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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两个令狐山

    我打开门板之前,做过很多设想——

    也许,我会看到彭加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在网上见过这位科学家的黑白照片,眉清目秀,戴着眼镜,偏分头,中山装。

    我不担心遇到彭加木,要么他是真的,要么他是假的。如果他是真的,那么我就解开了埋藏了33年的悬案。如果他是假的,令狐山会提示我,我把他就地解决,就当为浆汁儿报仇了。

    我看到的也可能是浆汁儿。说不定她没有死,我们把她埋葬之后,那群古墓人又从地下把她搬运走了,她聪明机智,逃了出来……

    我看到的还可能是那个冒充郑太原的人……

    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看到了另一个令狐山。

    我的脑袋里响了一声炸雷,赶紧恢复理性,分析这个令狐山是怎么回事。

    他是复制人?

    古墓里的那群人也知道湖底的秘密?他们派卧底之前,先把他复制了?

    我在兰城东郊一个安静的别墅里写作,有病去医院,出书找出版社,物价在上涨,城管和小贩的矛盾此起彼伏——这些是那个世界的逻辑。

    现在,我必须适应这个世界的逻辑。

    他们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都是黑t恤,深蓝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都脏得一塌糊涂,就像从垃圾场里捡来的。

    我慢慢回头看了看令狐山,他也瞪大了眼睛。

    我把手电筒照在墙上,对那个营房里的令狐山说话了:“你是谁?”

    他说:“你们是谁啊?”

    我说:“我们是来旅游的。”

    他很不信任地看了看令狐山:“他……他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得问你们俩。”

    营房里的令狐山死死盯着令狐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令狐山低低地叫了我一声:“周德东。”

    我看了看他。

    他在暗示我,这个营房里的令狐山是他们的人。

    我没动。

    他又叫了我一声:“周德东!”

    我说:“干什么?”

    他说:“杀了他!”

    营房里的令狐山差点跳起来:“为什么杀了我?”

    我没有举枪,我说:“不。我不确定你和他谁是真的,谁是复制的。”

    令狐山说:“还用怀疑吗?我一直跟着你啊!”

    营房里的令狐山突然笑了,在我惊讶的瞬间,他准确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突然把我的手电筒夺过去,关掉,然后扔掉手电筒,在黑暗中和令狐山厮打到一起。

    我懵了,弯腰摸了半天才摸到手电筒,打开,两个令狐山都停手了,然后愣愣地看着我。

    完了。

    我举起枪,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俩。

    这时候,我希望他们当中有人说话,我会通过他们说的话,判断谁是刚才跟着我的那个。

    终于一个说话了:“周德东,快开枪!他关掉手电筒,就是为了把水搅浑!”

    另一个愣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哀求道:“刚才是他关掉手电筒的!别信他啊!”

    我晕头转向了。

    我继续听他俩说。

    其中一个突然说:“我爱季风!”

    另一个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你他妈别提她的名字!”

    被打的那个令狐山愤怒了,又打了对方一拳,两个人再次撕扯到一起。

    我吼了一声:“都住手!”

    两个人这才不再厮打。

    我说:“我不想杀人。刚才那个令狐山,你留在这个地方。跟着我的那个令狐山,你跟我离开。你们是两条生命,各活各的吧,从此互不干涉。”

    然后,我一步步退到了门口。

    两个令狐山都跟着我走过来。

    我又绝望了。

    我不可能给季风带回两个令狐山去。我也不可能把一个复制的令狐山带回我们的团队。

    我说:“你们都站住。”

    两个人就站住了,眼神都表现出对另一个自己的厌恶和仇恨。

    我说:“那个假冒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接着说:“刚才,你们其中的一个人跟着我,看到了什么?”

    其中一个说:“飞机场。”

    另一个说:“我们在一个工事的入口停过。”

    我想了想,继续说:“刚才谁给孟小帅拍了照片?”

    其中一个说:“季风。”

    另一个瞪了他一眼,说:“是季风拍的。”

    我盯着第二个回答的这个令狐山,说:“现在,你一个人回答我——刚才我们定了个暗号,如果在营房里发现了人,你确定他不是你们的人,你叫我什么?”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另一个令狐山紧紧盯着他。

    终于,他说话了:“我可以到你耳边说吗?”

    我说:“就这么说。”

    他突然朝我冲过来,我开枪了,我太惊慌了,没有射中他,他撞翻了我,然后撒腿就跑。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中。

    令狐山捡起掉落的手电筒,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儿。”

    他说:“现在相信我了吧?”

    我说:“肯定的。”

    说着,我举着枪,走出门四下看了看,一片黑咕隆咚。

    我说:“赶快回到车上去,防止他去找季风。”

    令狐山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说:“这事儿太恶心了!”

    我说:“要是罗布泊上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你,那才叫恶心。”

    令狐山说:“可是,我走了,他还在,怎么办啊?”

    我说:“你就当他和你是双胞胎吧。”

    我们回到车上,季风正在车下等,郭美和章回正跟她说话。看到了我们,季风跑过来,郭美和章回也跟过来。

    季风说:“刚才你开枪了?”

    我说:“开枪了。”

    季风说:“你们遇到什么人了?”

    我说:“我们看到了另一个令狐山。”

    季风大惊失色,看了看令狐山,马上有些警惕。

    令狐山说:“季风,别担心,我不是他。”

    郭美说:“怎么可能!”

    我对郭美说:“我就被复制过。”

    郭美问:“在那个湖里?”接着,她突然说:“太牛逼了!能不能把我复制一下呢?”

    我说:“你想被复制?”

    郭美说:“那样的话,出去之后,他们就不容易杀掉我了啊!”

    我忽然感觉这孩子挺可怜的。我说:“不用怕,我是做媒体出身,等出去之后,我会帮你呼吁媒体,给你主持公道。”

    郭美说:“不顶事儿!媒体神马的弱爆了。”

    我说:“那就剩一个办法了。”

    郭美说:“什么办法?”

    我说:“我们东北人的办法,我帮你去找他,直接把他老二剪掉。”

    郭美瞪大眼睛:“哇哦,大哥你这么有脾气啊!我喜欢你!”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开了,神圣的北斗七星再次出现了。

    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上车了。

    我依然走在最前头。朝前驶过了一个多钟头,才离开那片诡异的老营房。

    那条不叫路的路再次消失,遍地坚硬的盐壳高低起伏,越野车左右摇晃。

    季风又说:“周老大,我开吧。”

    我说:“你不行。”

    季风说:“看你一直不说话,很累的样子。”

    我说:“不累。”

    季风说:“那你就是在担心什么。”

    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季风太了解我了,我担心的东西很多很多。

    我担心遇到另一个我,或者另一个团队里的某个人。

    我担心闯进丧胆坡,大家开始癫狂,互相厮杀。真到了那个时候,季风最吃亏了,我估计她连郭美都打不过。说不定,她还会死在我的手里,最后,我会死在谁手里?

    我担心现在北斗七星阴险地转到了南方。

    我担心我手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东方微微亮了,亮光出现在副驾那个方向。看来,我们依然在朝着北方。

    北斗七星不见了。

    我把车停下来。车也太累了,熄火之后,发动机一直“哔哔啵啵”地响。这一夜,估计我们只走了十几公里。

    其他几辆车也停下来,大家下了车,有人伸懒腰,有人原地活动四肢。

    我下车看了看,远处有个沙坡,挺缓的,那不会是丧胆坡吧?

    沙坡过去,有很多零星分布的土台。

    可是,我不敢继续行驶,没有北斗七星,我们很可能回到那片废弃的营房。

    周志丹走过来:“就在这儿扎营吗?”

    我说:“就在这儿。”

    周志丹朝远处看了看,说:“哎,周先生,你看那些土台,会不会是那个‘棋盘’?”

    我说:“四周的地形不像。”

    然后,我对季风说:“你带大家搭帐篷,弄吃的,我和周志丹去前面看看。”

    季风说:“别走出太远。”

    我悄悄把枪塞给了季风。令狐山在旁边看在眼里。

    她小声说:“你为什么不拿着?”

    我说:“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说:“令狐山跟我在一起,我不会有事的。”

    我说:“假如你再看到一个令狐山呢?”

    季风就不再推脱。

    我从车上拿出两瓶水,递给周志丹一瓶,自己拿了一瓶,朝那个沙坡走过去了。

    我没有多想,在我心里,周志丹就是个投资影视的商人,一个很客气的台湾人,一个从南美洲赶到新疆的旅行者。

    我根本没想到,远离营地之后,我和他竟然发生了殊死搏斗。

第四十五章:集体中邪

    当时,周志丹走在我旁边,我俩一起朝前走,胳膊擦着胳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说:“我一直对那个‘棋盘’念念不忘,我总觉得,只要找到它,下赢了那盘棋,我们的gps立刻就会恢复工作。”

    我说:“我们没时间找它了,照这么走下去,我们需要20天才能走出去,我们的食物和水只够20天的。”

    周志丹的表情一下变得严峻起来。

    就算没人躲在暗处害我们,我们也面临三种致命危险——

    第一,生病。我们没有医生,只要哪个人得了急症,或者受了重伤,必死。

    第二,给养。只要超过20天,我们全部得渴死饿死。

    第三,酷热。如果我们到了6月份还出不去,肯定会被沙漠晒成肉干。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来到了那个沙坡前。

    沙坡并不长,下面是个干枯的河道,河道的盐壳下是厚厚的软土,走在上面,双脚陷进去半尺深。

    那个沙坡其实是河岸。我和周志丹爬过去,走向那些土台。

    周志丹说:“你在营房那儿开枪了?”

    我说:“开枪了。”

    周志丹说:“发生什么了?”

    我说:“我看见了另一个令狐山。”

    周志丹一愣。

    我说:“罗布泊有一种神秘的装置,能够把人复制。”

    周志丹说:“刚才那个令狐山是他本人?”

    我说:“是他本人。”

    周志丹说:“你确定吗?”

    我说:“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把他带回团队。”

    周志丹说:“如果,最初来到我们团队的令狐山就是复制的呢?”

    我也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别管他是本人还是复制的了,反正现在我们只认他就对了。”

    周志丹笑了。

    我以为他在笑我的态度不负责任。

    可是接下来我发现事情不对了,他一直笑,一直笑,而且越笑越厉害,最后已经是仰天大笑了。

    周志丹从来都很绅士,很严谨,这不像他!

    我停下来,说:“周志丹,有这么好笑吗?”

    他强忍着自己,笑眉笑眼地看着我,说:“你说我是复制的吗?”

    我伸手掏口袋,他一下就盯住了我的手。

    我的枪给季风了。

    我说:“你在说什么!”

    周志丹把眼睛慢慢从我的口袋处移上来,看着我的脸,他的眼神有点涣散:“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是复制的吗?”

    他的话改了,这次他是问我——知不知道!

    我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周志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鲁三国死前,周志丹去了趟厕所,被一个水怪直接拖进湖里,活活淹死了,然后我被送上来……”

    我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要瘫软在沙地上,我说:“我开枪打死鲁三国之后,你很生气,那时候你就不是周志丹了?”

    他点点头:“那时候已经调包了。”

    我说:“你现在想怎么样?”

    他朝营地方向看了看,说:“我不想干什么啊。”同时,却慢慢朝我靠近过来。

    我后退:“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依然看着营地的方向,依然在朝我靠近:“我真的不想干什么啊。”

    他离我已经只有三四步了。河道里太软,跟沼泽差不多,我知道我跑不掉的,他肯定会追上我,把我按在河道里,营地里的人更看不见了,然后咬断我的脖子……

    他还在看着营地方向,慢慢朝我靠近:“你不要多心,我能干什么啊……”

    我发疯地朝他冲过去。

    他没我想的那么厉害,竟然被我撞翻在沙土上。

    我把他压在身下,感觉他的大肚子那么软。他笑起来,好像我碰到他的痒痒肉了,他一边躲闪一边嬉皮笑脸地说:“我真的没想干什么啊……”

    我不能掐他的脖子,那需要几分钟才能把人掐死,那需要强大的臂力,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我很难活活掐死他,只要他中间挣脱,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没带刀子,我身上唯一的利器是牙齿,我应该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就算他把我推开了,只要他的脖子血流如注,他很快就会完蛋。

    我真的一口咬下去了,他笑着用脑袋磕了一下我的脑袋,“轰隆”一声,我晕了一下。然后他趁机爬起来,把我按在了身下,张开大嘴,想咬断我的脖子,我嚎叫着,用手死死撑住了他的双肩。他拼命朝下压,眼睛并不看我,只盯着我的脖子……

    我的双手开始颤抖,我知道我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全力扭动身体,终于把他甩了下去,他手挠脚蹬,我很难咬到他的脖子,情急之下,我咬住了他的胳膊……

    有人大喊一声:“周老大!”然后从背后拦腰抱住了我。

    是令狐山。

    我说:“别抱我!他是复制人!帮我整死他!”

    令狐山并不说话,他拖着我,踉踉跄跄地走过松软的河道,朝营地走去。

    那个周志丹的复制人冲过来,想抓住令狐山的腿,被他一脚踹开了。

    令狐山松开我,说:“周老大,快跑!”

    我撒腿就朝营地跑过去。

    跑出一段路,回头看,令狐山并没有跟那个复制人厮打,他们一起走回来。

    我接近了营地,发现大家都不在,朝远处看看,他们都站在半公里之外的地方,朝营地看过来,好像营地里出现了什么鬼怪。

    我四下看看,营地里一片狼藉,两顶帐篷倒在地上,沙地上有一只铝锅翻了,旁边扔着两个鸡蛋,蛋清和蛋黄溅得到处都是。四眼跑过来,围着我闻来闻去。

    房车的门开了,白欣欣脸色苍白地走下来,看着我,好像不认识了。

    他的样子让我胃里一空——他的右胳膊不见了,正在滴血。

    我说:“白欣欣,你怎么了?”

    他突然朝我扑过来,因为失去了右臂,他的身体不再平衡,跑得极其难看。我感觉不对头了,捡起铝锅朝他砸过去,然后撒丫子冲向其他那些人。

    我听见季风喊着:“周老大!快!快!快点跑过来!”

    回头看,白欣欣盯着我,趔趔趄趄地跟过来。

    我冲到季风跟前,大声问:“他怎么了!”

    季风说:“不知道,大家好像突然都犯怪病了!”

    我又回头看,白欣欣已经跑过来了,脸色依然苍白,右胳膊好好的。他跑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后退了一步,他一下扑到地上,翻个身,坐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我看了看大家,每个人都惊魂未定。郭美的额头上有个伤口,她坐在沙地上,小声地哭着。黄夕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明白了,那个坡正是诡怪的丧胆坡,刚才我们接近了它!

    季风说:“你没事儿吧?”

    我说:“没事儿。”

    季风说:“多亏了令狐山,他把我们赶到了这个地方……”

    我突然问:“蒋梦溪呢?”

    季风说:“不知道……”

    我正要返回营地,季风一下拽住了我,说:“你不能去!”

    我说:“为什么?”

    她说:“帕万也没过来……”

    我说:“那怎么了!”

    季风说:“你的脑袋停转了吗?你会杀了他!”

    我一下就定在了原地。

    季风说:“一会儿让令狐山把他带过来吧。”

    令狐山和周志丹已经走近了我们。四眼跟着他们跑过来了。

    周志丹看着我,眼睛里有些恐惧。我迷茫地看着他,感觉就像刚刚做了场噩梦,他变成了复制人,我们厮打起来……

    令狐山走到我跟前,说:“刚才大家都中邪了!”

    我说:“你怎么没事?”

    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丧胆坡只能迷惑人类。”

    我问周志丹:“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

    周志丹说:“当然记得了,我们上了那个沙坡,你突然说,你是复制的……”

    我们两个人都被噩梦吞噬了。

    我又看了看大家:“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吴珉说:“我看见小帅拿刀要杀我……”

    孟小帅说:“我他妈拿的是饭勺子!”

    布布说:“当时,章回在我旁边帮我搭灶,我听见他说话不是他的声音了,转头看他,他变成了那个死去的张回……”

    黄夕说:“我看见郭美把脸皮揭下来,都是血……”

    我说:“白欣欣,你呢?”

    白欣欣依然坐在沙地上,朝他的房车看着,一言不发。

    季风看了看魏早,犹豫了一下才说:“当时我去车上拿东西,感觉有人在背后骚扰我,我回过头,看见是魏早……后来,我听见令狐山扯着嗓子喊,他让我们不要相信看到的东西,立刻跟他走……”

    令狐山说:“当时我发现大家的表情异常,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白欣欣和蒋梦溪在房车上,我怎么敲门他都不开。”

    我说:“你赶快去房车上看看。”

    令狐山就朝房车跑去了。

    大家不再说话,全部盯着他。

    令狐山跑到房车前,打开车门朝里看了看,然后爬上去了。过了很长时间,房车一直安安静静,不见他走下来。

第四十六章:奸尸者……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欣欣突然哭起来。

    这时候,令狐山下车了,不见蒋梦溪。

    他朝我们走过来,脚步有点缓慢。

    白欣欣一直哭。

    季风看了看我,我没说话。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十几分钟之后,令狐山走到了我们跟前,他看了看白欣欣,然后小声对我说:“她……断气了。”

    大家静默。

    白欣欣突然站起来,逼视着我,嘶哑地喊道:“你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啊?你他妈要负责任!”

    我没有说话。

    我一直觉得此人很自私,他能为蒋梦溪流泪,咆哮,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白欣欣竟然暴怒了,冲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服,把我摔倒在地:“你他妈别装哑巴!”

    季风竟然掏出枪来,指着白欣欣,平静地说:“你还没有清醒吗?”

    白欣欣看着季风的枪,突然一伸手,把枪打掉了:“来,你开枪吧!”

    季风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时候,我已经爬起来。

    章回走过去,把枪捡起来,递给了季风,然后站在了白欣欣跟前:“我跟你唠唠?”

    白欣欣瞪着他,说:“傻x,你少帮腔!”

    章回抠了抠耳朵,突然一拳打在了白欣欣的鼻子上,立刻就出血了。白欣欣坐在地上,又哭起来。

    章回蹲下来,递给他一张纸巾,小声说:“记着,一个男人可以有脾气,但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闹事,你得给警察点面子。懂吗?”

    令狐山说:“周老大,我不会开车,让谁把车开过来吧。”

    我说:“我去。”

    吴珉说:“我去吧。”

    我说:“行。”

    吴珉说:“7辆车啊……”然后,他四下看了看,说:“郭美,你跟我去开?”

    我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

    表面看起来,吴珉好像随便一说而已,我却多心了——他为什么偏偏提出让郭美跟他去开车?

    假如他们回到营地之后,他把郭美掐死了,他可以说他出现了幻觉,没办法追究他。

    我说:“不,我跟你去。”

    令狐山碰了我一下,说:“只能去一个人。”

    我说:“那还是我去吧。”

    吴珉说:“那好吧。”

    我离开大伙,走向了营地。

    现在,营地里有一具尸体,有一个活人——帕万。

    帕万痴呆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从车上冲下来攻击我。我觉得,此地能迷惑正常人的大脑,但是迷惑不了傻子的大脑。

    大家都在我背后看着我,我要让我的步伐坚定些。

    帕万应该坐在魏早开的卡车里,现在,卡车的窗户关闭着。他在里面干什么?虽然是早晨,但是封闭的驾驶室里肯定像个蒸笼,他为什么不下来?

    我放慢了脚步,越来越忐忑了。

    终于,我慢慢地接近了那辆卡车,喊了声:“帕万!……”

    忽然想到,他听不着。

    他是帕万的时候,听不着。他是传声筒的时候,他就听得着。

    卡车上一片死寂。

    我朝房车里看了看,房车也一片死寂。

    我踩着卡车的脚踏板,站了上去,朝里看了看,空的!

    我一下就跳下来。

    帕万去哪了?

    我又走到另一辆卡车前,登上驾驶室看了看,也是空的!

    卡车上有车篷,我分别从后面爬上去,除了我们带的东西,并不见帕万的影子。

    我朝另外4辆车看了看,都贴着车膜,看不清里面。

    我打算先把房车开走。

    当我登上房车之后,一下惊呆了——蒋梦溪躺在地上,帕万蹲在她旁边,正在脱她的衣服。蒋梦溪头发上都是血,已经凝固。她的上衣被掀起来,裤子被扒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身体,并不丰满。

    帕万听见了动静,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闪着贼亮的光。

    这个畜生要奸尸!

    我说:“帕万,你离开她。”

    他没有动,清清楚楚地说:“一起来吧。”

    我顺手从旁边捡起一只很大的扳手,紧紧握在手里,说:“你滚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又说:“反正她死了,不会反抗的。”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几步跨到他跟前,猛地扬起了扳手,他一缩脖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看到的情景是真实的吗?

    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帕万不会中邪,但是我会中邪!也许,此时帕万正在卡车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而我却要砸死他……

    我放下了扳手,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想跑开,回到大家身边,让令狐山过来,把帕万带过去。

    但是,万一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那么,蒋梦溪就会被亵渎……

    我使劲闭上了眼睛,试图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帕万依然蹲在蒋梦溪旁边,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我。

    我一步步后退,终于下了房车,撒腿朝大家跑过去。

    我跑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季风看着我手上的扳手,问:“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不能说我看到了什么,否则,说不定白欣欣会没命地冲过去。就算我刚才出现了幻觉,白欣欣也可能出现幻觉。他和帕万免不了一场生死厮杀。

    我说:“令狐山,你去把帕万带过来。只有你了。”

    令狐山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只是说:“好的。”

    半个多钟头之后,他才把帕万带过来。他牵着帕万的手,就像牵个幼儿园的孩子。

    他回来之后,我问他:“帕万在哪儿?”

    令狐山说:“他在房车上睡大觉呢。”

    我说:“蒋梦溪呢?”

    令狐山看了看白欣欣,说:“她还在房车里躺着……”

    我说:“没问题?”

    令狐山说:“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看了看白欣欣,说:“你去把你的房车开过来吧。”

    白欣欣看了看我,没有动。

    我说:“你不去吗?”

    他有些悲戚地说:“我不敢看她……”

    我起身就走了。

    我再次跑进营地,走到房车前,正要登上去,一下停住了,我蹲下身朝房车底盘下看去,又出现了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大热的天,我却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冷气。

    我站起来,登上了房车,蒋梦溪在地上躺着,身上穿着衣服,很不整齐,那应该是她和白欣欣打斗的时候弄的。

    我先后把7辆车都开到了大家跟前。

    上午的时候,大家把蒋梦溪埋在了盐壳之下。

    白欣欣一直在流泪。他来到罗布泊,就是为了躲避这个偏执的女孩,甚至对我们编谎,说她被脚踏船搅死了,现在,蒋梦溪死了,想不到他如此伤心。

    可能,他把迷路之后所有的恐惧、抱怨、悲苦,都借着蒋梦溪的死发泄出来。

    大家搭起了两顶帐篷,下午的时候,很多人在帐篷里睡着了。

    我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不停扇着风,等待黄昏来临,那时候天稍微凉一点,我要去那片雅丹看看。

    可是,今天很奇怪,时间似乎长了一倍,我觉得太阳应该落山了,看看手机,竟然才下午2点多钟!

    我等不及了,站起来,把我驾驶的那辆越野车发动着,钻了进去。

    季风走过来,问我:“周老大,你干什么去?”

    我说:“我去找找那个‘棋盘’。”

    季风说:“多带些人去吧。”

    我说:“不一定能找到,我只是去看看。”

    季风说:“我跟你去。”

    我说:“太热了,你留在营地里。”

    其实,我是不确定那个丧胆坡的具体范围,我担心我半路把季风杀掉。

    她想了想,说:“那你带上伞和水。”

    我说:“知道了。”

    季风突然拉住我,亲了我一下。

    这让我很意外,我说:“又不是生死别离!”

    然后,我把车开动了。从反光镜看去,季风一直望着我,很快被越野车卷起的沙土淹没了……

    我忽然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我好像做过这个梦,很多很多次,我去找“棋盘”,季风要跟着我,我让她留在营地,自己开车走了,她在反光镜里一直望着我,她的身影很快就被沙土淹没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实在想不通了。

    接下来呢?

    我努力回想,接下来我去了那片雅丹地貌,找了一下午,并没有找到那个“棋盘”,就返回了营地……

    然后呢?

    然后,大家一起等天黑,天就是不黑,大家不停看手机,时间显示正常……

    再然后呢?

    再然后,天终于黑了,我们一起开车奔着北斗七星走,走着走着,再次看到了那片庞大的军队营房,我们又绕回去了……

    我感觉不对头了!

    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陷入了**地,空间好像有弧度,我们不停地绕圈子。而今天这个日子,时间似乎也有弧度,也许,我们离开那片营房之后,就进入了某种时间怪圈,我们来到丧胆坡附近,互相厮杀,令狐山救了我们,然后,我去寻找“棋盘”,未果,回到了营地,天黑之后,我们继续出发,再次回到那片营房……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过程我们重复了多少次呢?

    如果某一天周而复始,清空记忆,一切从头来,不管重复多少次,我们也浑然不觉!

    我的心里开始发冷了。

    我应该在车上留下一个圆圈的标记,如果我们真的掉进了一个时间怪圈,那么它可以提醒我!

    我把车停下来,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改锥,走到车的一侧,划了一个不太圆的圈。

    接着,我围着车身转了转,在不同的部位,竟然找到了几十个圆形的划痕!

第四十七章:第三个

    真的是这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们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天:从营房出发,到丧胆坡;再从丧胆坡返回,继续从营房出发……

    我要改变这一切。

    我掉头开回了营地,季风已经回到了帐篷里。

    我按了按喇叭,她走出来了。

    我朝她招招手,她跑过来。

    我说:“季风,你跟我来吧。”

    她立刻打开车门,坐上来。

    我把车开动之后,她问我:“你怎么改主意了?”

    我说:“我给你讲个偷情的故事。”

    我把车开动了,一边驾车一边对她讲起来——

    有一对男女,开车去野外偷情。半路下起了大雨,路太滑,他们的车在一个拐弯处冲进了壕沟。

    他们爬出来,打算叫救援,但那个地方却没有信号。他们只能弃了车,冒雨步行,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老楼。

    楼前有一座吊桥,很老了,铁索锈迹斑斑,木板的边沿已经腐烂。他们小心地走过去,走进了楼里。这好像是一座废弃的别墅,大部分房间都空着,个别房间留下了一些主人不要的东西,比如破旧的沙发,柜子,还有三双拖鞋。

    两个人找到了一块毯子,脱了衣服,躺在沙发上,通过摩擦取暖……

    半夜的时候,男人醒了,他发现蜡烛被点着了。

    女人也醒了,她以为是男人点的蜡烛,并没有在意,她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有一双拖鞋不翼而飞了!

    接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了一会儿之后,女人的魂儿都飞了,那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听得越来越清楚,那是她在婚礼上对老公的誓言!接下来,外面又传来了婚礼酒席上宾客的喧闹声……

    终于,老楼里恢复了安静。

    男人带着女人去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也没找到第三双拖鞋。那双拖鞋能在哪儿?他们心里都明白,它们当然穿在一个人的脚上,不是它们不见了,是那个人藏起来了……

    两个人回到沙发上,瑟瑟发抖,等待天明。这期间,女人忽然说起她觉得这一切很熟悉,不知道哪一年,她做过这样的梦——她和男人来了这样一个地方,听到了很多可怕的声音……

    男人听她这么说,也感觉不对劲了,他好像也做过这样的梦!

    实际上,女人的老公在她的车上安装了跟踪器,一直驾车尾随着。当两个人偷情的时候,他用拍立得拍下了三张照片,接着就播放起了婚礼录音。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感觉在梦里来过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遇到过这些令他心碎的情节……

    接着,他在老楼里转悠起来。

    某个房间内,有一块地板翘起来,他把它掀开,竟然看到了一台拍立得相机,下面压着五张照片!他一张张翻看,身上直冒寒气——前三张照片竟然跟他今天夜里偷拍的一模一样!

    这些照片早就存在了,从另一个角度说,那两个偷情人正在按着照片上展现的情节,一步步往下发展。

    第四张照片上是什么呢?——天亮了,男人在给女人拧衣服上的水,女人在照片中只有半个身子,好像在穿鞋。

    第五张照片上,竟然是两个人溺水身亡的尸体!从照片上能看到,吊桥的一根铁索断裂了。

    新郎生出一阵快意,如果这是某种预告,那么天亮之后,他们注定要死,真是报应!

    可是,有个疑问令他不安——这些照片是谁拍的?

    他接着寻找,终于在三楼走廊尽头的墙壁上看到了一些歪歪斜斜的文字,正是他的字体,字里行间透着巨大的惊恐、迷茫、绝望——

    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目睹了我老婆和那个男人的意外死亡!我怀疑我的生活陷入了一个怪圈,正在一次次重复这段经历!我在对面的墙上按下了血手印,以后如果我再回来,并且意识到了这个秘密,就会在那里按下一个血手印……

    他走到走廊另一端,发现墙上密密麻麻按了几千个血指印!

    他明白了,为什么他经过那块地板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还有,为什么他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三楼这面墙的下面——上一次的轮回中,他留下了某种诡秘的记忆。

    他开始观察这座老楼,他发现,长长的甬道,天棚,地平面……都不是绝对的直和平,也就是说,它们都有微乎其微的弧度,面积大了,距离长了,就有了明显的偏差。

    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这个诡异的地方,时间也是有弧度的!延长下去,渐渐就会变成圆圈……

    雨停之后,他蹑手蹑脚地来到老婆和情人的房间外,那个男人正在给他老婆拧衣服上的水。老婆在穿鞋。

    穿好衣服之后,两个人走出了老楼,来到了那座吊桥前。下了一夜的雨,吊桥下的水涨了许多。他们正要走上吊桥,女人的老公突然大声喊住了他们。

    那两个人看着他,都呆住了。

    女人的老公讲了他的发现,并且把第五张照片递给了他们。接着,他拦住了那两个人,自己走上了吊桥。

    他不想拯救谁,他只想改变情节,打破某种循环。

    他刚刚走到一半,突然“喀嚓”一声巨响,吊桥断裂了……

    女人的老公死了,他打破了某种规律,那对男女在老楼的背后找到了一个皮筏子,终于活着离开了。

    在路上,那个女人一直在流泪。突然,她说她要回去救她的老公,男人很不解,他说,他已经死了,你去哪儿找他……

    女人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沿着时间走。

    季风见我半天不再说话,她问:“完了?”

    我说:“完了。”

    她说:“感人的故事。”

    我说:“我讲它可不是为了让你感动的。”

    季风说:“噢,对了,你为什么改变主意,把我带来了?”

    我说:“你没觉得今天的时间特别长吗?”

    季风太聪明了,她立即瞪大了眼睛。

    我说:“我越来越肯定,我写过的故事一个个都在我的生活中呈现了……”

    季风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在……重复?”

    我说:“是的。”

    季风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入罗布泊之后?”

    我摇摇头,说:“我猜,应该是从离开那片营房开始的,每一次重复内容都一模一样——我一个人来找‘棋盘’,没找到,天黑之后我们继续走,又回到了那片营地,继续出发……”

    季风说:“所以,你把我带来了……”

    我说:“你放心,现在已经改变了。”

    季风说:“你确定吗?”

    我说:“我不确定。”

    沙土软绵绵的,我挂了最低档,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越野车就像一头快累死的牛,拉着一辆巨大的车,低头弓背,嚎叫着,一步步艰难地朝前挪动。

    尽管开着空调,驾驶室里依然闷热难当,我不停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仍然汗流浃背。

    我一边给季风讲故事,一边远远地绕过了那段沙坡。

    大约一个钟头之后,我们才接近那些土台。

    尽管我们没有导航仪,但是我记得大概的地形,这片土台应该是龙城,它位于孔雀河下游,连同楼兰古城一带的雅丹,面积大约1800平方公里。

    我们接近它之后,遍地黄沙断碛,越野车无法再前行了。

    我把车停下来,把导航仪装进口袋,然后拎着工兵铲,走向了那些土台。

    烈日当头照,毛发欲焦。季风带着阳伞,她把它打开了,头上有了一片移动的阴影,稍微舒服一点。

    我们在迷宫一样的雅丹中找了很长时间,我爬上爬下很多次,并没有在哪座土台上看到类似文字的裂纹。

    我有些沮丧了。

    季风说:“如果找不到,我们是不是还会继续重复下去?”

    我说:“我们已经发现这个bug了,应该破解了。”

    季风有些悲观:“不可能……”

    我说:“积极点好不?”

    季风说:“我想我们还会回到那片营房,从头开始,那时候,我们并没有现在的记忆,一切都清零了,我们根本意识不到什么,还会傻乎乎地朝前行驶,最后见到丧胆坡……”

    我说:“看来,必须找到那个‘棋盘’,才有可能改变这一切了。”

    接着,我带着季风继续朝雅丹的深处走。

    刚刚走出几十米,我就看到了5个圆柱形的土台,排列得非常整齐。

    它们对面,也有5个土台,可以轻松地爬上去。只是我看不到顶端有什么。

    我说:“这几个土台很像……”

    季风说:“我应该去车上再拿一把工兵铲!”

    我说:“这地方很容易走散,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这些土台有三层楼那么高,我用了爬6层楼的时间,终于攀上去了。

    果然,我找到了那个“棋盘”!

    我的对面是:金,木,土,水,火……

    我的脚下是:木,土,水,火,金……

    我的心狂跳起来,也许,此时此刻我的心率达到了每分钟1000次!

    如果周志丹的办法是对的,那么,只要我改动了“棋子”,我们就会摆脱绕圈的空间和绕圈的时间,从噩梦回到现实中!

    可是,这些“字”有几米长,土台顶端的土层,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日晒,坚硬无比,想填上它们,再重新挖笔划,那是一个巨大工程。

    可是,现在我不能回去叫人,我无法保证回来还能找到它们。

    这片雅丹面积太大了,我们属于误打误撞,才发现了这几个“棋子”。这里也深不可测,一座座土台极其相似,两个人进来,一转身就可能互相找不到……

    季风在下面喊道:“周老大,怎么样?”

    土台上风大,她的声音显得很小。

    我对着下面喊道:“找到了!你找个阴凉处,不要乱走,等我!”

    我开始干活了。

    我填上第一个土台上的裂纹之后,有点紧张。

    那原本是个“木”字,现在我要把它改成一个“土”字。上次,我们刚刚改了一个字,就引来了沙尘暴,这次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小心地挖出了那个“土”字。我挖得很浅,甚至可以说,那只是几道铲痕。

    天依然晴朗,太阳依然毒辣。

    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不动声色,不知在哪个空间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从第一个土台爬下来,季风果然在阴凉处站着。

    她说:“改了?”

    我说:“改了第1个。”

    她把水递给我,说:“喝点水。”

    我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下了一瓶,然后立即爬上了第二个土台。

    干着干着,我找到了一些窍门,我并不把过去的深沟全部填掉,我借助它们的部分笔划,省力多了。

    我改完第4个字的时候,跟季风一起歇了会儿。

    季风眯着眼睛朝天上的太阳看了看,说:“你发现没有,太阳好像停住了……”

    我说:“时间还在抻长。”

    季风说:“你歇会儿,我去吧。”

    我说:“不行,就你这身体,上去之后万一中暑了,一昏眩,掉下来了,还不摔死啊。”

    我没想到,这是我对季风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后悔,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我要带个“死”字!

    我用了3个多钟头,把我脚下的“棋子”改成了——土,水,火,金,木。

    当我改完最后一个“棋子”之后,我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天地一片安静,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突然,我口袋里的导航仪响起来,“滴滴!”那是它开始工作的提示音!

    我昏眩了一下,差点从土台上跌下来。

    我从口袋里轻轻掏出导航仪,看了看,它恢复正常了!

    定位器显示,我们正位于罗布泊北岸,白龙堆雅丹!

    我快速爬下土台,大声喊:“季风!导航仪能用了!”

    没听到季风回话。

    咦,她不会真的中暑昏过去了吧。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一边围着几个土台奔跑一边喊:“季风,你在哪儿?回家了!”

    还是没听到她回话。

    我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了。

    我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双陌生的鞋印,方孔铜钱图案,差不多41码长。

    我一路都在给季风讲《第三个人》的故事,却没想到,我们进入这片雅丹之后,暗处真的藏着第三个人!

    我的手脚开始发软了。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地下?

    一道深深的拖痕伴随着那双恐怖的脚印,牵引着走向雅丹深处,我终于看到了季风的那把绿色阳伞,它扔在沙地上,随着风一下下抖动着。

    我感觉到凶多吉少了。

    我把工兵铲紧紧抓在手中,又叫了一声:“季风……”

    一片安静。

    我慢慢朝前走,终于看到一个土台旁边,露出了一堆黑色的头发。

    我逼近过去,一下停住了——季风静静地躺在土台的阴影中,她穿着白色t恤,锈红色亚麻裤,白色帆布鞋……神态极其安详。

    我的心被攫住了,轻轻叫了一声:“季风……”

    她好像睡着了。

    我多希望她真的睡着了。

    浆汁儿去了另一个世界,现在,我在情感上严重依靠季风,她不能死,我承受不了的……

    到了这里,那双恐怖的鞋印就消失了,四周并没有出现洞口。

    我朝上看了看,一座座土台高高耸立,难道那个人爬上了哪座土台?

    我顾不上寻找他,蹲下来,把手伸到了季风的鼻子下……

第四十八章:分道扬镳

    我把手伸到季风的鼻子下试了试,已经没有呼吸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我一个人来寻找“棋盘”,如果我中途不改变主意,那么,季风就会留在营地中,就不会死。

    我害死了她!

    我学着电影上的样子,把双手叠加,放在她的胸前,一下下使劲地压,眼泪“啪啦啦”掉下来。

    我压了很长时间,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贴在她的嘴上,给她做人工呼吸,她还是没有反应。

    终于,我坐在了沙地上,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起来:“你妹xxxx!(编者略去46个字)”

    没人出来。

    我继续骂:“你奶xxxx!(编者略去127个字)”

    还是没人出来。

    我接着骂:“你奶的妹以及你妹的奶xxxx!(编者略去53个字)”

    一直没人露头。

    我看了看季风,她依然安详。

    平时,季风总管着我,不让我说脏话。

    我不骂了。

    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要把我改过的字改过来,让导航仪失灵,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回到那个时间怪圈去,继续重复……

    此时,我面临两个艰难选择,或者说,我面临两种未来——

    第一种,季风死亡,我们离开了罗布泊。

    第二种,季风没有死,我们继续被困在罗布泊。

    我选择第二种。

    可是,如果我们再次回到那片营房,一切重新开始,而我根本记不起今天这些事,还会朝着北斗七星走,见到丧胆坡,大家互相厮杀,然后我要去找“棋盘”,季风要跟着我,我让她留在了营地……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以后一直重复这个日子,那就让它一直重复吧,每次重复,季风都会亲我一下,我觉得挺幸福的。

    但愿在哪个轮回中,我能看到车身上那些圆圈痕迹,让我想起后来将要发生的这些事,那么我会带领团队掉头,背离北斗七星,朝相反方向行驶……

    想到这儿,我马上回到了那几个疑似“棋子”的土台前,爬上去,开始改字。

    复原的速度快多了,我用了1个多钟头,就把那几个字改成了原来的样子——木,土,水,火,金。

    当我改完最后一个字,听了听口袋。口袋里装着导航仪,它没动静。

    我把它掏出来看了看,黑屏,我成功了!

    我从土台爬下来,再次找到季风,把她背起来,朝我们停车的方向走去,嘴里叨咕着:“季风,你别担心啊,我会带着你回到最初的时候,我们从头再来……”

    我开着车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

    令狐山第一个跑过来。

    我把车停下了,他打开车门,看见季风躺在后座上,一下有些警惕,低低地问:“她……怎么了?”

    我说:“她死了。”

    令狐山一下呆住了,他趴在季风胸口听了听,然后声音颤抖地问我:“谁干的?”

    我说:“你们的人。”

    令狐山突然掉头就走。

    我大声喊道:“你干什么去?”

    他根本不理我,撒腿冲向了荒漠深处。

    我跳下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去,挡在他的面前:“你去哪儿!”

    他恶狠狠地说:“我,回,家!”

    我说:“你听我说!”

    他说:“你说什么?她已经死了!”

    我说:“你想不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他的眼神一下就变得软弱了,透着疑问和渴求:“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开这个地方,继续朝着北斗星走,很可能会回到那片老营房,然后,季风会复活,蒋梦溪会复活,一切都重新开始!”

    他喃喃地说:“大哥,你疯了……”

    我说:“你跟我来!”

    我拽着令狐山回到了我的车前,周志丹走过来,问:“周先生,没收获吗?”

    我说:“没有。”

    周志丹有点失望。

    看来,营地里的人并不知道车上的那些设备曾经恢复过。

    周志丹又说:“天黑了,我们出发吗?”

    我说:“你和大家说一下,10分钟之后。”

    他说:“嗯。”

    他离开之后,我找到车身上那些圆圈痕迹,指给令狐山看:“我发现我们的今天一直在重复,我可能察觉过,所以留下了这些圆圈标记,你看……”

    令狐山看了看,满眼狐疑。

    我说:“如果我们继续走,回到今天开始的时候,我希望我能记起来,那么,我会朝相反方向走,季风就不会死了。我希望你也能记起来,支持我。”

    令狐山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当一个人最亲近的人死了,他会不自觉地相信奇迹。

    我说:“我估计你没明白,不管怎么样,你听我的就是了。”

    令狐山说:“现在怎么办?”

    我说:“出发。”

    没有人察觉季风死了。

    大家拔掉帐篷,上车,继续赶路。

    我依然走在最前面。令狐山在后座上抱着季风,一言不发。

    虽然天黑了,但是依然闷热难捱。

    我有了一种不好的想象——平时,季风非常爱干净,每次她站在我跟前,我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果,我搞错了,我们没有回到那片老营房,那么,再走多久季风的尸体会腐烂变臭呢?

    想到这儿,我的心狠狠一疼,赶紧不想了。

    再看北斗七星,我感觉它显得那么阴险……

    我把手机放在了旁边,不时地拿起来看看。如果我没搞错,我们将在午夜零点开始重复。

    10点10分。

    10点55分。

    11点35分。

    11点40分。

    11点52分。

    11点55分。

    11点57分。

    11点58分。

    11点59分。

    零点!

    我们离开那片老营房,继续朝北斗七星挺进。

    遍地坚硬的盐壳高低起伏,越野车左右摇晃。

    季风说:“周老大,我开吧。”

    我说:“你不行。”

    季风说:“看你一直不说话,很累的样子。”

    我说:“不累。”

    季风说:“那你就是在担心什么。”

    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是在担心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件事没有做。

    是什么事呢?

    不该让那个假令狐山跑掉?

    不是。

    离开老营房的时候,忘了给车加油?

    不是。

    有什么要对季风交待的却没有交待?

    不是……

    我实在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要全神贯注开车,路况太糟了,万一陷住,那就影响了整个车队的速度。

    北斗七星显得比平时亮了很多。

    开出了一段路,我还是感觉有个很重大的事情坠在心里,我必须去做……

    季风又说:“周老大,你要休息一会儿,我来开吧!”

    我说:“你开夜路没经验,万一前面突然出现个大坑,掉下去了,我们都摔死了。”

    季风说:“一马平川,哪来的大坑啊。”

    我的心一缩,忽然意识到我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说完了又非常后悔……

    我使劲儿想,我好像做过一个遥远的梦,我带着季风去寻找“棋盘”,找到了,我爬上去改字,季风想替换我,我说:就你这身体,上去之后万一中暑了,一昏眩,掉下来了,还不摔死啊……

    我突然踩了一脚刹车。

    后面两个人都挨撞了。

    季风说:“我来开?”

    我没搭理她,抓起手电筒,跳下车去,围着我的车身寻找,终于看到了那些圆圈标记。我似乎想起来了,季风死了!

    不行,我要调转车头,朝相反方向开!

    我把大家叫下来。

    周志丹问:“周先生,你的车怎么了?”

    我说:“我们不能再朝着北斗星走了!”

    白欣欣说:“你搞什么搞!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大家都同意了,现在走得好好的,你又变卦了?那你说朝哪儿走!”

    我说:“掉头,朝相反方向走。”

    周志丹冷静地问我:“为什么?”

    我说:“如果我们继续朝前走,还会回到刚才那片老营房!”

    布布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了想说:“我希望你们相信我。”

    布布说:“没说不相信你啊?但你要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们掉进了一个时间怪圈,会一直重复今天。”

    白欣欣哈哈地笑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

    布布小声问:“周老大,你多久没休息了?”

    我说:“你们不用怀疑我,我的大脑一清二楚。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会到达一个沙坡,然后大家开始自相残杀,白欣欣会杀死蒋梦溪……”

    蒋梦溪愣愣地看了看旁边的白欣欣。

    白欣欣说:“周大作家,你不要诅咒我们好不好?”

    我说:“事情就是这样。直到天黑之后,我们继续赶路,又会回到这片老营房……我不知道我们重复多少次了,我曾经察觉过,在车上留下了标记。”

    说完,我把大家引到我的车前,查看那些圆圈划痕。

    布布问季风:“这辆车是你租的?”

    季风说:“是的。”

    布布说:“租的时候,有没有这些划痕?”

    季风摇摇头,说:“我验车的时候没有。”

    布布看了看周志丹,周志丹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

    布布转身对大家说:“我肯定不会朝回走的,你们都表表态,愿意跟他走的,举手。”

    周志丹没举手。

    孟小帅和吴珉没举手。

    黄夕和郭美没举手。

    白欣欣和蒋梦溪没举手。

    章回没举手。

    魏早没举手。

    季风和令狐山愣愣地看着我,都没举手。

    我看了看令狐山,无奈地说:“我跟你说过的,如果我们回到了开始的时候,你要支持我……”

    令狐山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布布对我说:“周老大,大家都选择朝前走,你呢?”

    我说:“我朝回走。”

    布布说:“那好吧,我们只能从此分道扬镳了。”

    我说:“给我10分钟,我想跟季风聊聊。”

    布布说:“没问题,我们等你。”

    我把季风叫到车上,关上车门,对她说:“你真的跟他们走?”

    季风说:“不,我跟你走。”

第四十九章:太阳墓的秘密

    季风突然说,她跟我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说:“可是,你没举手。”

    季风说:“我是希望你改变主意。”

    我说:“你也认为我是错的?”

    季风说:“你顺原路返回,当然是错的。”

    我说:“好吧,既然你选择跟着我,我就不说太多了,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不管你是不是认为我的选择是错的,你的选择都是对的。走,下车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们返回了。”

    我下了车,对大家说:“季风跟我走。”

    令狐山看了看季风,突然说:“我跟季风走。”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不!”

    令狐山说:“你不让?”

    我说:“天亮之后,他们会自相残杀,只有你能阻止他们!”

    白欣欣说:“你别编恐怖故事了,跟真的一样!告诉你,令狐山爱跟谁走跟谁走,我们不需要他!”

    令狐山说:“周老大,我肯定地告诉你,季风在哪儿我在哪儿。”

    如果令狐山不在他们的团队中,那么就改变了今天将要发生的事,他们不会走出无限循环?还是会横尸遍地?

    我低头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我说:“我再说一遍,如果继续走,你们会遇到*烦,现在掉头是最后的机会。”

    布布说:“周老大,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的。”

    我看了看其他那些人,每个人都沉默着。

    我说:“好吧,我只希望你们记着,天亮之后,你们会接近一个沙坡,一定要绕开它。”

    白欣欣说:“大家走了走了!一会儿天亮了!”

    说完,他带着蒋梦溪上了房车。

    布布说:“周老大,我给你们分东西。”

    我把越野车开到卡车旁边,装了足够的汽油、食物和水。

    分手的时候,我们互相拥抱,告别。

    孟小帅竟然哭了,她使劲抱了抱我,颤颤地说:“一路平安。”

    我说:“你也一样。”

    吴珉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包涵哈。”

    我说:“好好保护小帅。希望你把她追到手。”

    吴珉小声说:“势在必得。”

    章回和我抱了抱,小声说:“我不在你身边了,自己多保重。”

    我说:“你也多保重。”

    周志丹和我拉了拉手,笑着说:“等我们都走出去了,别忘了继续寻找地球的四肢!”

    我笑着说:“一定。”

    布布和我拥抱,眼圈湿了:“这么多天,你辛苦了……”

    我说:“出去见!”

    她使劲点点头:“出去见!”

    魏早和我拉了拉手,说:“周老大,要不你们再开一辆车吧?万一出故障就麻烦了。”

    我说:“不用,老天保佑吧。谢谢。”

    黄夕和我拉了拉手:“周老大,一路顺风!”

    我说:“出去之后,多学几首口琴曲。”

    他笑了:“我不识谱。”

    郭美最后一个拥抱了我:“大叔,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我说:“你真漂亮。”

    接着,布布他们那些人分别上了车。周志丹的车开走了,黄夕的车开走了,白欣欣的房车开走了,布布的车开走了,魏早的车开走了,吴珉的车开走了……

    四眼也跟他们走了。

    荒漠无边无际,一片漆黑,他们的车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就像钻进了不可知的命运深处,终于看不见了……

    我们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只要我们互相在对方的视野里消失了,那么,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再遇到了。

    我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阵酸楚。

    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季风说:“刚才,那个帕万从车窗里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冷……”

    我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打破了某种定局。”

    季风说:“接下来,我们朝哪儿走?”

    老实说,我目前做的,只是为了逃开季风的死局,我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我们先回到余纯顺墓地,然后继续朝东走。”

    季风说:“为什么不是朝西面?”

    我说:“西面是塔克拉玛干沙漠,30多万平方公里。”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天亮之后,终于看到了余纯顺之墓。

    谢天谢地,今天是个阴天,酷热不见了!

    其实,我们回到余纯顺墓地没什么意义,这个墓碑只是让人心里踏实一些,它告诉我们,我们在现实中。

    我们三个人草草吃了点东西,然后,搭起一顶帐篷,打算休息一两个钟头,继续走。

    我们都睡不着,靠着帐篷聊天。

    季风说:“我就不明白了,罗布泊本来是那么大一个湖,怎么就变成了这么恐怖的一片盐壳地了呢?”

    我说:“人类不断涌入西部,塔里木河两岸的人口激增,开垦耕地需要水,开采矿藏需要水,于是,人们拼命向塔里木河要水,盲目地修建水库截水,盲目地掘堤引水,盲目地修建泵站抽水,就像无数吸血鬼,终于把塔里木河抽干了。断了水的罗布泊马上变成一个死湖。”

    季风说:“又是人类的问题!”

    我说:“我有一种猜测……”

    季风和令狐山都看着我。

    我说:“我们死了一些人,有的是自己人干的,有的是古墓人干的,我不知道天外人和地心婴孩对我们究竟是友善,还是敌对。不管怎么说,每次死人,旁边都出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你们认为是怎么回事?”

    季风摇了摇头。

    令狐山也摇了摇头。

    我说:“我觉得是大自然在惩罚我们。大自然,你爱护它,它就是神。你糟蹋它,它就是妖……”

    季风和令狐山都沉默着。

    过了好半天,季风才说:“周老大,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能走出去吗?”

    我说:“不知道。”

    季风看了看令狐山,说:“要是我们走不出去,我就跟你回家。”

    令狐山摇了摇头,说:“你不会喜欢我家的。”

    季风说:“为什么?”

    令狐山半天才说:“对你们来说,我们的生活方式很恐怖……”

    季风说:“怎么个恐怖法?”

    这句话又触碰到令狐山的底线了,他没有解释。

    季风说:“人类太自私了,没什么好留恋的。”接着,她看着我说:“周老大,假如实在走投无路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说:“我算什么身份?”

    季风说:“我的娘家大哥啊。”

    我摇摇头,说:“我宁可死掉,都不会在地下活一辈子。”

    令狐山看了看我,眼神很复杂。

    我对他说:“令狐山,既然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那么,你加入团队之前,是怎么出现在罗布泊边缘的?”

    令狐山说:“有人把我送到了那个地方。”

    我说:“什么人?”

    令狐山说:“我们的人。”

    我说:“就是说,你们的人知道怎么出去?”

    令狐山说:“你知道太阳墓吧?坟墓四周都是木桩,组成7个圆圈,圆圈之外,是一道道放射线,象征太阳的光芒。没人知道,地下有很多条通道,正好和那些放射线一致,其中只有一条通道,可以离开**地。”

    我说:“你怎么不早说!太阳墓在西边,我们应该朝西走啊。”

    令狐山摇脑袋:“我也不知道哪条通道是对的。”

    我说:“你们的人都不知道?”

    令狐山说:“只有最老的类人才知道,那是绝密,只有在他们临死的时候,才会传给除了他们之外最老的类人。当时,就是他把我送出去的。”

    我说:“那你记不记得你走的是哪条通道?”

    令狐山说:“我被蒙着眼睛!”

    我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令狐山说:“为了防止我们贪恋人类的繁华,背叛种族,逃离罗布泊。”

    我说:“我们可以去试试。”

    令狐山又摇脑袋了:“只要走错了,必死无疑。”

    我说:“为什么必死无疑?”

    令狐山说:“那些通道不是我们设置的。”

    我说:“那是谁?”

    令狐山低低地说:“也许是地心婴孩吧,我不确定。”

    我倒吸了口凉气。

    令狐山继续说:“我们只知道,只能走对,不能走错。另外,就算我知道哪条通道是对的,你们也无法通过……”

    我说:“怎么说?”

    令狐山说:“只有我们类人才可以,因为那些通道太深了,没有你们人类需要的氧气。”

    季风看了看令狐山,瞪大了眼睛:“你不需要氧气?”

    令狐山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下缄口了。看来,他很忌讳让季风察觉出他的不同。

    季风又说:“就是说,我们只能死在这里了?”

    我忽然想起来,湖边那三个气瓶,其中两个是复制的。

    我说:“我们一定要试试!我们先回到湖边,那里有气瓶!然后,你带我们去太阳墓,再想办法找到那条通道!”

    令狐山好像听见了什么,突然趴在了地上,动作十分敏捷。

    我看着他,小声说:“地下有人?”

    令狐山没说话。

    我和季风都盯着他,他突然站起来,走出了帐篷,我和季风也跟出去了。

    我们围着帐篷转圈,再次看见了那个赤身**的小孩,正站在余纯顺的墓碑前,冲着墓碑咯咯咯地笑……

第五十章:小孩在帮助我们……

    季风说:“这小孩又来了……”

    我说:“他不是小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季风说:“你说淖尔……不是小孩?”

    我说:“他也不一定是淖尔,我说过的,他们有很多,长相都差不多。”

    季风说:“我们离开吧。”

    我说:“遇到他出现不容易,我得跟他谈谈。”

    季风说:“谈谈就近入学问题?”

    季风很有幽默感,但是她很少跟我开玩笑。

    我看了看她说:“我想收养他。”

    然后,我就朝那个小孩走过去了。走出几步,我又回过头来,对季风说:“我问你个问题,我来罗布泊之前,你给我打了个团队名单,那些名字上都带着黑框,那是你加的?”

    季风摇了摇头。

    我就不再说什么了,继续走向了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肯定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但是他并不回头,他朝墓碑上爬去,好像想去摸余纯顺的头像,可是一次次掉下来,很笨拙的样子。

    我走到他的背后,叫了声:“淖尔,你好啊……”

    他回头看了看我,继续朝墓碑上爬。

    我不管他理不理我,继续说:“我去过那个湖底,看到了很多小孩,你们都是复制的吗?”

    “复制”一词似乎刺中了他的某根神经,他一下从墓碑上摔下来。

    我讨好地说:“小心点儿。”

    他继续爬。

    就这样,他爬他的,我说我的:“我们曾经收留过一个小孩,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你,他开过口,当时我们问他住在哪儿,他说‘思学’,我们以为是死穴,在古墓里,后来发现,你们跟古墓那些人并不是一回事,你们就住在湖里吗?”

    他继续爬。

    我说:“你不想说就算了。你今年几岁了?让我猜猜……25岁?……600岁?……3岁?”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定是“3岁”这个猜测逗笑了他。

    他笑着回过头来,并不看我,而是望向了季风和令狐山。

    我继续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他终于看我了。

    接着,他从墓碑上爬下来,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两个音节:“妈……妈……”

    然后,他就爬走了。盐壳地那么硬,他没有衣服,手掌和膝盖好像并不疼。

    爬出一段路,他回头看了看我,重复道:“妈……妈……”说完,继续朝前爬。

    难道他在演示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

    他再没有回头,爬得越来越远,终于下了一个坡,不见了。

    妈……

    爬……

    他是不是想说“马”?

    我快步回到了我们三个人的营地,季风急切地问:“你们聊什么了?”

    我说:“马。”

    白天,我们的越野车速度快了很多,颠簸了小半天时间,我们找到了那个湖。

    谢天谢地,那三个气瓶就扔在湖边的沙地上,我们把它搬到了车内。

    匆匆吃了午饭,我问令狐山:“当时,你用了多长时间才到了罗布泊的边缘?”

    他说:“走出那条通道,大概用了5个半钟头,出去之后就摆脱了**地,又走了8天。”

    我看了看那几个气瓶。其中一个气瓶是我背出水面的,我使用了10个钟头,应该剩余2个钟头,另外两个气瓶出来的时间早,剩余时间应该多一些,就算一个剩3个钟头,一个剩4个钟头,我和季风依然走不出那条通道,那就会被活活憋死。

    怎么办?

    只要我潜到湖底,就可以复制更多的气瓶。不过,那会浮上来很多个周德东……

    不过,现在总算有了希望,我轻松了许多,我坐在沙地上,开始胡搞了。

    我对令狐山说:“要不你下去一趟?”

    令狐山说:“行。”

    我说:“到时候会出现很多个你,你让季风选哪个?我们可不是一妻多夫制。”

    令狐山就犹豫了。

    我又说:“除非季风也下去,到时候出来10个令狐山,再出来10个季风,然后,你们可以举行集体婚礼了。”

    季风说:“周老大,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说:“我们走吧。”

    季风说:“气瓶不够用啊。”

    我说:“假如我们找到了那条通道,进去之后,快点跑就是了。”

    季风说:“要是跑不到头呢?”

    我说:“我们用完两个气瓶之后,如果还没跑出去,我会把最后那个气瓶给你一个人用。”

    季风说:“那你呢?”

    我说:“我去找浆汁儿。”

    季风说:“不行!”

    我说:“就这么定了。”

    季风说:“我说了不行!”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令狐山在那条通道里,走着用了5个小时,我们跑起来的话,肯定会省掉很多时间。”

    季风说:“就算差几分钟的路程也会憋死人啊。”

    我说:“你有别的办法吗?”

    季风说:“要不,我们把气瓶放进湖底去试试?”

    我说:“你有绳子吗?”

    季风快步走到我们丢下的那些车上,认真地翻找了半天,沮丧地走回来。

    我说:“不说了,我们出发。”

    我踩着软软的沙土,走到了浆汁儿的坟前,默默站立了几分钟,然后开车离开。

    从这个湖往北到余纯顺墓地,大约80公里;从余纯顺墓地往北到龙城,大约150公里;从龙城往西到太阳墓,大约170公里。

    我们没有往北走,而是直接插向了西北,总共路程大概250公里,虽然路难走,但是省了很多路。

    这时候刚刚过了中午,如果顺利,我们在明天黎明的时候,也许能赶到太阳墓。

    太阳墓以西200公里,就是戈壁滩上的营盘古城了。

    营盘是古代的屯兵驿站,它扼守着丝绸之路的中道,保护商旅。这个古遗址保存比较完好,有圆形的城墙,差不多6米高,有个金字塔形的大佛塔。附近有罗布泊最大的墓葬群。

    从营盘往西继续走,可以到达库尔勒市。

    可是,我们必须通过那条通道,不然,我们永远不可能找到库尔勒,走着走着,又会回到湖边,或者回到余纯顺墓地,或者回到那片老营房……

    令狐山靠在后座上睡着了,季风躺在他的腿上,也睡着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擦汗一边喝水。

    令狐山这个人,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伏食。我写过一部小说,《门》,里面有个人物叫伏食。

    一个富婆招聘员工,其实是招聘面首。伏食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此人长得很男人:寸头,肤色有些黑,四肢强健,牙齿坚固,眼神凌厉。

    富婆看他的长相和气质很男人,但是学历很低,就问他:“你的特长是什么?”

    伏食低声说:“我的特长就是——特长。”

    于是,他被录用了。

    这个人长得跟人一模一样,其实他不是。

    他为什么叫伏食?

    这两个字分别用“人”字做掩护,如果“伏”字去掉人字旁,是什么?如果“食”字去掉人字顶,是什么?两个加在一起又是什么?

    一天晚上,富婆打算叫外卖,点匹萨。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问伏食:“你吃什么?”

    伏食看着她,半天才低低地说:“你吃匹萨,我吃送匹萨的人。”

    ……

    我很少想到自己写的故事心里会害怕,但是,此时此刻我有点发冷了。

    伏食在故事中。

    令狐山在现实中。

    他平时吃什么?他始终不说,难道他真的跟伏食一样……吃人?

    令狐山睡了十几分钟就醒过来了,他要给我指路。

    天黑了,我们并没有看到太阳墓的影子。

    我们没心思吃东西,继续朝前开。

    午夜时分,令狐山终于说:“到了!”

    车灯照向远处,地势果然高起来,形成了土台,上面出现了密匝匝的矮木桩,规则地排列着。

    我把车停下来,回头对季风说:“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吧。”

    季风点点头。

    假如我们进入墓地之下,找到通道,那么我们就会从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钻出来,不可能再回到这辆车里了。

    然后,我和季风每人背起一个气瓶,令狐山帮我们背起了第三个,徒步走上了那个土台。

    太阳墓地在中国仅此一处。它位于孔雀河古河道北岸,也叫古墓沟。1979年,被两位考古学家发现。墓地西侧有大片枯死的胡杨林,株距和行距都相等。古墓里埋葬的人均为男性。

    经碳14测定,这些古墓距今已经3800多年,和楼兰文明之间竟然有2000年的断代。这一段历史在罗布泊属于神秘的空白。

    古墓里的人是谁?他们从哪里来?去了哪里?

    无人知晓答案。

    木桩围成一个个圆圈,中心就是逝者埋葬地。四周的木桩呈放射状,代表太阳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看起来无比恐怖。

    令狐山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低头寻找着入口。

    我和季风彻底晕头转向,就像两个木偶,紧紧跟着他。

    终于,他说:“就是这里了。”

    我顺着手电筒的光柱看了看,他脚下有个黑洞,看上去就像个坟窟窿。

    令狐山率先钻了进去。

    我和季风跟着钻了进去。

    洞口很窄,走到里面,空气立刻显得憋闷。

    手电筒的光晃动着,我感觉这不像一个正规的通道,更像古墓自然坍塌形成的洞口。

    我们一直朝下走,十几分钟之后,四周突然开阔了。

    我从令狐山手里接过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目瞪口呆——我们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大厅,虽然是土穴,但是地面和顶层十分平整。举架并不高,个子高的人甚至会碰到脑袋。四面八方有很多条通道,也许正像令狐山说的,它们的走向正是地面之上的放射线。

    那些通道都黑洞洞的,好像正在等着我们做出判断。

    我举着手电筒一个个查看,每条通道入口处的墙壁上,都有褪色的壁画,隐约能看出来,有各种动物,有人形,有各种奇异的植物……

    我停在了画着一匹马的通道前。

    就是它!

第五十一章:神秘的通道内……

    这么恢宏的地下空间,到底是谁建造的?

    我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的每寸土地下面,都埋藏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历史秘密——罗马帝国的地下竞技场,西西里岛黑手党藏身的地下隧道,日本皇室躲避*的地下堡垒,古玛雅的地下迷宫……

    现在,我们又发现了一个!

    我来不及感慨,指着那个画着马的通道前,说:“就是这条通道!”

    那个小孩说的是“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在地上爬行,也是在演示马的动作。

    季风说:“你确定吗?”

    我说:“我很确定!”

    季风说:“我看到有一幅母婴的图画,为什么不是那个?”

    妈……

    我快速地做着判断,这个判断关乎我们两个人的生死。

    季风又说:“我还看到一幅图画,好像是罗布麻……”

    麻……

    我越来越犹豫了,我说:“押个宝吧,我猜测就是这个。”

    季风说:“那就听你的。”

    这时候,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艰难,我说:“来,戴上呼吸器!一会儿我们就不能说话了,进去之后,我们一定要加快速度,能跑就跑!”

    她说:“我怕我跑不动……”

    我想了想说:“你跑不动我就得死。”

    季风为难地看着我。

    令狐山说:“到时候我背你跑。”

    季风终于戴上了呼吸器。

    我第一个冲了进去。

    通道真的像光一样笔直,两旁的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古里古怪,斑驳不清,我顾不上仔细看,一路疾行。

    季风在我身后,令狐山在季风身后。

    我和令狐山的身上,除了气瓶,还背着食物和水,非常重。我们出去之后,就变成徒步穿越罗布泊了,食物和水必不可少。

    通道漆黑,我想起了女人的*,我们要从这里钻出去,才能获得新生。

    我们一路小跑,穿行了半个多钟头,我回过头,看见季风的脸色十分苍白。我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继续前行。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听见季风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远了,踢踢踏踏,好像坚持不住了。

    我再次回过头,发现季风已经开始踉跄。令狐山搀扶着她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朝前走。

    她看了看我,眼神有点绝望。

    我们刚刚走了四分之一!

    我停下来,打手势,让令狐山把背包卸下来,转移到我身上。季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使劲摆手,令狐山已经把背包放在了地上,拦腰把她扛起来。

    我背起令狐山的背包,三个人继续朝前走。

    走出一段路,季风挣扎着下来了,自己走。

    两个小时之后,季风再次慢下来。

    我们两个人气瓶里的空气不多了,我感到头晕,胸闷,恶心。

    依然不见出口。

    我偶尔朝两旁看了看,发现那些奇怪的符号都不见了,变成了“x”,密匝匝的布满了洞壁。

    我错了!

    我错了?

    我相信,我们已经走过了一半路程,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只要走出去,哪怕依然是**地,至少可以呼吸。

    我的气瓶眼看就要用完了。

    我知道,我该停下来了。

    我把两个背包卸下来,打手势让令狐山背上它们,然后指了指季风,让他俩继续前行。

    令狐山愣住了。

    季风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拼命地摆手。

    我不看她,只是瞪着令狐山,我在用眼神命令他,马上带季风朝前走。

    季风死死按住背包,眼泪流下来,顺着呼吸器滴在衣服上。

    我把呼吸器摘下来,吼了一声:“听话!”

    季风依然死死按着背包,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我把手电筒塞到令狐山手上,把背包拽起来,挂在了令狐山的肩上。他拖着季风,强行朝前走。

    季风叫起来,呼吸器挡着她的嘴,哇哩哇啦的,听不清楚。

    我笑了一下,朝她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季风又蹬又踹,却挣不脱令狐山,被拖得越来越远。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小,我被黑暗淹没了。

    我慢慢靠着洞壁坐下来。

    气瓶里的空气快光了,我的喘息十分艰难。我走到头了。

    我把脑袋靠在洞壁上,希望自己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假如多少年之后,有人挖开这个地下通道,找到了我,那时候哪怕我只剩下白骨了,我也不希望我的姿势很难看。

    突然,手电筒的光又出现了,晃动着冲向了我。

    我转头看去,令狐山和季风跑过来了,他喊道:“周老大!坚持一下!跟我来!”

    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希望!

    我一下就站起来,头晕气短,我靠在了洞壁上。

    他和季风分别拉起我的手,他兴奋地说:“前面就是出口!”

    出口!

    我的天!

    我赶紧捂着呼吸器,跟着他俩朝前跑。我也不愿意死啊!

    跑出几十米之后,令狐山关掉了手电筒,说:“你朝上看!”

    远处,斜上方,隐隐约约露出一角天空,有东西在闪,那是星星!

    我摘掉呼吸器,感觉呼吸一下就通畅了!

    我说:“季风,你来摸摸,看看我哭了吗?”

    季风也摘掉了呼吸器,一边流眼泪一边笑:“你又胡搞!”

    我们从古墓中慢慢爬了出去。

    我们把气瓶都扔了,一下减轻了很多重量。我从令狐山身上接过我的那个背包,掏出导航仪看了看,黑屏。我按了按开关,依然黑屏。它没电了。

    我们现在位于罗布泊西北,太阳墓附近。

    进入罗布泊之前,我查过太阳墓到库尔勒的距离,说法不一。我从地图上比过,如果比例没问题的话,大概300公里。

    正北几十公里,大漠深处,应该是个叫辛格尔的地方。辛格尔是维语,意思是“雄性的世界”。那里有罗布泊第一泉,曾经有个哨所,不知道现在还存不存在了。

    季风从令狐山手里接过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找到了几块石头,她说:“先生们,帮个忙,把石头搬过来。”

    我说:“你要干什么?”

    季风说:“其实我们该在这个地方立个纪念碑的。”

    我们把几块石头搬过来,垒成了一个小敖包。

    干完之后,我对季风和令狐山说,我打算朝北走,寻找辛格尔那个哨所,他们都没有反驳,我们歇了一会儿,朝着北方出发了。

    走着走着,我越想越后悔,当时应该继续说服布布他们,跟着我们走。到了湖边,想办法多复制一些气瓶,那么,大家都走出来了!

    我们获救之后,就算叫来救援,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他们留在了昨天,肯定还在那片老营房和龙城之间一趟趟奔走着……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昨天是5月6日,帕万说,他5月7日会死。那么,他们被困在5月6日,不停地循环,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季风拉了拉我:“周老大,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我说:“我在想团队里的那些人……”

    季风就不说话了。

    季风说:“你别上火,我们可以回来救他们。”

    我很不信任地说:“你怎么找他们?”

    季风说:“我为什么要垒那些石头?等我们获救之后,多带一些气瓶回来,找到那个出口,再返回去呗。”

    我惊愕地说:“季风,你太深沉了……”

    令狐山突然说:“周老大,你看前面,那是不是灯啊?”

    我眯眼朝远方看了看,大概在地平线的位置,星星变得密集起来,有几颗很大,很亮。

    我说:“好像真的是灯……”

    季风激动地说:“我们看到城市了?”

    我说:“如果那是灯的话,肯定是个城市。”

    季风说:“天哪!我们走出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说:“不可能这么快就看到城市的……”

    季风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我说:“就算我们是世界马拉松的速度,两个小时顶多走40公里,我估计,刚才我们都没走出20公里。现在,我们肯定位于太阳墓附近,怎么会看到城市呢?”

    季风说:“你不是说北门有个哨所吗?”

    我说:“你看,那像哨所吗?”

    季风突然看了看令狐山:“你确定你带我们来的是太阳墓?”

    令狐山说:“我们叫它太阳墓。”

    季风说:“他们说的太阳墓和我们说的太阳墓可能根本不是一个地方!我们已经走到罗布泊边缘了!”

    老实说,自从陷入了**地,我的空间概念就彻底混乱了。难道,我们走到了西边的库尔勒?或者走到了东边的敦煌城?

    我说:“是不是城市,走过去就知道了!走!”

    我们同时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个多钟头,越来越确定了,那就是城市的灯,它们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第五十二章:亲爱的城市!

    我把背包摘下来,扔到了沙漠上,顿时身轻如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里面装着食物和水。

    我说:“令狐山,把背包扔了吧!”

    令狐山小声说:“我再背一会儿吧……”

    我想起了美国的一篇小说,讲一个人在西部淘金,返回途中,他被朋友抛弃了,天气寒冷,他没有一点食物,而且大腿受了伤。他独自跋涉在广袤的荒原上,精疲力竭的时候,遇到了一匹狼。那匹狼很老很老了,舔着他的血迹,一路尾随他。最后,两个濒临死亡的生命展开了殊死搏斗,人终于咬死了狼。获救之后,他依然充满恐惧,偷来很多面包,藏在他的床单下……

    我们离灯火越来越近了。

    我发现,它很小,应该是个县城。没关系,不管它多小,都是人类聚集之地。

    我发现,令狐山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我想到,他有点畏惧了。

    在罗布泊,在**地,那是他的家。现在他接近了人类社会,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说:“令狐山,你是不是有顾虑?”

    令狐山停下来,看着我,单刀直入地说:“你不会出卖我吧?”

    我说:“我发誓,我会保护你。”

    令狐山点了点头,跟上来。

    我说:“说点现实的,你没有身份证吧?”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没事儿,过几天,我给你买个假的。”

    季风憋不住笑起来:“周老大,我要是把这事捅出来,你的读者会笑掉大牙的!”

    我很严肃地说:“必须这么做。他跟我们回到城市,完全是个黑户,查起来,怎么解释?他甚至住不了酒店。”

    令狐山说:“我可以不住酒店。”

    我说:“你不住酒店住哪儿?”

    令狐山说:“我可以睡地下。这个城市的地下肯定有我们的人。”

    季风停下来,看了看令狐山,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见她的眼圈湿了。她说:“令狐山,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去睡下水道!”

    令狐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季风说:“如果有问题,你就跟我回兰城,我的房子88平方米,够你住的。”

    我问令狐山:“你认识字吗?”

    令狐山说:“不多……”

    这些天,令狐山给我的印象只是少言寡语,现在他接近了人类社会,明显变得怯懦了。

    我发现,我们的谈话已经扯出很多沉重的现实问题——如果季风真的跟令狐山相爱了,日后怎么办?季风藏他一辈子?养他一辈子?

    季风对令狐山说:“如果你下定决心不回家了,那就去当演员吧。”

    令狐山突然说:“我懂古佉卢文。”

    这让我吃了一惊。

    全世界都没几个人了解这种文字,他竟然懂!

    我说:“人类绝对需要你。”

    季风说:“什么叫古佉卢文?”

    我说:“回去之后你上网查查就知道了。”

    季风突然把脸转向了令狐山:“你真的叫令狐山吗?”

    令狐山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出来冒充人类,名字是统一的,都叫令狐山。它其实应该算一个代号。”

    季风说:“那你的真名呢?”

    令狐山说:“我的真名是古佉卢文,你们会觉得发音很古怪。既然遇到你的时候,我叫令狐山,你就一直叫我令狐山吧。”

    我在旁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有信号了!满格!

    我大声说:“季风,有信号了!”

    想想挺酸楚的,在罗布泊这些日子,手机几乎成了废物,但是我们依然不停给它充着电……

    季风立即掏出手机看了看,大喜,然后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这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她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季风家五世同堂,不知道哪个亲人接的电话,她激动地用四川话和对方讲起来。

    令狐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竟然想不起应该给谁打个电话。

    过了会儿,我忽然想起了布布他们,于是,在电话簿里查了查,首先看到了布布的电话,我试着拨过去,电话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我又拨了拨孟小帅的电话,魏早的电话,都拨不通。

    等了会儿,季风跟家人报完了平安,我们继续朝前走,走上了一条柏油公路。

    很久没走过这么平坦的路面了,非常舒服。

    背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我回头看去,是一辆灰色4座小卡车。我赶紧伸手挥了挥。

    小卡车驶过去之后,靠边停下来。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大约40岁左右,红脸膛,胖墩墩的。

    我说:“师傅,捎个脚儿!”

    他说:“上上上。”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爬了上去。

    我坐在司机旁边,令狐山和季风坐在了后座上。

    车开起来,朝着灯火奔驰而去。

    司机看都不看我,很傲慢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我说:“我们来旅行。”

    司机惊讶了:“走着?”

    我说:“开车,车抛锚了。”

    司机说:“噢。”

    接着,他使劲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异常的气味。

    我们三个人刚刚坐进人家的车,他这个小动作让我有点敏感。难道我们的身上带着古墓里的霉味?

    我问他:“前面是什么地方?”

    司机说:“吴城。”

    我说:“它归哪儿管?”

    司机说:“库尔勒啊。”

    我说:“它是县吗?”

    司机说:“市,县级市。”

    我使劲地想,怎么都想不起来新疆有个叫吴城的地方。

    他又使劲抽了抽鼻子,并且朝后看了看。他是个直率的人,说:“什么味?”

    我说:“有吗?”

    他没有再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罗布泊里迷路了,十几天了,刚刚走出来。”

    司机笑了,好像我的话很幼稚:“这里还是罗布泊!”

    我说:“到了这里,还不算走出来?”

    司机说:“不算,你没看到四周都是沙漠吗?你们到了库米什,才算真正走出罗布泊。”

    我说:“吴城有多少年了?”

    司机说:“新建的,不到20年吧。”

    我说:“它原来是什么?”

    司机说:“原来它叫辛格尔,没有人。”

    我恍然大悟。

    我问:“吴城通火车吗?”

    司机再次傲慢地笑了:“当然通了。”

    说到这儿,他又抽了抽鼻子。

    我忽然想到,他是不是闻到了令狐山身上的某种异类味道呢?我和季风跟他相处时间长了,不察觉了……

    很快,我们进入了吴城。

    这个县级市真的太小了,街上的路灯亮着,没有一个行人。也许因为四周是沙漠,吴城非常干净。

    令狐山和季风在后座四下张望着。

    司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他说:“这里就是市中心了,你们要去哪儿?”

    我说:“我们下去吧,找个住的地方。谢谢您了!”

    令狐山和季风打开车门,一先一后下了车。

    我掏出一张100的人民币,塞给司机。他收了,然后对我说:“你们啊,得马上冲个热水澡,这一路把我呛的……”

    我笑了笑,小声问:“你闻到什么味儿了?”

    司机说:“一股……死人味儿。”

    我没说什么,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

    小卡车开走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三个人沿着无人的街道,慢慢朝前走,寻找宾馆或者旅社。这个小城的环境非常好,两旁是绿化带,花坛里开着各种各样的花,香气扑鼻。

    走着走着,令狐山停下来,盯着地下看。那是一个井盖。

    季风回头说:“走哇。”

    他这才迈步跟上来。

    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家宾馆,亮着霓虹灯,写着:“前进桥宾馆”。一个保安在大堂门厅里打着瞌睡。

    我说:“就这儿吧。”

    正要走过去,令狐山突然扳过季风的肩膀,快速地说:“我得走了!”

    季风推开他的手,大声问:“为什么!”

    令狐山一步步后退,说:“我不能跟你们进去!我自己找地方……”

    季风说:“你回来!”

    令狐山继续后退,声音有些凄凉:“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他撒腿就跑。

    季风沉默了一会儿,又喊道:“我怎么找你啊!”

    令狐山头也不回地喊道:“你别管我,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这句话让我的心翻了个个。

    令狐山拐个弯儿,一下就消失在小城的夜色中。

    季风呆呆地望着,半天没说话。

    我说:“走吧……”

    她这才移动脚步。

    我们进了宾馆,前台没有人。我喊了声:“服务员!”

    一个女孩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她在前台里摆了几把椅子,盖着衣服,正在睡觉。

    她使劲揉着眼睛,说:“身份证……”

    我和季风分别把身份证递给她。季风说:“两个大床房。”

    她收了押金,开好收据,递给我们两把钥匙,说:“9012,9013。谢谢。”

    这个女孩完全睡迷糊了。

    我们刚刚离开,她就躺下去,继续做梦了。

    我们上了楼,互道晚安,然后各自进了房间。

    我冲了个澡,一点都不困,躺在床上,掏出手机,上网查阅吴城的资料。

    网上是这么介绍的:

    吴城,原名辛格尔,地处焉耆盆地、吐鲁番盆地与罗布洼地之间。据传是墨山国故地。面积1220平方公里,人口7.2万。主要有汉族、维吾尔族、回族等。这个新兴城市实行师市合一管理体制,拥有独特的绿洲风情、大漠风情和浓郁的民族风土人情……

    放下手机,我开始问自己了——为什么要查阅这些呢?

    可能是在**地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我对这个小城有点不信任……

第五十三章:满地尸体……

    我又登陆我的微博看了看,几十万条留言、转发和私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又搜“周德东”,查看新闻,都在说我来罗布泊与外界失去联络的事儿。

    我对这些东西感到极其厌倦,本来想发个微博,告诉大家我已经平安,却没有心情。

    我看了看时间,今天竟然是6月10号了。

    我不想费神去计算,关灯睡了。

    第二天,季风叫我起床去吃早餐。

    我们来到餐厅,我朝每个服务员都微笑,服务员很客气地对我微笑。

    季风说:“周老大,你怎么跟笑面虎似的。”

    我说:“现在我见了谁都感到亲切。”

    季风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对男服务员笑,只对女服务员笑呢?”

    我说:“惯性。”

    吃饭的时候,季风说:“我们去找救援公司?还是自己返回去?”

    我的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返哪儿去?”

    季风说:“找布布他们啊。”

    我马上露出了满脸苦相:“噢……别回去了吧……”

    季风笑着说:“周老大,你别装傻啊。”

    我说:“我们和救援公司说明情况,让他们去吧。”

    季风说:“我们讲得清楚吗?”

    我说:“试试呗,反正我尽可能不要回去。我害怕。”

    季风突然说:“我给布布他们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

    我说:“我打过了,不在服务区。”

    季风还是把手机掏出来,拨了一个号,听了一会儿,她突然激动地喊起来:“布布!你们在哪儿!”

    我一下就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喂喂!”

    果然听到了布布的声音:“周老大!”

    我说:“你的卫星电话有信号了?”

    布布说:“有了!导航仪都能用了!你们在哪儿?”

    我说:“我们到了吴城!你们呢?”

    布布说:“我们正在朝北走!”

    我说:“快说说,那天你们看到龙城了吗?”

    布布说:“经过了!很顺利!”

    我说:“帕万呢?”

    布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过了龙城之后,他……”

    果然,帕万的预言应验了。

    布布又说:“好了,我的电话要没电了,先挂了,出去之后我们联络!”

    我说:“跟大家问好!一路平安!”

    布布说:“好的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我把手机还给季风,眉飞色舞地说:“哈,我们,不用,回去啦!吃完饭,我们就去火车站。”

    季风说:“你回兰城,我要去敦煌。”

    我说:“为什么?”

    季风说:“我那车是租的,给人家丢了,这事儿必须处理啊。”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季风说:“不用。”

    我说:“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回到兰城,然后,我去自首。”

    季风说:“你为什么自首?”

    我说:“你忘了吗?鲁三国是我杀的。以后,我就要和章回做伴了。”

    事后我才知道,我们接通布布电话的时候,布布已经死了一天了——

    离开那片老营房,团队剩下了11个人。

    令狐山不在团队里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连夜朝北行驶,天微微亮了,北斗七星消失了,他们来到了那个沙坡附近,停了车,搭起帐篷,打算驻扎下来。

    他们总共搭起了两顶帐篷,布布开始张罗做早餐,周志丹走过来了。

    布布问他:“你想吃什么呀?”

    周志丹笑着说:“有肉吗?”

    布布说:“只有午餐肉罐头。”

    周志丹说:“不喜欢吃罐头,不新鲜。”

    布布说:“在这种地方,你就别摆大老板的谱啦。”

    周志丹说:“这里有新鲜的肉啊!”

    布布说:“在哪儿呢?”

    周志丹盯着布布胖胖的胳膊,说:“在这儿……”

    话音刚落,他突然抽出了一把螺丝刀,刺向了布布的脖子……

    四眼突然狂叫起来。

    孟小帅看见了,大喊一声:“周志丹,你干什么!”

    周志丹已经把布布刺倒在地,他骑在布布的身上,疯了一样继续行凶。

    孟小帅慌了,回头找吴珉,吴珉不见了!

    郭美在尖叫,接着,她就像遇见鬼了一样冲出了帐篷,吴珉追出来,一双眼睛跟饿狼一样。郭美滑倒在沙子上,吴珉扑上去,满脸狰狞,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嘴里狂叫着:“100万!100万!100万!……”

    四眼冲向了吴珉,继续狂叫。

    孟小帅赶紧冲到车上,拎下一把工兵铲,要去救郭美。黄夕已经跑过去,捡起一块有棱角的石头,狠狠砸在了吴珉的脑袋上。吴珉倒下去,郭美趁机爬起来,撒腿就跑。

    孟小帅扬起工兵铲,狠狠砸在了黄夕的脑袋上,他一头扎在了沙漠上。

    孟小帅忽然意识到,周德东的预言成真了!她扔掉工兵铲,没命地朝远处狂奔而去。

    房车上在摇晃,传出激烈的厮打声,还有蒋梦溪的呼救声:“来人哪!救命!……”

    章回使劲擂房车的门。

    四眼又冲到了房车前,冲着房车狂叫。

    魏早冲向了周志丹,想把他拽起来,周志丹回过身,揪住魏早,把螺丝刀刺进了他的心口。魏早直直地盯着周志丹,慢慢跪下去……

    然后,周志丹四下看了看,郭美已经跑远了,她和孟小帅站在一起,正朝他望过来。他看到了房车下的章回,立即挺着大肚子跑了过去。

    章回停止了擂门,回过身来,愣愣地看了看营地里发生的一切,很多人倒下了,魏早和黄夕都在抽搐。他盯住了周志丹。

    四眼转过身,冲着周志丹狂叫。

    周志丹抓着滴血的螺丝刀,正一步步逼近了他。

    章回故作镇定地说:“你想……反攻大陆?”

    周志丹扬起螺丝刀就朝章回刺过来,章回竟然很敏捷,一下就钻进了房车底下,周志丹蹲下去看了看,他肚子大,钻不进去。

    他站起来,像个恶魔似的,围着房车寻找章回,章回却出现在了他背后,悄悄举起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周志丹身子一歪,靠在了房车上,章回举着石头连续砸下去,终于周志丹躺下来,不动了。

    章回捡到的那块石头,正是黄夕砸吴珉的那块石头。

    章回撒腿就朝孟小帅和郭美跑过去。

    孟小帅和郭美都在哭。

    她们看见章回来了,警惕地看着他,步步后退。

    章回跑近之后,气喘吁吁地喊道:“不用怕我,我是警察!”

    此时的营地,已经遍地尸体。

    房车的门“哐当”响了一声,白欣欣走下来,他双眼猩红地走出来,四下望望,破口大骂。

    四眼又把脑袋转向了白欣欣,冲着他狂叫起来。

    白欣欣不理四眼,他看到了章回、孟小帅和郭美,大步走过来。

    孟小帅和郭美不哭了,紧紧盯着他。章回低低地说:“你俩站远点儿……”

    开始的时候,白欣欣的步态气势汹汹,走着走着,他好像忽然极其疲惫,脚步开始踉跄了,终于,他在离孟小帅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回过头去,看了很长时间,终于“扑通”一声坐在了沙子上。

    孟小帅和郭美又哭起来。

    哭着哭着,孟小帅突然不哭了。营地里有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是吴珉!

    他扶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终于看到了孟小帅他们,他朝他们走过来。

    孟小帅喊起来:“他活了!”

    吴珉趔趔趄趄地走过了白欣欣,走到了孟小帅的面前,他看了看郭美,弱弱地问:“刚才我侵犯你了?”

    郭美哭着说:“刚才你差点掐死老娘!”

    吴珉皱了皱眉,说:“对不起……”

    这时候,四眼还在营地里,他冲着一顶帐篷狂叫。

    孟小帅说:“他们都死啦?”

    章回说:“我回去看看。”

    孟小帅说:“帕万还在帐篷里!”

    章回说:“我把他带回来。”

    孟小帅说:“你要是杀了他呢?”

    章回说:“噢……”他想了想,把自己的腰带抽出来,说:“你把我的两只手绑上吧。”

    孟小帅说:“没腰带你怎么走路啊?”

    章回说:“看守所里就不让系腰带,我习惯了。”

    孟小帅真的把章回的手绑上了,他拎着裤子,返回了营地。

    半个多钟头之后,章回一手拎着裤子,一手牵着帕万,把他带过来。四眼跟过来了。

    章回重新系上腰带,对大家说:“我看了,他们都没气儿了。”

    孟小帅颤巍巍地问:“黄夕呢?”

    章回说:“死了。”

    孟小帅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章回说:“你们等着,我去埋了他们。”

    现在,每次只能回去一个人。

    章回走进营地,开始挖坑。白欣欣、吴珉、孟小帅、郭美都看着他。帕万面对相反方向,凝视远方。

    章回并排挖了5个沙坑,把布布、周志丹、魏早、黄夕、蒋梦溪都埋了。

    他用了两个多钟头,天气迅速热起来。

    他回到孟小帅他们跟前,满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对孟小帅说:“我不会开车,你去把车开过来吧。”

    回到吴城。

    我们根本不知道死了那么多人,我们甚至还跟布布通了电话。那么是谁在冒充布布和我通电话?

    吃完早餐,我和季风离开宾馆,去了火车站。

    我以为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到了火车站才知道,我太幼稚了。

第五十四章:又一个复制人……

    小城太小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宾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火车站只有三站路。我们甚至不用坐公交车,散步就走过去了。

    街上终于有了人,并不多,大家从容地蹬着自行车去上班。

    轿车更少,一辆辆疾驰而过,根本不堵车。我竟然看到了一辆红色拖拉机,喷着黑烟,“突突突突”地开过去。

    走着走着,我问季风:“你爱令狐山吗?”

    季风想了想才说:“我和他真的是一见钟情。后来……我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我说:“后来指什么时候?你知道他不是人类之后?”

    季风说:“不是。我不认为他不是人类,我只把他当成远离人类文明的土著人,对于我,真的没关系……我是指从太阳墓出来之后,我对他的感觉突然急转直下,只剩下了……同情。”

    我说:“季风,如果你不爱他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次你把他从沙漠里带出来,将成为你的一个*烦……”

    季风停下来:“*烦?”

    突然,我们的脚下“咔嚓咔嚓”响起来,季风一下就躲开了,然后惊恐地低头看。

    地下是个井盖,它被移开,露出一个黑糊糊的缝子,里面是一张英俊的脸,是令狐山。他依然穿着那身纯黑运动服,有两条白道道,现在变得很脏了。他说:“季风,我在这儿……”

    季风愣了半天,才说话:“令狐山!你不用这么躲的,出来!”

    令狐山说:“你下来,我想跟你说些话。”

    季风说:“我不会下去的,多脏啊!”

    令狐山说:“你去哪儿?”

    季风说:“我们去买火车票,去敦煌。”

    令狐山说:“然后呢?”

    季风说:“然后回兰城啊。”

    说到这儿,季风对我说:“对了,火车票是实名制的,他……怎么办?”

    令狐山说:“什么叫实名制?”

    季风说:“就是需要身份证。”

    令狐山说:“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有办法的。”

    季风想了想,掏出钱包,抽出一叠百元钞票,递给令狐山:“你拿着用。”

    令狐山说:“我不需要的。”

    季风把钱扔进了下水道,说:“没有钱你吃垃圾吗!”

    这时候,一个父亲牵着儿子去上学,正好路过这里,那个儿子大约七八岁,他大声说:“爸爸,有人掉进下水道啦!”

    令狐山一惊,赶紧说:“我会去兰城找到你!”然后,他把井盖搬回原位,不见了。

    季风沉默了。

    走出一段路,我说:“不对。”

    季风说:“什么不对?”

    我说:“你们这种关系不对。”

    季风说:“周老大,我后悔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草率?”

    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季风说:“我和他刚刚认识就在一起了,现在又想放弃了,前后总共才一周……”

    我说:“我们在罗布泊这一周,经历了太多事情,等于在外面很多年。”

    突然,前面的井盖传出敲击声。

    季风愣了愣,走近它,然后蹲下去问:“令狐山?”

    井盖下传来令狐山的声音,沉闷而遥远:“季风,我爱你!……”

    孟小帅开过来4辆车。

    会开车的人只剩下4个了。

    一辆房车,一辆越野车,两辆装给养的卡车。

    白欣欣依然开他的房车,郭美开越野车,孟小帅和吴珉分别开卡车。白欣欣终于同意让帕万坐进了他的房车。章回坐在孟小帅的车上,带着四眼。

    他们掉转了车头,朝相反方向开了。

    天黑之后,他们回到了余纯顺墓地,驻扎下来。

    第二天,天亮之后,孟小帅没心思吃饭,坐在帐篷门口,望着远处发呆。

    营地一片静默。

    吴珉在孟小帅身边坐下来,他的脑袋上贴着创可贴。他说:“没事儿的……”

    孟小帅心情太糟糕了,她突然转过脑袋,劈头盖脸地说:“什么叫没事儿?你要是没有什么可行的计划,就闭上你那张嘴!”

    吴珉说:“我们大有希望啊。”

    孟小帅说:“希望在哪儿?”

    吴珉说:“在周老大那儿。因为他是对的。”

    孟小帅说:“马后炮!”

    吴珉说:“没错儿,我们和他分开是错的——我错了,你错了,布布错了,大家都错了。因此,你不要埋怨我一个人,不公平。不过,他们找到出路之后,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孟小帅说:“这么大的罗布泊,他怎么找到我们啊!”

    吴珉趁机搂住了孟小帅的肩:“宝贝,乐观点儿,你看,任何事情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能找到我们,第二种,他找不到我们。假如他找到我们了,我们就获救了,那还害怕什么呢?假如他找不到我们,也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们自己找到出路,第二种,我们找不到出路。假如我们找到出路了,那还害怕什么呢?假如我们找不到出路,也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救援人员会找到我们,第二种,救援人员找不到我们。假如救援人员找到我们了,那还害怕什么呢?假如救援人员找不到我们,也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们在罗布泊找到了生存办法,活下去了。第二种,我们没找到生存办法,死掉了。假如我们找到了生存办法,那还害怕什么呢?假如找不到生存办法,死在了这里,也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天国是存在的,从此我们就永生了,天天在一起恩恩爱爱。第二种,人是物质的,我们闭上眼睛之后,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再害怕了,不会再害怕了,那还害怕什么呢?”

    孟小帅看着吴珉的眼睛,半天才说:“这张嘴,真该摆到博物馆去……”

    吴珉突然朝远处指了指:“你看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一种可能实现了!”

    孟小帅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下瞪大了眼睛——周德东开走的那辆越野车出现了!

    孟小帅一下就跳起来,迎着那辆车跑过去。

    那辆车开近之后,周德东跳下来,孟小帅一下就抱住了他,差点把他撞了个跟头。

    然后,孟小帅朝车里看了看,急切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季风和令狐山呢?”

    周德东说:“两个字儿——复杂。走,回营地再说。”

    周德东和孟小帅走进营地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出来了,纷纷围过来。

    接着,周德东四下看了看:“其他人呢?”

    大家都不说话。

    周德东说:“你们又意见不合了?”

    孟小帅的眼睛湿了,她低低地说:“他们都死了……”

    周德东大惊:“都死了?”

    孟小帅说:“周志丹、布布、魏早、黄夕、蒋梦溪。”

    周德东良久才说:“你们走到那个丧胆坡了?”

    孟小帅点了点头。

    周德东问:“帕万呢?”

    孟小帅说:“他没事儿,他在房车里睡觉。”

    周德东说:“我一天两夜没合眼了……”

    孟小帅说:“噢噢,那你赶快休息一会儿!”

    说完,孟小帅在她和吴珉的帐篷里铺了个睡袋,让周德东躺下来。

    周德东说:“等我起来之后,把大家都叫来,我要跟你们商量个事儿。”

    孟小帅说:“好的!”

    然后,她和吴珉就退出了帐篷,去了郭美和章回的帐篷。

    白欣欣也在。

    吴珉说:“大家都说说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孟小帅说:“我们还是先回到那个湖边吧。”

    白欣欣说:“那个周大作家不是说,那个湖里有很多小孩吗?”

    孟小帅说:“怎么说,那里都是一片绿洲,如果我们再这么乱窜,只能被晒死,渴死。”

    白欣欣说:“看到余纯顺的墓,我才感觉这里是罗布泊。那个湖总让我感觉不对劲……”

    章回说:“一会儿,等周老大醒了,我们听听他的意见吧。”

    白欣欣说:“周老大周老大,要是没有他,我们正在家里洗热水澡呢!——郭美,帐篷里太热了,你去我的房车上吧。”

    郭美坐在白欣欣旁边,她立即亲了白欣欣的脸一下,“啪嗒”一声,她说:“白哥对我最好啦!对了,我能……洗个澡吗?”

    白欣欣说:“我的荣幸啊。”

    孟小帅说:“不可以!”

    郭美立即娇嗲地撅起了小嘴儿:“人家在家里,每天都洗牛奶浴的……”

    孟小帅拍拍郭美的脸蛋说:“你别跟我卖萌,没用,就是不能洗,水是大家的。”

    郭美很不满意地站起来。

    孟小帅说:“到了湖边,你想怎么洗怎么洗。”

    郭美说:“好啦好啦,大姐!”

    然后,她就跟着白欣欣出去了。

    孟小帅小声说:“你在家怎么不洗人奶浴呢?哎,章回,你盯着点大家,谁都不能浪费水。”

    章回说:“懂。”

    突然,外面传来了白欣欣的喊声,孟小帅立即走出了帐篷,看见郭美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一下就钻进了帐篷。孟小帅大声问:“怎么了!”

    白欣欣说:“他死了!”

第五十五章:所有人都来了吴城

    孟小帅赶紧退回帐篷,对吴珉和章回说:“你俩快去看看!”

    吴珉和章回就跑出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小帅也跟了过去。

    白欣欣下了房车,气愤地说:“真他妈晦气!那个哑巴死在我房车上了!”

    再回到吴城。

    那个躺在帐篷里睡觉的周德东不是我,这时候,我和季风已经走进了火车站。

    这个火车站太小了,售票厅只有100平方米,不过窗明几净,甚至没人买票。

    我走到窗口,问:“有去敦煌的车次吗?”

    售票员很漂亮,她说:“有的。”

    我说:“今天的。”

    售票员说:“7天才有一趟车。”

    我懵了一下,赶紧问:“今天有去哪儿的车?”

    售票员说:“外面有列车时刻表,你看看。”

    我后退几步,果然看到了列车时刻表,吴城的火车只通往乌鲁木齐、库尔勒、敦煌三个城市。都是7天一趟,现在是6月10日,三趟车昨天刚刚发出,我们要等到6月16日!

    其他几趟车次全部通往一些不知名的小站。

    我回到窗口,又问:“这里没机场吗?”

    售票员说:“有个军用机场。”

    我说:“长途客车呢?”

    售票员说:“正在建呢。”

    我没辙了,说声:“谢谢……”然后,回到了季风面前:“这个小城市太可爱了。”

    季风说:“没车?”

    我说:“要等几天,继续住宾馆吧。”

    然后,我拉着她走出了售票厅:“今天,我陪你去逛逛吴城的商场,买点纪念品啥的。”

    她的脚步有点慢,显得心事重重的。

    我说:“有吃有喝,你担心什么呢?”

    她不说话。

    我突然说:“卡上是不是没钱了?”

    季风说:“够的。”

    我说:“那你怎么了?”

    她朝四周的脚下看了看,在寻找什么。

    我顿时明白了。

    令狐山藏在地下,我们不知道他的方位,他可能随时都追随着我们的四只脚。

    帕万死了。

    他是被人刺死的,胸口在流血,淌了满车厢。

    房车下,再次出现了那朵沙子雕成的花。

    章回拎着一把工兵铲,怒气冲冲地四处寻找。空天旷地里,只有两顶帐篷,一辆房车,一辆越野车,两辆卡车。根本不见古墓人的踪迹。

    周德东醒了,他走过来,看了看房车上的惨状,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拿起一把工兵铲,走到不远的地方,为帕万挖掘坟墓了。

    章回也拎着工兵铲走过来,跟他一起挖。

    吴珉把孟小帅拉回了帐篷。

    孟小帅抱住了吴珉,哭起来:“吴珉,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

    吴珉说:“你胡说什么!”

    孟小帅说:“你看我们现在剩下几个人了!”

    吴珉说:“周老大回来了,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孟小帅朝外看了看,低声说:“你确定他是……原来的周老大吗?”

    吴珉说:“你想说什么?”

    孟小帅说:“刚才,我们都在郭美和章回的帐篷里,只有他没跟我们在一起……”

    吴珉说:“他怎么可能杀帕万!”

    孟小帅说:“你再想想,季风和令狐山哪去了?”

    吴珉不说话了。

    孟小帅又说:“他这么准确就找到了我们,符合常理吗?”

    吴珉也警惕起来。

    孟小帅继续说:“他说过,他的身上流淌着古墓人的血统,他会不会投靠那群人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和他商量商量,都投靠那群人吧,至少不会死……”

    吴珉说:“你以为他们想拉我们入伙?他们是想一个个消灭我们!”

    半个钟头之后,周德东回来了。

    两个人不再说什么。

    周德东掀开帐篷的门帘,对孟小帅和吴珉说:“你们出来一下。”

    孟小帅和吴珉互相看了一眼,走出帐篷,看到大家都聚集在郭美和章回的帐篷里。他们也走进去了。

    周德东说:“现在,我们只剩下6个人了,都在,我跟你们说点重要的情况。”

    所有人都看着他。

    周德东说:“那群古墓人神出鬼没,我们必须立刻逃出去,不然都会死。”

    白欣欣说:“都是废话。”

    周德东说:“噩梦快结束了,我会把你们带出去。其实,季风和令狐山都已经出去了……”

    孟小帅瞪大眼睛:“他们怎么出去的?”

    周德东说:“罗布泊有个太阳墓,太阳墓的地下有很多条通道,其中有一条通道门口画着马,从那条通道钻出去,就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到达吴城。我们从吴城继续走,最后会到达库尔勒——也就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孟小帅又问:“你怎么回来了?”

    周德东说:“那条通道里没有氧气,我们的气瓶不够了,我回来找气瓶,没想到遇见了你们。”

    孟小帅说:“去哪儿找气瓶?”

    周德东说:“我们要回到那个湖。我在湖边扔了一个气瓶,我们必须找到它带上。一个气瓶不够我们这些人用,我们要想办法在湖里复制一些……”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急不可耐了。

    接下来,大家迅速拆掉帐篷,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四眼突然叫起来。

    大家看过去,四眼站在房车下的阴影中,冲着大家叫起来,好像在宣告它的存在。

    孟小帅说:“四眼怎么办?”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周德东才说:“它没法跟我们一起穿过那条通道。”

    孟小帅说:“你的意思是……把它扔下?”

    周德东说:“没办法。”

    孟小帅的眼圈红了。她想了想说:“把它带到那个湖边吧……”

    白欣欣终于把他的房车丢弃了。房车上死了两个人,他真的不敢再睡在上面了。而且,车厢里都是血迹,味道刺鼻,在旱极罗布泊,又没有水清洗。另外,到了太阳墓,所有人都要钻进地洞,所有车都要扔在荒漠上。

    一辆越野车,两辆卡车,朝着那个湖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下午6点多钟,他们终于回到了那个湖边。

    那个湖风平浪静,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大家从车上下来,顾不上疲惫,走到湖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气瓶。

    白欣欣说:“总共需要几个?”

    周德东说:“不知道。”

    白欣欣说:“那怎么办?”

    周德东说:“让我想想……”

    白欣欣说:“要不这样,你们把我送到太阳墓,我背着这个气瓶先跑出去,然后找到救援,回来救你们。”

    吴珉说:“为什么是你?”

    白欣欣冷笑了一下:“瞧,中国人都这德性……你不让我出去,大家都出不去啊!”

    吴珉很平静地说:“为什么不是我?”

    白欣欣说:“为什么是你?”

    吴珉说:“看,看,你也不同意了吧!”

    孟小帅对周德东说:“你说复制……怎么复制啊?”

    周德东说:“只要潜到这个湖底,就可以复制它。不过,潜下去的人也会被复制……”

    孟小帅立即就不说话了。

    章回突然说:“郭美,你不说你希望被复制吗?”

    郭美连连摆手:“我那是说着玩儿的!要是真出来几个我,那还不吓死我!”

    周德东说:“干脆,我们抽签吧。同意吗?”

    大家互相看,都不说话。

    周德东看看白欣欣:“你同意吗?”

    白欣欣说:“你问他们。”

    周德东问章回:“你同意吗?”

    章回说:“我同意。”

    周德东又看了看孟小帅:“你呢?”

    孟小帅想了想,说:“同意吧。”

    吴珉小声说:“要是出来几个你,必须有一个要嫁给我……”

    周德东又问吴珉:“你?”

    吴珉说:“不同意也得同意啊!”

    周德东看了看郭美。

    郭美说:“同意……”

    周德东把脑袋转向白欣欣:“剩你了。”

    白欣欣说:“能不能你们5个抽签?我愿意干任何事儿。”

    吴珉马上说:“不可能!”

    白欣欣瞪了他一眼,说:“抽吧抽吧,不信我那么倒霉!”

    周德东从车上找来了纸和笔,写了6张纸条,5个上,1个下,然后让大家抽。

    章回抽了一张,看了看,立刻露出了喜色。

    孟小帅抽了一张,也如释重负。

    吴珉抽了一张,没说话。

    郭美抽了一张,“哇”一声跳起来:“感谢……淘宝网!”

    剩下白欣欣和周德东了。

    白欣欣胆怯了,他说:“我放弃。”

    吴珉说:“不行!”

    白欣欣看了看他:“你把我推下去?”

    章回说:“是的,我会把你推下去。”

    白欣欣硬着头皮抽了一张,慢慢打开,突然看了看周德东,大声说:“你!”

    周德东打开纸条看了看,果然是那个“下”签。

    他说:“我下。”

    现场立刻充满了恐怖的气氛。大家不敢想,一会儿将出现很多个周德东。

    周德东正要背起那个气瓶,湖里突然冒出一颗很小的脑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是那个小孩!

    孟小帅呆呆地说:“淖尔……”

    那个小孩慢慢上升,水面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托举着他,他在水上“啪叽啪叽”地爬着,终于上了岸,轻松地抱起那个很重的气瓶,转身沉入了水中。

    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湖面一直平静。

    白欣欣突然对周德东叫起来:“你怎么不阻止他!”

    周德东把食指放在嘴上:“嘘……”然后,他全神贯注,继续观察湖面。

    大约20分钟之后,湖面“哗啦哗啦”冒出了20几颗小脑袋,每个小孩抱着一个气瓶,把它们送到了岸上,然后他们重新沉入水中,不见了……

    大家离开那个湖的时候,大概计算了一下气瓶的使用时间,竟然用不完,孟小帅特意在湖边留下了一个。

    她也没想清楚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有些担忧这次走不出去,所以她留下了一个机会。有气瓶就可以复制,没有的话,这个湖不可能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气瓶来。从某种意义上说,留下的这个气瓶就是一只母鸡。

    四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它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跟着大家跑来跑去,它趴在了一片芦苇旁,朝大家静静地看过来。

    孟小帅走到它身边,给它放下了一些吃的,四眼看都没看,依然静静地趴着。孟小帅跟它说了些什么,然后慢慢走回来,脸上都是泪水。

    周德东看了看大家,说:“现在,我们万事俱备,只差一件事了。”

    吴珉问:“是什么?”

    周德东说:“我们到了吴城之后,会看到季风和令狐山,还会看到一个人……”

    吴珉问:“谁?”

    周德东说:“周德东。”

    吴珉眨了眨眼睛,糊涂了。

    白欣欣眼睛一转,问:“复制的?”

    周德东说:“是的。”

    白欣欣竟然笑起来:“你怎么办?”

    周德东说:“大家要帮助我,把他杀掉。”

    吴珉说:“要是我们分辨不出来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怎么办?”

    周德东说:“很简单,我们定个暗号。”

    吴珉说:“什么暗号?”

    周德东说:“三个字——令狐山。”

    吴珉说:“明白了。”

    这些事都是我后来知道的。

    当孟小帅他们奔向太阳墓的时候,我和季风已经吃过晚饭,坐在她的房间里聊天。

    季风不愿意出去。

    我们的房间在9楼,可能她觉得,9楼离地面远一些,离突然变成了老鼠的令狐山远一些。

    我们一起望着窗外,窗外灯火绚烂。

第一章:我进了公安局

    前面说,我们进入罗布泊探险,陷入**之地,遭遇了传说中的“沙民”,遭遇了地心婴孩,遭遇了疑似天外人——有人被复制,有人悲惨死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后来,我们又陷入某种时间怪圈,无数次重复同一天的经历……

    最后,我和季风、令狐山找到太阳墓下面的一条秘密通道,成功逃出来,到达了罗布泊大漠西北部一个县级市——吴城。

    不过,我们依然不算走出了罗布泊。我们还要等上6天才有火车开往敦煌。我和季风只能在宾馆里耐心等待。令狐山就是个“沙民”,其实他们是人类另一个分支,到了吴城之后,他本性复发,潜入了下水道……

    不管我们在大漠里经历过什么恐怖而神奇的事情,我们总算到达了人类聚集的城镇,似乎太平无事了。

    不是这样。

    我们还剩下5个队友,他们分别是孟小帅、吴珉、章回、白欣欣、郭美,他们依然滞留在**地。这一天,他们看见周德东,也就是我,突然在荒漠上出现了。

    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季风和令狐山已经找到一条秘密通道,离开了罗布泊的**之地,到了吴城。他可以带领大家一起逃出去,不过,他有个条件,那就是大家必须帮助他杀死季风和令狐山身边的另一个周德东。

    为了区别真假,他们定了个暗号——令狐山。

    我和季风、令狐山定的暗号也是——令狐山。

    我不知道我的队友都变成了我的敌人,他们要团结起来,在吴城杀掉我。

    晚上,我和季风在9楼的宾馆里,欣赏这个小城的灯火。

    其实,我心里在考虑一件事——什么时候去自首?鲁三国是被我用枪误杀的,他被埋在罗布泊深处的那个湖边。

    季风太了解我了,她说:“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觉得我应该去自首了。”

    季风半天没说话。

    我说:“你自己去敦煌吧。有问题吗?”

    季风说:“没问题。可是……”

    我说:“可是什么?”

    季风说:“我们在罗布泊的那些经历,就像一场噩梦,跟这个现实世界完全是两回事儿,你是无辜的,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说:“如果我真是无辜的,那我很快就回来。”

    季风说:“我只怕,你去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说:“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那就说明我不是无辜的。”

    季风说:“我是担心,你到了公安局就说不清楚了。”

    我说:“我的表达没问题啊,怎么说不清楚?”

    季风说:“你说天上出现了两个月亮,他们会信吗?你说你的影像出现在了天上,他们会信吗?你说你掉进了时间怪圈,永远重复同一天,他们会信吗?你说你被你父亲控制大脑了,然后把鲁三国杀了,他们会信吗?”

    我说:“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他们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说真的,如果这件事能瞒过去,我也不想自投罗网。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失踪了一个大活人,不可能瞒过去的,等警察找到我,那就被动了。”

    季风想了想说:“我陪你去吧。”

    我说:“好。”

    季风说:“什么时候?”

    我说:“现在。”

    我和季风离开房间,乘电梯下到了大堂。

    季风没有走出去,她对保安说:“麻烦帮我们叫一辆出租车。”

    我知道,她担心下水道里再露出令狐山的脑袋。

    10分钟之后,出租车到了,车身是黄色,崭新崭新。我们坐进去,几分钟就到了吴城公安局大门口。

    我们下了出租车,季风问:“你确定要进去?”

    我说:“嗯。”

    公安局是一栋三层小楼,刑警队在左首,是一排青砖房。

    一个警察在值班,他的个子高高的,长相有点像黄晓明。

    我说:“警官,我来自首,我杀了一个人。”

    高个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季风,问:“她是谁?”

    我说:“我的助理,她也在我们团队里。”

    高个警察说:“你坐下吧。”然后他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了:“你的名字。”

    我说:“周德东。噢,身份证上是周老大。”

    高个警察:“你的职业。”

    我说:“作家。”

    高个警察:“哪里人。”

    我说:“黑龙江人,现在在兰城居住。”

    高个警察:“你把过程详细讲一讲吧。”

    我说:“我们去罗布泊旅行,迷路了,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不知道谁杀的。其中一个人叫鲁三国,我在梦游状态中开枪把他打死了……”

    高个警察问:“枪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走到桌子前,想交给他。他很警惕地朝后躲了躲。我把手枪放在了桌子上,坐下来。他把枪拿起来,认真地看了看,又放下了:“你说被你打死的那个人叫什么?哪几个字?他是干什么的?”

    我说:“鲁迅的鲁,一二三的三,国家的国。男,47岁,昆明人,只是公司的老总。我不知道他的公司具体叫什么。对了,他可能盗卖文物——可能。”

    高个警察说:“尸体在哪儿?”

    我说:“罗布泊里有个湖,我们把他埋在湖边了。”

    高个警察再次停止了做笔录,看了看我:“湖?有水吗?”

    我说:“有水,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湖,它大概在罗布泊南岸和余纯顺墓地之间。”

    高个警察看了看季风,季风点点头。

    高个警察又问:“你们团队其他人呢?”

    我说:“还剩下10个,我们分开了,他们正在走出罗布泊。”

    高个警察说:“你能跟他们联系上吗?”

    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布布的卫星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了。

    高个警察一直盯着我,终于说:“没关系。”然后,他收起笔录,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手铐,朝我走过来。

    我很配合地伸出双手,被铐住了。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把我拉起来:“你跟我来吧。”又对季风说:“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季风站起来,看着我。我不想看到她的表情,低头跟警察离开了。

    我被关进了旁边一个滞留室,三面墙,一面铁栏杆。

    警察离开之后,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四四方方,没有任何东西,水泥棚顶挂着一个昏黄的灯泡,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我“二进宫”。

    我在西安工作的时候,为了一个女孩,曾经跟人打架,我去找那个人的时候,中了埋伏,被七八个城中村的村民团团围住,我没把对方打怎么样,自己却落个伤痕累累。警察把我带走,要拘留15天。当时,我被烤在水泥地的一个铁环上,蹲着,旁边还有两个偷自行车的毛贼,一个打架的小贩。通过单位周旋,当天晚上派出所把我放了,不过我不能离开西安,每天必须去派出所报到……

    那只是打架,现在却是命案。

    我在滞留室里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天刚亮,一个保安给我送来了馕,咸菜条,一碗清汤。

    10点钟,这个保安把我带到了放风区。一片平整的土地,四周是铁丝网,怀疑通了电。我的心里素质并不强,情绪糟糕透了,一夜之间嘴上已经起了大泡。

    我在地上坐了半个多钟头,听见有人喊我:“周老大……”

    多么亲切的声音!

    我四下寻找,发现旁边被扒出了一个洞,露出半个脑袋,正是令狐山,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沙土,他紧张地四下看了看,着急地说:“你走吗?”

    我说:“我自己来的,走什么走!”

    那个保安在不远处转悠,他朝我看过来,令狐山一下就缩进了土里,过了会儿,他又露出了两只眼睛:“那我不管你了!”

    说完他就不见了,那个洞口四周的沙土一点点塌陷,只剩下了一个坑。

    我朝那个保安看去,高个警察出现了,他朝我勾了勾手。

    我站起来,走过去。

    他没有说什么,拉着我,离开放风区,拐了几个弯儿,走进了一间讯问室。

    讯问室已经有个矮个警察等着了。

    我坐在了讯问室正中央的凳子上。

    高个警察说:“我们查过了,昆明总共有27个叫鲁三国的,没人失踪,更没人死亡。”

    我一时想不明白了。

    高个警察又说:“再说你提交的那把手枪,枪械科鉴定过了,它已经严重腐烂,顶针都没有了,不可能打响。”

    我不知道惊讶还是惊喜,突然固执起来:“他可能用了假名字,我可以带你们找到他的尸体!”

    我竟然在抗争。

    后来我仔细想过,我之所以抗争,是不想否定在罗布泊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一切都不存在,我就是个精神病。我宁可当个囚犯,也不愿意变成一个精神病。

    高个警察认真地看了看我的眼睛,说:“你们在罗布泊困了多少天?”

    我想说17天,又改口了:“将近两个月,”

    高个警察看了看矮个警察,继续对我说:“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说:“我确实杀了那个人!不过,我当时就像在做梦……我们还有10个人没有走出来,当时他们都在现场!”

    高个警察说:“我们从部队借了直升飞机,你带我们去指认杀人现场,如果找不到,你就面临两种结果,一个是谎报警情,一个是送进精神病院。”

    下午1点钟,我被押上直升飞机,再次飞进罗布泊。从天上看到的情况,令我不寒而栗……

第二章:那个湖根本不存在

    我坐着警车来到吴城郊区,有一架直升机已经等在那里了,螺旋桨“呼啦啦”转动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它的颜色一半白色一半橙色,很难看。

    高个警察和一个军官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带着我登上了直升机。

    我恐高。不过此时我是犯罪嫌疑人,没权利娇气。

    驾驶飞机的是两个军人,看肩章,驾驶员是个上尉,副驾驶员是个少校。

    高个警察和矮个警察都坐在我的左侧,我靠着舷窗。直升机很小,舷窗却很大,方形的。

    高个警察对我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们不太相信能找到尸体。我们跟部队借飞机的时候,说的是进入罗布泊营救你们那10个队友。”

    我说:“他们一直在朝着库鲁克塔格山走。”

    高个警察说:“我们正在绕到北端,然后从北朝南搜索。”

    直升机的飞行高度不到100米,地面看得一清二楚,真的就像俯瞰一具无比巨大的尸体,肌肉已经腐烂,坑坑洼洼……

    我看到了大片的沙漠,沙子呈现着规则的波浪形状,就像湖水的涟漪。

    我看到了一两间矮趴趴的干打垒,两处地窝子,和沙漠一个颜色,不注意都发现不了。

    我看到了大片的盐壳地带,高低起伏,就像突然凝固的灰褐色海洋。

    我看到了雅丹地貌,从高空俯瞰,就像无数的岛屿。

    我很惊诧,一直没看到布布他们的车!

    几个钟头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我对高个警察说:“你能问一下吗?这是什么地方?”

    高个警察站起来,钻到驾驶员旁边,大声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上?”

    驾驶员大声回道:“我们接近湖心了!”

    地面上应该是余纯顺的墓地。

    我说:“再朝南走,很快就能看到那个湖了!”

    高个警察坐在我旁边,跟我一起朝下看。

    直升机一直朝南飞,过了一个钟头,除了盐壳就是沙漠,根本不见那片绿洲。

    驾驶员回头喊道:“再飞就到罗布泊南岸了!”

    高个警察看了看我。

    我说:“可能我记错方向了……”

    高个警察说:“就算那个湖真的存在,你没有坐标,我们也找不到。”

    我说:“它离余纯顺墓地很近,我们能不能以余纯顺墓地为中心绕上一圈?那个湖很大,四周有植物,就算误差几公里,我们也能看到它。”

    高个警察说:“你以为我们是来兜风的?”

    我说:“那里不但埋着鲁三国,还埋着老丁,还埋着马然而,还埋着浆汁儿,还埋着……”我想说“另一个我”,又咽回去了。

    高个警察又钻到驾驶员背后,大声说出了这个请求。

    驾驶员回头问:“那个湖离余纯顺墓地大概有多远?”

    我说:“80公里吧……”

    驾驶员马上精确地算出了里程:“那我们需要飞行502公里!”

    高个警察问:“多长时间呢?”

    驾驶员说:“两个钟头!”

    高个警察说:“飞一圈吧,找不到我们就返回。”

    直升机开始绕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始终没看到那个湖,也没看到我们留在湖边的车辆。除了盐壳就是盐壳,除了沙子就是沙子……

    直升机终于返回了。

    高个警察不再说话。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个矮个警察一直靠在舷窗上,“呼呼”地睡着。

    夜里11点多钟,我们回到了吴城郊区的那个部队,在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乘坐警车返回了刑警队。

    高个警察把我带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值班室,把我的手铐打开了,扔在了桌子上,说:“你自己去医院还是我们送你去医院?”

    我说:“我自己去吧。”

    高个警察把手机还给我,说:“你给送你来的那个女孩打个电话吧。”

    我说:“你们不追究我……私藏枪支罪?”

    高个警察说:“我们都把它扔了。”

    我说:“那就这样吧。添麻烦了。”

    说完,我一步步退出了值班室。

    走在吴城的街道上,我真的不自信了。

    **地不存在?丧胆坡不存在?那个湖不存在?天上多出来的那个月亮不存在?那些赤身**的小孩不存在?古墓人不存在?太阳墓下的那条通道不存在?

    那么,季风和令狐山都跟我一样疯了?

    或者,季风并不存在?所有那些队友都不存在?

    多像拙劣的国产悬疑电影……

    如果是这样,我是怎么来到吴城的?

    我回到前进桥宾馆的一路上,令狐山并没有从地下出现。

    我在前进桥宾馆大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掏出手机,登陆了我的微信公众号,写了一些文字,大致内容如下——

    各位,我现在在罗布泊,经历了很多奇事怪事,我甚至开枪打死了一个人。警察认为这是我的幻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写下这篇公众号文章,希望通过你们的留言,证实眼下这是现实。我会选出一些人的留言写进书里,请用你不变的微信id,小说问世后,你们的留言要成为可查找的证据……

    结果立即收到了很多很多留言。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感觉一切都无比真实——你们现在在微信上搜“周德东”的公众号,仍然会看到这篇文章,以及那些读者的留言。

    我把手机装起来,慢慢走进宾馆,乘电梯上到了9楼。

    我敲季风的门。

    过了好半天都没人应,看来她睡着了。

    我使劲敲,终于听见她说话了,很恐惧:“谁!”

    我说:“我!”

    过了会儿,门开了,季风穿着睡衣,惊讶地看出来:“你……跑出来了?”

    我说:“无罪释放。我的房间钥匙呢?”

    季风说:“我把那个房间退了。”

    我说:“你下去给我开一间。”

    季风犹豫了一下,突然说:“你跟我住一起吧!”

    我从她的眼神里感觉事情不对头,赶紧问她:“发生什么了?”

    季风看了看卫生间,说:“令狐山爬上来了!”

    我一惊:“他从哪儿爬上来的?”

    季风说:“卫生间的地漏……”

第三章:地漏里的脸

    前进桥宾馆在吴城的北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小帅他们住进了另一家宾馆——蓝天宾馆,在吴城的南部。实际上,两个宾馆之间不过几条街。

    他们总共6个人,开了4个房间,周德东一个房间,白欣欣一个房间,孟小帅和郭美一个房间,吴珉和章回一个房间。

    这天晚上,孟小帅迫不及待地查到火车站电话,打过去,人家告诉她,要到了6月16日才有火车。

    这个消息让每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

    休息一晚,吃完早餐,周德东让大家聚在他的房间里,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周德东说:“没有火车,我们走不了,那个假冒的我同样走不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找到他。昨天晚上,我查了一下吴城的资料,它只是个县级市,规模很小,宾馆和旅社加起来不超过50家。”

    白欣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说:“那是你和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想好好睡觉,等火车。”

    周德东说:“你们答应过我的。”

    白欣欣说:“我还损失了一辆房车呢,我跟谁说?”

    他这句话非常突兀。

    周德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说:“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

    白欣欣反唇相讥:“也是你把我们带进来的!”

    周德东想了想,说:“季风很危险,你们不为她担心吗?”

    白欣欣说:“她是你的助理,该操心的是你,跟我们有毛关系!”

    孟小帅说:“白欣欣,不除掉那个假冒的周德东,你就不能离开,你必须兑现自己的承诺。”

    白欣欣斜了孟小帅一眼:“我就不兑现,你能怎么样?”

    气氛一下很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孟小帅才说:“我会报案。”

    白欣欣说:“你报什么案?”

    孟小帅盯着白欣欣的眼睛,突然说:“蒋梦溪在哪儿?”

    白欣欣一下就卡壳了。

    接着,他突然哈哈大笑:“你想跟我玩儿?好啊,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孟小帅,黄夕是你杀的,对吧?周德东,鲁三国是你杀的,对吧?章回,那个叫张回的警察是你杀的,对吧?吴珉,你想掐死郭美,没得逞,对吧?郭美,你也跑不了,我会在网上告诉天下人,你藏在吴城,你看有没有人收拾你!”

    孟小帅的脸一下就憋红了:“畜生。”

    白欣欣说:“我扔了一辆房车,还差点丢了命,谁赔我经济损失?谁赔我精神损失?”

    章回走到了白欣欣跟前,轻声说:“咱俩去另一个房间谈谈?”

    白欣欣说:“你少跟我冒充亡命徒!我就不跟你去,怎么着?”

    章回看了看周德东,说:“周老大,那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和白欣欣在这个房间谈。”

    周德东说:“章回,我把他排除了。白欣欣,既然你不加入,那你回房间吧,我们商量。”

    白欣欣马上站起来,晃晃荡荡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周德东说:“孟小帅和郭美是女孩,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需要你们介入。现在,剩下我们三个男的了,我们一起除掉那个复制人。”

    孟小帅说:“可是,如果你们杀了人,能离开吴城吗?”

    周德东说:“杀人?我们杀谁了?”

    孟小帅说:“不正在说,那杀掉那个周德东吗?”

    周德东说:“我是周德东啊!”

    孟小帅恍然大悟。

    周德东说:“从今天起,我们三个男的分头在吴城转悠,只要发现那个复制人,或者看到季风和令狐山的影子,立即打电话。”

    我不知道,我坐直升机去罗布泊寻找孟小帅他们的时候,另一个周德东正带着吴珉和章回满吴城寻找我。

    我回到了前进桥宾馆,季风竟然对我说,令狐山在厕所地漏里露过脸。

    当时,季风正要睡下,听见卫生间里有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修水管。

    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季风……”

    是令狐山的声音。

    季风以为他在门外,快步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没人。

    接着,她又听见令狐山叫他:“季风!”

    她四下看了看,终于来到卫生间门口,远远地伸手把门打开了。

    令狐山的声音清晰起来:“季风,我在这儿!”

    季风试探地走进去,看看门背后,没人。她又掀起浴缸的帘子,没人。她甚至朝镜子里看了看,镜子里只有她。

    令狐山的声音又响起来:“地漏……”

    季风一惊,低头看去,地漏盖被移开了,令狐山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她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接着,她听见令狐山说:“我在宾馆后面的假山等你!”

    很快,季风就听见了骨头收缩的声音,很像很多人在同时掰关节,“咔吧咔吧咔吧……”,令人毛骨悚然,还有衣服和管道的摩擦声,听得出来,他在一截截朝下缩……

    季风傻了几分钟,把地漏盖住,退出卫生间,把门关上。

    她不可能去那个假山和他见面。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

    后来,我回来了。

    我把一个矮柜搬进了卫生间,看了那个地漏一眼,盖子依然堵着,我把矮柜压在了上面。

    出来,我说:“他怎么知道你住在哪个房间?”

    季风说:“我不知道。”

    我说:“他是不是在前台问出来的呢?”

    季风说:“他如果敢走进宾馆,就不用钻进地漏了。只有一个可能——这两天,他顺着管道找遍了每一个房间。”

    我说:“那他就不是人了。”

    季风说:“他不是说他们是类人吗?类人也许只是一种类似人的东西。”

    我想了想说:“他可能不在管道里。“

    季风说:“那我怎么听见他喊我了?”

    我说:“我曾经带美兮在北京索尼探梦玩过一个游戏——有三根金属管道,红色,绿色,黄色,它们弯弯曲曲,七拐八绕,我和美兮离得很远,但是美兮在管道的一头说话,我在那根管道的另一端听,就像她对我说悄悄话,声音很清晰。”

    季风说:“你的意思是,他在地下找到了通向这个房间的管道,声音顺着管道传上来的?”

    我说:“嗯。”

    季风说:“不是不是,听声音,他就在地漏里,离我不超过3尺远!当时我没敢朝里面看,如果看的话,肯定会看到他的眼睛或者嘴。”

    我说:“周志丹在南太平洋上还听到了我们在罗布泊的呼救呢,因为两个地方都是耳朵,相通的。”

    停了一会儿,季风突然说:“我想起了你写过的一个小说,《九命猫》。”

    我听过一个很老的传说,并写成了个故事——《九命猫》。

    那个传说讲的是,民国年间,有个中年胖女人把最心爱的戒指丢了。她怀疑被邻居偷去了,于是她决定“煮猫”。

    “煮猫”是东北农村的一个说法,类似巫术,假如某人丢了东西,抓不到小偷,恨得咬牙切齿,就煮猫,据说那个小偷会经受猫的痛苦,自己暴露。

    丢东西的人往往只是一说,吓唬小偷,没见过谁真的煮猫。

    然而这个胖女人却真的煮猫了。

    东邻西舍一片鸦雀无声。

    胖女人捉住她家的猫,扔进沸腾的锅里,压上了锅盖。那只猫在里面乱撞,突然顶开锅盖,热气腾腾地冲出来,一路狂奔而去!

    这只猫差不多被煮得五分熟了,怎么还能跑呢?

    之后的某一天夜里,这只猫突然出现在胖女人家,吓得胖女人和丈夫失声尖叫。它站在月光下,一对绿绿的眼睛死死盯着胖女人和丈夫。

    它的样子丑陋极了:一撮一撮的毛,一块一块的秃,斑驳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睛。

    门窗都锁着,它是怎么进来的?

    胖女人的丈夫点着油灯,这只猫一下就不见了,她丈夫提着油灯四处寻找,终于在床下发现了一个碗口粗的洞口……

    老鼠是地下的动物,阴暗的;猫是地上的动物,明朗的。如今,这只猫似乎改变了天性,在地下钻来钻去了……

    胖女人的丈夫害怕了,把那个洞口堵上了。

    有一天,他值夜班,天亮回到家,发现胖女人赤身**地蜷缩在洗澡的大缸里,黑发飘在水面上。她的内衣内裤平整地摆放在一旁。那枚丢失的戒指赫然戴在她的手指上。

    大家开始围剿这只不祥的猫。

    按理说,那只猫被煮过,眼睛十有**已经瞎了,可是,人们就是逮不住它。

    有一次,有人在院子里扔了一条鱼,抹了剧毒,鱼被它吃了,然后还是跑掉了。

    又一次,有人在院子里摆了狼夹子,如果夹住它,肯定把它拦腰截断,半夜,狼夹子果然把它夹住了,等人冲出来,它已经逃走,满地都是血。

    又一次,它终于被人们逮住了,装进布袋里,用木棒打,传出它的嚎叫,打了半天,布袋里依然在动。行凶的人害怕了,拎着布袋,骑着马跑出几十公里,扔下它,快马加鞭地返回。可是,几天之后,这只猫又出现了……

    恐怖笼罩了人们。到了晚上,几个邻居把门窗锁得紧紧的,担心被那只猫害死。但是,那只猫却像幽灵一样,根本挡不住。几个邻居一个接一个稀奇古怪地死去,每个死人的家庭,床下都有一个碗口大的黑洞……

    胖女人的死,让她丈夫肝肠寸断。他发誓要找出真凶。

    终于,他想起了一个人,是个疯女孩,她家在前院,这个疯女孩整日把大门锁得死死的,很少出门。

    这天,胖女人的丈夫悄悄爬上她家高墙,果然看到了那只恐怖的猫!它依偎在疯女孩的怀里,就像母亲和婴儿。

    胖女人的丈夫为什么怀疑她呢?

    这个疯女孩曾经爱上过一个美男,两个人要举行婚礼的时候,一天晚上胖女人的丈夫值夜班,美男把胖女人强奸了,被胖女人告发。于是,美男被警察局抓进了大牢,判了6年。就在这几天,他就要出狱了。

    通过几天偷窥,胖女人的丈夫发现,疯女孩和那只猫形影不离。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疯女孩可疑了,也许她根本没有疯,正是她训练了那只猫,为她复仇。

    于是,他叫来了警察,警察把疯女孩抓了。这一天,正是那个美男刑满释放的日子。

    其实,当年美男和胖女人是通奸,一天夜里,两个人正在偷情,胖女人发现美男口袋里有一枚戒指,她想要,被美男拒绝,那是他准备结婚时送给新娘的定情物。美男的真实身份是个盗墓贼,他擅长挖洞。戒指是他从地下挖到的。

    胖女人脾气火爆,两个人竟然为此打起来。胖女人一怒之下,把美男送进了大牢。警察调查的时候,几个邻居出于各种自私目的,纷纷做了伪证。

    警察审问疯女孩,疯女孩供认不讳。她还承认,她还杀了12只老鼠,43只苍蝇,161只蚊子。

    警察问:你是怎么进入被害者家中的?

    疯女孩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钻,洞。

    警察愣住了,半天才说:你会……缩骨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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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24/ 第一时间欣赏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作者:周德东所写的《罗布泊之咒》为转载作品,罗布泊之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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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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