轻地叫了声我的小名:“红灯……”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自然地搓着手,支吾了一会儿,终于说出来:“很快我们就团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父亲,你不要记恨我……”

    我还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好像流泪了,声音颤颤地说:“我好孤独,你快来陪陪我吧……”

    我一直冷冷地看着他。

    他痛哭流涕地消失在了黑暗中,他的呼喊却留在了我的耳畔:红灯!红灯!红灯!……

    老丁出现了。他的个子太高了,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笑呵呵地弯下腰来,一字一顿地说:“老丁,深夜,在湖里,一口接一口喝水……”

    我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怎么都看不清。

    接着,他又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他凑近了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周德东,凌晨3点半,在营地附近,一口接一口地吞沙子……”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难道这就是我死前的举动?

    老丁的身影就迅速淡化了。

    在消失的过程中,他一直笑呵呵地重复着:“周德东,凌晨3点半,在营地附近,一口接一口地吞沙子……”

    马然而也出现了,他看到我之后,并不在意,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在营地附近碰到了我一样,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匆匆走了过去,嘴里嘀咕着:“我老板呢?你们谁看到我老板了?”

    他说的是鲁三国。

    都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在苦苦寻找他的“老板”?

    接下来还有谁?

    哦,白沙,微微,鲁三国。

    这三个人终于在另一个时空相聚了——白沙是微微的同居男友,鲁三国是微微的*人。鲁三国先死的,当时我被父亲用第七感控制了,在梦游状态下,开枪射杀了他。后来,微微死了,她是被湖边的节骨草害死的。再后来,白沙被章回咬掉了喉结,也死了……

    白沙和微微手拉着手,很幸福的样子。

    我看了看鲁三国,很心虚地问了一句:“鲁先生,你恨我吗?”

    鲁三国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我说:“明白什么?”

    鲁三国说:“人生如戏啊,都是导演安排的。”

    我说:“哦……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鲁三国说:“大团圆啊。”

    我说:“怎么个……大团圆?”

    鲁三国说:“你们和我们大团圆!”

    我傻了,如果我们和死去的队友大团圆,那就说明我们也死了……

    白沙,微微,鲁三国消失之后,米穗子孤单单地走过来。

    她在哭,哭得很凄惶。

    我说:“米穗子……”

    米穗子突然揪住了我,尖声叫道:“为什么你们把白沙和微微埋在一起了!”

    我惊恐万分:“对,对不起……”

    我话音刚落,她就倏然而逝,只留下一双愤怒的含泪的眼神。

    米穗子消失之后,宫本忍出现了。

    他走到我跟前,笑嘻嘻地说:“你看见那两盏车灯了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荒漠上,果然有两簇蓝幽幽的光亮!

    当时,宫本忍和白沙骑着摩托车从我们营地旁边路过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这两盏车灯!灯是白色的,光晕是蓝色的。我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决定叫住他们……

    没想到,我招来了麻烦……

    没想到,他们先于我们死在了罗布泊上……

    宫本忍说:“那就是我和白沙骑的摩托车,你叫住他们啊!”

    我说:“你不要骗我!那不是车灯,那是鬼火!”

    宫本忍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一边说一边朝那两簇鬼火呼喊起来:“嗨!嗨!我们在这儿!”

    那两簇鬼火果然停住了。

    过了会儿,它们朝我慢慢逼近过来。

    宫本忍笑着说:“你看,我过来了!”

    那两簇鬼火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惊恐。突然,那两簇鬼火一下就不见了,我转头寻找宫本忍,他也不见了。

    随后,吴珉出现了,他走到我面前,有些悲戚地说:“她还好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浆汁儿,赶紧说:“她很好!很好!”

    他摇了摇头,说:“她不好……”

    接着,他就朝远处离开了,嘴里始终嘀咕着:“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我不知道他是说浆汁儿人不好,还是说她现在的状态不好。

    就这样,他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感到无比孤独,很想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跟我聊聊天。可是,没人出现了,风刮过来,很冷。

    这些死去的人,该见的好像都见着了,还少谁呢?

    对了,我没看到郭美。

    为什么郭美没出现?噢,她没死,她是根本就不存在!

    过了很长时间,远处又出现了一个黑影,朝我慢慢走过来。

    这是哪个死去的队友?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终于看清了他——白欣欣!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他还活着,我怎么看到了他的阴魂?

第五十一章:深不可测的张大师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难道这是现实?

    白欣欣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不对,这不是现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清醒的,也没有睡着,我依然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很快乐,很愉悦。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我说话了:“白欣欣,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白欣欣说:“我正在长眠。”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你已经……死了?”

    白欣欣说:“你也死了,不然你怎么会看见我?”

    我说:“我没死,我在站岗啊!”

    白欣欣说:“人刚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我们在那边是一个团队的,在这边还是一个团队的,你去把浆汁儿、章回、孟小帅带过来吧,他们都听你的。”

    我说:“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白欣欣说:“不要让他们再受罪了!只要来了,一切都解脱了……”

    我说:“你滚!”

    白欣欣说:“你不叫就算了,他们自己会来的。我知道,他们都会来的……”

    说完,他也一点点消隐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了高低起伏的荒漠,看见了低处三顶黑乎乎的帐篷和车,看见了远处那个湖,看见了湖边微微摇晃的芦苇……

    我拄着战刀,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帐篷。

    在沙坡上,我滑了一跤,歇了几分钟,我艰难地爬起来,继续朝下走。

    白欣欣一个人睡一顶帐篷,我走过去,掀了掀门帘,他竟然从里面扣上了。

    我喊了一声:“白欣欣!”

    帐篷被风吹得“呼嗒呼嗒”响,没有回音。

    我有点慌了,大声喊起来:“白欣欣!白欣欣!”

    终于,他说话了:“鬼叫什么?怎么了啊!”

    我一下就松了口气:“你还活着啊……”

    白欣欣很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什么,接着睡去了。

    有个人朝我走过来,是章回,他拎着射钉枪。这小子枕戈待旦,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叫了我一声:“周老大……”

    我说:“没事儿。”

    他走到我跟前,朝白欣欣的帐篷看了看,说:“我以为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我低声对他说:“刚才我看见了我们那些死去的队友,所有的。”

    他愣了愣,说:“周老大,你累了吧?你回去睡吧,我来站岗。”

    我说:“章回,你要相信我,而且我看见了白欣欣。”

    他说:“你怎么会看见他?”

    我说:“看来,他活不长了。”

    搜寻4队日夜兼程,第三天下午到达了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

    他们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石头,他们正是在这里发现失踪团队的蛛丝马迹的。

    车队停下来,开始搭建帐篷。

    寂寞的罗布泊上,变得有些喧闹了。

    小5和碧碧跟艾尼江住一顶帐篷里。

    逗豆来了,小a也来了,摄像师换了一个人,大家都叫他老黄,其实他只有二十六七岁,理着光头,却留着一把胡子。

    电视台的三个人睡一顶帐篷。

    碧碧发现,搜寻4队多了几张陌生面孔,艾尼江告诉碧碧,他们都是志愿者,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大多20多岁,只有一个人,已经60多岁了,大家叫他张大师,他是个画家,跟随车队进入罗布泊搞创作。

    虽然到了花甲之年,但是此人鹤发童颜,全身上下透着艺术范儿——长长的白发束在脑后,胡子也是白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红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

    他很孤僻,几乎不跟大家交流。他自己开着一辆越野车,车牌是陕a。他自己带了一顶帐篷,自己住,白色帆布材料,上面信笔涂鸦,画了很多性感的嘴。搭起帐篷之后,他从车上搬下行李、睡袋以及一些画画的工具,然后就一个人背着画夹,去了沙漠上。

    电视台的几个人忙活着做现场报道。

    小a站在摄像机前,嘴巴比上次更伶俐了:“各位观众,记者跟随搜寻4队,第二次进入了罗布泊,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上一次,也就是6月29日下午5时许,我们正是在这个区域发现了失踪者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躲过了暑期,我们第二次来到此地,希望能找到他们留下的其他信息。我们知道,罗布泊上经常发生一些离奇事件,比如7月2日下午也是5时许,我们当中一位女性志愿者就莫名其妙失踪了,这次,艾尼江队长给整个团队下达了14条规定……”

    天黑之前,大家挖坑,安置喷灯,点火煮饭。

    他们有熏肉,白菜,挂面,还有黄瓜!在路上他们吃掉了大部分,剩余一些已经迅速风干。

    吃完晚饭,老黄按照艾尼江的指挥,把摄像机支在了沙地上,开着机,摄像机连接着监视器,监视器放在了艾尼江的帐篷里。

    艾尼江要每时每刻监控。

    画面一直是黑屏,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人知道那些幸存者还在不在了。

    他们只有等待。

    晚上,其他人在亮堂堂的帐篷里聊着天,小5和碧碧坐在帐篷外,望着夜色中那只孤独的摄像机,都沉默着。

    小5抓起沙子一把把扬在碧碧的鞋子上。

    碧碧愤怒抖掉沙子,说:“你想减肥?跑步去。”

    小5说:“哎呀,我百爪挠心的,你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呗。”

    碧碧说:“那我告诉你,我们团队里有个可疑的人。”

    小5果然不扬沙子了:“谁?”

    碧碧说:“那个张大师。”

    小5说:“他为什么可疑?”

    碧碧说:“他是个画画的。”

    小5想了想,恍然大悟,惊恐地说:“噢!”接着她紧张地问:“你把那张画藏在哪儿了?”

    碧碧低声说:“内裤里……”

    小5说:“你的内裤里?”

    碧碧说:“宾馆有针线,我缝了个口袋。”

    小5突然哈哈大笑。

    碧碧说:“你笑什么啊!讨厌!”

    小5说:“万一那个女人来偷……哈哈哈哈!”

    碧碧不笑,瞪着她。

    小5不敢再笑了,她说:“好吧好吧。你为什么觉得那个张大师可疑呢?”

    碧碧说:“我也不确定。你看,我们在这个地方捡到了一张画,而他偏偏是个画画的,跟着我们来了……”

    小5说:“那你想怎么办呢?”

    碧碧说:“他不是一个人住吗?待会儿,你把他骗出来,我溜进去,看看他都画了些什么。”

    小5很不自信地说:“我这么胖,骗得了他吗?”

    碧碧说:“能不能骗得了他,跟你胖不胖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我把他骗出来,你溜进去看,这样总行了吧?”

    小5说:“我这么胖……”

    碧碧说:“你胖怎么了?连看都不会看吗?”

    小5说:“我怕我行动不敏捷,被逮住。”

    碧碧说:“就这么定了。”

    吃完晚饭,张大师就回到了帐篷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碧碧来到了他的帐篷前。小5则绕到他的帐篷背后,隐藏起来。

    碧碧说:“大师,我能进来吗?”

    张大师说:“来。”

    碧碧就进去了。

    张大师的应急灯竟然是橙色的,很温馨。他躺在睡袋上,放下手中的杂志,看着碧碧,一点都不友好。

    碧碧用余光看见,角落里支着一个画框,地上摞着几个画框,上面都蒙着白布。

    他说:“大师,你跟我来!我发现了一匹马!”

    张大师说:“马!”

    碧碧说:“我怀疑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汗血马!就在前面大片大洼里!”

    张大师果然爬起来了。

    碧碧跑在前面,张大师跟在后面。

    跑出半公里的样子,碧碧才停下来,张大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问:“在哪儿呢?”

    碧碧用手电筒朝沙地上照了照,说:“您看!”

    张大师朝沙地上看了看,有人画了一匹马的轮廓,昂首挺胸,呈奔腾状。

    他慢慢抬起头来,盯住了碧碧。

    碧碧看着他,毫不惧怕。

    张大师说话了:“这是谁画的?”

    碧碧说:“不知道。”

    张大师说:“虽然寥寥几笔,但此人是个奇才。”

    那是碧碧画的。

    碧碧很不自信地问:“真的?”

    张大师说:“我们回去了。”

    说完,他就朝营地走了。

    碧碧追上来,说:“大师,您来罗布泊画什么呀?”

    张大师说:“当然是画罗布泊了。”

    碧碧说:“我能欣赏一下您的画吗?”

    张大师说:“不可以。”

    碧碧说:“为什么?”

    张大师说:“年轻人,我的画只给能看懂的人看。除非是在沙漠上画马的那个人,你是吗?”

    碧碧说:“我当然不是……”

    张大师说:“那你就把他找来吧。”

    两个人回到营地,张大师一头钻进自己的帐篷里,把门帘挡上了。

    碧碧四下寻找小5,他看见小5在艾尼江的帐篷前等着他。

    他快步跑了过去,问:“你看到了吗?”

    小5说:“看到了!吓死了!”

    碧碧说:“你看到什么了?”

    小5低声说:“他画的都是湖!”

第五十二章:浆汁儿的预感

    天亮之后,章回、孟小帅和白欣欣都起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浆汁儿似乎没有力气了,或者说没有希望了,她依然在睡袋里躺着。

    我给每个人发了两块饼干。

    白欣欣走到我跟前,对我说:“周老大,昨天半夜你叫我干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有些难过。

    虽然他有些自私,但是大家毕竟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经历过大吵大闹,生生死死,就像相处了很多年。

    如果他逃脱不了命运的裁决,必须死,倒让我有些心痛。

    他见我不说话,很敏感地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没怎么啊。”

    白欣欣说:“那你的眼神好像跟遗体告别似的!”

    我说:“今天我们要用手机全天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营救人员。别让那两个女孩去了,她们撑不住了,我们三个男人负责吧。”

    白欣欣说:“我不赞成。”

    我说:“为什么?”

    白欣欣说:“从身体上说,女人比男人的耐力更强。一对男女,如果他们一起绝食,女人比男人活得更久!再说了,浆汁儿是你的,孟小帅是章回的,你们肯定心疼她们。再心疼我们也得要公平,对不对?”

    我说:“好了,你和那两个女孩休息,我和章回负责搜索。”

    我走进帐篷,发现浆汁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说:“浆汁儿……”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我。

    我说:“你还行吗?”

    她点点头,轻轻地说:“我没事儿,我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每次走出帐篷,我都会看到那片沙漠,已经快崩溃了。闭上眼睛,我可以幻想另一种环境。”

    我说:“你把饼干吃下去,我去搜索一下,看看小5和碧碧他们来了没?”

    浆汁儿说:“你去吧,天一热就回来。”

    我说:“知道了。”

    我拿着手机,走上了营地背后的高坡,朝下看,只有三顶帐篷,瘪塌塌地立着。白欣欣在帐篷里躺着,章回和孟小帅在帐篷里躺着,浆汁儿在帐篷里躺着,整个营地没有一丝人气,那三顶帐篷就像三个简陋的坟……

    我打开手机,在沙漠上搜索。

    沙子,沙子,石头,沙子,石头,石头,沙子……

    画面里的荒漠和画面外的荒漠一样空旷,找了一会儿,我感觉两条腿在微微地抖,我原地坐了下来。

    我又进入了那种半清醒半糊涂的状态……

    你们放弃我们了吗?

    或者,你们来过,也用摄像机寻找过我们,可是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最后,你们又去了别的地方?

    你们能去哪儿?

    那片老营房?

    余纯顺墓地?

    楼兰古国遗址?

    你们那个世界,今夕是何年?

    我们没有食物了,没有汽油了,没有体力了,没有精神了,我们哪都去不了,只能在这儿等你们。

    拜托,不要放弃我们……

    我强打精神,站起来,继续搜索。

    上午10点多钟,太阳就变得毒辣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躲进帐篷里了,不然,我很可能在沙漠上昏厥。

    浆汁儿还在昏睡,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很凉。

    我挨着她躺下来,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我的呼吸。我发现,呼吸对于我已经不再是一件自然

    而然的事了,就像在井里提水,一上一下,成了附加在生命之外的一项体力活儿。

    浆汁儿的呼吸很匀称。

    我轻轻抱住了她,心里说——就这样吧。

    下午,天凉下来之后,章回出去了。

    他拿着孟小帅的手机,在营地附近搜索救援人员的踪影。

    我迷迷瞪瞪地听着,期待听到他的尖叫。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们只有沙漠。

    我忽然告诉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你可以不站起来,但是你必须坐起来。

    我就坐起来了,脑袋一阵昏眩。

    我碰了碰旁边的浆汁儿,说:“浆汁儿,你起来。”

    浆汁儿没说话。

    我使劲摇了摇她的肩膀,喊道:“浆汁儿!你给我起来!”

    浆汁儿睁开了双眼,倦倦地看了看我:“你要我怎么样?”

    我把手插到她的脖颈下,想把她抱起来,竟然没抱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耻辱的了。我曾经说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背着她朝前走……

    我再次用力,终于把她搬起来。

    她迷惑地看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我们坐着说话。”

    她靠在帐篷上,说:“躺着多舒服,为什么非要这么自虐……”

    我说:“你一直说自己通灵,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他们来了吗?”

    她的大脑似乎不转弯了:“你说谁?”

    我说:“小5和碧碧他们。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说:“来了。”

    我说:“在哪儿?”

    她说:“就在我们旁边,好多的车,好多的帐篷,好多的人,还有热腾腾的米饭,梅菜扣肉,香菇菜心,冰凉的可乐,冰凉的雪碧,随便喝……”此时,她的表情如梦似幻。

    我说:“我们也会有的。”

    她继续说:“我看到了小5,她胖了。还有碧碧,他刚刚洗过头的样子。还有很多陌生人,他们都带着微笑,那么友好……”

    我说:“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在做梦?”

    小5说,那个张大师画的都是湖,四周水草茂盛……

    罗布泊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盐壳地,营地附近是高低不平的沙漠,哪里来的湖?哪来的水草?

    如果他喜欢画湖,画水草,去西安的兴庆公园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令人丧胆的罗布泊?

    碧碧警惕起来。

    傻瓜也会警惕起来。

    他朝张大师的帐篷看了看,纱窗里透出橙色的光,突然就灭了,好像发现了碧碧的目光。

    小5说:“他……不会不是人吧?”

    碧碧说:“这个得问问老艾。”

    他们回到了帐篷里。艾尼江坐着睡袋上,正在看监视器,监视器依然黑屏。

    小5说:“领导,你休息一下眼睛,我盯着。”

    艾尼江说:“我出去抽根烟。”

    碧碧跟着艾尼江走出来,说:“老艾,那个张大师是怎么混进来的?”

    艾尼江说:“什么话,他是画院的人介绍的。怎么了?”

    碧碧说:“你和他第一次见面?”

    艾尼江说:“第一次见面。”

    碧碧说:“团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艾尼江说:“现在都认识了啊。”

    碧碧说:“他来干什么?”

    艾尼江说:“参与救援啊,顺便画画罗布泊。”

    碧碧说:“他救援?老天拔地的。”

    艾尼江说:“你别小瞧他,他很神的。”

    碧碧盯住了艾尼江:“说来听听。”

    艾尼江说:“他说有一次他来了灵感,三天三夜没合眼,直到把一幅画完成。”

    碧碧说:“真是个疯狂的艺术家……”

    小5突然跑出来:“他们还在!”

    艾尼江把手里的半截烟一扔,一步就跨进了帐篷。

    监视器是黑的。

    小5跟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闪了一下!我看见了!他们的帐篷,还有湖!闪了一下就没了!周老师在沙漠上找着什么!我看见他了!”

    艾尼江又兴奋又惊讶地说:“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5的喊声惊动了大家,纷纷跑过来询问。只有那个张大师的帐篷黑着,他没来。

    听说摄像机捕捉到了那些失踪人员的影像,每个人都变得斗志昂扬了。

    艾尼江说:“小5,你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有多少吃的?”

    小5说:“就算他们勒紧腰带,撑到今天,也应该弹尽粮绝了。”

    艾尼江说:“我们必须想办法和他们对上话,那样才能了解到他们的情况,才能想出办法。如果实在不行,我过去,给他们送食物。”

    小5说:“我去。”

    天色渐渐暗淡了。

    章回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说:“天凉了,我们出去走走。”

    浆汁儿说:“不想动弹。”

    我说:“你已经在帐篷里宅了两天一夜了!”

    说着,我硬是把她拽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出了帐篷,来到了孟小帅的帐篷前。

    她在睡袋上抱着膝盖坐着,想着什么心事。我朝着白欣欣的帐篷叫了一声。

    白欣欣探出脑袋看了看。

    我说:“白欣欣,你过来。”

    他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了。

    我打开了应急灯,灯光照亮了4张憔悴的脸。我说:“从明天起,我们每人只有一块饼干了。”

    我发现,浆汁儿、孟小帅和白欣欣的表情都很麻木。

    我说:“我们还有水。只喝水的话,应该能撑到第7天。7天的时间,我们一定会被救出去。”说到这儿,我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当闭关了,正好排除我们身体里所有污秽的东西。”

    白欣欣根本听不进去,他带着哭腔说:“如果我先死了,麻烦你们把我埋浅点儿……”

    我说:“为什么?”

    白欣欣说:“我想离这个世界近点儿。”

    孟小帅突然说:“我不会死!我绝对不会死!”

    浆汁儿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不死,我们都不死……”

    这时候,章回突然跑回来了。

    我认为他肯定是发现营救人员的踪影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章回闯进了帐篷,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周老大,坏了!”

    我说:“怎么了?”

    他说:“那个湖爬过来了!”

    我趔趔趄趄地走出去,借着昏黄的夜色看了看,果然那个湖涨了!我们的营地搬迁之后,离它有100米远,现在,只剩下50米了……

第五十三章:死神现身

    我们缩回了帐篷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章回问我:“我们还要搬营地吗?”

    我说:“不搬了,让它来吧。”

    章回就不说话了。

    突然,他朝着帐篷外叫起来:“你不就想饿死我们吗?你不就想淹死我们吗?来来来,把我们的灯也整灭得了!”

    说着,他抓起应急灯就扔了出去,应急灯在沙子上滚了几下,真灭了。

    帐篷里变得黑糊糊的。

    整个荒漠黑糊糊的。

    他继续骂道:“你想怎么样!痛快点!我要是怕你我是你孙子!”

    我说:“章回!”

    他终于消停下来。

    我说:“冷静!”

    孟小帅一下抱住了章回,嘤嘤地哭起来。我能感觉到,章回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白欣欣沙哑地说:“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你说吧。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办到什么。”

    白欣欣低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好孤独,好害怕……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待在一个帐篷里,好吗?”

    我说:“好吧,我们待在一起。”

    大家静静地坐着,没人说话,气氛特别压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说:“我给你们朗诵诗歌吧。”

    还是没人说话。

    我就一个人朗诵起来:“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浆汁儿“呜呜”地哭起来。

    吃完早餐,小5在帐篷里盯着监视器。

    碧碧来到了张大师的帐篷。

    和昨天一样,张大师躺在睡袋上看杂志。

    碧碧走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嗨,艺术家。”

    张大师很生分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问:你有事吗?

    碧碧看了看那些蒙着白布的画框,突然问:“你画了些什么?”

    张大师说:“跟你有关系吗?”

    碧碧说:“不能看?”一边说一边很自来熟地走向了那些画框。

    张大师立刻站起来,伸手拦住了他:“请你和它们保持距离。”

    碧碧观察着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在画湖。”

    张大师皱了皱眉头,坐了起来:“你偷看了?”

    碧碧说:“这不重要,我很想知道,你来到罗布泊,为什么要画湖呢?”

    张大师冷笑了一下,说:“我来罗布泊画沙漠,不傻吗?我来这里是为了追忆,我画的是罗布泊活着的时候!”

    碧碧想了想,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高人。”

    张大师说:“你不要拍马屁。我要警告你,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踏进我的帐篷一步。”

    碧碧说:“一帐篷敬老院的味儿,你以为我喜欢来呀。”

    碧碧回到帐篷,小5问他:“你去哪儿了?”

    碧碧说:“我去跟那个张大师聊了聊。”

    小5把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问:“你感觉怎么样?”

    碧碧说:“他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家而已。”

    小5说:“为什么这么说?”

    碧碧说:“通过观察,我得出了一些结论——他舌苔白厚,脚步虚浮,说明他纵欲。他的帐篷收拾得井井有条,容不得别人碰一下,而且多数东西都是单人用品,说明他很可能一直没结婚。他的指甲虽然修剪得整整齐齐,但是指甲缝里有颜料,说明他多年来一直跟画笔打交道。他的态度冷漠而傲慢,却忍不住要对一个陌生人表明他的艺术追求,说明他一直得不到圈内的承认,一直怀才不遇,忿忿不平……”

    小5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碧碧说:“没关系。”

    小5说:“你内裤里那张画不是他画的?”

    碧碧说:“我说了,他跟这一切没关系。”

    大家昏昏沉沉地熬过了一夜,天蒙蒙亮了。

    我爬起来,走出帐篷看了看,那个湖又涨了许多,几乎逼近我们的帐篷了。水面依然波光粼粼,一下下荡漾着,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湖,又阴险又可笑。

    我走过去,蹲下来,捧起水洗了洗脸,它并没有发作。湖水凉凉的,我精神多了。

    我拿着饼干回到帐篷,把大家都叫了起来,每人发了一块,说:“吃了吧。”

    大家就着水,分别吃掉了手中珍贵的一块饼干。

    我说:“你们待着,我去找找他们。”

    孟小帅说:“别去了,没什么希望了。我们好好待在一起吧。”

    白欣欣站了起来,说:“该我去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说:“放心吧,你们三个人都会走出去的。”

    没人说话。我的安慰就像一个很冷的笑话。

    我说:“真的。前天晚上我站岗的时候,好像开了天眼,我见到了所有死去的队友,还看到了白欣欣。既然我能看见他们,说明我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但是我没看见你们三个人。”

    孟小帅的嘴角咧了咧,似笑非笑地说:“我们就在你身后。”

    章回突然说:“一个人临死的时候,一定要这么悲凉吗?我们应该快乐地离开,说不定,那个世界正在敲锣打鼓庆贺我们新生呢!”

    没人说话。

    他这句鼓舞像个更冷的笑话。

    浆汁儿一直靠着帐篷,闭着双眼,她冷不丁睁开了眼睛,说:“我又看到他们了!”

    孟小帅说:“那些死去的队友?”

    浆汁儿说:“不是!小5和碧碧他们!”

    说着,她站起来就朝外走:“我去找他们!”

    我把她抱住了:“浆汁儿!你出现幻觉了!”

    浆汁儿挣扎着说:“不是幻觉,就是他们!我都闻到了他们埋锅造饭的味儿了!”

    我把她推到睡袋上坐下来,说:“浆汁儿,你冷静,回到现实来。”

    浆汁儿的眼睛湿了,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我说:“白欣欣在找他们,不需要你。”

    浆汁儿说:“他看不到他们的!”

    我说:“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浆汁儿就不再挣扎了。

    我走出帐篷,看见白欣欣坐在不远处喘息。

    我走过去,什么都没问,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接着搜索。

    很快,太阳就开始喷火了,我退回了帐篷内。

    浆汁儿问我:“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摇了摇头。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她突然说:“别找他们了。”

    我说:“嗯?”

    她说:“最后这点电,我们听音乐吧。”

    我没有反驳她。

    她掏出手机,开始放音乐。朱哲琴的。

    阿爸已走

    你为何不走?

    阿妈没走

    阿妈已走

    你为何不走?

    情人没走

    情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儿子没走

    儿子已走

    你为何不走?

    耗牛没走

    耗牛已走

    你为何不走?

    草原没走

    草原没走

    甘丹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色拉人没走

    色拉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哲蚌人没走

    哲蚌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若刹人没走

    若刹人已走

    你为何不走?

    经幡没走

    经幡已走

    你为何不走?

    沙漠很大,音乐很小。

    帐篷很小,音乐很大。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最后这点奢侈了。

    下午,我又拿着手机出去了。

    太阳偏西了,阳光照在金黄的沙漠上,温和了许多。

    我打开手机的录像,四下搜寻。

    他们应该来了的……

    他们应该来了的……

    突然,画面闪了一下,接着我就看见了帐篷!汽车!还有走动的人!

    我的脑袋昏眩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珍贵的几秒钟被我浪费掉了。

    接着,我疯了一样喊起来:“浆汁儿!浆汁儿!我看见他们了!——”

    浆汁儿、章回、孟小帅、白欣欣都像通了电一样跑出来。

    珍贵的半分钟又被我浪费掉了!

    我猛地意识到,我应该跟他们对话!

    我颤抖着移动着手机,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摄像机,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站在摄像机前,大声喊着:“我们在这儿!——”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一个手机,在铺天盖地的电磁波信号中,拨通了另一部手机。对方在这个时间也看到了我!

    我看见小5和碧碧从帐篷里冲出来。

    从旁边跑过来一个红脸膛的汉子。

    碧碧冲到摄像机前,喊了一声:“周德东!”

    我说:“烧掉那张画!”

    我刚刚喊出“烧掉”两个字,好像戳中了什么东西的七寸,天地之间突然一暗,手机画面闪了一下,就变成了一片沙子的空镜头!

    完了。

    章回喊道:“周老大!快回头!”

    我猛地转过头去——太阳好像一转眼就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荒漠上变得一片昏暗。好像什么人打开了无数的电风扇,只见沙漠上飞沙走石,异常恐怖。再看湖边的那些植物,它们就像犯了癫痫病一样,疯狂地摇晃着。湖里的水就像很多透明的爪子,快速朝高处伸过来,朝我们的两只脚伸过来……

第五十四章:神奇地蒸发

    小5和碧碧正在帐篷里谈论那个张大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5刚刚问了碧碧:“你内裤里那张画不是他画的?”

    碧碧说:“我说了,他跟这一切没关系。”

    突然,监视器闪了一下,再次出现了画面,那是帐篷,那是湖!

    小5说:“碧碧,看见了!”

    碧碧的眼睛“刷”一下就射向了监视器。

    他看见周德东跑到了摄像机的前面,大声喊着:“我们在这儿!——”

    他和小5立刻冲出了帐篷。

    他冲到摄像机前面,喊了声:“周德东!”

    对方心急如焚地喊道:“烧掉!……”

    画面一闪,周德东就不见了,镜头里只剩下了一片寂寞的沙子。

    小5说:“他说什么?”

    碧碧用双手捂住了脑袋:“别烦我!”

    艾尼江也跑过来,他凑到摄像机前看了看,嘀咕了一句:“又没了?”

    逗豆、小a、老黄他们统统跑了过来,纷纷问碧碧,看见什么了。

    碧碧突然撒腿就朝帐篷跑去,小5喊道:“你干什么?”

    碧碧根本不理她,他冲进帐篷,从内裤里拽出那张羊皮纸的画,然后冲出来,对艾尼江喊道:“老艾,快给我打火机!”

    艾尼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掏出打火机塞到了他的手上。

    碧碧手忙脚乱地打了几下,终于打着了,把火苗凑到那张画上,它立刻燃烧起来……

    烧掉……

    周德东让他烧掉什么?

    不可能是烧掉帐篷,也不可能是烧掉汽车,也不可能是烧掉张大师,更不可能是烧掉罗布泊——唯有这张画!

    死神你他妈终于来了!

    我一把拽住了浆汁儿的手,大喊一声:“快跑!”然后就朝高处冲过去。

    章回也拽住了孟小帅的手,拉着她跟上来。

    白欣欣似乎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朝他爬过来的湖水,两条腿就像生了根一样。

    我喊道:“白欣欣,你快跑啊!”

    浆汁儿脚下一滑,摔倒了,我赶紧弯腰把她拉起来。

    白欣欣终于回过神了,他撒腿就跑,可是已经晚了,他被几股诡异的水流缠住了双脚,迅速朝湖里拉过去。

    这时候,我们离他大概20米远了,根本来不及扑过去,只能傻傻地看着。

    白欣欣被拖进了湖里,我们甚至没看见他怎么挣扎,就不见了。

    整个大地开始剧烈摇晃,倾斜,就像天塌地陷了似的。我、浆汁儿、章回、孟小帅先后被摔在沙漠上,互相找不着了。

    我呈“大”紧紧伏在沙子上,侧着脑袋寻找浆汁儿。

    她离我大概5米远,正哭着爬向我,沙漠大幅度地抖动着,她中途被甩了出去,顿时晕头转向了,四下看了半天才看到我,再一次哭着朝我爬过来……

    终于,我和她死死抓在了一起。

    章回离我不远,他紧紧抱着孟小帅,我听见他冲着天空骂起来:“x你妈!要处死我们还用费这么大的工程吗!”

    天空黑咕隆咚,没看到乌云,就像老天把灯关了。

    大风在呼号,地下深处传来恐怖的轰鸣:“隆!——隆!——隆——隆!——”风沙声和地震声中,夹杂着巨大的水声。

    我挣扎着坐起来,朝那个湖看去,顿时目瞪口呆——那个湖就像烧开的锅,水面翻腾着,卷起几米高的巨浪,我看见数不清的婴孩,他们像鲤鱼一样在水面上跳来跳去,发出阵阵惨叫声。湖边的植物也“噼噼啪啪”地响着,似乎正在被折断。

    这些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有那些婴孩的惨叫最令人恐惧,撕心裂肺,逼人发疯。

    我眼看着,那个湖开始后退,下降,准确地说,它们是在迅速缩小。湖边的植物也跟着极速凋零,萎缩……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回想起来,总共只有几十秒,那个湖,那个最大的陷阱,以及它周边的植物就像从沙漠上蒸发了一样,不见了,只剩下一片低洼的沙漠!

    天地之间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昏暗。风沙越来越猛烈了,沙石铺天盖地,好像要吞噬一切,毁灭痕迹。沙漠再次发疯地摇晃,我们就像罐子里被摇来晃去的骰子,完全身不由己了,我和浆汁儿的手死死抓在一起,始终没有再分开……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顶帐篷里。

    一个穿黄t恤白牛仔裤的女人正在给我输液。后来我知道她是随队医生。

    小5和碧碧都守在我旁边。

    小5看见我睁开了眼睛,高兴地叫起来:“周老师,你醒啦?欢迎你重返人间哦!”

    我朝她笑了笑,然后问:“他们呢?”

    小5说:“你放心吧,他们都在旁边的帐篷里,全部苏醒了,医生正在给他们做体检。”

    我点点头,然后问碧碧:“你烧了那张画?”

    碧碧说:“烧了。”

    我说:“谢谢你。”

    碧碧说:“举手之劳。”

    我说:“谢谢你回到罗布泊来救我们。”

    碧碧说:“老帅哥,你别跟我煽情啊,我hold不住。我来只是想取我的车。”

    我看了看小5,说:“也谢谢你,谢谢你们。”

    小5说:“不用谢啦,我是陪碧碧来取他的车的。”

    我说:“他们呢?”

    小5说:“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昏过去了,不过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他们都在输液呢。”

    我说:“刚才你们没地震吗?”

    小5说:“地震?没有啊。”

    我说:“也没刮风?”

    小5说:“没刮风。”

    碧碧说:“老帅哥!我们是9月2号,你不要说你们5月4号的事好不?”

    小5说:“不过,刚才碧碧烧了那张画之后,好像突然日全食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全部退回了帐篷里,等了十几分钟太阳才出来,我们出去就看见了你们几个人躺在沙漠上了。”

    碧碧问:“那个口若悬河的家伙呢?对了,他叫吴珉。”

    我说:“他被类人害死了……他是为大家死的。”

    碧碧又问:“郭美呢?”

    我说:“她失踪了。”

    碧碧说:“我们得找她啊!那是个废物,除了勾男人,没有一技之长,她一个人在罗布泊上怎么活啊!”

    我说:“不用了,或者她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碧碧说:“什么意思呢?”

    我说:“说起来很乌龙,但却是真的——孟小帅和吴珉进入了他们选的那条通道之后,回到了100年前,可能杀死了郭美的祖先,随后郭美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认为,她在森林里变成了一朵花。”

    小5说:“白欣欣呢?”

    我说:“你烧掉那张画之前,他被湖水淹死了。”

    沉默了片刻,碧碧又问:“季风呢?”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如果她跟我们在一起,那么已经回到正常世界了。

    碧碧盯着我问:“她也死了?”

    我说:“她去投奔类人了。”

    碧碧说:“叛徒!我们千里迢迢来救她,她竟然去当叛徒了!”

    我说:“实际上,她也是为了大家。”

    碧碧说:“你不要庇护下属了,她就是叛徒!”

    接下来,小5和碧碧对我讲述了他们的经历。

    讲着讲着,艾尼江、逗豆、小a、老黄进来了。老黄扛着摄像机。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那个医生对艾尼江说:“不要让他再讲话了,他需要休息。”

    艾尼江说:“周老师,那你休息吧,等你彻底恢复了我们再聊。”

    我说:“好的,谢谢。”

    下午,我离开帐篷,慢慢朝前走,特意去看了看我们一直驻守的地方——

    我看到了那几辆废弃的车,它们的轮子被沙子埋住了一大半;我看到了碧碧的车和孟小帅的车,它们的汽油都快见底了,面黄肌瘦的样子;我看到了白沙和宫本忍的那两辆摩托车,一辆被大风吹倒了,一辆的前轮已经被晒爆;我看到了我们的那三顶帐篷,它们东倒西歪;我看到了那些坟包,它们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我看到了我放在浆汁儿坟上的那块三角石头……

    我的眼睛渐渐湿了。

    根本没有什么湖,根本没有什么绿色植物,那只是一种半真半假的幻境。我只看到一大片宽阔的低洼地势,沙平如镜,没有一个脚印。

    这才像罗布泊。

    我知道,沙子之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埋着两个双鱼门环。那是天外人的作品,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不希望任何人触碰到它们。

    对了,我还有一块“天物”,它是我从**地带回来的唯一物证。可是,我掏遍了所有的口袋,发现它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回到营地,小5和碧碧迎过来。

    我说:“浆汁儿他们在哪儿?”

    小5说:“跟我们走吧。”

    他们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帐篷,浆汁儿、章回和孟小帅都在,他们中间摆着一盘水果。浆汁儿的眼睛是红的,她苏醒之后,肯定哭得够呛。她看见我进来了,扑上来就抱住了我,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孟小帅抓着章回的手,眼圈也湿了。

    章回说:“周老大,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

    我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英雄。”

    小5说:“队长说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今天晚上,我们要开庆功宴,有香软的麦饼,还有葡萄酒!”

    章回说:“你们走吧,我留下。”

第五十五章:庆功宴,分手宴

    孟小帅一下就松开了章回的手,愣愣地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章回看了看孟小帅,低声说:“对不起了,孟小帅,我只能把你送到这儿了。”

    孟小帅声音颤颤地说:“为什么!”

    章回说:“我早就跟你说过……”

    孟小帅说:“那只是说说而已!现在是现实!”

    章回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去找那片森林了。如果说那是个童话,现在是现实,那我把你送到了交界处,已经尽我所能了。”

    孟小帅说:“你逃避现实!”

    章回说:“你可以说我软弱。我只想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回到我的父母身边,陪着他们一直到终老。周老大,明天我骑着那辆摩托车离开,能给我点汽油吗?”

    我说:“你再想想。”

    章回说:“不需要想了。”

    孟小帅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她说:“我跟你去。”

    章回说:“不可能。”

    孟小帅说:“你变成什么我就变成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

    章回说:“孟小帅,你出去之后,我希望你找个好男人,好好生活。如果你有多余的钱做路费,就去齐齐哈尔看看我,虽然那时候我不会讲话了,但是我肯定很快乐。”

    孟小帅扑到了章回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浆汁儿和小5跟着一起流泪。

    碧碧静静地看帐篷外的沙子。

    晚餐好了。

    我、浆汁儿、章回、孟小帅都走出了帐篷。

    有熏肉,火腿,烧鸡,鱼罐头,酱牛肉,青菜,水果,鸡蛋……这是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大家围坐在一起,打开了所有的车灯。老黄在拍摄。

    果然有葡萄酒,每个人发了一个纸杯,斟了。

    浆汁儿坐在我旁边,紧紧靠着我。

    孟小帅坐在章回旁边,她的神态一直很落寞。

    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张大师,他在我对面。他好像不喝酒,手中只拿了一个矿泉水瓶子,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艾尼江举着纸杯发言了:“这么多天了,所有人都在预测,他们生还的几率为零。可是,今天我们把他们救出来了,这是我们的胜利,更是他们的胜利。我们为生命干杯!”

    大家纷纷举起杯子,干了。

    接下来,艾尼江说:“请周德东说说吧。”

    大家鼓起掌来。

    我站起来,走到中间,然后说:“我小的时候,看过一部小说,那是19世纪末美国小说家杰克·伦敦最著名的短篇小说,叫《热爱生命》。讲的是一个美国西部的淘金者,他被朋友抛弃了,独自一人跋涉在广袤的荒原上。冬天逼近了,风雪向他袭来,他已经没有食物了,腿也受了伤,一路都在流血。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遇到了一匹很老的狼,它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舔着他的血,怎么都甩不掉。结局很明显,不是他喝掉老狼的血,就是老狼喝掉他的血,两个濒临死亡的生命在荒原上开始了肉搏,最终,他咬死了那匹老狼,终于获救了……”

    大家无声地听。

    我接着说:“我还看过一部小说,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那就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讲的是老渔夫圣地亚哥在海上制服了大马林鱼之后,在返航途中又遇到了鲨鱼。人与大自然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老渔夫在和厄运不断的命运抗争,虽然他遭到了无可挽回的失败,但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胜利者,因为,他没有屈服!”

    大家依然静静地听。

    我说:“我们从4月21日进入罗布泊,所有仪器和通讯设备突然失灵,我们被困在**地,彻底失去了方向。我们发现了另一种人,他们对我们大开杀戒,绝不放过;我们在雅丹地带发现了神秘的棋盘;我们发现了疑似天外人,他们甚至进入了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发现了一个蜃景般的淡水湖,里面游动着古怪的两栖婴孩,却不给我们传递任何信息;我们发现天空会转动,北斗星已经不再是航标灯;我们走进了一个不存在的城市,空欢喜一场;我们遭遇了飞行的尸体;我们发现最柔弱的水和植物其实会杀人……”

    很多人都张大了嘴巴。

    老黄的摄像机一直对着我。

    我说:“我们害怕了,四处奔走,寻找着活路,甚至有人闯进了100年前,甚至有人走进了黑色童话……”

    还是没人说话,只有夜风在静静地吹。

    我继续说:“我们在逃亡的途中,还遇见了凶残的在逃犯、亡命徒、诈骗犯,我们内部也有人为了活命,暗藏杀机……我们迷茫了,我们哭了,但是我们没有放弃,所有的好人都没有放弃,我们互相温暖,互相支撑,一直等来了你们……谢谢!谢谢你们!”

    我把葡萄酒一饮而尽。

    大家突然鼓起掌来。

    小5又给我斟了一杯酒。

    我说:“我们死了很多队友,他们都被埋在了黄沙和盐壳之下,这一杯,敬他们!”

    说完,我流着泪把酒泼在了沙子上……

    这一晚,大家喝了很多酒。

    艾尼江带头唱起了维族歌。

    搜寻4队有几个维族人,他们跟着一起唱。

    那个张大师真的很孤僻,他吃了些东西就离开了,回到了帐篷里。接着,他的帐篷就透出了橙色的灯光。

    孟小帅一直靠在章回的身上,流着眼泪。章回低声对她说着什么。

    小5和碧碧走过来,聊起了那张画。

    碧碧说:“老帅哥,你怎么知道我拿着那张画?”

    我说:“我们抓住了那个偷你画的人,她叫米豆。”

    碧碧说:“真的?那个丑八怪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说:“说起来复杂了,她曾经是我们的队友,后来变成了类人。”

    小5说:“卧底?”

    我说:“她被类人转化了。”

    小5说:“怎么转化的?”

    我说:“我要是说了,你就喝不下葡萄酒了。”

    小5说:“我想听!”

    我说:“两个有类人血统的人,其中一个必须死,另一个才能转化,他要用三天时间喝掉对方身上的血……”

    小5一下就把手里的葡萄酒泼了,叫起来:“恶心死我了!”

    我说:“一个内心多么黑暗的人,才会同意被转化?”

    碧碧说:“我用一张假画骗了她,她不会跟我到青岛报复我吧?瞧她那泼样,我可打不过她!”

    我说:“罗布泊上只剩下了6个类人,加上米豆,总共7个。不过,凡是没有人烟的地方,他们都有可能存在,比如说雪山,比如说原始森林,比如说沙漠。而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潜入城市中,隐藏在我们身边,你们都警惕点吧。”

    碧碧说:“发个*,都炸死他们!”

    我说:“你给军方写个申请?”

    已经很晚了,大家还没有散去。除了张大师。

    浆汁儿依偎在我身上,醉醺醺地说:“周德东,你知道吗?我曾经动过心。”

    我说:“嗯?”

    浆汁儿说:“令狐山来谈判的时候,他说我们可以转化,我真的想让你喝下我身上的血,活下去。”

    我说:“就当那是一场噩梦吧,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啊。”

    浆汁儿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们也算在一起了。”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我没有接话。

    浆汁儿说:“我知道,离开了罗布泊,你再也不会要我了。”

    我说:“不,你错了。”

    浆汁儿抬头看了看我,说:“真心话?”

    我说:“真心话。”

    浆汁儿坐直了身子,说:“就是说我们过去的承诺都算数?”

    我说:“我觉得你和吴珉更合适,现在他没有走出来,我这个备胎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要你不嫌弃。”

    浆汁儿突然撅起了小嘴,说:“我的心里有阴影。”

    我说:“什么阴影?”

    浆汁儿说:“你冷落过我。”

    我说:“永远晴朗的天气,那是不健全的天气。”

    浆汁儿憧憬起来:“回到长沙,我就要去订婚纱,还要订大红的绣禾服,我要举行两场婚礼,周六一场中式的,周日一场西式的,喜欢中式的周六来参加婚礼,喜欢西式的周日来参加婚礼……怎么样?没有一对新人举行两场婚礼,我们就来个举世无双!”

    我说:“想法很好。”

    浆汁儿又说:“可是,季风不可能给我当伴娘了,章回也不可能给你当伴郎了……哎,到时候我们找两个花童吧?”

    我说:“浆汁儿,我要对你说件事。”

    浆汁儿说:“什么事?”

    我说:“我需要办完一件事才能跟你结婚。”

    浆汁儿警觉地看了看我,说:“你也要学……章回?”

    我说:“不一样。”

    浆汁儿说:“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留下?”

    我说:“是的。”

    浆汁儿愣愣地看着我,眼泪终于滚下来:“为什么?”

    我说:“我要找到季风,把她带出罗布泊。”

第五十六章:于千万年之中

    大家陆续回了帐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章回和孟小帅还在。

    浆汁儿靠在我的身上,一直流泪,不说话。

    我说:“你相信我,**地不存在了,我一定会活着走出去的。”

    浆汁儿说:“我等你,不过我有期限。”

    我说:“多少天?”

    浆汁儿说:“100年。如果你再不回来,我肯定就嫁了……”说着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掏出纸巾,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说:“好的,一言为定,100年。不过我约莫着我会提前。”

    浆汁儿抓住了我的手,说:“今天晚上,你要陪我。”

    我说:“没问题。”

    接着,我带她走到了章回和孟小帅身边,说:“孟小帅,明天你和浆汁儿离开,我也留下。”

    孟小帅红着眼睛看着我,说:“你留下干什么?”

    我说:“我要去救季风。”

    孟小帅大声说:“我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们又变卦!男人这东西啊就是靠不住!”然后,她心疼地看了看浆汁儿:“你同意了?”

    浆汁儿不再哭了,她淡淡地说:“我们说好了,由他去吧。”

    我说:“我去跟艾尼江谈谈。”

    我走进了艾尼江的帐篷,他正在和小5和碧碧聊天。

    我说了我的打算。

    艾尼江愣了半天才说话:“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危险吗?”

    我说:“季风是来找我的,我不能把她留在罗布泊上。”

    小5的眼圈湿了,她说:“周老师,我不想把季风姐留在这里,也不想让你把命丢在这里,我纠结死了!”

    碧碧说:“不管怎么样,我可不会再来救你了。”

    我说:“我会没事的。”

    艾尼江想了想,说:“你自己决定吧。明天,我给你留下足够的汽油,食物,水。只能祝福你好运了。”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们。”

    这天晚上,我和浆汁儿睡在一个帐篷里。

    她偎在我的怀里,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动不动。

    夜风吹动着帐篷,“啪啦啪啦”响。

    浆汁儿就这么睡着了。她的两只手始终死死抓着我的衣袖,好像生怕我溜走。

    我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得竟然睡不着了。

    我在回想在罗布泊上经历的一切。

    我很欣慰,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里,在一个没有法律制衡甚至没有道德标准的扭曲时空里,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在一次次的生死关头……我没有丢掉我的良心,没有丢掉起码的尊严,没有释放内心的恶,没有丧失一个人的基本操守。

    我没有。

    否则的话,我会羞于回忆这段经历,我会羞于对别人讲起这段经历,我会羞于写出这段经历。

    我是后半夜才睡着的。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浆汁儿坐在我的旁边,安详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看我多久了。

    她见我醒了,轻轻地说:“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你。”

    我说:“噢……”

    然后我爬起来,穿上外衣,走了出去,果然,小5、碧碧、艾尼江、逗豆、小a、老黄、张大师、医生、向导、厨师、司机……都站在营地的沙地上等着我。他们已经拔掉了大部分帐篷,统统装在了车上。

    我没看见章回,只听见孟小帅在哪个帐篷里“呜呜”地哭。

    我朝过去那个“湖”边望去,碧碧的越野车已经开过来了,擦得干干净净。孟小帅的悍马也开过来了。我发现只剩下了一辆摩托车,躺在地上那辆不见了。

    我问浆汁儿:“章回走了?”

    浆汁儿说:“他走了。他给你留下了一句话,还有那支射钉枪。”

    我低声问:“什么话?”

    浆汁儿说:“他说来世他还做你的兄弟。”

    我的心里一酸。

    我走到了艾尼江跟前,艾尼江说:“我们已经给你的车加满了汽油,又在车上放了几桶,应该够的。我们把食物和水也给你装好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说:“谢谢。”

    艾尼江说:“你有什么话要带出去吗?”

    我说:“没有。我只想叮嘱一句——你们离开罗布泊之后,无论浆汁儿和孟小帅说什么,你们都不要把她们当成疯子。”

    艾尼江说:“我明白。那我们走了,你保重。”

    我说:“大家都保重。”

    小5走过来了,流着泪说:“我要跟你拍张照片。”

    我说:“好的。”

    小5抱着我,用手机拍下了两颗脑袋。

    碧碧走过来,跟我握了握手,说:“我会买你的书的。”

    我说:“嗯,多了个读者,谢谢。”

    孟小帅也从帐篷里走出来了,她戴上了一副很大的墨镜,但是我依然能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她使劲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周老大,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不然,我下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我说:“会的!”

    其他人开始拆帐篷了。

    我来到浆汁儿跟前,看了看她,说:“本来,我想把那个天物送给你做信物的,很遗憾,它不见了。等我带着季风走出来那天,我给你买一个大钻戒,俗就俗点吧,婚姻本身就是一件俗事儿。”

    她竟然没有哭,她使劲点了点头,说:“嗯,花掉你好多好多钱!”

    我说:“你上车吧。”

    她好像突然从美梦中惊醒了,一下就抓住了我。她的指甲抠在我的手上,很疼。

    我凑到她的耳边,说:“不要耍小孩脾气,大家都等着呢。”

    她愣愣地看了我好久,突然松开了我,然后撒腿就朝孟小帅的悍马跑过去了。

    大家都上了车。

    我死死盯住了那辆悍马的车窗。

    大家纷纷从车窗里朝我摆手,然后一辆辆地离开。小5甚至从车窗里探出了身子,朝我大声叫喊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唯独没看见浆汁儿的手。

    悍马是第三辆。

    车窗黑糊糊的,我甚至都没看见她的脸……

    车队远去了,远去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终于,荒漠上只剩下了车辆卷起的沙尘,看不到车影了。

    高高的沙尘越来越淡,终于不见了,只有沙的黄,天的蓝,我整个生命的空。

    罗布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看了看我的那辆路虎卫士,它干净多了,肯定是我睡早觉的时候,浆汁儿帮我擦了。

    走过去打开车门看了看,果然,艾尼江给我留下了足够的汽油、食物和水。

    我把帐篷拆了,装在了车上,把睡袋和吉他也装在了车上。

    这个车就是我的家了,一个移动的家。

    我把车发动着,四下看了看,去哪个方向找季风呢?

    天地之间是圆的,没有指针。

    我一踩油门,车就朝前走了。

    我相信,只要我的车在轰鸣,只要我的心在跳,类人肯定会听见。他们会找到我。

    就算他们回避我,不露头,我还相信,不管罗布泊有多大,只要我不停地朝前走,肯定会遇到她,就像那篇文章写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我一直在沙漠上行驶,漫无目的。

    很快,我就离开了那片沙漠,进入了盐壳地带。

    一望无际的盐壳地,高低起伏,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突然死去了,浪涛瞬间就凝固了,变成了大海的塑像。

    天也热起来,天地之间,响起了盐壳“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像死神在放鞭炮,它在庆祝我回到它的怀抱。

    我并没有碰到雨刮器,可是雨刮器却动起来,一左一右地摇摆,就像两只枯瘦的胳膊,正在前面拼命地摆手,阻止我不要前行。

    我关掉了它,继续朝前走,同时四下观望,寻找古墓的踪迹。

    天外人不会伤害我,安春红不存在了,飞行的尸体不存在了,那些婴孩不存在了,罗布泊上只剩下了类人,我不怕他们,我正在寻找他们。只有找到他们,我才能找到我的亲人季风。

    雨刮器再次自己动起来,它似乎还在对我摆手。

    我停下车,跳下来,粗暴地把它们掰断了。

    罗布泊是全世界的“旱极”,这个地方不可能下雨,要它们没任何作用。除了吓唬我。

    我上了车,继续朝前开。

    我一直走到傍晚,突然,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

    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人!

    我立刻加大油门,朝这个人开过去。

    我们之间相距大概两公里那么远。

    我们越来越近,我渐渐看清,这个人坐在盐壳上,面前铺着一张羊皮纸,他(看不出男女,暂且用“他”)正在认真地画着什么。

    我把车停下来,慢慢朝他走过去。

    我踩在盐壳上,“啪啦啪啦”响,他始终没有回头。

    罗布泊茫茫10万平方公里,我走着走着,竟然遇到了一个同类,正像那篇文章写的: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我站在他的身后,轻轻问了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个人把脸慢慢转了过来。

    我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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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24/ 第一时间欣赏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作者:周德东所写的《罗布泊之咒》为转载作品,罗布泊之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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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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